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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江洋大盗,休要坑骗我们,我们不走,我们要办路引!” “我们要办路引!” 衙差接到了死命令,务必将办路引的百姓驱散。 他们一点情面也不讲,从腰后抽出棍棒,对着百姓打下去。 百姓手无寸铁,但胜在人多,挨了打也不吭声,死命的往前挤,竟是与为数不多的衙差对了个平手。 李安阔步从衙门中走出,他身后还跟着四名衙差。 他伸手对着几人点了点,“他,他,还有他,在衙门口闹事,扰乱朝廷公务,给我抓了下狱,待抓住江洋大盗再行处理。” 这话着实唬住了百姓,他们只是想讨个生路,并不想下狱。 他们一时间慌了神,手上卸了力。 李安身后的四名衙差上前,从人群中将那几人拽出捆了,送往县狱。 李安目光在百姓身上扫过,看着他们一个个目光躲闪,噤若寒蝉,心里十分畅快。 早前逼到衙门口向他讨要说法时,多么嚣张啊。 他不动用点官威,还真的把他当软柿子捏了? 他戏谑道:“还有没有人想下大狱?若是有,本官成全你们。若是不想下狱,都给我滚回家老老实实待着。” 百姓们心有不甘的离开了县衙。 望着他们的背影,许多衙差心里都不落忍。他们也只是想求一个活路,又有什么错? 偏偏李安看着他们的背影大笑出声,形容癫狂。 他李安饱读诗书十数载,也曾经想当个好官,为民请命。 为了百姓,他与沈桃撕破了脸,还被屏县那群人放肆欺辱驱赶。 可他换来了什么? 百姓对他可有一丝一毫的感激? 难怪当官的都拼了命的往上爬,站在巅峰,掌握他人命运的感觉太好了。 瞧瞧,他不过抓了几个人下狱,就把他们吓得魂不附体。 什么亲民的好官,他不干了。 往后他要死死握住权利的尖刀,把所有对他不尊不敬的人通通制裁! 孟蒲县的城门口,也上演着相同的闹剧。 不止如此,百姓被驱赶回家后没多久,就有衙差登门,挨家挨户的询问,鹤县有活计的事是谁放出的消息。 上百男女被拉到街上,让百姓指认谣言源头,城中人人自危,哭喊声连天。 短短五天,就有近百人下了大狱。 罪名是妖言惑众,鼓动人心,意图对朝廷不利。 所有人都明白了,江洋大盗混入城中是假,打着捕盗的名义迫害百姓是真。 鹤县两个字成了诅咒,别说去鹤县找活计,就连这俩字都不敢提,生怕让人给抓了。 县令李安此刻正端坐书房提笔疾书,写几笔停下冷笑几声,喝几口茶。 若是按照电视剧情节,他应该涂上乌漆嘛黑的眼影,代表着他已黑化。 黑化了的李安正在酝酿一个惊天大阴谋。 他要给沈桃扣上谋反的罪名。 上万退伍兵集结鹤县,又号召人去各县城散布鹤县有活计的流言,专门骗年轻力壮的男丁前往。 这是修码头? 不! 这是要谋反! 沈桃已不满足于牝鸡司晨当个县令,而是要高举反旗当个叛贼首领,谋取江山。 李安写完后,端着折子看了又看,吹了又吹,满意笑了。 沈桃,这就是你不识抬举的下场。 你且等着吧,有你哭的那天。 折子要交给谁呢? 王长顺肯定不行,他和沈桃是一伙儿的。 弹劾的折子到了他手里,激不起半点水花,王长顺反而会给沈桃打掩护。 李安想了又想,有些懊恼。 以前进了官府的银子他都如数上交朝廷,以至于自己双手空空,没银子打点。 现在想用人了,竟是连一个都巴拉不出来。 看来以后不必这么老实,得寻个法子把银子装进自己口袋才是正途。 李安想了又想,把折子压到了一摞公文的最下方。 不急于一时。 他大可以慢慢想。 反正码头也不是一日两日能建好的,要想沈桃谋反的罪名板上钉钉,他得弄些兵器藏到鹤县去。 李安算盘打得可好了,可他似乎忘了,天下最多疑的就是皇帝。 除了直接安插在沈桃旁边的月影,屏县还有许多眼线。毕竟屏县是皇帝的粮仓,钱袋,不容有闪失。 不说旁的眼线,仅月影一人就三天一封信的往京城传,无论大事小情。 孟蒲县和屏县那点破事,远在京城的皇帝门儿清。 人家皇帝没理那些破事,是因为事儿太小,不值得费心。 还集结上万退伍老兵谋反?退伍老兵都是皇帝亲手送来的呢。 再说,沈桃也不是个傻的。 通过离京前那次和皇帝的谈话,沈桃发现皇帝担心她有不安分之举。 毕竟屏县实力摆在那里,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修码头集结这么多人,人一动起来,乌泱泱一片跟军队似的,沈桃看了心里也突突。 于是她请求王长顺上折子,让皇帝派人下来监工,以表忠心。 第607章 小人物的大世界 这会儿李安上折子告沈桃谋反,纯属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是在监控底下公开诬陷人啊。 