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2) 蒙恬忙回道,“禀王上,臣记得的,那抄习者确是叫赵高,当日他还随尚书郎来殿外等候了,不过王上并未召见。” 嬴政缓缓跪坐,执起一卷竹简,蒙恬忙上前研墨,听君王状似随意问道,“哦,你既见过他,不妨说一说对此人的印象。” 蒙恬慢慢便碾动松烟墨条,边回忆道,“臣候在殿外时与他攀谈了几句,得知此人祖上是赵国宗室旁支,其母年轻时触犯律法乃戴罪之身,适逢长平之战赵国大败,向大秦献俘时便抓了些罪犯充数,赵高之母也在其中,来了秦国后被一并收进隐宫劳作,后来管理隐宫的小吏娶了这女子,才生下赵高及其弟赵成。” 嬴政头也不抬道,“那他便是出生于我秦国之人了?” 蒙恬生性本善,以为嬴政是想考核提拔赵高,有心为印象极佳的对方说上几句好话,便笑道,“是的,说起来他其实也算秦人。赵高此人十分刻苦勤奋,一开始在隐宫做杂役,后来他自学识字背律法,通过学室律法考核被授为史,以一手精妙的刀笔之文进入少府,担任尚书卒史。臣听尚书郎夸他不但精通狱法,书法一绝,骑射之术亦十分精湛。” 嬴政翻看着竹简,又问,“尚书郎那日既将他带来章台宫,便是有心在寡人面前举荐他了,你觉得,此人适合在何处任职?” 他说得随意,蒙恬却如临大敌,忙躬身道,“臣不敢僭越妄议此事..” “无妨,寡人恕你无罪,说吧。” 蒙恬这才斟酌再三,将磨好的墨推到嬴政右侧方,小心翼翼道,“臣当日观此人身材高大,仪表堂堂,进退有度又忠善耿直,加之其善骑射,若能进中车府为王上驾御车马..” 嬴政提笔蘸墨,抬头深深看了蒙恬一眼,“你倒与寡人想的一样。” 也难怪扶苏后来会跟蒙恬走得近,皆因二人赤诚忠耿性子相近罢了,莫说此时年轻的蒙恬会被赵高的伪装所惑,便是神画之中的自己,岂非也被赵高之才华惊艳,又被其心机蒙蔽,才将他选到中车府又一路提拔至身边近臣,把接近君王权力核心的机要之事一步步授权给他? 他吩咐退到一旁的蒙恬道,“去吧,你带人亲自去将他找来,寡人要见他。” 咸阳宫一处偏僻矮屋里,赵高正在昏暗的烛光下与其弟赵成交谈,他压低声音道,“你我兄弟若想冲出这卑贱牢笼一飞冲天,便要比旁人付出更多千百倍的努力..秦王十分爱才、重才、惜才,想必我很快能凭借抄习的那份律法,一跃而进入秦王的视线,到时...”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赵高的话头,当天见到卫尉身后的蒙恬时,一颗心怦怦跳得都快飞出来了,他知道,自己谋划多年,四处拉拢人心,逆天改命的机会终于来了! 一路上,他暗暗提醒自己,绝对要管控好表情,千万不能得意忘形,一定要让王上看到处变不惊的自己,愈发刮目相看之下才会起重用之心。 当他强掩欢欣、泰然自若地出现在端肃的君王面前,那道声音温和而详细地问他家中人口、亲属信息时,赵高更恨不能冲出去大声向天下人宣告:老子这辈子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嬴政命蒙恬把信息记录下来,又温声问道,“你母亲虽在秦国并无亲眷,但在赵国想来是有亲人的?” 赵高心头忽然划过一丝异样,暗暗思忖君王的话有什么暗示,却听嬴政又问了一遍,忙收拢心神道,“回王上,小人之阿母在赵国是有亲人的...” 待嬴政一五一十问完,便挥手道,“送他上路吧。” 赵高警觉一惊,上路?上什么路?不是王上赏识要提拔我吗? 