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她却是为了这四月时满城的芬芳而留下。这位女子创办了百花会,从此后四月的百花会便是每年雪月城最大的盛事,那些自负风流的世家弟子都会在这天聚集到雾雨轩中赏花品酒,就连雪月城的城主都会有人亲自出席。 “只是百花会依然每年一开,但是那样绝世的女子却再也没有出现过了。”一个身着白衣,摇着紫扇的公子缓缓说道。 “据说落霞仙子也是绝世美人,只可惜从未在百花会上现身。不过我们门下漂亮的世家姑娘却也不少,哥哥你一个都看不上?”站在他身边的另一个人说道,这个人与白衣公子有八分相像,只是看上去要年少几岁。 阁中遍地都是鲜艳的花卉,雅乐奏起,花香四溢,萧瑟平日看什么都漫不经心,在这样的美景之下竟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他望了那两位公子一眼:“江南段家?” 身边的唐莲点头:“是的,‘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以风雅闻名的江南段家。年纪稍小的是雪月城弟子段宣恒,另一个是他哥哥,以后的段家家主段宣易。” “风雅?分明是风流。”萧瑟不屑地哼了一声。 “谢兄,这次的百花会,可令你满意吗?”雪月城这一辈唯一愿意抛头露面的三城主司空长风坐在雾雨轩顶楼的雅座之上,微微地饮了一口酒,冲着楼下的盛景,笑着眯起了眼睛。他平日里向来潇洒不羁,也是难得有这般风度翩翩的时候。 他身边的白衣文土面色如水,微微一叹,说道:“的确是难有的盛景,可是,有美景却没有美人,却是遗憾了。秀土三千,诗文满墙,但没有美人,这佳酿也就无味了。” 司空长风倒是面色不改,说道:“雾雨轩是雪月城第一乐坊,那么多的舞女歌姬,加上今天诸多世家子弟都来参加这百花会,竟没有一个入得了谢兄的法眼?” 白衣文土低头浅笑:“美人如雪,纯洁高雅,能被称为美人的人,世间可不多见。就像这雪月城虽大,但我也只见过两个美人。只可惜一个喜欢赌博,一个脾气太差,而且都不来这百花会。” “你这话有本事当着她们面去说。”司空长风喝了一口酒,笑道。 白衣文土轻笑:“那可不敢。美人之怒,瞬间倾城。” 两人便不再说话,司空长风似乎终于没了兴致,不再看楼下的景象,只是自顾自地喝着酒。白衣文土却依旧含笑望着下面,只是这一望,便看到了一个绿衫的身影。 能与司空长风同桌共饮的白衣文土自然不是普通人,可这位堪称绝世的男子却忽然举着酒杯久久未动。 很多年前,白衣文土曾意外一剑划破过一张面巾,见到了一个绝世的女子。见到她的第一眼,他的脑海里就只有一个想法:美人便是这样的了。很多年后,他脑海里终于又响起了这句话。 美人,便是这样的了。 白衣文土将酒杯轻轻放下,说道:“司空城主。我收回我刚才的话。今年的百花会,是我参加那么多年来最与众不同的一次。雪月城不愧是雪月城!” “哦?”司空长风有些惊讶,顺着白衣文土的目光看去,便见到了那个绿衫的身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她啊,的确是个美人。” 白衣文土轻一摇扇,随口吟道:“雪城有佳人,风月了无痕。” 他这句话说得很轻,但是楼下那个绿衫女子却忽然抬头,冲着白衣文土微微一笑,分明是听到了这边的对话。 白衣文土一愣,随即笑了笑:“看来还是个了不得的美人。” “那是当然。她的师父你也认识,是齐天尘。”司空长风幽幽地说。 白衣文土流露出了几分惊诧,低声道:“钦天监监正?” “是的。”司空长风点点头,“她是叶啸鹰的女儿,你应该见过她。” “是那个孩子啊。”白衣文土点点头,神色中有几分惋惜,“我的确见过她,那个时候她刚出生,所有人都觉得她活不了。