但李安并不知道这些,他正因为自己想了个绝顶的报复方法而沾沾自喜。 他瞧了瞧窗外,天色渐沉,感叹自己又是勤奋办公的一天。 他起身整理官袍,命衙差备车,准备下值回家。 如今城门已经开了,但街上行人寥寥。 偶有一两个出门办事的,也都低着头步履匆匆,不复从前盛景。 李安浑不在意,反正沈桃的事被揭发,他属于功臣,在孟蒲县也待不久了。 这里的百姓如此不知他辛苦,不懂感恩他,这破地方谁爱来治理谁治理吧。 李安走后不久,衙门里一盏盏油灯熄灭,该下值的下值,只留三两衙差和小吏值夜。 衙门管晚饭,吃饭时,一个叫马成虎的衙差从腰间拽下水囊。 “兄弟们,新打的酒,来一口啊。” “嚯,我说马成虎你藏的挺深啊,这好东西不早拿出来?我还以为你带的水呢。” “来来来,都找碗,一人分点。” 喝了些酒水,众人话匣子打开,纷纷议论着孟蒲县最近的变化。 这些衙差都是本地人,这段时间在街上“打打杀杀”,亲朋好友都恨透他们了。见面都不打招呼,他们心里也不好受。 马成虎殷勤劝酒,几杯酒下肚,他们个个眼神迷离,直接睡倒在桌上。 酒里下了药,但药量不大,也就能让他们睡半个时辰。 他赶紧提油灯去了李安书房,当衙差总是要跟地头蛇打交道,会点小手段。 一阵摆弄,门锁开了。 马成虎新婚妻子的堂哥,就是被下狱的一员。 妻子哀求马成虎,让他想想办法。 马成虎就是一衙差,在李安那根本说不上话。更何况李安最近像个疯狗似的,逮谁咬谁,谁敢招惹他啊。 他进李安书房是想寻官印,盖在释放文书上。回头带着文书去大狱提人,来个瞒天过海。 皇帝还有几门穷亲戚呢,更何况李安? 这次抓了不少人,假借李安名义放一个,想必也没人不长眼闹到李安面前。 马成虎进了书房就是一阵翻,翻来翻去,没翻到官印,倒是让他看到了了不得的东西。 是李安写的折子,他要告沈桃谋反! 确切说是污蔑她谋反。 孟蒲县和屏县的事他门清,不止他,两县百姓都清楚知道来龙去脉。 李安要疯?! 马成虎紧张的心跳如擂鼓,赶紧把动过的东西恢复原样,火急火燎的锁门离开。 他佯装解手回来,把值守的衙差小吏都叫醒,还心不在焉嘲笑几句他们酒量不行。 心乱如麻的熬过这一夜,早上有人接班,马成虎赶紧回家。 妻子让他吃过早饭再睡,他都等不及,一头扎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马成虎只是个小人物,根本不知道皇帝和沈桃之间的事。 他只懂一点,朝廷对谋反是零容忍,宁可错杀,也不放过。若是李安的折子往上一交,沈桃就要倒大霉了! 沈桃虽然不和孟蒲县合作了,可她真是个好官。 她带动屏县发展,现在连鹤县也带动起来了,孟蒲县不说全县人,至少八成百姓受过她恩惠。有她在,百姓能吃饱饭,日子有奔头。 她是功臣! 马成虎掰着手指头盘算自己的生平,他所做的最勇猛的事,可能就是昨晚夜探李安书房。 他最近跟着李安为虎作伥,心里也很难受。他不能再一条路走到黑,错上加错。 小人物也有热血—— 他要去屏县,把这件事告诉沈桃,让她自救。 可还未等马成虎出门,就有两名衙差闯入家里,还是昨晚和他一起喝过酒的。 马成虎尬笑,“这是怎么了?” 和他喝酒的朋友数落他,“发生什么你心里没数?大人一早上值就发现书房被人动过。” “他问了我们几个人,就推出是你有问题!我就说我酒量没那么浅吧,就那几杯怎么还能睡着了?原来是你小子下药,你糊涂啊!” “兄弟一场,我们不想为难你,你自己跟我们走吧。” 马成虎点头。 进了衙门,马成虎被捆了手脚送进李安书房。 李安斜睨他,气势凛然道:“昨晚进我书房,你想干什么?” 马成虎害怕的直打颤,直接招了,打算以小事盖大事,“大人饶了我这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亲人被抓了,我想救他,就想找您的官印往释放文书上盖。” “可小的没找到啊,大人,小的被鬼迷了心窍,您饶了我这一次,我再也不敢了。” “哦?找官印?” 马成虎懊悔到泪流满面,“释放文书还在身上,您可以看看,我没找到官印,没盖成。大人,大人……我再也不敢了。” 李安起身走到马成虎旁边,他怀里确实露出一截纸。 拽出来一看,还真是释放文书,也确实没盖章。 “你在本官的书房里,还找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马成虎以头跄地,“小的怕被发现,药量下的很小,所以不敢多留。没找到官印就赶紧走了,大人明察,大人明察啊!” 