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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荒山,店铺,不是从冯家手上得来的,是新朝廷按照新政,重新划分给我的……”姼 “十二娘你说话要凭良心。”陈夫人方才吼闹一阵,嗓子都劈了,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但还是用足力气,声嘶力竭地怒斥。 “若不是有冯家家产在先,新朝廷凭什么划分这些财产给你?先有因,再有果。在场诸位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不用我说,他们都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有你冯十二娘,揣着明白装糊涂!” 冯蕴莞尔,“我是真糊涂。你一个南齐的郡守夫人,凭什么到大晋的土地上,要东西?” 陈夫人冷笑一声。 “两国订立盟约后,互商互动,晋人在齐置业,齐人在晋买卖,司空见惯,朝廷亦是鼓励,才得如今的欣欣向荣。有民间财物纠纷时,官府认的是证物,是契书。怎么,你们朝廷允许的事,你却不允许?” 冯蕴看她眼里闪出的几丝得意,笑了一下。 “是我误会了,陈夫人不是鲁莽行事。而是有备而来。看来是没少研读两国政令律法。”姼 陈夫人哼声,“说破天去,冯家的产业,也应当归还冯家。你要肯承认自己是冯家人,我当娘的,也能为你备上一份丰厚的嫁妆,你要当真撇清关系,那就别怪我,分文不给了。” 她点点头,“好。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那这个问题的纠纷点在于,你的地契房契和我的地契房契,哪一个做准,对不对?” 陈夫人再次用力,甩开挟持的部曲。 “这算什么纠纷?我在前,你在后。我是真金白银买来的土地庄子,而你是分文未取的霸占。走到哪里去,都是这个理。” 冯蕴轻轻一笑。 “你说你有理,我说我有理,再争论三天三夜,也说不清楚。这样吧,你主张财产,那你去衙门里告状,就说我霸占,看衙门要如何判断?” 在大晋的衙门当然是帮着她说话。姼 陈夫人心里明镜似的,瞥着她低哼一声。 “那我在齐国告状,你认吗?” 冯蕴笑了起来,“在哪里告状全凭你的心意。齐国朝廷要如何审理,也是你们的事。不过我认不认,就看我的心情了。” 陈夫人冷笑一声,刚要说话,冯蕴突然敛住笑容,冷冷看着她,话锋一转。 “财产是你我间的私人纠纷,既然你我双方各执一词,那便容后再议。眼前要处理的,是你陈夫人违反我花溪村规的事情。一码归一码……” 她嗓子略略一拖。 在陈夫人疑惑地目光里,突然沉喝。姼 “来人,将陈夫人按到条凳上,笞五十。” “冯十二娘!”陈夫人见鬼似的瞪大双眼,看着冯蕴不徐不疾甚至带着笑容的表情,几乎快要疯掉了。 “你不要乱来,就算我不是你的继母,还是齐国的郡守夫人,你一个晋国里正,因何能惩罚我?” 冯蕴道:“晋齐之间的事,以国法论。而花溪村的事,按村规办。” 陈夫人嘶吼:“孝道呢,你的孝道呢。” 冯蕴嘴一撇,“你就当我不孝吧?动手!” 两个部曲拖着陈夫人就要上条凳,陈夫人手足并用地挣扎,大喊大叫,那披头散发的样子,形若厉鬼。姼 她这辈子都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 大声喊着冯蕴的名字,没有求饶,全是诅咒和谩骂。 冯蕴充耳不闻,就像没有听见一般。 这点屈辱算得了什么? 