她怎么会在雪月城,莫非你医好她了?” 司空长风轻轻摇头。白衣文土一皱眉,继续低头饮酒,没有说话。 下方的萧瑟和唐莲也看到了一身绿衫的叶若依,两个人互望了一眼,有些焦急地望了门口一眼,却依然没有看到雷无桀的身影,想必是被剑仙看住了,没有办法下山。 “萧瑟,想不到你还挺关心雷无桀的终身大事。”唐莲笑道。 萧瑟倒是一点不留情面:“我也挺关心大师兄的终身大事的,不知道那美人庄里的天女蕊最近可有给你写信?”说完后,萧瑟发现没有半点回应,扭头望去,竟看到平时不苟言笑的大师兄脸竟像火烧起来了一样,不由得感到几分好笑。 只是另外一边,自负风雅的两位段姓公子也见到了叶若依。那位摇着紫扇的公子段宣易眼睛里流露出了鹰一样的光芒:“宣恒,这位姑娘是你的师妹吗?” 段宣恒望了一眼,摇头:“倒好像没有见过她。想必是来观礼的哪个世家弟子吧。” 段宣易紫扇一收,随手拿起一杯酒,往前走去:“待为兄先去掠上一阵。” 萧瑟目光一冷:“大师兄。” 唐莲轻轻一点头,指尖一弹,只见那段宣易手中的酒杯忽然就炸裂了,酒水崩散开来。段宣易眉头微微一皱,忽然伸手,那杯像花一样绽放开来的酒水忽然就在空中停滞住了! 坐在雅座之中的白衣文土眉毛微微一挑:“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江南段家的隐水诀,而且看上去功力不浅,你们家的大弟子低估别人了。” 司空长风倒是一脸好奇:“我们家这位大弟子以前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几个月前出去了一趟,回来后看上去倒是有了几分人味儿。只是不过几天没有注意,都学会和别人争风吃醋了?” “大师兄你失手了。”萧瑟在一边幽幽地说。 “闭嘴,别看他了,假装不是我俩干的!”唐莲沉声道。 “本来就不是我干的。”萧瑟把头扭到了一边。 那边的段宣易冷冷地朝四周望了一眼,便看到了不远处颇为显眼的唐莲和萧瑟。虽然他们此刻并没有特别的举动,但有些人,就是平平常常地站在那里,也能让你感受到他身上的特别。 “他们是?”段宣易问。 “一个是大师兄唐莲,另一个是三师尊新收的弟子萧瑟。”段宣恒答道。 “竟然是雪月城两位城主的弟子。不过,唐莲?倒是听到这个名字很久了。”段宣易冷笑,忽然将手微微一抬,“据说唐门有道暗器叫天女散花,不知道是不是这样。”那杯酒水被他一丢而起,落在了空中,忽然之间冲着唐莲以及萧瑟的方向倾泻而下。 “天女散花?”唐莲冷哼了一声,手一抬,那片水花再度停滞在了空中。 “段宣易用的是不是天女散花我不知道。唐莲这一手,看着倒像是正宗的隐水诀。”白衣文土微微一笑。 司空长风摇头道:“不是隐水诀,这是师兄自创的武功,叫积水成渊。” 他刚说完,就见唐莲周围的酒杯中的水忽然流了出来,冲着唐莲的上空汇聚起来。只闻酒香四溢,那汪酒水汇成一道长河,唐莲手轻轻一挥,那条长河轻轻流动。萧瑟忽然想起了在那个月夜,也拉起一条酒水汇成的长河在屋檐奔走的青衫男子,这才有些觉得,两个人真的像是一对师徒。 “哥哥。”段宣恒有些着急,他和这位门中弟子人人敬畏的大师兄对过招,明白他的可怕。 段宣易却往前踏了一步,笑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积水成渊?” “如何?”唐莲缓缓问道。 “渊?不过是一个小池塘罢了。”段宣易一跃而起,一脚踏在了那条长河之上! 唐莲手轻轻一挥,那道长河冲着段宣易击去,段宣易运起隐水诀,不退反进,试着去拉那条长河。 你以水成渊,我便抢你的渊! 唐莲坦然一笑,拉起了那条长河,当头冲着段宣易砸了下去。 段宣易忽然拿去了原本别在腰间的长扇,猛地张开,挡住了那长河一击,微微后撤几步,又拿出了左腰的长箫,冲着唐莲刺去。