李安看马成虎不像作假,心中安了几分。 他那本折子放在公文最下边,翻找出来确实需要时间,而且那摞公文也不像被动过的模样。 不过,他是不可能放过马成虎的。 “来人,马成虎私闯本官书房,意图盗取官府机密,按律当斩,押入死囚房,待上报核查卷宗,施以绞刑!” “大人!”马成虎撕心裂肺的喊着,到底是被拖出去了。 死囚房是单独一间,除了每日来送饭的,不会有任何人和他交流。 李安就是害怕他看过折子,特意这么关押他,以免他泄露。 至于上报朝廷核查卷宗?马成虎活不到那时候,死囚畏罪自尽不是常有的事么? 马成虎被下了大狱,心里十分焦急。他必须传消息出去,否则就晚了。 是夜,他躺在茅草上辗转难眠,就听有脚步声到了近前。 “马成虎别睡了,是我。”来人是马成虎的好友,也是个衙差,“我和这个狱卒关系不错,但也只能进来说几句话,你听好了。” “干咱们这行都明白,大牢里死人再正常不过。无论李安和你说什么,你都别理。” “你爹娘就守在大牢门口,你婆娘听说你被判绞刑,去褚州喊冤了,你千万等等他们,别做傻事,尽量也别吃喝。” 马成虎扑过去抓住他的手,“兄弟,来不及了。你帮我去趟屏县告诉沈桃,说李安要告她谋反。” “谋反罪名一旦成立,牢里关的那些兄弟肯定也同罪论处,要诛九族的!孟蒲县将血流成河!” 马成虎这个朋友也有亲人被关押,他火速离开大牢,直奔亲戚家里。 他自己去屏县容易被怀疑,让亲戚走一趟吧,毕竟也关乎他们家人的性命。 第608章 全城谋杀 马成虎的衙差朋友,能顾及往日情分去死囚牢探望马成虎,足以说明他是个古道热肠的人。 早些年他在街上抓捕小偷不小心崴了脚,他忍着疼一路追踪。 小偷是抓到了,他的脚也落了病根,走路有些跛,故而人送外号钱跛子。 钱跛子赶到亲戚大伯家时,大伯家愁云惨淡,哭的眼睛都肿了,麻木的招待了他。 钱跛子道明来意,一家炸锅了。 “什么?!李安是疯了不成?要告沈桃谋反?” “这要是让他告成了,我这一家老小哪儿还有命活!” 钱跛子催促:“大伯,如今之计只有去一趟屏县,将这事一五一十告知沈桃,让她早做防范,如此一来方能救人。” 这个钱伯不一般,年轻的时候当过兵,上战场杀过人,胆子也比普通人大。 他道:“不忙,你先让我想想。牢里可是关着上百人,若真是诛九族必是尸横遍野,孟蒲县的地都得染成红色。” “你叫我一声大伯,就连你也跑不了。” 钱跛子着急:“所以才要尽快通知沈桃啊。” 钱伯站起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朝廷对待谋反一事,宁可错杀也不放过!找沈桃又有什么用?她自身难保!” 钱跛子激动:“不可能,当今圣上是明君,一定会明察的。” “你见过圣上吗?” 钱跛子摇头。 “连见都没见过,你就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寄托在他明君的名声上?”钱伯言之凿凿,钱跛子被他说动了。 “大伯,你一直危言耸听,你倒是说说解决的方法啊。” 钱伯道:“你是衙差,肯定能弄到牢里关着的那些人的姓名住址,偷偷把他们的家人都找到我家来。” “算了~你还要当差,再说你这腿脚太明显,你把名单给我弄来,我自己去找人。” 钱跛子点头,趁夜离去。大约一个时辰后,他再次返回,递上一份名单。 钱伯接了名单道:“你回去吧,如果有事需要配合,我会再找你。” “你只要记得,咱们的关系在九族之内,我们办的事也关乎你的性命。” 钱跛子:“知道了。” —— 孟蒲县,死囚房。 马成虎心里惦记着事,就算身体疲惫不堪还是不想入睡。 凌晨时,他又听到了响声。 马成虎以为钱跛子又回来了,一轱辘坐起来。 结果来人不是钱跛子,是个狱卒。他佝偻着背,脸都快垂到胸口了,让人很难看清面容。 他把两个馒头和一个鸡腿隔着栅栏丢进去,“吃吧,你朋友倒是不错,托我给你带进来的。” “再不吃,以后你就没福分吃了。” 言罢,狱卒离开。 钱跛子提醒了马成虎,让他尽量坚持,不要吃牢里的东西。 所以馒头和鸡腿他动都没动,躺在地上咕噜几圈,睡到另一侧去了。 牢里鼠蚁众多,但它们也怕人,就贴着墙根跑。 马成虎闲着也是闲着,倒是想看看这食物到底有毒没毒。 他掰了馒头扔出去,老鼠围过来啃食,吃完好一会儿还是生龙活虎的。 莫非他想多了?馒头没毒? 老鼠吱吱的叫声好像能传递消息,又有两三只老鼠围过来。 马成虎把鸡腿掰开丢出去。 有意思的事情出现了。 吃过馒头又吃了鸡腿的,抽搐一会儿,嘎了。 只吃了鸡腿的老鼠,依旧活蹦乱跳。 感情非要两种东西都吃了,才能激发毒素。 