一队卫尉军上前拖起他往殿外走去,赵高扭头大喊,“王上,小人冤枉啊!定是有人陷害小人..” 嬴政起身冷冷看着他,负手一言未发,神画之事虽还未发生,但一个身食秦禄、饱受国恩之人,不但不思报国忠君,竟敢行矫诏逼死储君,挟君王以诸群臣,如此谋朝篡位的狼子野心逆贼,不配苟活于世。 蒙恬惊疑不定看着突如其来的一切,嬴政瞥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解释道,“寡人收到密信,赵高竟与贼子勾结谋反,那日来章台宫是想行刺寡人。” 蒙恬闻言噗通跪下,后怕不已,“臣罪该万死,竟毫无察觉,请王上恕罪!幸好当日王上未召他进殿!” 嬴政重新坐下蘸笔批阅起来,“罢了,往后谨慎些便是。传令下去,胡亥品行不端,屡屡欺辱兄弟姊妹,实乃不孝不悌之子,明日一早就将他送去城北宜春行宫禁足教习,非寡人之令不得离开,多派些人手把守,若他母亲吵闹,便一同送去禁足。” 蒙恬忙应下,想起宴会上胡亥闹的那一出,暗忖王上这回是真生气了,可惜君王的怒火是为了维护那小妖精。 嬴政又道,“再暗中派人调查宫中后妃,尤其是来自六国的后妃。” 蒙恬立时一凛,莫非赵高刺杀一事与后宫还有干扯?他肃色道,“请王上恕臣愚钝,不知该着手调查哪些方面..” “一切。” “喏。” 嬴政方才思来想去,若此时严惩胡亥,恐会让明赫察觉心声泄露,再者据明赫所言,胡亥如今竟提前出生,是天意有异乎?若眼下除去胡亥,却让昏君之咒应在其他诸子身上,届时又当如何?不如先从诸子女的母族排查,再以静制动观其变。 ... 扶苏自母亲离世后常常病痛,嬴政命巫师的占卜得出殿中不吉的卦象,便让长子搬离了原来的宫殿。 如今扶苏的新殿位于咸阳宫东侧,在严格讲究等级的时代,这是一个仅次于南向的贵位,因为东方是太阳初升之地,昭示着古代人美好的寄托,可见嬴政有多重视这个儿子。 此刻,挤在扶苏大床上的明赫打着哈欠醒来,在脑中带着起床气不满地嘀咕道,“统统你乖一点,别吵我好吗?我现在只是个宝 忆樺 宝,是很需要多多睡觉的。” 系统兴奋道,“宿主宿主你别生气,我想到一个可以让你把信息传递给秦始皇的好办法啦!” 第 12 章 第12章 明赫的睡意顿时烟消云散,兴奋道,“真的吗?聪明统统,你快跟我说说到底是什么办法!” 系统高兴道,“我在商城翻到了造梦道具,你可以用它来给秦始皇托梦,把你想改造的事情告诉他呀。而且不贵哦,一次才消耗30点善意值。” 明赫听完愣住了,他想了想,迟疑道,“让我给大大托梦么?可他就算梦见我,应该也不会信我一个婴儿的胡说八道吧..再说,他很相信鬼神的哦,如果我频繁进入他的梦境,万一被巫师当成妖怪烧死,我岂不是再也帮不了始皇大大了?” 系统急忙吧嗒吧嗒说个不停,“嘿嘿别担心,我特意读过使用说明书,既然是造梦,就不一定要用你的真实面目出现呀,你可以把自己幻化任何形象哒,只要你买个换装道具就行了..噫算了,还是别买了要1000善意值,你把想要的形象提前画出来也行的..算了,你还太小了拿不动笔,还是我来帮你画吧。” 明赫急忙高高兴兴把他想要假扮的形象告诉了系统,开始拽着被子捂着嘴咿咿呀呀笑个不停,哪知扭头却看到扶苏揉着眼睛正要坐起来,便赶紧放平手脚闭上眼睛装睡,只有嘴角那抹笑意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睡前特意留着的微弱烛光下,被明赫笑声惊醒的扶苏迷迷糊糊坐起身,转身把明赫踢开的小锦被重新给他盖好,又把被角严严实实掖好后,这才俯身轻轻啄了一口明赫的小脸蛋,看着他嘴角的微笑,悄声道,“小九要永远都这般开心哦,阿兄会保护你的,不要怕。” 