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迟疑许久才低声重复了那两个字,虽然和自己想要的结果相差甚远,可这两个字已然是莫大的安慰,至少他能够确定,谢蕴从未想过要背弃他,这对于惶惶不安了七年的人来说,足够了。 “殷稷,去查吧,”谢济哑声开口,“去查齐王府,去查先皇,去查当年和殷时有关的所有人,你会查到的。” 就是不知道等你知道真相的时候,会变成什么样子。 “好。” 殷稷低应一声,却没有告诉他,他这些年一直在查,当初没有清明司的时候他就在查,有了清明司还在查,可先皇已逝,齐王府早散,和殷时有关的人仿佛在那两年里凭空消失了一样,他怎么找都没能找到。 但是没关系,既然确定和齐王有关,那他不管用什么手段都会把人挖出来,就算齐王府的人真的被清理干净了,可王家还在,那是齐王的母家,他们总会知道些东西的。 可现在,还是去看谢蕴更重要,他很惦记她。 他一点头,算作道别,转身匆匆出了宫门,谢济却跟了上来,落后两步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他没有说话,可殷稷知道他是在护送他,因为整座皇城还处在战乱里,守城军和京北营冲不出城只能化整为零,散落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里,到处都在厮杀。 可他们两个人却谁都没说话,安静地仿佛两个哑巴,在这嘈杂的城池内,颇有些格格不入。 “哪里有卖泥人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济才忽然开口,这座他在此出生又生活了二十年的城池,阔别五年再回来,已经物是人非了。 殷稷却也苦笑了一声:“这五年,我也很少出宫。” 出来的那几次也只是为了巡视,他从不闲逛,这座皇城不管多繁华他都不感兴趣,他只想早一点回宫,回到那个有谢蕴的乾元宫里去。 谢济也没有再追问,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那双手在滇南劳作五年,掌心已经长满了茧子,再不复年轻时候的灵巧:“我也已经不会捏了……” 殷稷和他对视一眼,两人都苦笑出来,这一瞬,七年的隔阂仿佛忽然消失了,他们好像又成了在谢家家学里的朋友,为了同一份文章命题愁苦。 可两人谁都清楚,那只是错觉而已。 身在皇位,殷稷就永远都不可能再变回那个萧稷,而谢家也不会重蹈覆辙,再相信一次皇权。 他们,终将陌路。 后面的路两人谁都没再说话,直到祁府那两个鲜明的字映入眼帘。 “进去吧。” 谢济说,自己却在门口的石狮子上坐了下来,他现在还不能进去见谢蕴,他怕看见妹妹那副样子,他会忍不住再对殷稷动手,就算明知道不是他的错,他也会控制不住迁怒的。 可殷稷进门的时候他却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她真的能治好,对吗?” 他也不知道问这么一句的意义是什么,他明知道殷稷说的也做不了准,可就是想要一个答案。 “会的。” 殷稷低语一声,像是说给谢济听的,又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只是他不能说出口的是,从薛京嘴里得到谢蕴亲自去传攻城令的时候起,他的心跳就是乱的,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像是为了佐证这预感,抬脚进祁家门的时候,他看见了很多大夫。 他心跳瞬间一滞,这场景他见过太多次了,谢蕴…… 第506章 他们的以后 他仓皇冲进了屋子,许是身体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迈进门槛的瞬间,天光被遮挡的那一刻,他眼前竟然也黑了下去。 等再清醒过来的时候,祁砚已经扶住了他:“皇上,您怎么样?” 殷稷甩了甩头,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样,现在却完全顾不上,谢蕴,谢蕴…… 他一把推开了祁砚,抬脚冲进了内室,谢蕴正安安稳稳地靠坐在床头。 混乱纷杂的世界陡然一静,殷稷乱跳的心脏也平稳了下来,双腿却仍旧发软,他不得不扶着门框才能稳住身形。 “殷稷,是不是你?” 谢蕴轻声开口,即便只露着半张脸,却仍旧露出了鲜活的困惑。 