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白衣文土轻声吟道。 那把长扇上画着二十四座长桥,那根长箫也有着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唤作明月夜!右手挥扇,左手持箫,江南风流气,我段氏独占八分!这是曾经的段家家主说出的豪言。 “看来段家对这个长子寄予厚望,年纪轻轻就继承了这把扇子和这根长箫。这身功夫,在这些世家弟子中,也算是上乘了。”司空长风感慨道。 “与你家大弟子相比如何?”白衣文土问道。 “隐水诀,二十四桥扇,明月夜箫,都是很厉害的武功。可是我们家的大弟子,至今用的只是那一招‘积水成渊’。这在他所长的武功上,前五都排不上。一个连暗器都没有用的唐莲,就让一个段家未来家主拔出了二十四桥扇,你觉得谁更厉害呢?”司空长风慢悠悠地喝了一杯酒。 “唐兄好功夫。”段宣易沉声说道,他已经用尽了所有擅长的武功,连出了十几招,可唐莲却依然悠然地转着那条长河,既没有向前逼近,却也没有给他留出半分可乘之机。 “认输?”唐莲缓缓说道。 “做梦!”段宣易一咬牙,忽然将扇子翻转了过来。 银光乍现! 司空长风的长枪在那一瞬间飞到了他的手中。 白衣文土身边的长剑忽然开始震鸣。 二十四桥扇,正面有桥二十三,明月、清风、安平、风雨、花满、五平、玉带、五音、观月、听风、登庐、紫烟、月息、叶起、雪来、夜归、琴音、七决、花响、尘灭、冬声、春雷、季晓,极尽风雅之气。反面只有桥一,名曰断。 风雅已息,只论生死! 那一道银光乍现,无数飞针冲着唐莲飞去。 “暗器!卑鄙!”有人忍不住惊呼起来。 “我以暗器杀唐门人,何为卑鄙?”段宣易怒喝! 唐莲猛退,但是那二十四桥扇的那一招“断”,却也是唐门中人以唐门绝顶暗器暴雨梨花针所造,凶险无比! “我来吧。”白衣文土站了起来,准备出一剑救下唐莲。在这雾雨轩中,此刻能救下唐莲的只有三个人:他,司空长风,以及唐莲自已。 司空长风能救,但是堂堂雪月城大弟子落败在自已家门口,还要靠城主来救回一命,却是大失颜面。 而唐莲能救自已,却会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段宣易必死无疑。 此刻白衣文土出手是最合适的,尽管他并不想暴露出自已的身份。 忽然有一道剑光袭来,微有寒气,却显露红光。 第一道剑气,斩落飞针无数。 一袭红衣站在了庭院之中。 又出一道剑气,逼得那段宣易连退十余步,直至口吐鲜血,跪倒在地。 再出一道剑气。 白衣文土放下了手中之剑,眼神中露出了几分惊喜:“月夕花晨?” 只见一道剑气之下,雾雨轩内百花会上所有的花卉,在瞬间,花瓣全部脱离花枝冲着那柄剑飞去。五颜六色,姹紫嫣红,交叠飞舞着在那柄长剑周围,繁花飘摇,极尽繁华。而那繁华的尽头,站着的,正是雷无桀。 此刻终于能被称为剑仙传人的——雷无桀! 司空长风拍案而起:“什么样的师父教出什么样的徒弟!一来就把我这百花会给弄秃了!” 繁华三千,我赐你一剑。 雷无桀剑指段宣易,第三道剑气延绵不绝,花香四溢,却尽是杀机。 段宣易猛退,运起隐水诀,却瞬间被剑气所破,真气一泻千里。他又试图再度用那“二十四桥明月夜”,却发现原本已经练得炉火纯青的扇与箫,对自已隐隐有抗拒之意。他想起了当年父亲传授他武艺的时候说的话,“二十四桥明月夜”正面那二十三桥极尽风雅,有君子之风。而背面的那一桥“断”则是破釜沉舟,虽然厉害,却有违君子之道,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使用。他原本不以为然,心想兵器就是兵器,哪有这么多讲究。但今天,终于明白了父亲说的话。 可惜,他马上就要死了! “江南段家虽然不比唐门、雷家堡,但也算是个大世家,长子死在这里,不太好吧。”