马成虎想,若是他没设防,一口馒头一口鸡腿的吃,几口下去就完犊子了。 回头仵作勘验,馒头无毒,鸡腿也无毒,但他就是嘎了。 官府开始查,查不出来就把案子放放,放着放着忘了,不了了之。 要是不小心查出钱跛子来看过他,得,破案了,就钱跛子毒杀他的。 李安挺毒啊,以前咋没看出来? 难怪好久没看到他那个小亲信了,莫不是掌握了太多秘密,让他给嘎了? —— 钱伯将牢房里关押的百姓家属聚集在一起,关起门说了事情原委。 本以为家人下狱,都已经是天大的灾祸了。 没想到还有更大的危险等待着他们。 胆小的都吓哆嗦了,“钱兄,怎么办?现在怎么办啊?” “要不然咱们现在搬吧,连夜离开孟蒲县,找个地方隐姓埋名的过日子!” 钱伯怒目看着他们,“你们是搬了,牢房里的家人不要了?眼睁睁看着其他亲人被连累,然后一辈子像老鼠,躲躲藏藏的过?” “要不然怎么办?”一个胆小的男人质问道:“我连自己都保不了,我还管的了别人吗?” 钱伯压低声音,“我有一个主意。” 大家听说有主意,如同看救世主般看着钱伯,“你快说啊,别卖关子。” 钱伯用手在脖子上做了个抹的动作。 当场就有人反对,“不行,这绝对不行!他可是朝廷命官,害他可是死罪!” 钱伯解释:“小小孟蒲县,百姓都沾亲带故,若是谋反之事被他捅上去,还被坐实了。至少三成百姓跑不了,甚至孩子。” “咱们举全城之力互相包庇计划,谁能查到咱们头上?” “你们不敢不要紧,回去和亲族商量商量,推胆大的出来。” “左右一死,不如奋力拼搏。” “现在大家都散了吧!两个时辰后还在这里,把敢和我一起做事的带来。” 众人忐忑的,分批次的,离开了这个小院。 钱伯也活动起来,找亲人商量去了。 若是一个两个人,恐怕大家还会怕。但一想到许许多多的人会参与进来,不知咋的,胆子就大了。 两个时辰过去,小院里竟然来了黑压压的一片人。 周围邻里也在亲属范围内,故而主动把人让进门,才不至于太显眼。 如是乎,一场轰轰烈烈的谋杀计划,在这几间小破院中诞生了。 其中涉及的人包含但不限于,酒楼伙计,力工,药坊郎中,衙差,商家,普通百姓等等等等。 翌日,李安乘坐马车去上值,就发现街上人多了些。 甚至有人见到他的马车遥遥鞠躬作揖。 一个两个,李安还不觉得什么,可一路从家到衙门,竟是遇到了十几个这样的人。 李安进了衙门就吩咐衙差:“去查查外面发生什么事了,为何有人会在街上对着我的马车作揖?” 一个时辰后,衙差满头大汗的跑了回来。 “大人,我查到了。” “众海酒楼有个说书人在讲您的事,有的百姓听进去了,可能是觉得自己对您有误解,所以当街鞠躬对您表示歉意。” 李安兴致勃勃,“哦?你说有人讲我的事?怎么讲的,和我说说。” 衙差挠头,“大人,您这不为难小的么,小的没记住啊。” 李安瞪他一眼,“废柴!这点事都学不好!待本官亲自去听听。” 第609章 死的潦草又严丝合缝 李安乘坐马车朝众海酒楼行去。 众海酒楼名字叫的大气,其实是个小馆子,开了很多年,四处都油腻腻的。 小馆子定价低廉,还有说书人在这里讲些奇闻轶事,很多市井小民都爱来这里喝酒。 李安用扇子遮了半张脸,找了角落的空桌坐下。 刚落座不久,就听一个喝的醉醺醺的大汉喊:“张快嘴呢!赶紧让他出来讲故事!” 掌柜安抚:“张快嘴刚讲完一场,你就容他喝口水歇息片刻。” “歇个屁,他就是干这个的!老子干活的时候,怎么没人让我歇着?赶紧叫他出来。” “就是的!歇啥,快出来!” 一群醉鬼跟着起哄,闹哄哄的,李安皱了下眉。 在这个地方说书的人,还讲他的故事?了解他吗,能讲到位吗? 掌柜到底把张快嘴给喊出来了。 张快嘴人长的很瘦,双颊凹陷,就显的颧骨突出的厉害。 他走到桌后,道:“各位爷找张快嘴,张快嘴这就来了。今儿快嘴没别的故事,就根据最近孟蒲县发生的大事小情,给你们分析分析县令大人。” “哎……”听众人这语气,不是多想听。 张快嘴也没给大家选择的机会,直接道:“话说三年前,咱们孟蒲县县令冯家照在位。那时候啊,他口袋是鼓溜溜的,咱日子好过没?” “没有啊。冯家照下位,来了县令李安。这小伙长的精神 ,仪表堂堂,一看就是气质不凡。” “你们总说沈桃好,所以就忽略李大人做的事。” “他搜刮民脂民膏了?” “他欺压百姓,占人财产了?” “并没有!他没有沈桃搞的那么轰轰烈烈,但是稳扎稳打,带着孟蒲县稳步向前。” “就拿这次的事儿说,这是两个县城的博弈 ,一旦孟蒲县胜了,是不是沈桃会来开厂?” “码头是不是能收取更高的运费?这银子用在谁身上?你们呀。” “虽然这次博弈我们输了,但是,胜败乃兵家常事,还有别的机会啊。” “你们倒好,逼上门要说法,还鼓动许多人去鹤县。” “县令大人为啥抓人下狱?