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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铮待她果然不同,甚至可以称得上宠爱。反而是邵雪晴那边,可能两人都觉得尴尬,他少有去走动,邵雪晴成日以泪洗面,瘦了许多,骆月自顾不暇,也顾不上去管她。 冯蕴呼一口气,笑了笑。 自古美人计是上计,骆月应是不会让她失望的。粫 冯蕴又打开了邢丙递上来的一个小包。 打开前,冯蕴以为是骆月差人带的中京特产,没料到打开一看,她还是小瞧了这么个玉楼春的花姑娘,里面有春画便罢了,居然还有两个小物件,一个是玉势,一个是缅铃,上面直说是“中京看到的新鲜玩意”…… 冯蕴自认活了两辈子,是个见多识广的老色鬼了,看到骆月给的东西仍是双颊滚烫,做贼似的,以极快的速度看看仆女,然后将东西藏在木案下的抽屉里,想想又怕小满和大满看到,连同匣子一起往书柜后面塞…… 她两个不爱看书,不会去翻这个。 做完这些,她发现自己出了一身薄汗。 濮阳漪在西堂坐着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崔稚看上去倒很是安静,西堂有一扇大窗户,挂着竹制的帘子,依稀可以透出去看到窗外的景色。 冯蕴过去,濮阳漪就露出不满。粫 “以为姬掉到茅房里去了。” 冯蕴笑了笑,朝她行过礼,在席上跪坐下来。 “怠慢了。” 濮阳漪不轻不重的哼一声。 崔稚是个看上去很文静的女子,除了到庄子时问了个好,再没有一句话。 崔稚只有十六岁,和她的姨母李桑若,看上去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李桑若杏仁脸,面相尖锐棱角明显,会给人冷漠清高的印象,气势很足,也称得上美貌。粫 崔稚面如满月,圆润富态,正是那种世家大户喜爱的“旺夫脸”,耐看、温柔,皮肤和那一头乌发看得出来有细致的打理,但不会令人惊艳,不如濮阳漪那么白皙,更不如冯蕴的天生丽质。 也许是崔稚并不发自内心喜欢来长门庄,也很不喜欢冯蕴的原因,眉目间便不时流露出几分冷淡来。 只有濮阳漪从头说到尾。 这个平原县君虽说已经守寡有些时日了,但也不过才双十出头,是个年轻女子,有的是好奇心,问东问西。 冯蕴客客气气地应付,以尽地主之谊。 坐片刻,濮阳漪便要出去看农田。 荷塘边尚有两朵残荷,她看着亮了眼眸,恨不得要下水去捞上来。粫 在她的家乡平城,是没有这些东西的。 于是冯蕴又讲了些荷与藕的事情,濮阳漪听得津津有味,崔稚表情冷淡,一声不吭。 冯蕴只当看不出她的不耐烦,让人备了茶水在塘边的茅草亭候着。 “县君走累了,歇一歇吧。” 濮阳漪问了任汝德同样的话。 “这茶甚香,叫什么名字?” 冯蕴:“远恨绵绵。”粫 濮阳漪品了一下,“很有意趣。喜欢。” 她是个直肠子,有什么都挂在嘴上。 崔稚眉头不经意蹙了下,打量一眼冯蕴。 “舅母——”阿左的声音从荷亭的台基下传出来,因为人小个子矮,没有露出脑袋。 阿右在他的身边,不停往上跳,手上举高敖七的信。 “舅母我要上来。” 阿左也道:“我和阿右有事要说……”粫 冯蕴皱了皱眉。 这个称呼怎么叫着叫着又叫回去了? 当着外人的面,冯蕴没纠正他们。 “上来吧。” 第98章 冯姬妖媚 两个孩子都很懂规矩,在两个仆女的带领下走上来,先对濮阳漪和崔稚行过礼,这才对着冯蕴撒娇。