白衣文土坐了下来,这次就不应该轮到他出手了。 司空长风也不急,放下了长枪:“不管是谁,都不能死在雪月城。” 唐莲虽然刚刚脱险,但看到这种场面,依然出言喝道:“无桀,住手!” 雷无桀此刻繁花绕身,剑气如潮,乍看之下似乎帅得惊为天人了,可他心里却叫苦不迭,他何尝想真的杀死段宣易。只是刚才情急之下出了一剑,意外地使出了货真价实的月夕花晨,可他却控制不住这股强大的剑气,竟无法收回来! “雷无桀!”唐莲再喝一声,往前踏出一步,准备奔上前去,却已经来不及了。 段宣易吓得面色发白,已经退无可退,膝盖一软,半跪了下来,完全没有了刚才的那股风雅之气。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绿色的身影踏入了那片花海之中。她悠然而来,似乎全然不惧那喷涌的剑气,她就这样挡在了雷无桀的面前,轻轻握住了一朵飘在周围的茶花。 是她。叶若依。 雷无桀大惊失色,但依然控制不住手中的剑势。叶若依忽然往前踏了一步,手轻轻一碰那柄听雨剑。只见听雨剑从她髯边堪堪划过,划破了她的发绳,那头暗红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下来。 雷无桀看呆了,却见叶若依一个转身,忽然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轻声说道:“你有一柄好剑。” 雷无桀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呆呆地应道:“嗯。” 叶若依轻轻将他的手挥起,将那片花海微微带起,只是瞬间,那股杀意逼人的剑气忽然变得和煦温暖了,虽然依旧剑气如潮,却没有半分杀机。叶若依一个踏步,拉着雷无桀忽然退后了一步,而后放开了雷无桀的手,说道:“跟着我的动作。” 雷无桀只能喃喃地点头,叶若依的声音温柔好听,却有一种近乎于命令的魔力。 “真是个傻小子。”叶若依莞尔一笑,退了一步,衣袖一甩,长袖翻滚,竟原地起舞。 雷无桀几乎没有犹豫,提着剑便跟上了叶若依的步伐。 繁花纷飞,雷无桀红衣翻滚,提着美剑轻舞。而身边那个能被称为美人的绝世女子长袖翻飞,步伐曼妙。 所有人心中此刻只有四个字:风华绝代。 “这才是真的风雅。”白衣文土笑道,“江南段家?差远了。” “这就是若依剑舞。”司空长风沉吟道。 “是的,若依剑舞。将军叶家在战场上所创的舞蹈,据说二十年前,叶家军行军之时,便有一个白衣女子持剑狂舞,远远望去,恍若天人下凡。这个剑舞有上下两谱,上谱曰云门,若行云流水,闲情漫步;下谱则曰杀阵,杀气横行,千里可闻。这边舞的,想必就是云门。”白衣文土笑道,“只是有舞无乐,似乎有些可惜了。” “雾雨轩那么多歌姬乐师,怎会无乐?”司空长风说道。 白衣文土摇头:“不是我小看你雪月城,能配得上若依剑舞的乐手,可不好找。” 话音刚落,忽然听闻一阵笛声响起。白衣文土一愣,冲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青衫的瘦削男子正拿着一根笛子在那里吹着,他面色如水,波澜不惊,可笛声中却蕴含着丰富的情感,并且与庭中二人的舞步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似乎这首曲子就是为这首剑舞所作。 “不!并不是似乎,这首曲子就是若依剑舞的曲子。是《韶》,据说已经失传了的舞曲《韶》!这人是谁,你雪月城怎会有这样的弟子?”白衣文土再度站了起来,眼神放光。 “是我的弟子,萧瑟。”司空长风得意地说道。 “好。这一次百花会,我没有白来。”白衣文土兴致大起,四顾一番后,一跃踏出了雅阁,落在了庭院之中。