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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这个红绳并不足以还完她欠下的人情。 徐千屿看了他一眼,沈溯微将尺素剑拿起,伸到她面前:“挂在剑上吧。” “好。”徐千屿将红绳系在剑上,想到花青伞的话,又有些忐忑地看过来,“师兄,我不知道你的生辰,所以我用了我的生辰……” 沈溯微看她半晌,并无不高兴的神色:“好。” 徐千屿松了口气,又见沈溯微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从锦囊中倒出一根红绳。红绳和锦囊,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但她从未见过。 她心跳了一下,果见沈溯微撩摆蹲下,拉起她的手腕。 沈溯微的手指微凉,约莫是觉察她提了口气,解释道:“你既送了我,师兄自当送还给你一根。” 沈溯微说着,将红绳仔细地系在她腕上。 徐千屿原本没想回报,待他系时,却有一种异样感觉缠绕,她小心地摸上去,“师兄,这可是你出生时随身之物?” 沈溯微道:“是。” 是出生时的东西啊。徐千屿忽然觉得离师兄更亲近了一些。 她的指腹抚过红绳上冰凉的玉坠,读出了上面的刻痕,四月……四月十五…… 沈溯微的生辰,在绿荫满地青梅小的季节。 她应当是宗门之内,唯一一个知道这个细节的人。 徐千屿心如惊雷,忙看着他道:“师兄,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 沈溯微望着她信誓旦旦的脸,眸光一闪,似有些笑意:“你告诉别人,也无妨。” 第90章 弟子大会(二) 徐千屿在师兄的阁子里看了一会儿笔记, 还吃了一根糖人。 沈溯微这里不像昭月殿熏果香、甜香,清净无尘,香气极淡, 但桌案上东西摆放得极有条理, 空荡又很洁净, 莫名叫她觉得很舒服,便在桌上趴了下来。 沈溯微见她困了,手指轻轻按在她发髻上:“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可以抄近道回去。”徐千屿挺坐起来, 掀窗跳出。 帘子荡起。沈溯微看着她踩着荷叶穿河而过,直至跳上了昭月殿的水上平台。确实是个“近道”。 昭月殿门上让她贴了两张应声符,下面压着点火诀, 故而她一拍巴掌, 屋内灯火自然点亮。 徐千屿在灯火中转过身, 远远地冲他挥挥手, 眼中有明亮的笑意。 随后她拉开门回去了。 方才被踩过的荷叶还在簌簌摇晃。 沈溯微立在窗前。 那红绳旧物赠给了徐千屿,他的锦囊便彻底空了。倒有种轻松的感觉, 仿佛多年积郁也被风吹散,抒解在凉夜中。 但他唇边笑意又慢慢淡去,目光闪动。 以他的修为,可以感知到徐千屿的意识磨练得日渐强大, 而今日又消耗许多。 看来每次夜归, 也不是去聊天闲话, 而是有人在指点她修炼。 徐千屿是他的师妹, 她刻苦用功, 内功精进, 他理应为她高兴。至于她从谁那里获得指点, 大家各有机缘,原本不干他的事。 升阶顺利,对于以往的他来说,是一件值得兴奋的事情。但因徐千屿有事瞒他,他感到了一种莫名的不快,和不安。 他认为自己不当如此狭隘,故而有些茫然。 * 翌日一早,徐千屿发现师兄将她的陶罐送回窗前,但又将她的水壶收进了芥子金珠内,忙道:“你把我水壶没收,我怎么浇水啊?” 