第108章
活着? 她明明一剑穿心而去…… 夭枝瞬间觉得不对,若是他们活着,事情绝对和她所想的有出路! 可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今他们活着,可看他们这般眼神,俨然她就是凶手一般。 夭枝沉默下来,心中瞬间升起希冀,她被带到前面跪下,她看向前面的宋听檐,声音微低,“师父。” 宋听檐闻言看着她未语,良久,他面容肃然,“发生了什么?” 夭枝亦不知该怎么说,她只知道她必然不可能杀人,更不可能杀狇奚。 她见到他无端心安许多,他必然会救她,她声音嘶哑,“师父,我没有,我记忆里没有杀人,当真没有。” 仙官闻言开口,“若说没有,那你为何要逃?” 夭枝当即开口,“我并非是逃,我是要找寻证据,遇到这么大的事,我一个小仙如何不慌,自然想要真相,再者,谁都知道,六界之中找一个仙人何其容易,又能逃到哪里去?” 仙官见她嘴利圆滑,便问,“那你可有证据,旁人如今是人证物证俱全。” 夭枝回答不出来,她就是没有证据,她回去几番寻找,都找不到一丝线索。 她看向宋听檐,如今她只信他,“我那日闯过妖门,身受内伤,昏迷过去,醒来不知发生了什么,满地血腥……” 宋听檐自然查过那日情形,只是不知她竟不知道那日情况,这般自是劣势,任由其他人任何说都可以…… 负责此事的仙官,上前将沾血的剑递上,俨然是她的剑,“下官前去妖界,所见满地血腥,所有人的伤口与此剑吻合。 这两名弟子便是一同而去的人证,只是当时他们二人避逃开来,去了妖市,才得以侥幸留存性命,且众妖所见,他们有不在场的证明。” 夭枝看着那把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当即直起身,“我没有杀人,我醒来就是那般场面,我那时昏迷,若有人趁我晕厥,拿着我的剑杀人也未可知?” 仙官看向她,“既如此说,如何证明你晕倒了,可有人看见?” 夭枝看向周知御他们二人,因为她根本没有那段记忆,他们二人却是在场。 可就怕他们不说实话。 周知御战战兢兢跪着,似乎很是害怕夭枝,而云侍颜就在一旁,一如往常的冷淡。 仙官开口,“当日之事,细细道来。” 周知御身子发抖,闻言先开口,颤颤巍巍说着之前发生的事,“我们收妖之后,我弄丢了仙子的东西,她生了很大的气,似乎魔怔了,听不见任何人说话。 谁拦她,她便与谁动手,她仙力强盛,我们所有人都敌不过她,她像是疯魔了一样谁也不认,见人就打杀。” 夭枝听得直皱眉。 此言一出,殿中哗然,竟是为一件东西杀了这么多人,此仙如何还能留之! 周知御说着,眼泪直流,“仙子本就与我们关系不好,我们谁都拦不住她,连狇奚师兄上去劝,也……” 当即有上古遗族的人闻言怒而站出,“为了一件东西杀人,天界这是怎么了,这样的人也配做储君弟子?! 狇奚是我族最优秀的孩子啊,我等精心教养,陛下,请您一定给我们一个交代!” 天帝闻言未语,看着宋听檐,显然有意看他如何处理。 宋听檐开口询问,“丢了何物,又是怎么弄丢此物?” 周知御低头支支吾吾,片刻才开口,“我和仙子玩闹,不小心弄丢她挂在身上的玉饰。” 宋听檐听闻此言微微一顿,看了过来。 夭枝下意识不敢对上他的视线。 宋听檐收回视线,微微抬眼看他,话间浅慢,一语中的,“既是关系不好,何来玩闹一说?” 众仙闻言一顿,自然便明白个中缘由。 修仙以来所见所闻,若说没有欺压折辱之事是绝没有可能的,想来必是仗着上古一脉咄咄逼人,欺负太甚,才惹出此事,亦是祸首。 一时间众仙静下来,看着周知御皱眉不已。 周知御见状当即开口,满面痛悔,“此事是我不该,我当时也是犯了糊涂,我与她自来有过节,便不清醒了些……”他眼眶通红,似犯了天大的错一般可怜,“若不是我将玉饰扔进崖里,夭枝仙子怎么会杀这么多人……” 夭枝见他这般,竟是体内气息翻涌,“你也配与我有过节,我连多看你一眼都不屑!” 她脑中越发清晰,此人必然说谎,她猛然看向他,眼中都透着一股戾气,“你如今也活着,何以就是我杀了人,你敢信口雌黄!” 周知御似乎被她吓到,连忙往后躲去。 夭枝满眼戾气,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心中怒意,甚至连气息都无法平稳,在天帝以及众仙面前这般表现可谓是狂妄至极。 