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为了庇护她而动的手,没觉察出你的真正目的?” 柳朝明顿住脚步,回过身来淡淡道:“朱悯达没察觉,沈侍郎怎么察觉了?” 沈奚道:“凡事可一不可二,登闻鼓下,陕西曲知县之死,八成是因为陕西税粮的问题。我在户部,这被扣下的税粮去了哪里,是谁捣的鬼,我比你清楚。户部尚书钱之涣是谁的人,我也比你清楚。我缺的,只是一个实证,你从苏晋那里听说我在查,于是将冯梦平扣下隐瞒不报,为的是甚么?怕登闻鼓一案牵出钱尚书,七王因此倒台吗?” 可沈奚说到这里,连自己都摇头笑了:“但你怎么可能是朱沢微的人?” 他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将折扇往手里一敲:“啊,我知道了,制衡是帝王之术,你承老御史之志,承柳家之学,何须搬弄这一套?但你此生最重诺,你努力维系七王与太子的平衡局面,一定是——”他回过身,抬起折扇指向柳朝明,神色蓦地变得凛然无比,“与除了太子与七王以外的其中一位殿下有过盟约。” 天边悬着寡淡的云,庭中野草青青,即使在这个万物萧条的冬日,依然亭亭而发,仿佛从不历盛衰。 柳朝明看着沈奚,忽然慢慢地,缓缓地,弯唇笑了起来。 都说左都御史柳昀从来不苟言笑,可此时此刻,挂在柳朝明唇边的笑容却极其自然,仿佛他与生俱来就该是常笑着的,仿佛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而这一笑,他所有的,不为人知的凌厉,杀伐,不甘与孤寂,同时从眸中渗了出来。 柳朝明抬手将沈奚支在自己身前的折扇慢慢压了下来,勾着嘴角道:“知我者,青樾也。” 沈奚目色清冷地看着他:“是谁?你究竟承诺过甚么?” 如果苏晋,赵衍,抑或任何一个认识柳昀与沈青樾的人在此,一定会觉得万分诧异——他二人仿佛一刹那互换了脸孔,那个素日里温言笑语的人成了柳朝明,而清冷自持,淡漠孤傲的人变成了沈奚。 却同时锋芒尽显。 柳朝明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袖口:“沈侍郎打听这些,是觉得时不我与,害怕格局失控吗?那你当初悲天悯人地助朱南羡就藩,是嫌这宫中还不够乱?你可知你的一时善意,看似帮了朱悯达,实际却给了那些野心勃勃之人更多选择。反正谁做皇帝,我是无所谓,你呢?” 沈奚双眼微阖,须臾,淡淡道:“是吗?但愿你能一直无所谓。” 言罢,不再说甚么,转首往院外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中院,却见迎面走来一步履匆匆之人,险些与他二人对面撞上。 此人是宋珏,正是柳朝明派去跟着苏晋的监察御史。 宋珏也来不及见礼,一看到柳朝明便急忙道:“不好了,柳大人,礼部出事了——” 话说完,他却像晃了一下眼,直觉柳朝明神色有异,可待他细细看去,又瞧不见甚么端倪了。 柳朝明淡淡问:“出甚么事了?” 宋珏道:“听说今天早朝,三殿下与礼部起了争执,眼下礼部几位堂官都在喊冤,正闹着上吊明志呢。” 沈奚本已走到院门口了,一听这话,迈出去一半的脚即刻收了回来,回过身问:“死人了吗?” 宋珏道:“哪能啊,八成是做戏呢。” 这也不是头一回了——去年仕子闹事,礼部也这么闹过一回,目的就等着旁的衙门来管闲事,然后将麻烦往管闲事的衙门身上一甩,自己落个干净清白。 沈奚道:“没死人你急什么,等真正死了人再说。” 柳朝明吩咐道:“把院门闩上,礼部的人来找,一律不见。” 谁知宋珏一听这话,急忙道:“不能闩,不能闩。”然后他欲哭无泪道,“方才苏大人不是去承天门问案么,回来的半道上,被礼部的江主事截了。” 柳朝明与沈奚同时一顿。 宋珏又补充道:“就是礼部最能哭那个,苏大人被他拦在半道上拽着官袍角不让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上揩,下官也是好不容易才跑回来报信。