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屿忍住头疼,扬声道:“昨夜, 我听到姐姐在哭, 怕是有什么误会, 想问问清楚。” 众人听得有内情, 方静下来。 徐千屿走到郭义面前:“郭大哥,我问你, 你是真心喜欢我姐姐吗?” “喜欢啊。”郭义忙道,目光直勾勾地看向新娘。 过了一会儿,他鼻中探出一小段极为纤细的昆虫触须样的东西,又迅速收回去。 徐千屿死死盯着他的脸, 又问:“那你喜欢我吗?” 这是什么问题?!周围人又有些议论。不过郭义既是博学公子, 小姨子问出不妥当的问题, 完全可以用场面话将话题引到亲情上, 顺便夸赵明棠两句。 郭义薄唇一动, 似是想这样做, 但眼珠却控制不住地一转, 胶着在徐千屿脸上离不开了,又露出渴盼神色,半晌,竟然古怪地一笑:“喜……喜欢啊。” 那触须一闪而过。徐千屿终于看清了,脊背一阵恶寒。郭义身体里有虫样的东西在爬动,这东西不是妖魔,便是蛊虫一类,已经干扰到他的日常行为了。 所以那日在酒楼,才会急不可耐,对赵清荷动手动脚吗? “你刚才还看了提篮圣女半天。”徐千屿面无表情地看向陆呦,“你也喜欢她吗?” “喜……” 陆呦万万没想到引火上身,眼看郭义贪婪的眼神滑向自己,连忙道:“住口,住口。我身为圣女,岂是你可以胡乱玷污的?” 赵夫人亦圆场道:“阿义开什么玩笑呢,你喜欢清荷那么久,不是说非我们家清荷不娶吗。” 郭义张着嘴巴,面部肌肉微微痉挛,似乎在蛊虫的作用和圣女的命令之间左右为难,最后终是不甘地闭上了嘴。 徐千屿凉凉道:“郭大哥谁都喜欢,叫我如何成人之美呢。” 四周又响起些不满的声音,不过是议论郭义太不像话。平日浪荡些也就罢了,新娘在场还这样犯浑。赵明棠身为娘家人,好好地责难他一下是应该的。 喧闹中,提篮圣女清了清嗓子道:“千里姻缘一线牵,都到了谈婚论嫁这一步,总是不易的。” 不过这次附和的声音小了许多,没有像方才那般群情激愤。 系统:“我知道了,圣女虽说一呼百应,但也不能出错,刚才那一下是折损了圣女的威望,所以削减了她的力量。” 徐千屿暗暗出神,只觉奇怪。陆呦在强势的人面前一贯可怜畏缩,这次却两次主动开口。刚在郭义那里吃了亏,还要开口劝和,就算是为了扮演好圣女的角色,也不应这样冒险。 徐千屿目光扫过众人,又落在地上堆叠的箱子上。 陆呦也是来做任务的,自己能感应到镇魂锁在附近,她一定也可以。而且她自带系统,恐怕知道的信息比寻常弟子更多。 难不成,她这般急着推进婚礼,是为了镇魂锁? 提篮圣女:“我知道二小姐一贯与大小姐不和,今日毕竟是大小姐的大喜日子,一生只有一次,二小姐也不想叫姐姐在这样重要的日子留下遗憾吧。” 这话引导性太强,赵明棠悍名在外,如此一来,又让邻里想到她从前的种种不懂事,疑心她是故意来搅合赵清荷的婚礼了。 徐千屿抓起桌上一把糖果子,冷笑一声:“我们姐妹两个再吵,到底是血脉相连,我对姐姐的感情再淡,总比你一个外人深。她出嫁这般大事,我多问几句怎么了?” 提篮圣女说话自带回声,赵明棠说话也是理所当然,掷地有声,并不输气势。 乡邻叫她一震,倒也点头赞同:姐妹之间有些矛盾争吵实属正常。