身边的乐师看着面前忽然发生的这一切已经有些愣神了,又见一个人忽然落在了自已的面前,更是呆掉了。 而这个一身白衣、面色儒雅的文土冲他轻轻挥了挥手:“劳驾,借琴一用。” 乐师点点头,慌乱地站了起来。却见白衣文土手轻轻一挥,那张古琴就落在了他的手中。文土也不坐下,右手举着古琴,左手猛地一扫琴弦。 如千军万马,踏破荒原! “是谁?”场中的雷无桀、叶若依以及萧瑟心中都是一惊,这一声琴音气势太强,是他们难以企及的。 中年文土微微一笑,往后撤了一步,将琴重新放回了桌上,悠然地坐了下来,朗声道:“不用顾虑我!此生能见一次真正的若依剑舞,是我的荣幸!” 剑舞并没有停下,三个人心中虽然大惊,可脚下的步伐以及笛声却依然没有杂乱。中年文土闭着眼睛,静静聆听了一下,手指在琴弦上微微拨动。这是他第一次听到真正的若依剑舞之曲——《韶》,但是以他的通天之才,从握住琴的那一刻起,便已通晓了所有的曲音。 世上之事,皆有道可循。一法通,万法皆通。 从他坐下来的那一刻起,萧瑟就猜出了这个白衣文土的身份。有人练剑一生,却武艺平平。而这个人却读了半辈子的书,自称通晓天下之事。有人戏弄他,那你这书生可会用剑?便递给他一柄剑。 他沉吟许久,拿起剑,有些不自然地挥了挥后,忽然就递出了一剑。 这一剑,堪称绝世! 这一剑,亦成就了江湖上的又一位剑仙。 儒剑仙,谢宣。 萧瑟吹笛,谢宣抚琴,叶若依长袖起舞,雷无桀剑舞助阵,站在一边的唐莲忽然有一点懊恼,好像有一种被抽离出来的感觉,可心中的那股激昂之气已经被激起,他随即一跃踏上了屋顶,一袭黑衣在风中飞扬,朗声高歌。 “我欲乘风向北行,雪落轩辕大如席。我欲借船向东游,绰约仙子迎风立。我欲踏云千万里,庙堂龙吟奈我何?昆仑之巅沐日光,沧海绝境见青山。长风万里燕归来,不见天涯人不回!” 那是在于阗国内,无心曾经高歌过的一首歌,唐莲只听了一遍便记下来了,只觉得诗歌中那“山之绝,海之尽”的气魄,让自已有些神往。此刻终于忍不住,放声念了出来。他一向在门中以沉稳谨慎著称,很少有这么张狂的时候。但这个时候的唐莲,才更让人觉得,像是百里东君的弟子。因为百里东君号称酒仙,年少时便以张狂潇洒著称。 一曲终了。 萧瑟放下了笛子,儒剑仙谢宣的双手也离开了琴弦,叶若依收起长袖,而雷无桀也将剑重重一挥,所有的花瓣朝天而起,如天女散花般倾泻而下,下了一阵姹紫嫣红的花雨。 而花雨落地,雷无桀抬头,眉宇间略带着几分羞涩,他看向叶若依,犹豫了一会儿轻轻说道:“好巧,又见面了。” 如果说江湖上的好事者也能排一个最烂开场白榜单的话,那么这一句,想必就能列入其中了。 萧瑟收起长笛默默地走到一边,唐莲则从屋顶上跳了下来,默默地问萧瑟:“虽然我也不太懂这其中之事,不过这开场白,是不是略微有些烂?” 萧瑟撇了撇嘴:“简直烂到令人发指。” 叶若依微微一笑,挽了挽头发:“是啊,又见面了。” 气氛尴尬。枉费雷无桀剑仙一剑,绝美动人,弄了个相当有气魄的开场,可这开场白,却白白浪费了那么好的一段剑舞。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谢宣轻抚琴弦,轻吟道,微微缓解了几分尴尬,他站起身,望了望远方,忽然道,“有故人要到了。” “还不快跑?”司空长风站在雅阁之上,对着谢宣说道。 谢宣一个纵身,跃回雅阁,背起了放在边上的书箱,再度跃回了院中,他冲着众人道:“今日得见雪月城少年子弟,才知江湖第一城不是妄言,这次百花会没有白来,就此别过,没有什么可以赠送的,便送你们几本书。”他一挥手,一本略显古旧的书从书箱中飞了出来,落在了叶若依手中。 叶若依看着封皮,神色一惊:“这是?” “若依剑舞虽是好舞,但杀伐之气太重,你是女子,且身子不好,不可常舞。此舞名惊鸿,所舞之时,如鸿雁在空中翱翔,重柔美,少杀伐,与你有益。”谢宣垂首笑道。 叶若依轻轻点头:“多谢先生。” 