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来,他笑呵呵地赔礼道:“却是小老儿妄加揣测了。” “三叔公你这就想多了。”王阿大哈哈笑着打了个圆场,“虎肉宴多稀罕呢。俺活了大半辈子,也是头一回跟着蹭一顿呢。俺啥也没做,这回全是沾了大伙的光。” 他朝周猎虎竖起个大拇指:“尤其是你小子,真是神射!猎虎之名,名副其实!” 夸完周猎虎,他又挨个将出力的人都夸了一遍,给他发月钱的东家更是绝不能忘。 在座之人几乎都被夸得晕乎乎的。 几个脸皮薄的年轻人更是红了脸。 向豹同样红了脸,却是臊红的。他自认是来保护小道长的,被反向保护了算怎么回事?哪怕后来在围剿恶虎中出了大力,依旧令他引以为耻,发誓此事绝不能再有! 此时听得王阿大真心诚意的夸奖,他心中又是羞愧又是气恼,只觉得整个人臊得慌。 有人朝他投来轻轻的一瞥。 漆黑清澈的眼里隐有几分洞彻。 蓦然,少年道人开口问道:“方才隐隐听闻诸位原是山下之民,然我观此山多有猛兽,又有蛇虫鼠蚁出没,绝非善地。想来诸位入山定有不得已之处,可否相告?” 他话音落下,席间微微一静。 良久,刘三叔公发出一声苦笑。 “小道长既有所问,小老儿当如实相告。我等之所以入山确是逼不得已。寨中原只有姓刘的,后来又多了姓张的,姓李的,姓王的不知何时已有四百余口人。” 如此人口数量,已胜过寻常村落。但他们宁可躲在深山老林,宁可与吃人的恶虎搏斗,也不愿下山过不必担惊受怕的日子。 越殊心底隐隐有了答案。 发问之前,其实他已有所料。 “山上有豺狼虎豹,山下何尝没有?且更凶、更恶。”夜色中,老叟怅然叹道,“小道长是读书人,岂不闻‘苛政猛于虎’?” [26]神医妖道26 荒草丛生,好似要蔓延至天边。 白骨嶙峋,依稀间填遍了沟壑。 阵阵黑烟盘旋而起,那是食腐的乌鸦。它们从荒草深处扑簌簌飞出,在路边的沟壑前徘徊,而后呼啦啦飞向远方的天空。 暗沉的天幕之下,惟余无声的死寂。 直至马蹄声的到来将这死寂打破。 道路两旁,隐约可见田间屋舍。遍地草叶早已枯黄,打马而来的一行人路过荒芜的田地,往视线所及最近的几道人烟处而去。 路过一间又一间空置的屋舍,终于见到了人家。几人翻身下马,生得慈眉善目的王阿大当先上前,隔着篱笆与主人家交涉。 “大妹子,俺们不是什么坏人,只是远道而来路经贵地,向大妹子讨口水喝哩!” 容貌憔悴的妇人握紧手中的锄头,警惕地盯着出现在眼前的人,似乎稍有不对就会反击。而左邻右舍则第一时间紧闭房屋,丝毫没有出来查看的意思。 王阿大见状,放缓了声音又重复一遍。他轻车熟路的解释中透着习以为常的熟练。 自从下了卧虎山,这样的场面见得多了。他早已从起初的无奈到如今的见怪不怪。 听刘三叔公所言,安平郡内并不太平。 郡守吴绅横征暴敛,又好色成性。郡中上下,但凡有些姿色的女子都难逃其毒手。 自郡守吴绅以下,地方县令与乡绅地主沆瀣一气,变着花样盘剥百姓,只说种种沉重的苛捐杂税,算下来竟是幽州的三倍。 人祸之外,又有连年天灾。 所谓“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终年劳作竟不得饱腹时,每个人只能另寻出路。 到最后,实在活不下去的百姓要么如刘家寨一般大批大批地逃亡,要么卖身为豪绅地主的奴仆,要么聚众而起、啸聚一方。 如韭菜般一茬又一茬冒出的盗匪与义军,便是安平郡守吴绅坏事做尽的“福报”。 然而,真正受苦之人从来不是他。郡守府内依旧载歌载舞,平民百姓却遭了大殃。 贼掠于前,兵掠于后。前脚被盗匪刮掉一层肉,后脚又被官军再刮一层肉。盗匪犹且不骚扰乡里,官军的搜刮却一视同仁。 因此,一行人一路行来,遍地萧条。眼前这般荒凉的村落,他们已见过不下三回。 而一路所见种种,令人不由得回想起刘三叔公之叹:“苛政猛于虎,安平难安平!” 许是被王阿大真诚的态度所打动,许是意识到眼前一行人若真心怀不轨,她纵然防备也无可奈何,许是发觉自家全部家当都抵不过人家一只马蹄一番交涉过后,警惕的妇人终于放下锄头,敞开了漏风的院门。 神情从容的少年道人当先而入。 见了他,妇人彻底舒了一口气。 纵然一辈子都不曾出过这一亩三分地,连县城都不曾去过,以她有限的眼界亦能看出,眼前这位小道长,绝非一般人物。至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探子之流。 说书先生口中令大家闺秀一见钟情,不惜违抗父母之命也要委身的穷书生,但凡生得有这位小道长三分俊俏,往日里令人迷惑不解的故事,此时想来竟是合情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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