柳大人,沈大人,你们行行好,去礼部瞧一眼苏大人吧,大人他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下官临回来前,还回头望了一眼,苏大人怕是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注:三不开——旧时讽刺那些懦弱糊涂,不敢有所作为的官僚。即“入朝印不开(不理政务),见客口不开(不谈国事),归宅门不开(不接见士大夫及下属官员)”。 - 每个月生理期会偏头疼一天,头疼完了头晕,脑子不好使,写得实在慢,下更就2018年第一天再说吧=v=。 - 还有,上次那个“急遞”的“遞”跟“递”一个读音,然后我又去查了一下,发现“遞”其实就是“递”的繁体字,我居然不知道,这波装文化人的操作翻车了,大家忘了吧。 第51章 五一章 苏晋原有一百种法子回都察院辟祸。 但她早上路过承天门时, 仔细瞧了一眼张贴在城门外, 中毒女子的画像, 忽觉那中毒落水的女子的形貌十分眼熟, 可惜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直到这日早朝,三殿下与礼部因府上豢养姬妾一事闹起来, 她才记起这画像上的女子, 可不正跟着朱稽佑府上那群舞女姬妾形貌相仿? 苏晋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原想追着这条线索去查, 可她昨日才得罪了朱稽佑,若今日又去他府上问案, 岂不找死? 苏晋无奈, 早朝过后, 她取了笔墨, 将中毒女子的画像临摹了一副,本打算从长计议,赶巧在回都察院的路上,撞见礼部江主事四处哭诉。 凡有品级的官员见此场景, 无一不远远避开, 宋珏本也拉了苏晋要走,可她忽然心生一计,吩咐道:“你回都察院找柳大人或赵大人过来,就说我被江主事截住了, 想死的心都有了, 请他们速速过来救命。” 她不过四品御史, 礼部就算请了她管闲事,未必会照着她的吩咐去做,但倘使柳朝明或赵衍来了便不一样了。 苏晋言罢,说一不二地就往江主事那头走去。 江主事也是干脆,一扫苏晋身上的云雁补子,拽着她的袍角就开始哭,越哭动静越大。 宋珏一时闹不清状况,只好按照苏晋吩咐地去做。岂料他这一番,非但把柳朝明招来了不说,连沈奚也跟着来了。 礼部里乱作一团,搭台子的有,唱戏的也有,挑大梁的不是旁人,正是吏部尚书罗松堂与礼部侍郎邹历仁。 苏晋到礼部时,罗松堂已叫人从梁上放下来了。 她凑近一看,吓了一跳,罗松堂这回当真对自己下了狠手,脖子上一圈血印,躺在榻上气若游丝,大约真踢了凳子,若再晚放下来一刻,恐怕喉管子就勒破了。 礼部侍郎邹历仁坐在一旁,哭得泣不成声,俨然一副失了主心骨的神色。 是以礼部众大员一看江主事居然将佥都御史请来了,都转头问苏晋的意思。 苏晋跟两位堂官见了礼,才问:“请医正了吗?” 一旁一个年纪稍轻的五品补子道:“回苏大人,医正已在来的路上了。” 早年礼部还有一个小侯爷任暄尚能镇得住场子,去年吏部郎中曾凭没了后,景元帝将任暄调去了吏部。 苏晋四下望去,如今的礼部,除了老油条,就是不经事,没一个有正形。 她心道既来之则安之,便吩咐一旁的小吏道:“先将房梁上的麻绳都取下来。” 小吏称是,带着赶来的侍卫爬到高处,按苏晋的吩咐做了。 苏晋又看着地上几张上吊踩的矮脚凳,问:“你们礼部这样的凳子还有多少,全部找出来。” 等到矮脚凳与麻绳全集中在一处,苏晋对一旁的侍卫道:“全部抬出去,放把火烧了。” 这话一出,众人都愣了。 邹侍郎哭到一半,打了嗝问:“苏御史这是何意?” 苏晋打了个揖道:“罗大人与邹大人既将大局交给下官,那么下官首先应当保证礼部今日不再闹出人命。” 罗松堂原还奄奄一息,听苏晋这么一说,挣扎着看了邹历仁一眼。 邹历仁会意,泣道:“苏御史烧了这些有何意义?若三殿下真来找我礼部麻烦,我等纵然不吊死,也可撞死,溺死,那刀抹脖子死,左右是将死之人,难道还要精心择个死法不成?” 话音落,苏晋还没答,则听公堂外忽有一人道:“邹大人此言差矣,你们礼部,难道不是最讲究一个死法?” 