倒也有嫡庶子女之间势如水火的,可是赵家这两个一母同胞,血浓于水,又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哪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这样看来,赵明棠并没有传说中那么面目可憎,虽任性刁蛮,却还是重情重义的。 说罢,徐千屿转身问新娘:“姐姐,你愿意嫁入郭家吗?” 虽说师姐昨夜拒绝她插手,但自己昨夜里被人点了香,也不知道这师姐有没有再遇什么刁难,故而再次询问。 这陌生地方,好不容易见一个同门,也该相互关照些。 新娘若仍旧点头,她便叫她接了这把糖果子,放她上彩车,权当刚才是考验新郎的一个小插曲。她们南陵迎亲时,娘家姊妹还要拦轿呢。如此一来,也不算败坏了赵明棠的名声。 虽说她发现新郎被虫附身,看起来很棘手,但那是师姐的任务了,她不便干涉。刚才那三问新郎,便算作她对同门的提醒,希望她能留个心眼吧。 然而,此问之后,却是一片寂静。 半晌,那盖着红盖头的新娘,轻轻地摇了摇头! 众人一片哗然。徐千屿也惊了:“你不愿意嫁入郭家?” 她点了点头。 赵夫人急了,小声道:“清荷,清荷……不要任性。” 提篮圣女试图说话,但声音完全淹没在鼎沸人声中,其中有急性子者开口:“新娘如何想的,倒是说一句话啊。” “是啊,点头摇头是怎么回事,什么情况,说说清楚,我们大家给你做主!” 然而新娘立在那里,寂寂无声。 这般情况,仍不开口,那只能是一种原因:她说不了话。 媒人见势不好,忍不住从人群中走出,一手揽新娘,一手揽赵夫人,推进了内室,不顾赵夫人眼色,掀开盖头一看,大吃一惊。赵清荷垂着眸,嘴被布条层层缠住,宽袖之下,胳膊被绑了两根木桩。不能说话,不能屈肘。 对沈溯微来说,去不去郭家,他都有办法观察行走。但赵清荷只是走了,并非死了,她若以后还乡,莫名添了桩婚事,于她名节不便。所以原本在他打算中,这亲也是结不成的。 徐千屿先一步发难,他便顺势为之了。 媒人道:“这这,婚姻大事,讲求个你情我愿,夫人,这算怎么回事。” 赵夫人忙央求:“她乐意的,她就是闹脾气!你听我说,其中有些误会。” “那你把她劝好了,叫她亲自说。” 媒人拉扯不住,掀帘走出去,强笑道:“诸位,阿义,真是抱歉。新娘不太舒服,这婚礼啊,我看还是推后几日吧。” 众人纷纷议论中,郭义的笑僵在脸上,似后知后觉地明白,新娘今日是带不回去了,十分失落,便一挥手:“走,把彩礼抬走。”又伸着脖子冲内室道:“清荷,你休息休息,我几日后再来啊。” 赵夫人忙追出来,抓住郭义:“再考虑考虑啊,别走啊。” 宾客唏嘘不已,纷纷散去。随着小厮将那些堆积如山的箱子搬走,徐千屿看到提示光印慢慢散去了,又见陆呦不去追散去的宾客,而是站在原地,面露不甘。 镇魂锁看来不在宾客身上,而在郭义的彩礼中。 “赵明棠!叫你不要闹事,不要闹事。”身后的赵福坤陡然发难,徐千屿一扭头,看到一张盛怒的脸,赵福坤扬起手欲扇,“你,我真是,我打死你!” 徐千屿看了他一眼,忽然冲门外喊道:“郭大哥!” 被赵夫人拉扯住的郭义,和一小部分宾客被她喊回了厅堂:“还有什么事啊?” 徐千屿盯着他半晌,冷不丁道:“姐姐若不嫁你,我嫁给你如何?” “……”众人被这转折惊得失语。 徐千屿瞄了一眼赵夫人和赵福坤的神色,听得此等荒谬言论,他二人对视一眼,只是吃惊,却无震怒,甚至神色中还有些绝处逢生的意味,竟没有出言阻拦。 “你刚才不是说喜欢我吗。姐姐不喜欢你,我喜欢你啊。”