蕀 “舅母,阿兄的信里,一句都没有我。” 阿左点头称是,“为什么没有我?” 阿右小嘴巴嘟了起来,“阿兄信里只有舅母,都是给舅母说的话……” 阿左:“还有鳌崽,有鳌崽,没有我们。” 两个孩子你一句我一句,很是不满,冯蕴只觉得好笑,因为她没有多想什么,但崔稚的表情却有些僵硬。 来时敖夫人就告诉她,“冯姬妖媚”,有蛊惑男人的本事。 出发前入宫,姨母又是一番叮嘱,她原以为敖夫人和姨母在意的是这个冯姬媚惑裴大将军,可到安渡城见到冯姬的当天……蕀 她就坐在马车上,亲眼看到敖七从冯姬的背后走过来,那目光落在女郎身上,灼热而明亮,专注得看不到周遭的任何人…… 崔稚认识敖七很多年了。 因为敖夫人没有女儿,她常去府里陪伴,可以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敖七不喜欢她,崔稚知道,也不怎么在意。 世间夫妻有几个是彼此心悦才在一起的? 她会嫁给敖七,是在她尚未及笄前就确定的事情。 她没有对谁情深如许,只是顺应父母的安排罢了。她甚至没有想到,一年多不见的敖七,会长得那样高那样俊,那样的英姿勃勃,一眼看去便心跳如雷……蕀 可他在对着别的女郎笑。 崔稚心上针扎似的,气得受不住。 那一刻,她才醒悟过来,敖夫人为什么要让她跟着平原县君来安渡,又为什么要再三叮嘱她看好敖七…… 看来当娘的,是知道了儿的心思,想压又压不住。 然而,她又能如何? 那天她和敖七在将军府里匆匆见了一面,她仅是将敖夫人的话转达一下,敖七就一脸的不耐烦,坐了不到一刻钟就离去了。 就那样还只是为了阿左和阿右。蕀 隔日便跑到信州去了…… 没有跟她告别,阿左和阿右也交给了冯蕴,而不是她。 如今来信,莫说不提她一句,便是他的亲生弟妹都没有想起,满心满眼只有这个冯姬…… 在中京时,她很瞧不上姨母如临大敌的样子。 到了安渡郡她才发现,冯姬怕是把敖七也迷得找不着北了。 阿左和阿右还在找冯蕴告敖七的状。 濮阳漪则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要过信来。蕀 “来,给我看一看,看看你们阿兄都说了什么……” 小孩子没心机,自然交信给她。 冯蕴来不及阻止,也不方便阻止,只是微笑着,让小满拿帕子来给两个小家伙擦手。 濮阳漪看着信,笑得脸颊一阵抽搐。 尤其看到敖七一字字安排冯姬要如何吃鱼的时候,那脸上的表情再控制不住,扯着崔稚就问: “阿稚你来看看……笑死我,从不知敖七这般细心……” 崔稚不太自然地扯了扯嘴角。蕀 “信是给冯姬的,妾不便看。” 濮阳漪翻个白眼,“你啊,除了那一身肉与我相似,性子真没我半点洒脱。计较这些做什么?” 她两个平常玩笑惯的,崔稚并不会生气,可今日大概有冯蕴在侧,崔稚脸颊通红,眼眸当即便暗沉下来,双唇紧抿着,一副想要发作又不得不忍耐的样子。 她当然不算胖。 这个世道也不会嘲笑胖子。 因为有能力吃胖的人,那都是贵人。 可崔稚本就觉得姿容被冯蕴狠狠压了一头,再被濮阳漪没心没肺的一说,整张脸都垮了。蕀 “平原,你何时回城?” 她耐不住了,说了来花溪的第一句话。 濮阳漪好像没有发现她的情绪。 “不急呀,怎么也要吃了饭再走。” “回城吧,一会天色暗了,不安全。” “我还想和冯姬说说话再走呢,我听他们说,冯姬的庄子里吃食是极好的,你不想尝尝?” 崔稚沉着脸:“那你留下吃吧,我先回城。”蕀 这个乡野小庄子,她半刻钟都待不下去了。 