谢宣又将一本封面上没有字的书递给了萧瑟,忽然道:“这位小兄弟,我们是否见过?” 平时连司空长风也不放在眼里的萧瑟此时却也毕恭毕敬,点点头,话语简短:“稷下学宫。” “难怪。”谢宣神色依旧波澜不惊,“那这本书我没有送错,这本书没有名字。因为是我写的,名字还没有想好,若是你看完后想出什么好名字,便可自已写上。” 儒圣谢宣的无名书?场中已经了解到此人身份的人心中都是一动,谁都知道谢宣博通千古,在学识上早已能与前朝圣人比肩,但所写之书从不写书名。他曾说过,当别人看到他的书,有所感悟的时候,那就已经与他无关了。那些感悟,那些看到书本想起的事,都是别人自已的东西,所以从不提名,将这件事交给看书的人。只可惜,江湖上有资格被他赠无名书的人屈指可数。 谢宣又转向唐莲:“我常常听你师父抱怨,收了个假正经的徒弟。可刚刚得见小友朗声高歌,却颇有你师父年轻时候的风采。我送你一本书,这本书你师父年轻时也很喜欢看。” 唐莲一愣,急忙接过了那本古书,却见上面写着两个字:酒经。也是有些哭笑不得:“师父年轻时就爱这个?” “你师父号称酒仙,平日里嗜酒如命,我十二岁见到他时就已经这样了。当时他说世上之酒已然淡而无味了,便问我讨要了这本《酒经》,里面的酒可不是普通的酒,‘小白连浮三十杯,指尖浩气响春雷’,别浪费了。” “晚辈记下了。”唐莲急忙抱拳。 “果然是个一本正经的。”谢宣又转向雷无桀,递给了他一本封皮精美的小册子。 雷无桀接过去后,望着书名不解道:“前辈,这是什么?” 萧瑟瞥了一眼书名,若有所思地念道:“晚来雪?”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这是江南才女谢飞宣所著,情之动人,据说连宫里的娘娘都看哭了。送你这一本《晚来雪》,学学里面的主人公,下次见面,别再说那么尴尬的话语了。”谢宣笑道。 雷无桀脸顿时就烧了起来,叶若依倒是坦然,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 “好了,我要走了。”谢宣忽然转过了身。 远处有声音传来:“我才刚来,你就要走。就真的这么怕我?” 谢宣快步往前走着,口中吟道:“相见不如不见,不见如相见,眼虽不见,心已见。” “死书生。”远处那声音冷冷说道。 “凶……”谢宣越走越远,最后的两个字已经难以听清了。 雷无桀一脸慌乱,转头也想跟着跑,却被一剑拦住了去路。刚才说话那人已经赶到了,一袭白衣,面戴灰巾,正是那雪月剑仙李寒衣。 “师父。”雷无桀点头哈腰,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 李寒衣冷冷地望了他一眼:“刚刚我在苍山上,忽然望见此处有一道剑气。” “这一剑,不错。”李寒衣缓缓说道。 “师父你夸我?”雷无桀瞪大了眼睛,惊喜地不敢相信。 “但是,谁允许你跑下山的?”李寒衣提起一剑,便把还张着嘴巴大笑的雷无桀打飞了出去。 “师父,你为什么从来不参加百花会?”回去的路上,雷无桀忍不住问道。 李寒衣头也没转,径直往前走着:“再美的花,连看十几年也就厌了,有什么好看的。” 此时已是夜晚,一轮圆月挂在空中,这对拥有绝世武功的师徒慢悠悠地在月光下走着,竟有几分和谐。雷无桀的话也忍不住多了起来,他又问道:“师父,刚刚那个人就是读书读出一个剑仙、这辈子第一次出剑就是剑仙的谢宣?” “死书生。”李寒衣冷哼道。 “他还送了我一本书,叫《晚来雪》。为什么他送别人的书看上去都很独特,我这一本好像雪月城听竹书轩就有的卖?”雷无桀不满地说道。 李寒衣没有理会,只是忽然问:“你喜欢那个叫叶若依的女子?” 雷无桀愣了愣,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为什么?”