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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少爷青梅竹马,沈家夫人都来提亲了,夫人原是同意的,无奈定远侯府世子瞧上了小姐。” “柳家只是平头百姓,如何能得罪侯府?小姐没得选啊,只能嫁过去。” 明舒心中叹息一声,果然如此。 “沈家少爷叫什么名字?”她问。 “沈良时。” “嬿婉,良时……” 明舒低语,神色却冷峻起来,“柳嬿婉不是没得选,按着她原本的性子,她会与沈良时私奔,找个无人认识的地方,两人隐姓埋名,也不违背‘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的誓言。” “可她没有这么做。嫁进傅家,就等于她自己杀死了曾经的自己,从此做一个只替柳家和柳家富贵卖命的傀儡。” 明舒目光如炬,仿佛能穿透柳家父子的肉躯,看清他们的心,“你们借着柳嬿婉对你们的信任,捏造了沈良时变心的谎言,让柳嬿婉心灰意冷,是不是?” 柳子川瞳孔猛然放大,盯着明舒,仿佛看怪物一般。 明舒怒喝一声:“回答!” 一股强大的无形压力逼得柳子川无法呼吸,他终于崩溃:“定远侯府的媒人都上门了,她却发了疯要跟那个病秧子私奔!” “万幸那封信被拦下了,她空等了一晚上。” “为了避免她再犯傻,我找人仿沈良时的字迹写了一封信。她却还不信,非要当面与沈良时说清楚。” “我自然不能让她跟沈家小子见面,便想办法将沈家人驱出了帝京。” “我们都是为了她好啊!一个破落户家的病秧子,如何能跟定远侯世子相提并论?她嫁过去就是世子夫人,再也不是被人瞧不起的商户女!” “再者,父母养她这么多年,她怎能自私地只想着自己?爹为了柳家的富贵,辛苦大半辈子,有了这么一条让柳家在帝京站稳脚跟的捷径,她做点牺牲又如何?” “身为柳家子女,谁不是这么过来的?爹是,我是,二弟是!柳嬿婉也一样!” 明舒冷冷道:“你们不想让她犯傻。你们为了她好。你们觉得身为柳家子女,必须为柳家做出牺牲?都是‘你们’,那柳嬿婉呢?” “她是你们柳家养的一条狗,还是一只猫,生杀大权都在你们手中?” “她是个人!” “你要当猫当狗,那是你的选择,可她想好好做个人!” 明舒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怒火,转头问何嬷嬷:“这些事,你知道吗?” 何嬷嬷惶恐地点了点头:“原先不知道,后来得知沈家少爷病死,小姐失魂落魄地在柳家住了三日三夜,才知晓了一些。” 明舒一惊:“你说什么?沈良时死了?” “死了,两年前的事。” “他葬在何处?” “老奴只听说沈家离京,并不知去了哪里。” 明舒立刻看向柳子川:“沈家去了何处?沈良时葬在何处?” 柳子川:“回了越州老家,大抵是葬在那里了。” 明舒心中一沉。 很显然,柳嬿婉的执念就是沈良时。 倘若沈良时活着,那么找他来,把事情说清楚,解开了心结,她便也能化解怨气,送柳嬿婉入轮回。 可沈良时死了,还葬在离帝京两千多里的越州,这执念又如何解开呢? 只能先问问柳嬿婉了。 明舒思忖了下,问何嬷嬷:“这里曾是沈家宅院,也一直是果园吗?” 何嬷嬷:“是啊。夫人跟沈家夫人谈得来,两家离得又近,夫人便常带小姐来沈家做客,小姐……与沈家少爷年纪相仿,常在果园里玩。” 沉默片刻,明舒指了指柳家父子:“嬷嬷,你带他们出去,我先和柳嬿婉见一面。” 很显然,柳嬿婉是怨父亲与长兄的,他们留在这里,只会让怨气更重。 而柳家父子已感受过怨灵之力,又哪敢多待? “奴婢就在那个角落站着,不打扰您。”木樨帮明舒摆好镜子,也退到了一边。 很快,光秃秃的园子中间,只剩明舒一人。 她催动玄学秘法,一张张黄符从她手中飞出,飘落至阵法位置。 园子里的风疾了起来,一阵接着一阵,四周本就阴寒,此时更是冷如冰窟。 明舒的眉眼都似覆了一层霜雪。 黑气凝结成形,一缕缕渗入一面面镜子中。 而随着黑气退散,那个被怨气捆绑的亡魂也逐渐清晰。 “柳嬿婉,是我。”明舒柔声开口。 傅家是她的噩梦与地狱,她定是恨极了“傅启淙妻子”这个身份,唤“大嫂”那是往她心窝里扎刀。 