殷稷张了张嘴,好半晌才应了一声:“是我……” 他踉跄着走到床前,俯下身紧紧抱住了她:“你没事就好……” 还好他的预感不灵,还好谢蕴没有出事。 谢蕴颤巍巍抬起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我没事,你怎么样?我闻到了血腥味,你是不是受伤了?” 殷稷敷衍地应了一声,克制着松开了怀抱,他一寸寸打量谢蕴,见她身上并没有多出伤痕,这才松了口气,却是俯身再次抱住了她。 “皇上还是小心一些的好,”祁砚端着药走了进来,皱着眉头警告他,“谢姑娘断了几根肋骨,现在最好不要碰她。” 殷稷吓了一跳,完全没顾得上注意祁砚的态度,下意识松开了手:“对不起,我不知道……” 谢蕴摸索着抓住了他的手:“没关系,你没有碰到……也不知道为什么,才分开几个时辰而已,我竟然就有些想你……再抱抱我吧。” 殷稷反手将她的手握紧掌心,心口被谢蕴这句话说得又热又烫,他何尝不是,这短短几个时辰,过得如同几年那么长,他也很想她。 可他不能碰她,会弄疼她。 他克制着俯下身,隔着面纱亲吻她的唇角和下颌:“等你好了,我整天都抱着你……” 祁砚紧紧端着碗,看着殷稷的背影,眼底控制不住的流露出嫉妒,他以为这次自己终于有机会把谢蕴留下了,可原来只是他一厢情愿,谢蕴眼里根本就看不见他。 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明明他遇见谢蕴比殷稷要早,对她用的心思也只多不少,甚至当初连课业他都比殷稷出彩得多,前程要更好一些,可谢蕴选的偏偏就是殷稷。 他不服,很不服。 可情爱一事,向来不讲道理,他再不服也无可奈何。 他苦笑一声,收敛了眼底的嫉妒,将药碗放下,悄然退了出去,两人却谁都没发现。 “内乱,平了吗?” “关培在收拾残局,很快就能消停了。” 殷稷摸索着她的手背,低声和她说话,“谢济方才送我来的祁家,这会儿应该也去帮忙了。” “兄长……”谢蕴缓慢地挠了挠殷稷的掌心,“他有没有和你动手?他偶尔会有些不讲理,你多担待……” “好,”殷稷低应一声,将她两只手都拢在了手心里,“一家人,不会计较。” 谢蕴笑了一声,她喜欢殷稷说的一家人这三个字,不管有几分真心,都至少说明,他在这世上,不再是一个人了。 “那我替他谢你了……你的手好凉,我给你捂一捂……” 她试图将殷稷的手包在手心里,许是两人手掌相差太大,她动作笨拙得厉害,试了几次竟都没有将那双手抓住。 “我不冷。” 殷稷开口,再次将谢蕴乱动的手包在了手心里,却随即皱起了眉头,刚才他情绪激荡之下没有察觉,现在才发现她的体温好像有些太高了。 他摸了摸谢蕴的额头,被烫得变了脸色:“谢蕴,你在发烧!大夫……” “已经开过药了……” 谢蕴含糊一句,并不想讨论这个话题,“许是断了肋骨闹的,不妨事……兄长现在什么样子了?” 她刚才其实想摸一摸谢济的脸的,可是时间太紧,她不敢耽误,等他再过来的时候吧,应该不会太晚吧。 殷稷起身将药端了过来,察觉到药还很烫便放在了一旁,闻言轻声开口:“他和以前不大一样了,性子沉稳了不少。” 短短一句话包含了太多内容,谢蕴有些疼惜:“他们吃了很多苦。” “我会补偿他,”殷稷在床边坐下来,再次抓住了谢蕴的手,神情逐渐坚定,“我会替谢家平反,把属于他的东西还给他,谢蕴,答应你的事我都会做到,留下来好不好。” 他垂眼看着谢蕴,因为谢济那一句保全,这一刻他终于不必再逼着自己放手,终于有了要她留下来的底气,倘若谢蕴心里一直有他,那他们为什么要分开? 他想和她成亲,生子,到老,然后一起埋到没有旁人的陵墓里去。 “好。” 谢蕴低语一声,答应得毫不犹豫。 殷稷怔了怔,虽然他已经想到了谢蕴会答应,却从未想过会如此简单,原来想要留下她并不需要做那么多事情,原来一句话就可以。 他眼眶骤然发烫,仓皇低下头,将谢蕴的手紧紧抵在额头:“等唐停回来,等治好你的病,我们就完婚,我要办一场最盛大的帝后大婚,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成亲了……” 谢蕴仍旧应了一声好,抽出手一下一下抚摸他的发丝。 在这份安抚里,殷稷慢慢平复了情绪,兴致却逐渐高昂,他隔着手笼亲吻谢蕴的手背,一句一句说他们的以后。 他不打算给谢蕴准备她的皇后寝殿,不然万一吵架了,他会被撵出去; 他们还要生一个像极了谢蕴的女儿,他会亲手带大她,把他从未拥有过的父爱全都给她; 他要另起一座陵寝,等他们携手白头之后,只埋他们两个人…… 谢蕴静静听着,他说一句她就应一声,若是可以,她也想给殷稷那样的以后。 