说完,很快打着哈欠挨着明赫睡着了。 明赫忍着心中酸涩睁开眼,决定要立刻开启种田基建计划,守护他们这一家人和整个大秦! 他忙问系统画好没有,系统支支吾吾道,“画好了,不过我水平一般哦,宿主别生气哈!” 明赫喜滋滋道,“没关系的我们不需要专业水准,等我先去兑换点东西,再抽奖试试手气,咱们就可以开始造梦啦。” 系统顿时松了一口气,“好!” ... 嬴政自废吕不韦执掌大权以来,便夙夜不懈勤于政事,章台宫渐渐在君王处理政务之外,又成为他的起居之地。 此时夜已深,章台宫东侧殿中,藩国送来的几颗硕大随侯珠挂于墙上,将满室照得明明亮亮,嬴政披着外袍坐于榻上,正在翻看韩非所著《五蠹》一书,此卷书他已翻来覆去阅过数遍,可称倒背如流,却百看不厌。 李斯固然有治世大才,但此人太过在意利益得失,心弦绷得太紧,事事皆以投君王之所好为标准,他是一柄利刃,却也是一柄要君王始终握在手头指挥方向的利刃,终究失了几分肆意大胆的闯劲。 而韩非的性子却截然相反,他毫不在意得失,只愿固执己见秉持本心,若秦国能得韩非,便多了一支只需按目标射出去、就能任他自己决定飞多远的箭,兴许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但一个人最大的优点有时偏偏又是他最大的缺点。李斯尚能被秦国以利而饵收入囊中,而韩非却不能,原因恰恰在于他太过固执。 正在他盯着书卷出神之际,脑中突然出现一片茫茫白雾,接着,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嬴政,你可想求得长生?” 嬴政目光警惕地看着迷雾中走出的人,暗暗倒吸一口气,莫非如今人间鬼门大开,什么妖魔鬼怪都能越过诸神之界了? 只见来人身穿一件黑一团白一团的拖地长袍,矩形脑袋上披头散发,一只细如麻绳的手持着扫帚而来,一张血盆大口红得似血,鼻子小得只有一颗菽豆大小,一只眼睛大如拳头,另一只眼睛却小似指甲盖。 好一个胆大包天的鬼蜮怪物! 嬴政不动声色盘算着,该如何驱赶这霸占自己身躯的鬼物,又听那怪物又开口了,“老夫乃天庭鸿钧老祖,见你骨骼清奇颇有明君之相,特来圆你长生之梦,你若想..” 嬴政冷声道,“寡人不想长生,请阁下速速归去..” 怪物急道,“不!你明明就想要长生不老!你听我说,老夫所言句句是天机,你一定要照做..” 嬴政不再言语,看了一眼靠在床边的龙渊剑,此剑是历代秦王流传下来的上古神剑,据说是当年黄帝大战蚩尤之际,命神龙以龙须投以凤凰真火铸造而成,可斩世间一切妖邪。 现在他想试试,但要先找到对方的真身。 他飞快以目光在殿中搜寻起来,正聚精会神之际,却听怪物又道,“你若想长生,第一步便是放弃用青铜器吃饭喝酒,喏,就是你们人间所谓的金器..” 嬴政倏地停下目光,声音忽然变得轻柔起来,“然后呢?” 只见那“怪物”在他脑中摇头晃脑道,“因为它有毒...总之,你们可以换成陶瓷或瓷器来使用。” 嬴政的声音更柔和了,“多谢仙人,寡人记住了。” 约摸半个时辰后,嬴政脑海中恢复安宁,他看着榻上摆放的两个被对方称为“土豆”之物、一张被称为“桌椅”之物的图样、还有一大袋被称为“油菜籽”的黑圆小种子,轻轻笑了起来。 ... 扶苏寝殿中,明赫正在洋洋得意跟系统显摆,“怎么样?我可是按风靡全球的八七版《鸿钧老祖》形象装扮的,光这身扮相,走出去就是个活脱脱的真神仙!