沈溯微:“不必浇水,也不必费心看护。摆在那里就可以了。十日内若长不出来,恐怕就彻底种不出来了。” 系统也在耳边嗡嗡:“确实,你浇水也浇太多了。” 徐千屿果然不高兴:“我不浇这个,还要浇隔壁兰花呢。把水壶还给我。” 沈溯微问:“你是想浇水,还是想养好这些花?” 若是喜欢浇水,那是另当别论。 徐千屿一顿,长睫眨巴眨巴,看向蔫萎的兰花:“那当然还是希望它们长得好。” “那好,”沈溯微道,“我先帮你照料,日后开花了再交由你。” 徐千屿回头瞪了他一眼:“那我连摸一下也不行吗?” 陶罐上面有一层禁制,若是触碰,便扎手。徐千屿觉得自己种草的权利全然被剥夺了。 “不要乱碰。”沈溯微转过身看着她,“此草有毒,可散魂魄。” 徐千屿和系统双双大惊失色。 系统:“啊这,不对啊,这跟我记的不一样!” “明明是灵草,怎会是毒草呢?” “救命啊救命啊……” 徐千屿心内冷笑一声,就知道可云不靠谱,但面上稳住了神色。幸好还没用。 沈溯微将她脸色变化尽收眼底,不经意道:“是谁托你种浮草申崇?” 徐千屿:“一个朋友。” 沈溯微点点头,不再问。 还是不肯透底。 那便算了。反正这禁制只针对徐千屿,属性也告知了她。 至于毒死谁,他便管不到了。 待沈溯微一走,徐千屿忙将梦影筒打开:“师叔,你要的灵草有毒,可散魂魄。你确定你要的是它么?你要它做什么?准备如何服用?” 徐千屿将他在陶罐前晃了半晌,那少年一直虚弱地闭着眼睛,就是未曾看它一眼,幻影也淡得可怜。 “算了。”徐千屿关闭梦影筒,又给上面贴了一张聚灵符。 从筑基到金丹、从筑基到元婴,都不是梦影筒内原本的内容,无真违背天道强行教给她,约莫很耗灵。 系统道:“你打算怎么办?” 徐千屿看着陶罐内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土壤:“这不是还没长出来,先种出来再说。” 她有一种感觉。 既是毒草,很可能是为谢妄真准备的。 那一剑之仇,就要到她该报还的时候了吗? 徐千屿这样想时,心狂跳起来,胸口旧伤也发出阵阵疼痛。 但是在这种痛中,她第一次感觉到缺失魂魄的空洞:仿佛儿时换乳牙时,舌头不慎舔到了掉落牙齿的缺口,有一瞬的惶然失落。 除了疼痛,她本应有另外一种丰富之感。但现在它缺失了,便只剩单调的疼痛。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徐千屿的瞳仁转了转,嘴唇抿着,有些烦躁和茫然。 * 花青伞的阁子内很黑。 一张符纸漂浮着,包裹在烛焰上,透出来的暗红色的光,在纸上晃动。 “你一缕残魂,还敢离了寄生物来找我,不怕就此消亡了吗?”花青伞捏着小刷子,不紧不慢地给自己的白骨指关节上油,瞥一眼纸上的“浮草申崇”四个小字,动作一顿。 “你想好了?”花青伞低声道。 屋内空气似乎凝滞了,片刻,那张被映照成血红色的纸上,缓缓地多了一个血红的字:“是”。 “倘若没有了躯壳,你从此可就同我们一样变成鬼了。”花青伞道,“当然,变成鬼也不赖,以你的资质,说不定再过几百年,又能成妖,再以妖入道。只是可惜了你半步化神的修为,却要从头再来。” “不过,你为何突然改换了主意?”花青伞道,“当日你非要以己身镇压魔王,没人唤得醒,手也掰不开,可是倔强得很呢。” 无真:“……” “是谁将你叫醒的?” 花青伞低头一看,纸上多了个带耳朵的火柴人,果然是徐千屿,便是呵然一笑。 