壮劳力都去了鹤县,咱孟蒲县咋办?” 这几句话简直说到李安心坎里了。 他眼眶子发热。 没承想最理解他苦心的,竟是一个说书先生。 有人放下筷子,“听你这么一说,我感觉是错怪他了呢。” 张快嘴神秘摇头,“这就叫站在什么高度想什么事情,你没有他境界高,自然理解不了。” “那都已经错怪了,该如何补救?” 张快嘴笑道:“赶明个看见他,给他鞠个躬,全当是道歉了,以后听他话呗。” 李安这才明白,早上为何有人对他的马车鞠躬。 张快嘴真乃他的知心人。 众人又央着张快嘴讲些李安小时候的事。 张快嘴胡编乱造,把所有美德都加在小李安身上。 李安一方面笑他胡扯,但一方面觉得,自己就该是这样的人。 心里满意极了。 等到张快嘴讲完,回后堂歇息。 李安才起身拿下扇子,众人见是他,纷纷脸红的给他鞠躬,向他认错。 李安装模作样的原谅了。 而后,他走进后堂,向张快嘴一拱手,“知我者,先生也。” 张快嘴受宠若惊,“大人,竟然是你。”他本欲向前,又赶紧搓搓手后退,生怕身上的脏污碰到李安似的,嘴里冒出一连串的吉祥话。 李安道:“我与先生一见如故,如若不忙,和我去鼎盛楼喝上一杯,好好聊聊?” 张快嘴一口应承下,与李安前后脚出了门。 到了鼎盛楼,两人举杯共饮,相谈甚欢。 直至下午,两人才相扶着从鼎盛楼出来,依依不舍的告别。 往后两天,都会冒出不同的人宴请李安。 有时听说李安在鼎盛楼吃饭,都要进去敬酒。 李安每次回家都醉醺醺的,妻子怨声载道,劝他少喝一些。 这日他去了酒楼但没喝酒,赶上马车轮子坏在半路,他就让衙差卸了马,打算自己骑马回去。 衙差怎么劝阻他都不听,他刚才在酒楼收了人家贿赂的银票,他想快点回家数数有多少。 马半路遇到疯狗,把马给惊了,一路狂跑。 好巧不巧,有人的独轮车坏在路中间,他正费力的把独轮车上的东西往下搬呢。 见到疯马,他吓坏了,扔了东西都跑。 又是独轮车,又是车上的货,把路堵的死死的。 马抬蹄一跃,落地时后蹄踩在独轮车上,一崴,倒下去了。 李安被甩下马,而马因为巨大惯性往下栽,正好栽李安身上。 他摔晕了不说,身上汩汩冒血。 抬回家一瞧郎中,好家伙,肋骨被马砸断了,插进内脏,没活头了。 在家躺了三天,人没了。 钱拐子直奔大伯家里报喜,“大伯,你可真有招!他落马以及被马砸坏,你都算到了?你咋弄的,你告诉告诉我。” 大伯嘴角抽了抽。 他不好意思说他安排的人除了跟踪,到现在为止啥都没干呢吗。 他们计划,一方面派人在城外拦截李安的折子,一方面等李安黑灯瞎火的独自外出,就把他抓了扔井里。 谁承想城里冒出一个叫张快嘴的,估摸是想攀李安的高枝,到处宣扬他好,还真忽悠了一些百姓给李安道歉。 亦或说,百姓不想得罪李安这个疯子了。 张快嘴的出现也给了旁人启发,他们想抱李安大腿,所以天天宴请他。 喝多的李安天天被人护着回家,一回家睡的和死猪似的,也不出来啊。 以至于钱伯的计划根本无用武之地。 不过,老天也是长眼了。 直接给李安安排了车轮坏,单独骑马走,疯狗惊马,独轮车拦路,马砸人,一件套把他送走了。 走的略微有点潦草,但又严丝合缝。 但凡哪个环节没到位,他都死不成。 当真时也,命也。 轰轰烈烈安排了一场全城谋杀,生生没用上。 这玩意闹的。 第610章 到底谁杀了李安 钱伯忽然想起个事,说道:“哎呦,你可别在这儿耽搁了,赶紧回衙门,把李安写的折子找出来烧了!” 钱跛子急的一拍大腿。 “瞧我这记性,我咋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已经有人去褚州通知王长顺王大人了!要不了多久褚州就会派人来接管孟蒲县。” 钱伯一听更急,推着钱跛子就往外走。 他脚一跛一跛的,根本走不快。 钱伯都恨不得踹他屁股一脚,一脚把他踹到衙门去。 钱跛子一路连跑带颠,终于赶到了衙门。衙门里好几个衙差都有参与进来,大家互相望风,配合钱跛子进了李安书房。 钱跛子在书房里一顿翻,结果,,,那本折子不见了!! 他吓的魂飞魄散。 仔仔细细找了书房每个角落,还是没见折子的影子。有人先他一步进了李安书房,将折子给拿走了! 是谁? 是谁干的?! 万一偷折子的人心怀不轨,接替李安状告谋反,他们又回到了之前的被动局面。 钱跛子深吸一口气,开动自己并不灵光的大脑思索。 折子一旦交上去,除了孟蒲县牢里的百姓会遭难,还有就是沈桃! 没错。 应该是沈桃的人取走了折子,并销毁了。 钱跛子长舒口气,若是沈桃取走,那他就放心喽。 ** 京城,御书房。 张内侍轻轻叩门,“圣上。” “进来。” 张内侍躬身进门,圣上正在批阅奏折。