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将徐千屿接住,抱回她的阁子,放在她的床上。徐千屿拿他的外裳蒙住脸,情绪激烈,哽咽道:“你走。” 他一把将帘子拉下,遮住她的身影,片刻后,退出门外。秋风已起,吹得荷叶簌簌作响。他心中久久无法安宁。 沈溯微原本应该庆幸无真是魔王假扮,众人又合力将他赶出宗门,因为生活又可以回到过去的轨迹。 但看到徐千屿一蹶不振,他便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他曾经领着她再次经过南陵的天灯,徐千屿垂眸,安静地走着,没发出一点声音。他很想问徐千屿,是否还记得她挂在最高处的祈愿木牌。 那时还没有谢妄真。她说有师兄和阮师弟就很好。 为何现在,却全然遗忘。 沈溯微不必问。他早知道这个师妹是过分骄傲之人,因此听到她的破碎之声,他才会这样不安。 所幸谢妄真的魔骨在他身上,魔王只有死无葬身之地一条路。 不过他没想到,徐千屿会喜欢谢妄真喜欢到不顾他是魔王,宁愿叛出师门,也要同他在一起的地步。 及至二人兵刃相见,徐千屿从他身上抢走魔骨。他直直看着她道:“下次见面,我会杀你。” 说此话时,他真切地感受到了一种恨意,很快便化成了铺天盖地的杀意。 一半是为了宗门,一半是为了私心。 这种恨意令他恐惧,让他意识到,倘若徐千屿不死,日后必成他的挂碍。只要有徐千屿在,他便无法飞升。 徐千屿逃跑时点了空濛香,令他沉入幻境。 他的境在妖域一战中碎裂,内伤极重,但若要他强行从幻境中苏醒,他亦能做到。 但他没有。 他为人决绝,言出必行,他若醒来,追过去,当真会杀掉徐千屿。 他若不醒,师尊令其他人去追徐千屿,她却能活。 他想了想,任由自己沉入幻境中。 幻境中亦是宗门内,阳光灿烂的白日。幻境中也有徐千屿,她坐在妆台前,手上拈着瓶中插花的花瓣,不高兴道:“师兄,你怎么还不来帮我梳头,白叫我起这么早。” 沈溯微走过去,拿起梳子。 镜中的徐千屿望着他,抿唇一笑,像糖丝化开。 沈溯微没有表情地将她的发丝细细梳理,手指擦过徐千屿的后颈,微微收紧,将头发拢在手中。他心中想,徐千屿当真了解他,要让他一把扭断眼前人的脖子,结束这个幻境,他的确下不去手。 他如每日清晨一样,细致地替幻境中的徐千屿将头发挽好,簪好花朵。 徐千屿对镜左右看了看,非常满意,跳起来,抓起桌上剑,先一步翻窗跑了:“师兄快来,校场等你。” 沈溯微立在昭月殿内,看着她的身影消失。 待出门时,他忽而嗅到了一股紫丁香的香气。香气如溪流,流淌过面颊,令人心旷神怡。 他脚步顿住,瞳孔骤缩。 他以为徐千屿给他点的是空濛香,幻境内容是下药之人所安排。但只有迷幻香催致的幻境中,才有紫丁香的香雾。 原来徐千屿用来暗算他的并不是空濛香,而是迷幻香。紫丁香为安眠之花,迷幻香会令人沉入自己最想要的美梦中。 这个幻境的内容,并不是徐千屿故意设计,而是他自己的所思所想所盼。 而他既没有梦见大道登仙,也未梦见天国之景。他最想要的,竟是蓬莱之内,普普通通的一日。 这一瞬间,沈溯微忽然想起大师兄的话。他与付霜霜结为道侣后,宁愿相守相伴,做平常夫妻。大师兄说,最好莫过现在,惟愿时间停留在此刻而已。 沈溯微想笑。原来,他对朝夕相处的师妹,怀有这样的心思。 