第507章 今天的谢蕴很粘人 “今年的雪好像下了很久……” “是啊,”殷稷低应一声,一听这话就知道谢蕴是想看雪了,他倒了杯热茶让她捧着暖手,这才朝窗边走去,“这么大的雪,就算梅花不开,梅林应该也白了……” 身后忽然一声响,他连忙回头,就见刚刚那杯递到谢蕴手里的茶落了地,杯盏已经四分五裂了。 “可烫着了?” 他快步走过去,抓着袖子擦了擦谢蕴湿了的手笼,他很想将那东西摘下来看看谢蕴伤得如何了,可谢蕴的手指却蜷缩了一下:“没事……” 他叹了一声,也没勉强:“我让人来收拾一下。” 他起身走了,谢蕴听着脚步声远去这才慢慢抬起手,却只抬到一半就僵住了,身体果然是不听使唤了,先前她还存着幻想,以为只剩了一颗药是因为其它的被她不小心弄丢了,现在看来,是她无知无觉的时候被人喂下去了。 能碰她药的人就那么多,没有人会想害她。 或许,这就是命。 若是一颗药的效用是一天,那明天卯时就是她的最后期限了吧,唐停,你能回来吗? 她睁着无神的眼睛循着风来的方向望向窗外,也不知道兄长什么时候能忙完,她还没来得及和他好好说几句话…… 下人很快来收拾了东西,殷稷和祁砚落后一步,后者手里还提着个食盒。 “内乱发生的突然,府里没有备下菜,只能委屈皇上和谢姑娘了。” 他将食盒放在桌子上,从里头端出了两碗面来,谢蕴敛下所有情绪,颔首道谢,殷稷端了面过来:“你不好乱动,我喂你吧。” 谢蕴摇了下头:“许是发烧的缘故,我没有胃口,你吃吧。” 她又循着风望向窗户:“外头的动静越来越小了,很快就会有朝臣来求见你了。” 殷稷皱了下眉头,这群缩头乌龟,他现在并不待见他们,可前不久才清理了萧窦两家的余党,现在朝中很多官职都有所空缺,要是再罢了旁人的官,朝堂就要运作不起来了。 “罢了,这账以后再算。” 他叹了一声,又问了谢蕴一句,见她实在不想吃只能作罢,自己走远一些去吃自己那碗面,却刚吃了两口,谢蕴就轻轻喊了他一声。 他连忙放下碗筷:“怎么了?又想吃了?” “没有,我只是想知道你在哪个位置。” 殷稷被问得心里一软,拉着她的手轻轻往前一指:“我就在你正前方。” 谢蕴低应了一声,明明看不见,她却努力睁大了眼睛,看得殷稷心里莫名的酸涩,他尚且能日日见到谢蕴,可谢蕴却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见到他了。 “殷稷……” 谢蕴忽然又喊了一声。 “我在,”殷稷从莫名的情绪里回神,也没心思再吃面了,重新坐到了床边,“我就在这里,怎么了?” 谢蕴抓着他的手指动作迟缓地一下下摩挲:“没什么,没听见你的动静,我以为你出去了……” 话音落下她才松开手:“去吃吧,我没事。” 殷稷却没走,不知道是不是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的缘故,今天的谢蕴有些粘人。 “不吃了,读书给你听。” “吃完再读吧,苦战一宿,若是再不吃饭,身体该扛不住了。” 殷稷这才迟疑着退回桌旁,谢蕴果然没再喊他,只竖起耳朵听着他那边的动静,一丝一毫都没有放过。 可很快,连这样的声音她都听不到了,因为外头来人了。 叛军在千门关守军的刻意诱导下,已经全部集中到了城西,外面已经有胆子大的百姓出门查看情况了,朝臣们自然也不能再躲着。 “去见见吧,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殷稷皱了皱眉,不知为何,他很不想去,可城中刚经历了内乱,他理应去安抚人心,这是他的责任。 “我很快回来。” “好。” 谢蕴抬眼,在一片黑暗里,听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 殷稷…… 她在心里轻轻喊了一声,你不要去太久好不好?我怕我等不到你回来…… 她轻轻合了下眼睛,手却忽然被人抓住,殷稷去而复返:“我想了想,还是不急于一时,明天再见他们也是一样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回来,只是在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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