御书房里静悄悄的,只有笔纸摩擦的沙沙声。 张内侍这大月第一夹嗓,轻轻道:“圣上,海东青传递消息过来,那边已经办妥了。” “嗯,要弹劾的折子取到了吗?”皇帝连头都没抬,平静问道。 “海东青一并传回来的,圣上您过目。”张内侍双手递上折子。 皇帝落下最后一笔,这才搁置了毛笔接过折子,一目十行的看着。 “朕倒不知,李安的字这么好。”皇帝声音平淡,实在听不出是真心夸奖,还是反讽。 “好啊,好。这么好的一笔字却写这狗屁不通的东西!”皇帝直接将折子摔在桌上,看样已是怒极。 “孟蒲县可真是个凶悍蛮横之地!县令大关城门,抓捕城中百姓下狱,闹的人心惶惶不说,还编造证据,诬告他人谋反。” “孟蒲县的百姓……”皇帝冷笑,“他们联合起来要谋杀朝廷命官,从官到民,真是蛮夷至极!” 张内侍腰弯的更深,屁股撅的更高。 “圣上息怒,圣上息怒啊!龙体要紧。” 皇帝举起折子晃了晃,“张内侍,你让朕息怒,朕如何息怒?” “你瞧瞧这折子上写的是什么?沈桃联合退伍老兵谋反?谋反罪名多大不用说吧?就算朕不追究,朝堂上那些人也得跳了脚的搅和!” “退伍老兵也曾为大月立下汗马功劳,且是朕以安置他们为由头,亲自送去沈桃那里的。” “若谋反的事一传开,岂不成了朕不想养退伍老兵 ,就将他们裁撤出军队,再安个谋反的罪名诛杀!” “这寒了戍边军士的心,这才真真要让我大月动荡啊!” “蠢材李安,差点将朕放到烈火上烹烤,简直死不足惜!” “念他往日尚算清廉,设计他死就死了,姑且放过他的家人。” 张内侍不敢接话。 此时的皇帝也不需要人接话,他只需要发泄一下情绪。 皇帝每天都会遇到许多烦心事,他也练就了一颗强大的心,发完火一会儿就自己好了。 他坐回他那盘着九爪金龙除了外表好看威风,没有一点舒适度可言的椅子上,吩咐张内侍:“去给朕端个火盆进来。” 张内侍一路小跑出去,脑子疯狂旋转。 火盆? 眼看都要过夏了,要火盆肯定不是取暖。 联系到圣上刚拿到手的奏折,张内侍茅塞顿开。 不是取暖的火盆,圣上是要烧东西盛灰烬的火盆。 估计所有领导秘书每天都要和张内侍一样,不停的揣测着领导话里的意思。 但凡问第二遍,都是秘书没修炼到位。 盆子很快端来,皇帝将折子放到蜡烛的火焰上点燃,随后丢进盆里。看着它火焰起,看着它火焰熄,最后化为一堆灰烬。 “张内侍,通知吏部筛选合适官员顶替李安。若是王长顺有看中的人,让他自己推荐也行。” “是。”张内侍准备退下,又听圣上问:“张内侍,在李安这件事上,沈桃可有什么行动?” 张内侍干笑,“圣上,沈大人什么都没做。” 圣上傲娇的哼了一声,“她倒是淡定,估计是问心无愧,也对朕有足够的信任吧。” “是是是。”张内侍赔笑,而后离开御书房。 沈大人淡定?沈大人问心无愧? 可拉到吧。 沈桃是从头到尾,压根就不知道李安要告她谋反的事。 圣上操碎了心,安排人收拾李安,又把折子收回来烧掉,替沈桃保驾护航。 小沈大人是真好命,明明啥都没干,还在圣上那儿落了好呢。 ** 沈桃的研究所挂牌时,只有一个造玻璃的黄波涛。 要不说搞科研得有雄厚的财力支持呢,黄波涛自己研究小十年,都没有他最近这两个月的突破大。 而且这两个月里,从大月各地陆陆续续来了八个人投奔沈桃。 研究方向五花八门。 其中一人有飞的梦想,研究翅膀子呢。 沈桃看过他做出来的东西,有一定机械结构。 只可惜木头强度不高,压根飞不起来。 沈桃支持他研究翅膀的同时,让他同步研究收割的农具。 提高生产力,才是沈桃组建研究所的终极目的。 沈桃和月影刚从研究所出来,就看到冯茗疯了一般跑过来。 跑到跟前没刹住车,就在差点撞上时,月影一掌给他推了个跟头。 要是往常,冯茗高低得和月影争执两句。 今天的冯茗一反常态,没理月影,只反复强调:“出事了,出大事了!” 沈桃伸手拉起冯茗:“出啥事了?” “李,安,死,了!” 沈桃目瞪口呆。 骗人的吧,他前两天还活蹦乱跳呢。 说死就死? “没骗你,真死了。” 沈桃半信半疑的反问:“咋死的?” 第611章 霹雷一声震天响 一切针对沈桃的人,在冯茗心里都不是好人。 他道:“缺德缺死的呗!” “好好说,到底咋死的?”月影皱眉,“再胡说八道,小心你的牙磕在我拳头上。” 冯茗把沈桃拉到没人的地方。用生动的语言,夸张的肢体动作,一人饰演多角,完成了一出李安坠马。 “然后,他嘎了。” 人真是大自然里最脆弱的东西,说死就死,让人不敢相信。 沈桃自言自语道:“褚州那边估计也得到消息了,也不知道会派谁过来处理。” 冯茗双手抱胸笃定道:“还能是谁,李安作那么大的妖,王大人不来都收不了场!” 他说话时一直看沈桃,就差把:快问我,我啥都知道,几个字写脸上了。 