宋听檐当即敛眉,抓住她的手腕,压制了她的动作,显然怒不可遏,“做什么?!” 她被拉住手,抬眼看向他,上天界以来,第一次见他这般声疾生气,一时间不再乱动,她被拉回手才瞬间清醒过来。 她方才竟……竟想直接动手杀了这颠倒是非的混账。 她心中大惊,不清楚自己怎会这般沉不住气,竟是无法冷静一丝一毫。 难道她真的走火入魔,控制不住自己了……? 众仙中忽然有人上前一步挡在周知御面前,自是护着周知御的长者,看着她俨然一副罪魁祸首的架势,“你难道还想在这大殿之上杀人证?” 她方才的意图便是谁都能看出来,一时间众仙私语。 “这是修行修偏了,入了魔了罢?” “修为精进如此之快,必然是有了什么旁门左道的法子,如今遭受反噬也是有的。” 众仙私语,夭枝身子不可遏制地发颤,压不住体内气息。 宋听檐以指捏着她的经脉,仙力不着痕迹缓缓而来,她体内气息瞬间平息下来。 她面色血色慢慢上来,可心中却更加慌乱,难道她真的修偏了,无意识杀了人? 宋听檐适时松开了她的手,看着出来的仙人,“上仙多虑,大殿之上怎可能有杀戮行径,我这弟子自来性子直白,难免会惹人误会。” 仙人便不再多说,毕竟确实没有发生什么事。 宋听檐走向周知御。 周知御低头不语,似乎一副害怕的样子。 他开口,“你的意思是为了一件衣上玉饰杀所有人?” “并非。”周知御当即开口解释,自然知道这个理由无法说服人,“仙子应当是走火入魔,魔怔了去,才会如此。” 宋听檐看向云侍颜,开口问,“仙子看见了她杀人。” 云侍颜倒是实话实说,“我并未亲眼看见,当时他们二人起了争执,我只看见夭枝仙子的剑刺向周知御。 狇奚要我带受伤的周知御先离开,我们远去数里,我需施法开阵入旁门,无暇顾及身后究竟发生了何事。 至于夭枝动手杀人的事,是周知御醒后和我说的,我们再回去时,已经满地尸首。” 周知御当即开口,似乎想起当时害怕至极,“我那日身中一剑,勉力跟着侍颜仙子离去,千里移地之前瞥见夭枝仙子一剑杀向狇奚,便吓得夺路而逃,进了法门便晕厥而去,根本来不及开口言说,等到醒来,和侍颜仙子再去,已为时已晚。” 夭枝越听眉间蹙得越紧,竟是细节全有。 且云侍颜看着确实不像撒谎的样子。 这若是咬死,必然难再翻盘…… 宋听檐居高临下看着周知御,条理清晰开口,“你和夭枝有过节,争吵之时弄丢她的玉饰,所以她要打杀你?” 周知御听这质疑,抬起头面向宋听檐,肯定道,“是,仙子愤怒无法控制,魔怔了一般要拿剑杀我,乃是其他弟子去拦。” “魔怔在前,还是拿剑杀你在前。” “魔怔在前,仙子必是走火入魔杀人。” 夭枝微微咬唇,众仙亦是奇怪,殿下这般,分明是在一一确认自己弟子犯下的罪行啊。 这般看来不就是夭枝走火入魔杀了所有人吗? 宋听檐没有任何情绪,还是平静开口,“你既扔了她的玉饰,又与她当面起争执,那你必然离她最近,她若无法控制必然先杀你,何以你如今还活着,且只受了轻伤?” 周知御眼眸一转,“是狇奚拦着,她与狇奚交好,他拦着,她自然……” 宋听檐却不容他说完,厉声道,“她既然走火入魔在前,又如何认得人?!” 周知御闻言生生一顿,慌了神,竟是说不出话来。 宋听檐面上没有丝毫表情,依旧清冷疏离,甚至是淡漠,却是步步紧逼,“再给你一次机会,究竟是魔怔在前,还是拿剑杀你在前。” 周知御瞬间理清思路,当即开口,“殿下,是我记岔了,是拿剑欲杀我在前,之后才是魔怔!” 此言一出,大殿瞬间一静,众仙自然觉得无稽之谈。 “荒谬!” “如此前后不一,这不是胡说吗?” 到处,周知御才知自己中计,这第二次机会无论他怎么回答都是错的,因为他早就已经绕进去了。 第二次机会只是打击他心里防线罢了。 宋听檐神色平静,却说着一个事实,“我这弟子天资聪颖,你们仙法远低于她数倍,无论清醒还是魔怔,她若要杀人,你们便是多上两倍,也一个都逃不了。 更遑论,魔怔之后,你们还能逃出两个人去。” 周知御脸色瞬间苍白,竟是一句都说不出来。 他如今再要改口是已不能了。 这样下去,他说不清楚,这命债必然要背到他身上去,他自然不敢付如此大的代价。 