李寒衣难得问了一个为什么。 雷无桀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支支吾吾地说:“因为……长得好看。” 李寒衣忽然站住了身:“就只有这一个原因?” 雷无桀又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挠挠头:“好像……没有别的原因了。” 李寒衣为之气结:“你倒还坦诚。可世间漂亮的女子这么多,为什么独独看到这一个你就喜欢了?” 雷无桀笑道:“我说她长得好看,又不是说我喜欢天底下所有漂亮的女子。只是说,见到她的那一面,忽然就觉得自已不对劲了。可是仔细想想,我不明白她的过去,不知道她的性格,甚至连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都不知道。想来想去,其实也就那一眼的心动,也就是因为……” “她长得好看。”李寒衣接了下去,这一次倒没有鄙视这个不成器的徒弟,只是轻声说道,“长得好看的女人,都喜欢骗人。” “师父,你这么说,难道你被漂亮女人骗过?”雷无桀一问出口就后悔了,今天师父难得有闲情和自已说几句话,不外乎自已刚刚那一剑月夕花晨略微得到了一些赞赏,可是不代表自已可以肆无忌惮了。 可李寒衣竟然还是没有生气,只是站住了身,握住了铁马冰河的剑柄,低头不语。 “师父,我错了!”雷无桀急忙低头认错。 “三个月后,我与你下山。”李寒衣忽然抬头,“我有种预感,我怕你的那位师父快等不到了。” “三个月?”雷无桀点点头,“好,那就三个月。那时,我与师父试剑。” “好,三个月我与你试剑。三年后,你成为剑仙。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李寒衣忽然提起了剑,往前走去。 三年成剑仙?雷无桀心想,自已什么时候立下过这样的约定?不由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看师父的神色又不敢多问,只能乖乖地跟了上去。更何况,三年成剑仙。 那就成呗。雷无桀笑了笑。 天下无双城。 淼淼易水畔。 一个抱着剑匣的白衣少年坐在河边,幽幽地问了一句:“又输了?” 身为堂堂天下四城之一——无双城城主的剑客默默地将手中的断剑插进了土中:“输了,这一次输得很彻底。我与李寒衣的距离怕是易水溪流和沧澜长江的差距了,以后都不会再去雪月城找他比剑了。” “没事,我帮你赢回来。”少年笑着露出了一口大白牙,正是那日曾在于阗国一人御剑拦下无心、无禅、唐莲、萧瑟以及雷无桀的少年无双。 “这一辈输给李寒衣,我认了。你在下一辈身上赢回来就是了。我这次见到了一个人,他说他叫雷无桀,我似乎听你说过他的名字。”宋燕回在无双身边坐了下来。 “对,我见过他。在那个都是沙子的地方,那个国家的名字好拗口,记不得了。”无双挠了挠头,笑了笑,“师父你知道的,我记性不好。” “你连一个国家的名字都记不得,却记得他的名字?”宋燕回笑道。 “因为他很特别,那天见到的人都很特别,我都记住了他们的样子。但很可惜,他们那天受了伤,不然一定好好打一场。”无双轻抚剑匣。 “你以后一定有机会的。因为他现在是雪月剑仙李寒衣的弟子。”宋燕回说道。 无双眼睛一亮:“他也学剑了?记得当时他用的还是拳法。” 宋燕回点点头:“是的,那天我试探他的武功,对他出了一剑,他已经有了几分李寒衣的真传,但与你相比,还有一段距离。我与李寒衣说,我有个弟子,五年之内必成剑仙,他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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