徐千屿道,“你要愿意,我可以现在就坐轿跟你走。” 系统:!!不是,你真的打算嫁给他? 徐千屿:看他蛊虫附身,很听话的样子,我哄他把彩礼给我,应该也不难。等我拿了镇魂锁,便斩了他体内妖邪,还他一个自由身。那我岂不是立刻榜首了。 这什么水月花境,也太便宜她了。 陆呦自带系统,能看出赵明棠也是蓬莱弟子,但不知是谁,听得她剑走偏锋,又看郭义盯着赵明棠,喉咙饥渴地动了动,眼看就要心念不定,出口喝道:“郭公子,婚约在身,你怎能见异思迁,负了你的未婚妻呢?” 幸而她身份是圣女,只要口吐公义之言,便有清定人心的功效。 郭义瞬间被她影响,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几乎是同时,徐千屿背后传来一少年声音:“赵明棠。” 随即凉气贴近,一个黑衣少年扣住她手腕,将她一拉:“别乱说了,跟我走。” “你谁啊?”徐千屿转头看他,这少年约莫十七八岁,穿着寒酸,面容生得苍白清秀,一双眼仁黑得有些发青,看着她时,微微抿唇,含着隐忍的怒意。 徐千屿来此处两日,已经完全进入了赵家霸主的角色,此时赵家父母都没开口,这少年先来拉拉扯扯不放,手劲大得惊人,挣脱不开,徐千屿心里一怒,一鞭子抽打在他身上。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那少年皮开肉绽,直直跌了出去,被围上来的家丁们惊呼着接住。 徐千屿看了一眼鞭子,惊了。 如若不是她刚才见了血,都要怀疑这人是碰瓷的程度。她今日所持鞭,不是赵明棠打人的那条带倒钩的马鞭,而是打神鞭。法器是不伤凡人的,何况她控制了力道,顶多将他扫出去,不会将他打伤。 她听到家丁问他“薛公子怎么样”,原来这是赵明棠那可怜的养弟薛泠。此时他坐在地上,面色分外惨白,一双眼睛还是执拗地看着她,倒是傲骨不屈。 法器只伤修士和魔。难不成薛泠也是她同门? 小小一个赵家,放了三个弟子,不会太分布不均了吗。 提篮圣女开口了,其实她早想开口,只是她每次说话太过麻烦。那童女要把莲花举起来,童男要撒一把花瓣,现下两个孩子有些累,动作慢了,所以等她说出话,变成薛泠的谢妄真已经白白挨了一鞭:“赵明棠,你三心二意,不守妇道……” “误伤他了是我不对。”徐千屿打断她道,“关妇道什么事?” 提篮圣女:“地上坐的那个,不是你未婚夫婿?你怎能当着他的面说要嫁给别人,又对他非打即骂?赵夫人,二小姐应当面壁反思几日,不然难以服众。” 徐千屿大吃一惊,回头看向赵家夫妇,他们的脸色告诉她确有此事。赵夫人似难以启齿,忙解释道:“没成婚,还没成婚呢。”又板起脸道,“明棠,你太过分了!圣女教训的是,非得把你关起来,你才长教训!” 真是荒唐了! 徐千屿想,薛泠不是养弟,而是她的未婚夫婿。这么重要的人物,竟在那信中毫未提及,以至于她全然不知。 被打得措手不及才是对的。陆呦心想。 因这角色并非法阵安排,完全是魔王捏造。也就是说,原本水月花境中根本没有薛泠这个人,是魔王之力干扰了他人的记忆,凭空多出了这么个人。 故而赵明棠也不可能在信中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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