我父王那么迷信,一定会严格按照神仙的指示执行的,到时候秦国就会有土豆和菜籽油啦!统统,你快说说,我刚刚一身白衣仙风道骨的样子,是不是帅呆了?如果有个相机拍下来就好了..” 系统纠结道,“其实,好像也没那么帅吧..因为我的画工真的很一般啦。” 明赫无奈道,“我是人,你是统,人统殊途,你真的不必因为我太帅就睁着眼睛说假话哈!要当个诚实没有嫉妒心的好统统哦!” 系统想了想,懵逼点点头,“好的宿主,我会改哒!” 明赫再次意犹未尽地回想着,“你我的气运加起来果然无敌!没想到我没抽到内裤,倒抽到了油菜籽,这样一来,以后秦国老百姓都能吃到物美价廉的植物油了..唉,不过现在要改造桌椅,内裤也是刚需啊…还有,那两个发芽的高产抗病土豆,真能种活吗?真能抗晚疫病和高产么?据说建国初期我们土豆亩产也才一千多斤,这玩意快花光我的善意值了,不知道是不是买亏了..” 这时期的食材堪称乏善可陈,食用油更是昂贵的稀缺之物,由于原料和工艺的限制,这时的油脂主要来源于猪、羊、禽等动物,但这种被称为“脂”“膏”的动物油,是上流阶层才享用得起的。(1) 至于史书上最早榨取植物油的记载,则要等西汉时期张骞出使西域,带回被称为“胡麻”的芝麻以后了。 眼下有了油菜籽这种出油高的作物,明赫就盘算着,要想办法快点弄出榨油的工具.. 一人一统就这么说着说着,他很快进入了沉沉的梦乡,留下系统一个人在嘀咕,“可我怎么感觉..秦始皇刚才是醒着的呢?这次造梦到底成功没有啊..” 次日早朝后,嬴政便召来担任少府的墨家钜子五黑,叮嘱他立刻带人制作陶器餐具后,又将桌椅的图样郑重交到他手里,沉声道,“五黑子,此乃机缘巧合之下,天助我大秦之神物,寡人相信有了这图样,制作高桌高椅于墨家而言并非难事,但寡人还有另一桩任务交付于你..” 他指着五黑小心翼翼抚着的图纸,道,“若寡人猜得不错,此似绢非绢之物便是‘纸’,你看,纸上之图分毫毕现,远比绢丝清晰数倍,希望你能摸索参透它的制作之法。” 五黑拱手正色道,“臣定全力以赴,不负王命!” 其实秦国的强大,除了轰轰烈烈的商君变法,还有一道更温情的身影:秦墨的支持。 春秋之际百家争鸣各抒己见,但诸多学派之中真正肯为底层百姓争取利益的,是后人口中臭名昭著的“暴力暗杀组织”墨家。 墨家创始人墨子是宋国王族之后, ?璍 因仰慕孔门儒学而拜以为师,但在学习过程中他却发现,儒学的目标是复礼——结束这礼崩乐坏的时代,恢复周礼。 而周礼的核心在于巩固阶层秩序,是“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的不平等之礼,是假仁假义的虚伪之礼。 墨子怒而叛出师门,认为孔门儒学名气颇大,实际都是些早该淘汰的糟粕学说,于是他转而自立门派,宣扬兼爱,认为无论男女贵贱人人平等;他提出非命,鼓励人们通过积极的行动逆天改命。 墨家代表了广大底层穷人的利益,所以一时无数民间能人志士涌入墨门,形成春秋时期影响力最大的门派之一。 但墨子死后,战国时期的诸侯已扯下了“仁爱有礼”的面纱,随着统治阶层的刻意打压和内部的分歧,墨家分成了三个奔赴不同国家的流派:主张以武力解决争端的楚墨以邓陵子为钜子,渴望以学术救民的齐儒以相夫子为钜子,而更务实注重机关守城之术的秦墨则以相里勤为钜子。 早在秦献公废除活人殉葬后的几年,墨家就已经开始跟秦国合作了,他们帮秦国锻造武器,修筑城墙,强大的攻城器械和守城经验,更为秦国在秦惠文王东出的数次战争中,提供了巨大助力。 