这个冯茗呀,一天天耍宝。 据月影来自一线的可靠消息,他昨晚看了话本子,今个一早就拦住田木芳,狂拽道:“想吃什么?包子还是大米粥?我都有能力买给你,还能加蛋。” 月影端着冰块脸说:“冯茗你赶紧说,要不然我就……” 冯茗七个不服八个不忿,“要打就打,你当我是吓大的?” 月影只说了俩字,“耗子。” “耗……哈哈哈,月影兄,我这个人最喜欢说事了,我刚才都是逗你的。”冯茗态度好的飞起,要是屁股后面有尾巴,肯定摇起来了。 “桃儿,月影,是这么个事。鹤县要人干活,孟蒲县不少人就过去了,巴拉巴拉巴拉巴拉——李安把人都抓了。” “他现在是嘎了,那些人还在大牢里关着呢。” 沈桃如同地铁老爷爷,一脸问号。 说好听点,李安的行事作风很神秘啊。 说难听点,抽啥疯,好日子过够了? 死都死了,不做评判。 沈桃面色严肃,郑重对冯茗道:“你去衙门走一趟,选两个人便衣去孟蒲县,关注李安离世后续。” “你是我的心腹,交给你我才放心。” 冯茗一听就热血上涌,听见没,沈桃说他是心腹。 等事情办完,他要跟老六叔好好显摆显摆。 忘了。老六叔跟着去鹤县了,要跟他显摆还得去鹤县。 显摆的成本有点高。 不过没关系,他可以写信显摆呀!!嚯嚯嚯嚯嚯~ 冯茗一走,沈桃贼眉鼠眼的问月影,“嘿,终于支走了,你说的耗子几个意思?” 月影买了个烧饼塞沈桃手里,“中午没吃饭,咱边吃边说。” “耗子的事呢,要追溯到老六叔去鹤县之前。” 沈桃咬着烧饼兴趣更浓厚了,这里边还有老六叔的事呢~ “起因是冯茗不知何故,把田木芳给惹生气了,以至于田木芳好几天不理他。冯茗心里着急,就去找老六叔支招……” “咳……咳……”沈桃烧饼渣呛嗓子眼儿里了。 老六叔一个单身汉,他能给支什么招? 月影:“老六叔告诉冯茗,女子害怕耗子。你若是抓一只耗子塞到她房间去,问题可解。” “冯茗又问,老六叔,到底如何解?” “老六叔让冯茗把耗子塞田木芳屋里后,就在门外守着。一旦听到田木芳害怕求救,他就破门而入。老鼠就是那个难,他俩患难见真情,问题完美解决~” 沈桃都替那耗子觉得冤,你俩谈对象,和它一个耗子有毛关系? 把感情建立在它血肉性命基础上——晦气。 沈桃忍不住追问:“然后呢然后呢~患难了没有?和好了没有?” 月影憋不住笑,“好啥啊~冯茗举着耗子站田木芳门口,让鲁婶子给看见了。” “鲁婶子一逼问,冯茗就把老六叔供出来了。” “鲁婶子拿着扫把追了老六叔整整两条街啊,说他出的馊招把孩子都给教坏了~” 以前月影讲八卦,语气平直,一点跌宕起伏都没有。 有时事情经过都没叙述完,他当啷一下把结果告诉你,很破坏心情。 最近他变得可会讲故事了,胃口给你调足足的。 “你知道耗子最后咋样了吗?” “咋样了?”沈桃还是比较关心耗子的,生怕它当了人家爱情路上的炮灰,多无辜啊。 “冯茗把耗子带回自己屋,结果手一抖耗子跑了。这小耗子挖洞啊挖洞,凭本事挖到了田木芳的房间。咬坏她三双绣鞋,两件新衣服,凭本事给自己出气。” 是个立志鼠。 难怪月影刚说了耗子俩字,冯茗就怕了。 这要是让田木芳知道耗子是冯茗带来的,俩人的感情又要雪上加霜了。 —— 王长顺和韩尚昌听说李安死了,也是一愣。 了解前因后果,王长顺这暴脾气差点没气撅过去。 李安搞什么东西? 原本还惋惜他离世,可想到他留下的烂摊子,王长顺恨不得挖他的坟,鞭他的尸。 他就一个小小县令,差点搞出民变,牛批。 抓到牢里的人得放了不说,还得安抚民心,看来他这把老骨头必要出面走一趟了。 王长顺是在两日后抵达孟蒲县的。 刚一入城门,就见百姓跪了一地,放声哭嚎。 “大人!您要替我们做主啊!” “大人,我儿至今还关在牢里,生死未卜,大人饶命啊!” “我儿什么都没有做错,就飞来横祸下了大狱,求大人明察,替小民做主。” 这些全都是下了狱的家属,知道王长顺要来的消息,直接堵在城门请命。 王长顺钻出车厢,殷殷的目光扫视过百姓:“大家都起来,快起来。” “本官来这里,就是为了处理这件事。你们要相信本官,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那……那什么时候能放人?” “本官出发前看了本案卷宗,他们入狱原因是妖言惑众,意图扰乱朝廷。这罪名是有点大,解救他们,还得靠你们自己。” “你们要选派个文笔出众的,将整件事来龙去脉陈述一遍,然后联名担保,担保人越多越好,明白吗?” 百姓擦着眼泪爬起来,“明白,明白,我们现在就去办!” “~嘣~”沈桃坐在衙门,一声巨响吓的她差点从凳子上掉下来。 出啥事了? 听声音方向好像是研究所、 她的研究所里并没有研究火药,炸弹这样的人物啊? 