说罢正要起身,突然看到一只土黄色的怪猫从脚下窜过去,毛绒绒地擦过她的小腿,吓得尖叫一声。 “快抓猫!” 两个仆女赶紧摸住她。 “哪里?哪里有猫?” 鳌崽本来已经走过去了,崔稚这一激动,也惊吓到了它,条件反射地伸出爪子,一把扯住崔稚的衣裙…… “啊——”蕀 崔稚长声惨叫,“救命!” 冯蕴立即起身阻止,“崽崽!” 鳌崽听到吼声,飞快地蹿到茅草亭上,大抵是受到惊吓,身子紧绷着探出来趴伏着,后背弯成一张弓的模样,嘴里发出嘶哈嘶哈的警告…… 冯蕴连忙道歉,让仆女倒水给崔稚压惊。 “没伤到女郎吧?” 崔稚双手抱住胳膊,像是恶心坏了,一张小圆脸唰白唰白的。 “冯姬庄子上怎会养这么丑陋的猫……”蕀 冯蕴蹙了一下眉,“它不丑。” 崔稚:“可是它会抓咬客人,赶紧打杀了吧。” 冯蕴想到那天裴獗离开庄子前说的话,再看一下崔稚满脸苍白的样子,认真道: “抱歉,吓到女郎了。鳌崽平常不会冲撞人的,它很乖,只是有点胆小怕生。要是贵人的衣裳损坏了,我来赔……” “不用你赔。”崔稚来这半天已是受够了气,冷眼对濮阳漪道: “平原,我先回城了。” 这下濮阳漪不好再说什么。蕀 “那你先走,我晚点再回来。” 冯蕴没有想过留她们下来吃饭,更没想到濮阳漪会这样不客气,送走崔稚,赶紧让人安排饭食。 中京来的贵人不缺吃的,冯蕴也不舍得大鱼大肉地招待,让灶上准备了野菜炒鸡蛋,篙馍和凉拌鲜笋,全是村里找得出来的东西。 冯蕴笑道:“乡野村舍,没什么可招待的,县君见笑了。” 濮阳漪吃得很满足,饭罢在庄子里消消食,整个人神清气爽。 “今日收到中京复信,台主暂时抽不开身来接阿左和阿右,又不很放心侍卫们来去,让我先照管他们一阵……” 说罢也不管冯蕴愿不愿意,更不管阿左和阿右怎么想,笑着安排。蕀 “两个孩子就麻烦冯姬了,我改日再来拜会。” 冯蕴心里话,你可千万别再来了。 但远离中京,即使有侍卫随行,出门也不安全。 尤其眼下的花溪村,新入籍的人里面鱼龙混杂,三教九流都有,冯蕴并不放心濮阳漪,让叶闯带几个人将她平安送回安渡城,这才回来复命。 不料,濮阳漪又让叶闯带回一件礼物。 说是对她盛情款待的回礼。 一支花蔓状的掐丝金步摇,上面镶嵌着宝石,造工精致而独特。蕀 金银在当下极是贵重,民间几乎看不到影子,这一看便知是皇室贵族才会佩戴的饰品,而且平原县君实在大方,随手就将打发给了别人。 濮阳漪在晋国的受宠可见一斑。 小满看得满眼发光,“平原县君喜欢女郎,我也喜欢她。那位崔四娘子,就很不讨喜了,来别人家做客,倒像是别人欠了她钱似的,拉着个脸,还骂鳌崽长得丑,哼,敖侍卫最喜欢鳌崽了,要让他知道鳌崽被他的未婚妻骂了,定然要发火的……” 冯蕴不听她聒噪,将花蔓步摇递上去。 “收起来吧。” 小满哦一声,小心翼翼地捧着,放入冯蕴的首饰匣里。 女郎以前没有什么好的首饰,陈夫人总说等她出嫁再置办,其实大家都知道是陈夫人舍不得给冯蕴花钱。不然,冯莹还没有许人家呢,身上穿的、戴的,日常里用的,哪一样都比冯蕴好上许多……蕀 所以,冯蕴的首饰匣里,其实没有几件拿得出手的佩饰,她平常也不怎么用,在花溪村里穿戴太过会显得招摇。 “平原县君真是好人。” 小满又夸赞了一句。 冯蕴看着她,忍不住摇头。 “等你出嫁,我也给你置办一身行头。” 小满的脸登时臊了起来。 不由又想到那个同将军去了信州的左侍卫。蕀 跟将军在一起,想必不会受伤吧? - 人都走了,夜里的长门庄里十分安静。 