后来到了秦昭襄王时代,随着秦军的日渐强大和野心日增,不免跟墨家热爱和平的“非攻”理念背道而驰,很多墨者黯然离开秦国。 而选择留在秦国的少部分墨者,他们是赞同以统一换取和平的——只有结束诸侯割据纷争,世间百姓才能过上真正安稳不受战乱生离死别的日子。 如今的秦墨钜子五黑,便是这种观点的坚定拥护者,所以他带着几名弟子继续为秦国效力,譬如负责修建皇陵的,便是五黑的大弟子申芒。 等五黑收起图纸走出殿门,嬴政又传李斯进来,拿出两个不及巴掌大的发芽土豆递给他,“你可见过此物?” 李斯接过土豆左看右看,疑惑道,“臣愚钝,从不曾见过此物,敢问王上,这是...” 嬴政略微倾身向前,目光灼灼,“此物叫土豆,煮熟可食用,无毒,一年可种两季,亩产十钟以上。”(1) 李斯猛一抖手,赶紧将两个土豆拢在手心里,惊道,“十..十钟?!” 商君变法后的秦国非常重视农业,当年赵惠文王想攻打秦国,其弟平阳君赵豹便以秦“以牛耕地,以水通田”为由劝阻,因为在当时诸国之中,唯有秦国率先兴修水利、重视耕牛。 在秦律中,不但宰杀耕牛是重罪,喂养不好也会受罚,朝廷还下令在每年的四月、七月、十月、正月举行耕牛评比活动,根据耕牛的健康、体重等情况对啬夫、牛长进行奖罚。(3) 另一方面,早在秦昭襄王时代,蜀守李冰父子就在当地治理岷江,修建了都江堰以变水害为水利,让成都平原三百多万亩地尽享灌溉之利。正因为如此,前几年韩国“热心”派工匠郑国来为秦国修渠之时,秦国才会欣赏接受。 近年关中平原在郑国渠的支渠灌溉之下,辅以牛耕之力,黍麦产量已高达一钟,农者一人种百亩地,耕好田者一人能养九口之家!(4) 比之山东六国,秦国百年来倾尽所能发展农业,土地肥美,沃野千里,粮食产量已遥遥领先,仓中军粮储备十分充裕,所以才敢野心勃勃吹响灭六国的号角。 而现在,竟有亩产十钟的粮食横空出世,十钟啊,简直是痴人说梦! 李斯小心翼翼试探道,“不知王上从何处得来的此物?臣着实孤陋寡闻,从未听说世间有如此高产之农物。” 嬴政淡淡一笑,“寡人相信你忠心无二,才将这要紧宝物交到你的手上,待你将它种出来,寡人或许会将天机告知于你。去吧,土豆喜凉喜干,须切块埋于地底,眼下正是冬季种植的好时机,你寻个隐秘之处妥善种植,待它紫花开罢、茎叶枯萎之时便是成熟之日,会在土中结出数个与它一般无二的果子。放眼天下此宝物也只得这两个,此事切不可泄露出去。” 说着,又叮嘱了要以沸水消毒刀具、每个切块至少要保留两个芽点等七七八八的注意事项,便让李斯退下了。 李斯捧着两个土豆茫茫然走出章台宫,双眼无神,莫非王上最后还是想杀他,却又不愿背负言而无信之名,这才随意找来两个野果让他埋于地下,生出亩产十钟的天方异谈果子来? 他抬头愣愣望着天,内心悲呼不已,“苍天呐,谁家的果子是埋在地下不腐败还能结果的!此果岂非预示天意要亡我,这就是叛臣的下场,悲乎!” 话虽如此,李斯的求生欲还是很强烈的,他揣着这两个烫手洋芋好不容易捱到下值,立马坐马车冲回家,连暮食都没顾得上用,便亲自动手在书房前的花囿处,刨掉那些观赏的花枝,亲手将土豆切好种下去,又吩咐两名家臣日夜轮流值守,绝不准任何人靠近此处一丈之内。 从此,廷尉府经常有下人看见,廷尉半夜趴在书房外的地上不知在找何物。 那两名值守的家臣被折腾得提心吊胆,每每见到李斯便双腿发抖,别人不知内情,他们却是知晓的——救命,哪个正常人会半夜不睡觉对着泥土亲昵唱曲,还让它快给他多生几个崽出来! 