亡魂在一团灰蒙蒙的雾气里动了动。 “能告诉我,你放不下什么?” 亡魂没动。 “这里是你与沈良时相遇相识的地方,我将你的尸骨埋于此处,可好?” 亡魂晃了晃。 明舒心头稍松,正要取黄符收亡魂,突然之间,地上的镜子颤抖起来,原本已经变得稀薄的黑气骤然又浓重起来。 亡魂重新被一层层的黑气包裹,风中更是传来悲戚的哭声。 明舒面色大变,赶紧加强阵法,让镜子吞噬黑气。 可无济于事,镜子吸噬的速度,远不及黑气产生的速度。 凄凉至极的哭声传入明舒耳中,扰得她心头大乱。 怎么回事? 难道柳嬿婉放不下的,不是跟沈良时死同穴? 不成,再这样下去,阵法就承受不住了。 明舒一咬牙,正要以身体净化柳嬿婉的亡魂与戾气,抬手之间,不期然从袖中落下一物来。 刹那之间,汹涌翻滚的黑气如被冰冻一般,停住不动了。 哭声骤然而止。 明舒一怔,随即低头看掉落之物。 是一把刻刀。 心头倏然划过什么,她迅速抓住: 这刀上残留的气息是沈良时的! 第30章 魂魄碎裂 明舒心头猛然一震。 按柳子川所言,沈家在柳嬿婉出嫁前便离开了帝京,那至少是四年前。 何嬷嬷说,沈良时病逝于两年前。 无论是哪个时间,一把刻刀上都不能留这么久的气息。 唯一的可能—— “沈良时的亡魂归来过,对不对?”明舒也是难以置信。 一个两年前亡故之人,不入轮回,魂魄穿越两千多里,从江南回到帝京,简直不可思议! 黑气里的亡魂动了动,传出几不可闻的幽泣之声:“他怨我……都是我的错,是我违背了誓言……” 柳嬿婉知道沈良时归来,那么沈良时的亡魂在哪里呢? 明舒凝神感受刻刀上的气息,迅速在脑中抽丝剥茧: 青玉山,没有这个气息,沈良时没去过; 闺楼,柳嬿婉没有去过; 那么,两人唯一交集的地方,就是这里! 明舒催动体内清气,像生出无数根触须,找寻沈良时留下痕迹。 果真让她找到了! 就在那些还没完全清理干净的果树根须里。 何嬷嬷方才的话在耳边响起:“两年前开始犯虫灾,怎么都救不活,光秃秃的也难看,前些日子便都砍了……” 她知道了! 亡魂能跋涉两千多里,全凭意念支撑。 而这股意念就是沈良时和柳嬿婉最美好的回忆,就是这片曾经繁花盛开、硕果累累的果园! 筋疲力尽的亡魂停留于此,等待魂牵梦绕的心爱女子。 可亡魂阴气太重,蛇虫滋生,一棵棵果树枯死了。 所以,当柳家将枯死的果树挖走时,也带走了沈良时栖息在树里的亡魂! 但这些柳嬿婉并不知情。 从傅家归来的她,只感受到了沈良时来过的痕迹,却不知阴差阳错之中,他被带走了。 就像两人的从前,总是擦肩而过。 她的怨恨,不仅仅是对傅启淙、对柳家父子,更是对违背“恩爱两不疑”的自己。 明舒捡起地上的刻刀:“这是你们一起用过的刻刀吧?他归来时,曾在刀上停留。” 黑气里的亡魂猛然一颤。 “沈良时他没有怨你,他一直在这里等你。请你也不要怨自己,也请你相信我,我们一起去把他找回来!” 明舒伸出了手里的刻刀,示意她可以寄身于此。 亡魂没有动。 明舒也没有收回,一直举着。 等手酸得都快掉下来时,黑气里一团浅色的影子,缓缓飘了过来,绕着刻刀,然后渗了进去。 明舒暗自松了半口气。 她继续让镜子吸噬黑气,又以黄符封印了此地,免伤无辜。 随即去找何嬷嬷:“这里砍下的枯树都被带去哪里了?” 何嬷嬷回:“交给厨房管薪柴的老潘了。” “带我去找他。” 可老潘却说:“原本打算劈了当柴火烧,还能省点柴火钱哩!谁知那些树太邪门了,死活点不着,搁着也觉得阴气森森的,怕是有什么脏东西哩,我哪敢留?都扔了。” 又加了一句,“这事知会过管事,何嬷嬷你可以过问他。” 何嬷嬷却沉下脸来:“这些树你究竟是扔了,还是转手卖了?” 老潘叫嚷起来:“何嬷嬷你这可是冤枉我了!我要是卖了,肯定把钱交给管事,再说了,这种邪门的树,我怎好卖?这不是害人吗!” 明舒没空听他狡辩:“你把这些枯树卖给谁了?” 老潘气道:“你怎么胡乱污蔑人呢?我说是扔了……” 明舒冷道:“你也说树里有脏东西,既然过了你的手,脏东西就留下了,你家中定然有人生病,不是父母,就是岳父岳母。” 老潘吃了一惊,显然是被明舒说中了。 何嬷嬷也道:“这位风水大师是驱鬼除妖的高手。你卖树这件事,我不会同管事说,眼下找到那些树才是急事!” 老潘讷讷道:“卖给西街陈记薪火铺的掌柜了……大师,我父母的病可有化解之法?” 