不会……刚刚……来了一个吧…… 第612章 学会传球的王长顺 沈桃心里慌的一批。 以大月现在的状况说,有火药对朝廷来说是好事。 但对百姓来说,绝对不是。 火药威力太大,上位者看到它的价值,说不定一激动就要和敌国贴脸开大。 沈桃火急火燎赶往研究所。 还没到附近,就发现跟前围了许多人。 “沈大人来了!” “沈大人,你也听到刚才的巨响了吧,到底怎么回事?” “太吓人了!旱天雷,咱屏县不是要出什么大灾祸吧?” 沈桃安抚:“没事没事,我来了。你们就回家好好歇着,等我调查出具体情况,我贴告示说明。” “你们回头就等着看告示就行。” 百姓并不想回家,都想捡个一手的热闹看。 沈桃唬道:“待会要是再有旱天雷,劈死人本官可不负责啊!” 百姓害怕了。 他们只想看热闹,并不想送命。 “那……既然这样,我们就先回家了,沈大人,别忘了贴告示啊。” 百姓走光,沈桃这才来到研究所。 研究所四面墙都加高了,门也关的严严实实。沈桃敲了半天门,里面才有人慢悠悠开门。 好家伙。 这人脸上身上都是黑灰,根本看不出是谁。 研究所的院子炸了个大坑,飞起的碎屑伤了人,郎中正在包扎。 沈桃问:“咋回事?” “啊?你说啥?” 沈桃扯着嗓子喊,“我说这是咋回事?你们都怎么了?” 人若是距离爆破点太近,耳朵里会有短暂嗡鸣,所以他没听清沈桃第一句的问话。 他苦着脸道:“谁知道咋回事?我正锯木头呢,就听咚一声响。” “等我爬起来,院里就这样了。” 耳背的人嗓门都高,且他本人并不知道自己嗓门高,但沈桃差点没被他吼聋。 沈桃先看了看伤者的情况。 受伤最严重的是研究玻璃的黄波涛,他受到气流冲击人飞了出去,碎屑伤了他的额头和腿。 好在无大碍。 沈桃把黄波涛的助理叫了过来。 这个小助理才十五六岁,平时负责给黄波涛跑个腿,打个杂。 孩子都吓傻了,说话不怎么利索。 “大人,黄哥的窑,嘭了。” 孩子还不知道用炸这个词,就用拟声词代替。 沈桃:“孩子,你说说具体情况。” “黄哥早前让负责人买了点东西回来,黄色的。他又从房间里捣鼓了点东西一起加到了窑里。” “没多一会儿,窑就嘭的一下,黄哥人就飞出去了。” 初中课本讲过,硝石,硫磺,木炭按比例调配,就能制作出火药。 刚那孩子说的黄色东西,应该就是纯天然的黄铁矿,制作硫磺的主要原料。 黄波涛随意往窑里乱加东西,不小心达到了爆炸条件。 沈桃回想起来也是一阵后怕,让一点化学基础都没有的人搞研究,真的是在玩命。 因为不懂,所以胆大。 而这个窑为何会发生爆炸,想必黄波涛本人也搞不清楚。 沈桃心里明镜似的知道缘由,却不能告诉他,因为她也害怕火药面世。 一旦面世,她掌握着黄波涛,黄波涛掌握着技术 ,那得被全天下争抢。 抢不到人,也不能让人落到别人手里。 沈桃感觉自己的脑袋有点不稳,走着走着都会掉下来。 好害怕—— 沈桃余光扫了眼月影,旁人她都不在意,唯独月影,不能让他深想,怕他告诉皇帝。 而此刻。 月影显然是在深想。 他蹲在窑炸出来的深坑处眉头紧皱,若有所思。 沈桃汗毛立了起来。肿么办? 月影你完全不用想那么多呀。旱天雷,就是旱天雷干的。 沈桃凑过去,心情沉重的在月影身边坐下。 她组织了半天语言,决定套一下话。 “月影,这事,你怎么看?” 月影的纠结溢于言表,“大人,我很想了解黄波涛。” 沈桃心里一咯噔。 接着就听月影不解的道:“他得做多少缺德事,干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才能被旱天雷给劈中?啧啧啧,好想知道他的故事呀。” 沈桃干笑,“呵呵呵,那个啥,往后有的是机会了解呢。” 沈桃和月影对完话,又去看了黄波涛。嘱咐他回家好好休息,不用急着回来。 说引来旱天雷不是他的错,巴拉巴拉,总之将一切锅都甩到虚无缥缈的旱天雷上。 但是…… 咱就说但是。 黄波涛好好的一个人,就是长了一张嘴。 他耳朵不灵敏,说话就贼大声,他瞪着眼珠喊:“不是旱天雷!我确定不是旱天雷!这是我搞出来的!” “以前烧玻璃从没发生过这种情况,我知道加什么东西导致的。” “能弄伤我,就能弄伤别人。” 沈桃机械性咽了下口水,一言难尽的看了眼黄波涛。 兄弟,让你嘴快!自求多福吧。 沈桃乞求的看了眼月影,似乎想从他的眼里找到一丝半丝想要帮忙隐瞒的意思。 但月影的眼里全是歉意。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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