恍悟这点,一口血吐出,无情道破! 他从幻境中醒来,其他师妹守在他身边,神色有些不安:“师兄,你好些了吗?师尊说让你好好养伤就是了,不用起来。” 沈溯微避开她起身,径直提剑去掌门的阁子内。 隔着门,正听到花青伞慌慌张张的回禀:“魔骨已被魔王拿去,徐千屿……人没了。” 徐冰来倾身:“没了是何意思?” “就是……大概率是活不了了。”花青伞愧疚地哑声道,“我看见她与魔王在无妄崖边拉扯,但魔王走时,只有一个人。早日如此,我再快点追到她。” 徐冰来神情一变,屏风径直而开,一见他神色便道:“溯微,此事我会处理,你就留在宗门内。” “弟子去将徐千屿寻回来。”他抬眼道,“不能没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说着,人影一闪,提剑消失。 沈溯微在溪流之内,看到了顺流而下的两朵破碎的春杏花,是这日清晨他簪给徐千屿的。 簪上去时,它们还未枯萎。 他将花捞起,又在石缝之内,看到了一只小巧的鞋子卡在中间。鞋上有玉环如意扣,仍然是交叉的系法。 他面无表情地将鞋子收进芥子金珠内。 无妄崖边寒气逼人,积雪皑皑,没有脚印,也没有任何光影踪迹。 沈溯微那剑尖将表面积雪挑开,看到下面朵朵干涸的血迹,有些眩晕,一时竟凝住了。 崖边走来飘来只妖鬼,是一个佝偻老人和一个背着背篓的女孩的模样,他们道:“这位仙君,你可要我们帮忙下去捞人啊?” 无妄崖是修士陨落之地,常有死尸。但许多强健的修士忌讳无妄崖,因此下面的妖鬼,便做起了捞尸的生意。 沈溯微立在崖边,半晌没说话,给了他们许多灵石,手指微颤。这两个妖鬼千恩万谢,正要下入崖底。 但头顶风声一掠,背后那名白衣如雪的剑君,忽又越过他们,凌空翻入崖底。 枯草摆动,寒鸦惊飞。修士血肉是最好的滋补之物,地上只剩一些干干净净的白骨,不会哭笑,亦无怨憎。 沈溯将外裳脱下,提着剑靠近了那枚头骨,那枚头骨也静静地看着他,仿佛等待了许久,颇为抱怨。他一块一块数着,将坠落在两百余块碎骨放在外裳上,一块不多,一块不少,全部捡拾回去。 徐千屿死这年十七岁。 她最后一次对他笑,是说那枚蝴蝶领扣掉了好可惜,她统共才戴过三次。 …… 白光消散,沈溯微身形一晃,感觉气血逆流,直向上涌,沿着经脉血管,出现一股横冲直撞的戾气,他迅速冻凝自身血管,才使这疯狂蔓延的趋势停止。 他睁开眼。 徐千屿根本不是被他所杀,是死在谢妄真手中。 而谢妄真今生竟还能出现,纠缠徐千屿,天道何其不公! 沈溯微看向自己的手,指尖不自知地颤抖。曾经出现的幻境中,他捡拾回去摆在室内的那些骸骨,正是徐千屿的。 再度在天梯碎片的力量下看到过去的回忆时,他便全然想起,他成为灵溯道君后,将骸骨放在墙角,以裁切的水镜摆在前方,是为从水镜中,看到师妹的影子。 前世的徐千屿早就陨落,那影子只能是心魔。 先前心魔只出现在镜中,后来可以在室内活动了,如同真人般。 道君在以己身修为豢养心魔。 “你分明有情,还修无情道,逆天而行。”他抚摸着水镜,对镜中前世的自己说,“你身为道君,却早已入魇。” 灵溯道君勾起嘴角:“你我本是一人,你也会做同样的选择。何况,我若不入魇,又何来的你?” 沈溯微凝眸:“什么意思?” 第128章 妖域夺魂(二十一) 灵溯道君殷红的嘴唇勾起, 面上煞气横生:“天道既然有空子可钻,他人能利用,难道我不行吗?” 