比起她和冯莹母女俩上辈子施加到她和渠儿身上的,不过九牛一毛。 “打。” 一个字,平静无波。姼 就好像打的是猪是狗是不值一提的人,而不是自己的继母…… 人群里的议论越发激烈,劝她息怒的声音,也更多了。 那些从并州来的南齐侍卫,见状也坐不住了,齐齐呐喊起来。 “我们夫人是齐国诰命之身,一个小小的晋国里正,岂有处罚之权?仗势欺人,给你们拼了……” 不得不说,这一群人还是热血汉子,很是忠心,大声嘶吼着,冲上来便要保护陈夫人。 可到了长门的地盘,他们那点子武力,根本不值一提。 大槐树周围,不时传来尖叫和劝阻。姼 冯蕴面无表情地看着,拔高声音。 “冯府侍卫,全是帮凶,以等同罪,各笞五十。” 此言一出,激起了冯府守卫的怒火。 “杀人不过头顶地。冯十二娘欺人太甚,杀!” 眼看就要血溅当场,村道上传来一阵马蹄声。 “端太后懿旨到——” 第435章 鸡犬升天 内侍略带尖哑的声音,远远传来,带着几分威仪,也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糠 村里已经住了一位隐居养病的皇帝和陪儿子就诊的大长公主了,怎么又来了太后懿旨? 虽说大人物见多了,但还是挡不住村人的好奇。 一群人齐刷刷回头,宛若划出的一条人浪,直直朝村道看去—— 冯蕴也没有耽误,吩咐邢丙看好陈夫人这一群人,连忙放下手炉起身,整理好衣裳,走到台阶的下方相迎。 马蹄声越来越近。 不是一个人,而是三四个。 冯蕴定睛看去,尽管已有心理准备,可看到行首之人是端太后身边的大太监徐永时,还是略略吃了一惊。糠 当初缇骑司的韦铮曾经告诉过她。 端太后性情柔弱,并无治国之能。内事不决问太监徐永,外事不决问丞相敖政,自己并无半点主见。 那个时候她就怀疑过这个徐永的背景,但隔着深闱红墙,她没有办法深挖,而裴獗那边,大概也不值当为一个太监得罪端太后…… 徐永看上去也就三十来岁的年纪,细长脸,白皙、清瘦,比冯蕴想象的年纪更轻,但行事却极为沉稳,跃下马来,二话不说,先向冯蕴行礼。 “宣光殿太监徐永,见过雍怀王妃。” 冯蕴客气地还礼,微笑道:“不知公公驾到,有失远迎。公公见谅。” 徐永眼风扫向那张柔媚的脸,除了满带善意,看不出其他,于是也跟着微笑,客套两句,再次抱拳作揖。糠 “小人奉命前来传太后殿下诏命,王妃接旨吧?” 冯蕴连忙敛住表情,弯腰听旨。 徐永抖了抖手上的绢帛,轻轻嗓子便道: “天寿元年冬月二十七,太皇太后懿旨:雍怀王妃冯氏,知书达理,淑行贞蕙,才高八斗,屡立奇功,使安渡民有所安,人心思晋,其德行与才华,足堪妇德之典,千古流芳,特赐为雍怀王府长史,以彰其功……” 四周一片哗然。 冯蕴是大晋第一个女里正。 这是又要做第一个女长史了?糠 可她去做长史,里正谁人来做?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里,徐永顿了顿,慢慢抿唇,耷着眼皮,慢条斯理地往下念。 “太后懿旨,花溪自长河开凿,人口陡增,其旧制已多有不便,此旨,特升花溪村为花溪乡,由冯氏兼任首位乡正,治理花溪,以彰其德。” 花溪乡了? 村里人的眼睛陡的增大。 冯蕴升官与他们没有什么关系,也没有切身的利益,顶多就是看个热闹,但花溪的行政晋升,却与他们的命运息息相关。 以晋旧制,百户为一里,十里为一亭,十亭才为一乡……糠 老天! 从此花溪乡得是多大啊。 村人很兴奋。 不仅花溪人要跟着冯十二娘鸡犬升天,就连花溪村都要飞升了! “以后是不是不能叫里正娘子了,要叫……” “乡正娘子?” “这个称呼好,听着便亲切。”糠 “乡正乡亲,好。” 