当天,嬴政又召来治粟内史,将手上称量过的、可一年两种油菜籽交到他手上,又把记下的具体方法传授给对方,命其在咸阳城郊农田之中,挑选土质疏松肥沃、排水良好之地,将种子泡发后进行播种。 安排好这一切,他正要命人去将明赫抱来,就见蒙恬疾步踏进殿中禀道,“王上,韩非不见了!” 第 13 章 第13章 嬴政目光倏地一沉,起身道,“何时的事?” 蒙恬急促道,“昨夜宴间他找到臣,说今日还会进宫拜见王上,托臣到时安排人将他领进宫来,臣想着这是分内之事便应下了,哪知方才派人去驿馆接他发现早已不知所踪!” 嬴政来回踱着步,“你可有派人四处搜寻?驿吏怎么说?” 蒙恬忙道,“臣知王上十分看重韩非,当即便命人在城中搜寻,还派出骑兵往咸阳出城各方向追寻,据驿吏所说,韩非昨夜戌时回到驿馆后,并未再出过门..” 嬴政目光犀利看向他,“并未再出过门?” 蒙恬心中一凛,心念急转,猝然惊道,“不对,驿吏说他是亥时闭馆歇灯睡下的,那韩非定是失踪于亥时至卯时之间..可臣想不明白,贼人掳他究竟图的什么?韩非虽是韩使,但韩国势弱,不管韩非在秦国遭遇了什么,韩国都不敢吱声,如此岂非多此一举..” 嬴政声沉如水,“掳走?寡人若没猜错,一夜之间从驿馆失踪的,除了韩非,恐怕还有他从韩国带来的御夫和随从吧?” 蒙恬忙道,“是,人都不见了,马车倒只少了两辆。” 说完,他瞳孔猛地一缩,惊道,“莫非竟是韩非自己带着人跑了..他..他这般反复无常,究竟想作甚?” 嬴政抬眼望向殿外,目光渐渐幽微,“以韩非之执拗,存韩一事寡人尚未松口,他定然不会就此死心…究竟会在何种情形之下,才会这般仓皇出逃?” 昨夜神画预示之事,让他有了一个逐渐清晰的想法:待秦国一统天下后,亟需擅长法求之道的韩非参与进来制定法度,比起喜好媚上而放弃原则的李斯,韩非的固执会让他无心迎合君王之所好,到时他在助自己收拢巩固君王权力之时,必会以“法”为根基,为君王的权力设上一道桎梏。 若放在以前,嬴政自然会十分反感这道桎梏。可如今已知晓秦二世而亡的他,因赵高一事深有感触,若能以制度为桎梏,保大秦江山不被奸臣窃权,他愿意让渡几分手上至高无上的君权。 虽然,此事需跟随灭六国的步伐而从长计议,但韩非他已势在必得。可现在,韩非不见了? ... 咸阳城外数十里,两驾马车正急速往新郑方向飞奔而去。 前一辆马车中,有随行的韩国谋士正在愤然怒骂,“此番来秦,我等见公子口疾痊愈,还以为咸阳真乃风水宝地,岂知秦国真乃蛮夷也!自古 YH 两军交战尚且不斩来使,诚不知那秦王前脚设宴款待公子,后脚便想谋害公子,豺狼之心昭然若揭!若非那位义士…” 韩非骤然抬手打断对方的牢骚,掀起车上竹帘大喊道,“停车! 他又转头,指着后一辆马车对谋士道,“速速上车随他们回新郑,尔等若见了王上,切记叮嘱他,万勿因我之死而得罪秦国。” 说完,他一把将谋士推下马车,对御夫道,“即刻掉头回咸阳!” 谋士大惊,慌乱抓紧车门揪住他的衣袍,惶惶然道,“万万不可啊!秦王既有杀公子之心,此番你回去岂非自投罗网?公子请快随我们一道归韩罢!” 韩非摇摇头,淡然一笑,“这一路我想了又想,秦王既已起意要杀我,我若这般失了分寸逃回新郑,岂非让韩国处境雪上加霜?此番来秦本就一事无成,存韩之事毫无商榷之机,如今若我为保全自身,而给韩国更早引来灭顶之灾,来日我韩非又有何面目,去见韩氏先祖与韩国万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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