他思索片刻,连忙白着脸冲宋听檐磕头,“殿下,是弟子鬼迷心窍,想当然了,弟子确实没有亲眼看见夭枝杀人,只是猜测,便……便这般说了……” 此言一出,一时间满殿哗然。 那长者当即怒扇而去,“糊涂东西,陛下面前,大殿之上竟敢说谎!” “无法无天,简直放肆!” 这一声声的,周知御越发不敢起身,额头在玉石上都磕出了血,“陛下饶命,殿下饶命!” “够了。”宋听檐淡淡阻止,“言行有失,关入虚无幻境,永不得出。” 此言一出,周知御瞬间瘫软在地,面色惊恐苍白至极,虚无幻境一片黑沉 ,莫说永远,他呆上几日变疯了,这厢与死又有什么区别? 仙侍上前将他拖下,族中长者自知有愧,亦是不敢开口求情,惧于年轻殿下的不留情面。 其余上古遗族,自是不容罢休,尤其是狇奚的族中长者,自是认定了夭枝,“那凶手究竟是谁?” 众仙中忽然有人道,“那处没有旁人,亦没有妖魔痕迹,却只有她活着。” 妫昭走出来,开口道,“诸位若还是不会信,可验仙根,也好弄清楚些。” 此言一出,众仙皆是赞同。 “既说没有,那极有可能是走火入魔,自己也不知晓。” “修仙修偏了,也不是没有 ,剑上既沾了血,必是说不清的,是不是入魔,一验便知。” “宁杀三千不放一个,若是入魔必须诛杀,往日这般的教训还不够多。” 此言一出,夭枝心中一凛,她恐怕是没有活路。 宁枉勿纵从来都是仙界最为清晰的条律。 她心中害怕到极点,下意识靠向宋听檐的腿,颇觉威胁,她只想变成鱼,变成树,不被人看见。 男师女徒,这般着实有些过于亲近,众人皆是惊讶于夭枝的表现,可更惊讶的是宋听檐竟未觉得不妥。 殿下端方肃正,最讨厌旁人触碰,再是再好也是隔着几步远,怎可能容许这般? 众仙相视一眼,皆是不敢言语。 宋听檐看着妫昭,微微敛眉,“此事……” 天帝闻言却先开了口,“验仙根。” 宋听檐转头看去,“高祖父,此事应该再查……” 天帝打断了他,“已然很明了了,你总要给众仙一个交代。” 天帝神色不悦,话中有话,“听檐,你最是稳妥,也该知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他说着,又道,“你,亲自验。” 夭枝彻底坐在地上,自然知道天帝是什么意思。 她是交代,所以她必须验。 这些上古遗族不可能容忍此事没有着落,毕竟这么久都查不出来,自然是死无对证。 宋听檐闻言默站许久。 她对上他的视线,仿佛又一次看见了簿辞,他总是这般难。 左右为难…… 仙官便上前,将手中的灵石双手奉上,“殿下……” 夭枝看着微微退后,本能抗拒。 她不是在凡间了,若验出来有问题,这命债便不是她的,她也得背。 如此必然是要去泯灭道。 她不由开口,“我真的没有杀人,可不可以再查查,师父……” 宋听檐默然许久,微抬衣袖,灵石悬在夭枝的头顶,她呼吸骤停。 她不确定自己修行稳不稳,只知这么多年来没有出过错处。 也只是那一日思绪空白,她也不知走火入魔究竟是怎样的景象? 她心存侥幸,等待结果便越发忐忑。 灵石在她头顶徘徊片刻,竟微微发颤,泛出了几缕淡色光芒。 这修行之气与宋听檐一致,他们是师徒,自是一脉相承。 夭枝按着宋听檐的修行之法修行,若是没有走偏,是绝对不会露出一丝一毫的仙力。 如今这般明显的反应,恰恰说明出了问题。 这是绝对修偏了。 满殿寂静,结果出来,大殿之中瞬间议论,“果然如此,那就是了,全都对上了,只是她自己不记得。” “这是修偏了,可惜了。” 上古遗族中有人大声道,“她修行不稳,心神俱乱,即便不记得杀了人就该偿命!” 众仙议论不止,天帝坐在上方却一言未发,他视线从灵石上落到了宋听檐身上,久久未发一言。 片刻后,他看向宋听檐,高坐之上已没有祖孙之意,“这是你的徒弟,如此祸端终需处置,你觉得应当如何处置?” 宋听檐慢慢闭上眼睛,开口一字一句皆是淡薄, “既为仙者,不能有私,应当诛之。” 夭枝闻言一顿,恐惧委屈猛然而来,她抓住他的衣摆,“师父,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容我些许时候,我一定能想起来……!” 可大殿之上,却不容许夭枝再多一句,很快便有人上前将她押下。 夭枝被迫松开宋听檐的衣摆,被强行拖走,便是挣扎也怎么都脱不开捆仙索。 她疾声音哑,“我真的没有杀人,连你也不信我吗?” 