冯蕴知道她的部曲和裴獗留下的侍卫会将庄子守护得很好,即便晋齐战场近在咫尺,她也可以安稳入睡…… 但她睡不着,脑子里想了许久…… 突地,她坐起来,好像想到什么似的,手执灯火到书房,将那个骆月送的礼物拿出来。 玉势打磨得十分光滑,但把头那里有一个暗塞,许是为方便清洗设计的,冯蕴将它从中拧开,入鼻的先是一阵香……蕀 里面居然塞了香粉。 她嫌弃地取出来,对着灯火再照。 里面平塞着一张纸,不注意发现不了。 但纸上没有字,空白一片。 冯蕴琢磨了片刻,想到玉堂春以前的一种表演绝技,用一种果类汁水写出的隐形字…… 于是她将白纸放在火上烤,立即有炭色的字体显现出来。 “韦铮新任大内缇骑司副司主,很不高兴。昨夜醉酒回来说,司主姓宋,是太后的面首……韦铮吃味了,大骂姓宋的是个草包,还说宋草包派了另外几个草包去安渡。”蕀 “妹妹保重,依姐姐看,许是冲你而来。” “韦铮说,他要坐等姓宋的栽个大跟头,姐姐如此贤惠,自然要帮夫君一把。他要做了司主,也便宜我们姐妹行事……” 冯蕴双眼微眯。 将纸条在火上烧毁,眼里露出一抹亮光来。 果然她没有看错骆月。 此女,竟能带给她这样的意外惊喜。 次日起床,冯蕴神清气爽,找邢丙过来,问了一下村里张家兄弟的情况。蕀 又吩咐道:“找两个信得过的人,安排他们多和张家走动。” 邢丙微微一怔,“女郎要做什么?” 冯蕴道:“知己知彼。安排去吧,手脚干净点。事后不要亏待人家便是。” 邢丙应声下去。 冯蕴洗漱好,准备出门。 农具坊今日上梁封顶,她得过去。 下了点小雨,天气又转凉了,小满特意为她翻出一件氅子。蕀 那是一件半旧的,从将军府,也就是以前的太守府带过来的。 冯蕴以前也没有什么新衣服,这件算好一点的。 小满便有些埋怨以前的陈夫人。她现在敢埋怨了,会把话说得很难听,也学了些乡野村妇骂人的话,什么“贼婆烂妇”的说了一大堆。 平常她是不敢说的,这次没有忍住,让冯蕴刮目相看。 于是,她便想起立秋前左仲带来的狐狸皮。 大满道:“狐狸皮女郎交给应容了,让她帮着做一件氅子,女郎忘了?” 冯蕴是没什么印象了。蕀 那时候热得很,谁去想狐狸皮? 她道:“那你抽个时间去城里问一下,看应容做好了没有。” 大满应下来,主仆三人这才出庄子,往农具坊里去。 远远地便看到一群人,欢天喜地围在坊前的空坝上,指指点点。 第99章 定下小计 冯蕴过去的时候,涂家坞堡的三个匠人几辆牛车,正拉着一些制作工具和材料过来。聼 村里人过来围观,满是骄傲和喜悦,前来帮工的邻村人则是眼红。 “花溪村日子越过越好了。” “里正娘子的本事,那可是旁人比不了的。” “唉,注籍的时候大意了。落户花溪村多好。” 为了今天,冯蕴特地买来两挂炮仗听响。 她很喜欢这个,喜气,热闹。 噼里啪啦的炮仗声里,冯蕴大声宣布。聼 “花溪村农具坊,开张啦!” 说是一个作坊,其实房舍很简陋,四周是用木材和石头合围而成,石木的柱子,茅草的顶子,最中间是一个中空的天井,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大大的“回”字。 涂家坞堡的匠人参观了一下,当即对这个造型简单却实用的“回”字形作坊赞不绝口,直说回去以后,要照着修一个青砖结构的,让冯蕴提供图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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