村人的脸上流露出快活的表情,但说话的声音很小,生怕影响徐公公念旨,听在徐永耳朵里,就如蜜蜂在嗡嗡一般…… 他皱了皱眉,接着念出一串赏赐的财物清单,然后略略停顿,抬眼看向冯蕴,合上绢帛双手递上。 “太后殿下另有口谕,望冯长史悉心辅佐雍怀王,共扶大晋江山。” 冯蕴神色恭敬,表情却没有改变,笑容得体,却看不出半分突然升官的激动。 “冯氏女谢主隆恩。”她双手接过绢帛,慢慢步上台阶,安置在神台上。 众人见她如此,好像这才明白过来。糠 长门摆神台香案的用意,为正村规,也是为了等着这一道旨意啊。 哪怕远在花溪,村里人也多少知道一点时局。 当今的太后殿下就是一个提线木偶。别看她一道旨意下来给了冯蕴,给了花溪村天大的好处,但她的心里未必想这么做…… 很明显,这些出自雍怀王的授意。 那冯蕴早早知情,不也寻常? 众人都在心里胡乱猜测。 但事实上,冯蕴除了知道自己会升任王府长史,别的事情,当真没从裴獗嘴里听到一个字。糠 当然,这是喜上加喜。 她奉好太后懿旨,转身便让阿楼带徐永进屋,去吃茶歇息。 “我还有点小事要办,容后再来请安,怠慢公公,见谅。” 徐永早就发现了村子里的不同寻常。 槐树下的院坝集结这么多人,正事不干,在干什么? 他若有所思,“王妃在这里开堂断案?” 冯蕴面不改色,那一抹笑容就像是贴在脸上的一样,不多一分,不少一点,恰好可以表达友好。糠 “徐公公见笑了,只是有一桩违背村规的事情要处理……” 她声音未落,陈夫人便叫喊起来。 “徐公公救命啊!” 身为一个诰命夫人,又是陈家女,陈家妇,她怎么可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低等仆从按在长凳上笞臀? 如果冯蕴真这么做了,她的脸面往哪里搁? 从今往后,她又该如何再现人前? 她看着徐永,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双眼露出殷切的光芒。糠 “公公,我是从并州来的,郡太守冯敬廷之妻……” 略微一顿,她又恶毒地看着冯蕴,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补充: “冯十二娘之母。” 徐永哦一声,露出愿闻其详的表情。 冯蕴的目光在他和陈夫人中间巡视一遍,唇角微掀,慢慢补充四个字。 “恶毒继母。” 徐永瞥来一眼,失笑。糠 陈夫人急急地道:“公公替我评评理……” 她又将方才的说辞在徐永面前说了一遍。 “这财产本属于冯家,冯十二娘这根本就是霸占?” 徐永眉头微蹙,半晌,才回视陈夫人。 “夫人,杂家只是一个……太监。” 冯蕴暗暗哼笑,目光冷冰冰的。 “财产的事,我已与夫人言明,可找衙门决断。此处再不必提。但村规是无论如何也要执行的。村规不正,花溪村……不,花溪乡如何治理,我这个乡正,又当如何行事?”糠 她朝徐永行礼。 “请公公移步客堂,容我惩办完,再来奉茶。” 冯蕴说得客气,徐永却不敢受雍怀王妃的“奉茶”和小意。 “不敢当,不敢当。王妃自便,小人便敬谢了。” 他弯下腰去,身子低得比冯蕴更低,才慢慢直起身,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陈夫人惶恐的脸,微微一笑,挺直胸背,在阿楼的带领下,径直去了客堂。 人群里传来低低的松气声。 冯蕴转头,迎上陈夫人怨毒的双眼。糠 “愣着干什么?执行村规。” 众部曲齐声,“喏。” - 这一天,花溪村的惨叫声和叫骂声,持续了足足半个时辰。 从陈夫人到侍从,各笞五十,一个都没有少。 只有陈夫人的一双子女和随身的四个仆女,躲过了一劫。 冯贞早已哭成了泪人。