可大殿之上,却没有一人回应。 夭枝一路被拉到锁仙塔,几番提起力气想逃,皆被捆仙索绑得严严实实,那绳索越发紧,直到最后叫她动弹不得。 “不必挣扎了,在这处待上一日,明日一早便会投你入泯灭道。” 泯灭道,乃是诛仙之道,只要是仙者到了那处,皆是仙根净失,仙根消散便不是神仙,而是凡人。 可泯灭道上的戾气凡人又怎么抵得住,转眼便会消散得干干净净,终究是留不住性命的。 夭枝面色瞬间苍白,她从地上爬起来,“我是冤枉的,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容我时日想想……让我见见师父,给我几日便好!” 此处看守淡道,“殿下诸事繁忙,已回殿中处理政事。 你便不用多想了,既入了锁仙塔,便是结果已定,不必再挣扎,殿下也不缺你这一个弟子,九重天多得是要当殿下弟子的人。” 夭枝瞬间瘫倒在地,是啊,她在他身旁修行的时日,对于神仙而言,也不过是弹指一瞬间。 他做到如此,已经仁至义尽,天帝今日有多不悦,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他如今再不愿又如何,比起无极大道,众仙之主,她何其渺小,又怎会在意她? 夭枝心中无尽绝望油然而生,终于体会到当初他听到自己要杀他,是怎样的一种心境。 她寄托于所有希望的人却定了她死,原来是这般荒凉无助。 第109章 他必然修偏了。 “让我进去, 我有话要与殿下说。”滁皆山被人拦着,好说歹说却怎么也进不去。 他找了夭枝数日,得到消息赶来已经晚了。 他在外大声喧哗, 终究是引来了人, 一温润男子而来看见他, 吩咐下来放开他。 滁皆山当即进来。 男子却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是司命殿的滁皆山罢?” 滁皆山当即行礼,当即认出了人, “小仙见过殿下。” 男子微微摆手,“不必多礼, 我知道你此行来意, 只是此事已是定局,听檐不会变主意, 也不能变主意。” 滁皆山心下一顿, “为何?” “他是储君, 是未来的天帝,陛下早已打算退位, 此事已经提上日程, 待听檐受雷劫之后,便要登天帝之位,此乃六界大事,不容半分闪失, 更何况仙子犯下的是杀孽, 神仙犯下杀孽必死无疑。” 滁皆山当即开口, “殿下, 此事必是冤枉,我师妹她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 容我进去,请殿下念在往日凡间历劫的情面,查明真相!” 男子叹息,“查明真相还一个小神仙的公道,谁会在意? 所有人只会在意未来储君有失偏颇,自己弟子仙根有偏,是明摆着的事,走火入魔杀人这是大家都要的结果,此事事关重大,不可能悬而不决。 你在司命殿做得很不错,万不要因为这事影响了自己的仙途,殿下自幼修行便是天帝亲自带着,所行皆照着天地共主来培养,日夜苦修才得了储君之名,如此多的日夜,比之你所谓的凡间历劫不知要苦上多少倍,凡间不过是一场纸上戏,戏幕终究是假的,自然也不可能因为一个人一件事而影响了这般大事。” 滁皆山听到这话一时泄了气,难掩失望复杂,“你们这些天上的神仙都没有感情的吗?” 男子却没有任何偏颇的意思,“你也是神仙,只是时日还未长久,等长久了你就会知晓这天上没有情分可言,储君修太上无情道,座下弟子犯了这等大错,是绝不可能纵容一丝一毫的,便是他要纵容,陛下也绝不可能容许。” 滁皆山无力后退了一步,他知晓确实就只能是这样一个结果。 也知晓天帝之位是何等大的事,在天地共主这个位置上,任何事情比之它都是小事,更何况是一个凡间小神仙的命。 便是如他,摆在这般局面里也是没得选,他也拿不准自己可以放弃天地共主的位子,去救一个不过是在自己身边修行短短时日的弟子,哪怕凡间交情甚好,回到天上身份不同,自也是不同。 天地共主的位子终究只有一个,而弟子可以有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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