明舒从荷包里抽出一张黄纸,画了道龙飞凤舞的符:“贴门上可挡鬼魂,治病的话,还得请大夫。先带路去陈记薪火铺。” “这都大半个月前的事了,陈掌柜兴许把那些枯树卖掉了呢?” “卖掉了,我也得一棵棵找回来!” 柳宅的门口停着辆马车,车前坐着的人见明舒出来,唤了一声:“三少夫人!” 明舒脚步一停,认出是傅天。 西街也不近,骑马还冷,明舒指了指马车,示意坐个顺风车可行? 傅天做了个请的姿势。 老潘带路,跟傅天一起坐车头。 明舒与木樨上了马车,不意外地,车里坐着闭目养神的傅直浔。 有点意外的是:“你一直在外面等?”不是让他翻墙进来吗? 傅直浔仍旧闭着眼:“天这么冷,我为何要翻墙吹冷风?等你把事情查清楚便是。” 明舒:“……” 不想吹冷风的你,又何必顶着寒风骑马来柳家? “说说,查出些什么了?” 明舒看在这些日子驱鬼化解戾气的功德簿上,也有他的一笔,而接下来的俗世之事,他若相助,也会方便许多,便将柳嬿婉和沈良时的事告知于他。 傅直浔睁开了眼,清冷的眼底浮现几分兴致:“若是找不到沈良时的亡魂呢?” 明舒很坚定:“覆了亡魂的树木是点不着的,魂魄一定还在树里;刻刀上有他残留的气息,我能利用这股气息找到他。所以——” “最坏的结果不是找不到,而是魂魄碎裂。” 傅直浔挑眉,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明舒叹息:“砍掉枯树,也带走了他的亡魂,大抵是他亡魂受损,不能再离开枯树了。” “亡魂受损会如何?” “亡魂破碎,化为残魂,最终消逝于天地之间。” 傅直浔淡淡道:“如此,怕是化解不了大嫂的怨恨了,那大家都得死。” 明舒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同归于尽是能这么心平气和说的话吗? “这也只是猜测,兴许并没有这么糟糕。” 傅直浔觑她:“你猜测的事,哪一桩不准过?” 明舒:“……”谢谢你的认同,但现在,不需要。 到了陈记薪火铺,一半欢喜一半忧。 万幸的是,那些枯树还没被转卖出去,就堆在空地上。 可令明舒发愁的是,沈良时的亡魂真的碎裂了。 第31章 补魂术 傅直浔看着眉头紧锁、如丧考妣的明舒,笑了下:“隔壁就是棺材铺,反正要死,不如去选一选棺木。” 明舒无语地看了他一眼:“那你去吧。” 傅直浔笑:“一起去。” 明舒盯着那堆得跟座小山似的枯树,脑中闪过各种玄学术法,随口道:“我通阴阳,亡魂也好,厉鬼也罢,要不了我的命,我不会死。” 傅直浔却说得煞有介事:“你我乃是夫妻,自当死同穴。我若身死,你如何能独活?” 明舒愕然转头,但见傅直浔神色如常,仿佛说的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 他是疯子吧。明舒心里无端冒出一个念头。 “那如果我死了,你也不会独活?”她忍不住反问。 “自然,哪一回我不是拼了命救你?” 傅直浔翘起唇角,笑得真诚,可明舒分明瞧见他眼底冰冷,毫无暖意。 撒谎。 明舒收回目光:“买棺木的事你先搁一搁,我应该有办法补沈良时的亡魂。” 傅直浔剑眉一扬:“哦?” 明舒:“补魂之术,需三样东西:碎魂、法器、记忆。碎魂就在这里,我会将它们引入刻刀里。法器……虞山大印可一用。至于记忆——” 她看向傅直浔,“柳嬿婉的记忆里也有沈良时的记忆,届时我进入她的亡魂搜寻记忆,还得你替我护法。” 傅直浔勾唇一笑:“你看,我们如何能分开?” 又是那种感觉……很是暧昧的话,明舒却并不觉得旖旎,只断定他别有所图。 但论演技,明舒也不差:“那就依仗夫君了。” 说罢,取出刻刀,催动玄学术法,将散落在枯树里的魂魄碎片,一点点牵引入刻刀。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她牵引的动作才慢慢停了下来。 深深呼出一口气,明舒睁开双眸,本就明亮的瞳孔,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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