涂完左手涂右手:“这些年,你可太寂寞了吧。好好的人不当,非要当一只锁,也是给自己找罪受。” 当年御风斩天龙,畅行九州,如今被禁锢一处,不能说,不能动。 做鬼恐怕都比做这样的活死人快活。 尤其是有徐千屿在旁边,活蹦乱跳作衬,谁看着不眼馋。 红色字迹又缓缓写:“打了一架,认输。” 分明是板正的字迹,花青伞偏偏看出点郁闷来,乐不可支:“我很是欣赏你们这些碰了壁晓得转弯的,沈溯微转道,我看了便很开心。你们人修最喜欢挑战自己,折磨自己,看着真令人难受。这才对嘛,打不过就跑,坚持不了就放弃。” 无真停顿一会儿,在徐千屿道火柴人脑袋旁边多了一个迟疑的问号。 “沈溯微啊。”花青伞与魂魄交流毫无障碍,“是了,他在你沉睡后入门的,你不认得。他是徐千屿的三师兄。徐千屿是他带进门的,他们俩感情好像挺亲厚的。这孩子,当初也是个邪灵入道,有些邪门——太能忍的人都有些邪门,我到现在都摸不清楚他在想什么,你最好不要招他。” 无真点个句号。 理解了。 花青伞道:“要我帮你吗?” 红字写道:“请。” “凭什么?”花青伞吹了吹骨指,“当日将你从海里捞出来还是看在同宗之情的份上,你又欠我一桩人情。” 血红印记将徐千屿的火柴人涂红了。 “你要脸吗?”花青伞道,“自己欠下的债,让徒弟帮你还。” 无真不说话了,看起来很要脸。 “你不要对我们抱有太多期许。顶多是将魂魄分开,拿回来做个全乎些的鬼,但牺牲你这幅壳子,未必一定杀得死魔王。”花青伞道,“当年我们万符宗还在时,我的师尊虚纵道人便预言,日后魔只会越来越多,魔中亦有人杰,会一统魔界。天道钟爱似人非人之物,徐千屿缺了一魄便已得天道喜欢,那魔王更是天地之造物,轻易死不了的。” “我帮你占一卦吧。”花青伞掏出一枚旧铜钱,“正面,是世间无魔;背面,魔王坐大。” 锈迹斑斑的铜钱在空中发出嗡鸣之声,竟竖立着落在纸面上,旋转数周不停,没有任何一面落地。 “看起来不太好呀。”花青伞迟疑道,“还要杀吗?” “杀。” 纸面上忽然多出了很多红色的胡乱划痕,烛焰翻滚。花青伞意识到花凉雨出来捣乱,反手将白衣女鬼的枕在自己肩上的脑袋扣住,摁回了棺材里。 那符纸已经被烛焰烧了个洞,对话只好仓促结束。 无真的魂魄虚弱地飘回昭月殿,飞速钻进徐千屿帐中,大口吸收灵气,直接将聚灵符烧了。 徐千屿觉得很冷,迷迷糊糊中裹紧了被子。 * 弟子大会的后赛因有混战,战况变得极为激烈。所谓混战便是前赛各道的优胜者不论派别,抽签混战,打得花样百出。观赛者也极多,各式坐骑、云车纷至沓来,坐满了长老、长老家眷。 徐千屿今日对战术法宫弟子林殊月。 林殊月一袭粉衫,飘在空中,自掌中飞出浅粉色花瓣无数。看着极为仙气,但每一片花瓣都有尖角,形同锐器,旋转着裁开空气而来,危险至极。 徐千屿转眼便被海浪一般的花瓣围在当中,看不见了身影。 花瓣海流动如烟,迷人眼目。拿剑挡开一片,马上便有新的补位上来。 法修弟子会造阵,徐千屿身为剑修,并不会破阵。但她知道阵法和练出剑意的剑法相同,都是连贯一体,也只能整体破之。 她握紧木剑,注视着眼前逼近的花瓣海。 若是一片一片地打,肯定不成。但她对阵法毫无研究,不知阵眼在何处。 徐千屿心想,反正只要所有的花瓣同时被击落,就没的可补了;只要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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