糠 冯梁边哭边喊,好几次想跑到陈夫人的身边,又被仆女拉了回来,对着冯蕴大声斥骂。 他想不通,这是怎么了。 从前长姊不是这样的…… 不说阿母,就连他都可以随意在长姊面前发火,而她从不敢还嘴。 于是年岁尚小的冯梁,即使心有疑惑,还是控制不住的孩子心性,试图将愤怒、屈辱,发泄在对冯蕴的质问和骂声里。 冯蕴平静地看着他,冷冷道:“有骨气,你就替你娘受这五十笞。我便饶了她。如何?” 冯梁的脸,瞬间变得苍白。糠 他羞愧地咬着下唇,盯着冯蕴摇摇头: “你不是我的长姊,你是恶魔,你是会吃人的恶魔。” 冯蕴冷笑:“拉下去。再给我嚎一声,一同执法。” 冯梁闭嘴的速度堪比冯蕴下令的速度。 就连冯贞的哭声,都戛然而止。 冯蕴微微一笑。 原来这便是陈夫人要的孝顺,长见识了。糠 这一天,陈夫人是被人抬着丢到马车上的,冯蕴为免吓到村里的小孩,让人为她裹了一条毯子,遮挡屁丨股上的血迹。 马车离开花溪,陈夫人仍然在骂。 她嗓子已经完全哑了,破锣一般难听。 但令人惊讶的是,养尊处优的贵妇人,居然生生受了五十笞,没有因疼痛而晕厥过去…… 冯蕴喜欢占足了理再动手,这一局打得很爽快。 就是稍有一点不足——早知陈氏这样耐揍,正该多打几下。 对她生笞继母的行为,围观的人群里,看法是不一致的,各有各的见解,甚至南辕北辙。糠 但冯蕴就像不知道那般,面带笑容地目送陈夫人的马车离开,然后才温声对众人道: “腊月初六、初七,为庆花溪由村及乡,长门出资摆两天流水席,与乡亲同喜。” 人群略一惊怔。 接着便是山呼海啸一般的恭贺声,以及欢呼声。 第436章 有何猫腻 冯蕴按村规笞杖陈夫人的事情,引发了不小的声浪。不只是花溪乡、安渡郡,便是远在涂家坞堡的涂堡主和涂夫人,都听说了此事。陁 腊月初七,涂家夫妇天不亮便动身,往花溪赶。 那一天,天空现出久违的太阳。 冬日明媚,霞光万丈。 冯蕴得到仆从消息,亲自带人迎到村口,给了涂伯善夫人极大的礼遇。 这样的阵仗和陈夫人来的那天,截然不同,人还没到,整个花溪都知道冯蕴家要来贵客了。 恰逢今日冯蕴大摆流水席,涂伯善夫人看到的,便是花溪最热闹最和谐的景象。 这里美景如画,人人带笑,面容幸福温暖,行走其间,仿佛置身于没有纷争没有痛苦的世外桃源,安逸自在……陁 “怪不得有人说花溪即天堂。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马车落地,涂夫人拉住冯蕴的手,便开始笑盈盈的赞叹。 冯蕴去过涂家坞堡,那里的格局和布置,倾盖于世,处处可见美学,她只能当涂夫人是客气,微笑着将人往庄子里请。 “比起夫人的巧思,不值一提。认真说来,我还是跟涂家坞堡学的呢。” 涂夫人乐不可支,看一眼自己的丈夫,谦逊地道:“要这么说,那阿蕴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冯蕴莞尔,“夫人真会夸人。” 涂伯善在旁笑道:“她在家也时常念叨你,夸起你来就不停口,今日总算过来,可以当面夸了,你就满足她的心愿,让她一口气夸个够吧。不然回去,遭殃的又是我的耳朵……”陁 涂夫人嗔他一眼,啐声。 “别胡说八道,把阿蕴吓倒,饶不了你。” 说罢转头对着冯蕴,又腻出一脸的慈母笑,拉着她就不肯放手。 “老涂说的倒也不假。你这孩子,就是讨人喜欢,能干、豁达,没得挑剔,要是我家那两个孽账,有你一半懂事,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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