沈溯微略一思忖, 易长老等人用大阵规避天雷, 确实是钻了空子:“你如何利用了天道?” “你有两个很有用的神通。我做的便是你想的, 我不信你没有这样想过。”灵溯道君垂眼,“这等罪孽,你不要细看了吧。” 他扬袖一掀,水镜轰然碎裂。 碎片在空间四处飞舞, 四面刹那间转换了场景。 沈溯微在白光消失之后,看到了南陵的十方街。他对此地有印象,是因街心有一座巨大的生肖花灯, 徐千屿曾经此灯上挂过木牌。 但他向那处转去, 那里的生肖灯并不是他们见过的虎, 而是羊。 街上空无一人, 天上不时出现虬枝状的惊雷,雨丝如银茅密密地斜撒在光亮中。 房屋倾颓, 树木婆娑,四面寂静得可怕。 雷是诛仙神雷,有碗口粗,传说中“天打五雷轰”便指此雷。上天雷霆震怒, 欲施刑罚。 沈溯微仰头望着咆哮的天, 又见地面上冰霜瓦解, 叶片上寒霜褪去, 心内隐约猜测到前世的自己做了什么。 这世上的人呢?可是被他用冰雪境杀了? 若是如此, 他当是真的天谴之人了。 灵溯道君口中捻诀, 金光丝缕凝结, 自下而上,还原屋宇、牌楼、酒旗无数,也凝成一个一个行人。 方才无人的街上,忽而重现了许多人,不多时四周喧哗起来。 行人围绕着花灯啧啧称奇,好似在说,天祝节刚摆上的花灯怎么变了模样,又道这街边小树,何时变得亭亭如盖,有两人环抱之粗。 但眼看大雨将倾,众人抱头逃窜。 迎面走来了一个撑伞的老翁。此人衣着华贵,精神矍铄,但他神情迷茫,左顾右盼,好像想不起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街上众人转瞬便都闪躲至檐下。老翁看见灵溯道君阻道,显然是冲自己而来,惶然退却一步。 在他眼中,灵溯道君头戴紫玉冠,身着绣袍,身沐白光,一双眼瞳漆黑滚圆,似某种动物,煞气沸然,显然非同凡人。 老翁是有见识人,当即撂下伞行礼。 “难不成是阎王爷索命来了?”老翁硬着头皮道,“仙人指路,莫敢不从。但小人家里还有痴呆的女儿,还有一个失祜的孙女儿才刚满月,襁褓之中,不可无人照顾……若您非要带我走,容我回家嘱咐家人一趟。” 灵溯道君道:“你是南陵水如山?” “小人正是。” “我不索你性命。”灵溯道君折一树枝,目视前方,身上利剑出鞘,不必看,三两下将其削成一把剑的形状,“送你孙儿一件满月礼。” “这……”水如山讶异地看着对面剑君。 雨丝先是绕开他身,不久沾染他鬓边发丝,最后直直穿过他身影。他身上白光渐强,竟像快要消失了一般。 “你孙儿出生时,雷雨频频,是因为她身负雷灵根。” 水如山闻言大吃一惊:“她有灵根?那岂不是日后要被仙门捉了去?不是我对仙门有偏见,实在是不舍至亲离家。”他抓住机会,当即下拜,“请仙君想个办法,不叫我这孙女离我而去。” 话语间,灵溯道君已经将木剑削切完毕。虽为木剑,但寒光闪烁,锋利无比。 他将剑举在面前,“看”了一眼,反手将其刺入自己心口。 水如山阻拦不及,惊骇万分。 “无妨。”灵溯道君却像丝毫不觉痛一般,“我试一下剑而已。” 血与一缕灰气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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