伴着这声,一前一后走进来的竟是沈奚与柳朝明。 沈奚弯下身,一勾手拾起一根麻绳,笑嘻嘻地道:“溺死要择有水的地方,抹脖子虽干脆,但一刀下去人就超生,连个话都留不了,撞死也是一闭眼的功夫,可倘使没死成反撞成痴傻,岂不赔进后半辈子?唯有上吊,前前后后一出安排,摆凳子绑绳子,最能折腾,若叫人拦了,哭闹个三天三夜都死不成,说不定还能等来个菩萨心肠,救人于苦海。邹大人,我要是礼部的人,我也选上吊。” 邹历仁被沈奚堵得说不出话。 柳朝明看了一眼地上的麻绳与矮凳,言简意赅地吩咐了一句:“烧了。” 不多时,太医院的医正来了,先为罗松堂请了脉,见无大碍,又开了个补气养生的方子,着人熬好药送来,说道:“罗大人虽无大碍,但年事已高,这么吊一回,实在有伤根本。” 又顺道为邹历仁号了脉,也说:“邹侍郎忧伤过度,亦不可操劳,若能回府休养数日是最好。” 两位堂官应了,着人送走了医正。 罗松堂吃了药,似乎精神了些许,一双眼布满血丝,先望了望柳朝明,又望了望沈奚,大约觉得这二位得罪不起,最后看向苏晋道:“苏御史,你也听到了,我与邹侍郎身体不济,那我礼部这事,要不您给支个招?” 苏晋原就是为这是来的,听他这么说,也不推脱,径自道:“这事若叫下官来看,还望罗大人与邹大人能退一步海阔天空,亲自跟陛下请罪。” 此言一出,罗松堂一愣,泫然欲泣。 邹历仁道:“苏御史,您这不是将我礼部往火坑里推么?三殿下府上的姬妾我等见都没见过,何来请罪一说。”又像柳朝明二人打拱,“柳大人,沈大人,您二位评评理。” 柳朝明没理这话,只问苏晋:“如何请罪?” 苏晋与他一揖,折身到桌案前,研磨提笔,须臾便拟好一封请罪书,呈给柳朝明等人看。 请罪书上有三个意思,其一,礼部对三王府上养姬妾一事确实不知情;其二,礼部掌掌宾礼,主接待,三王府上出了这样的事,确实是礼部过失;其三,礼部愿弥补过失,着人去将三王府上的姬妾清走。 苏晋道:“罗大人,您可命人将此请罪书誊录一份,呈给圣上。圣上若命你派人去三殿下府上拿人,你只需露个面,镇个场子便好,余下的人由我都察院出,拿人交涉,都由我都察院的御史来。” 以退为进,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然而罗松堂仍不放心,又道:“三殿下府上养了许多姬妾,若全给他请走,岂非惹他不痛快?” 苏晋道:“也不必全请走,拿个三两人,做做样子便好。” 苏晋不知朱稽佑如何找来这许多形貌相似的姬妾,但她若能趁机命人比对着死去女子的画像,在三王府里找出一两个最为相似的来问过,答案或许能迎刃而解。 她原本还愁应当如何去三王府拿人,踏破铁鞋无觅处,礼部闹得这一出,恰给了她机会。 罗松堂再一想,他们礼部认个错,三殿下折两个姬妾,两边各退一步,何乐而不为,于是便应了。 大事已了,苏晋对罗松堂二位堂官别过,跟着柳朝明沈奚一起出了礼部。 行至轩辕台,苏晋想起一事,又唤了声:“沈大人。” 她走近几步,一拱手问道:“敢问大人,各藩王府每年都会跟户部上报年来的用度开支,这几年山西大同府可曾出过差错?” 沈奚一愣,不由莞尔:“你问这个做甚么?” 苏晋道:“实不相瞒,下官无意中听人提起三殿下似乎在山西大同府修筑行宫。又想修筑行宫耗银巨大,圣上倡勤俭,是明令禁了的,下官身为御史,该当过问。” 她说到这里,心知沈奚此人七窍玲珑,凡事也瞒不过他,又补了一句:“是九殿下说的,虽说是无意听来,但却像有意告知,下官因此才有些上心。” 沈奚想了想道:“你既这么提了,那本官姑且帮你一查。但你要知道,各藩王府历年来明面上的账目都没出岔子,但各府私下有自己的账目,倘若谁真想敛财,法子多得是,势必不会摆到台面上。” 苏晋一点头:“下官明白。”又问柳朝明:“大人,那山西道的巡按御史,可曾回函过此事?” 柳朝明淡淡道:“提过,但不甚详尽,你若愿查,可再去一封急遞。” 苏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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