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拍中脑袋的人,当场便倒下,院外传来惨叫…… 有人试图爬上院墙,被早有防备的侍卫打落下去。 邓光气红了眼。晋 这根本不是男人打仗的路数,而是泼妇骂街才会用的阴招。 “小人行径。” 撞门的加紧了速度,别院内外充斥着叫声,骂声和喊杀声,激烈得如同一场小型的战斗。 “女郎!”小满颤歪歪从城墙滑下来,蹲在地上便吐了。 “我,我好似砸死了人……” 她本就习武,又常做粗活,力气很大,一坨石头拍下去,刚好打中了那人的脑袋。 这是小满第一次杀人。晋 冯蕴看她吐不出来直喘气的样子,走近安慰。 “你不杀他,他就杀你。你只为自保而已,你没有错。” “杀!”喊杀声比方才更激烈了几分。 邓光要强攻了。 他们好似发现了薄弱的南墙,派了更多兵卒往南墙来,人叠人往上爬。 冯蕴眼角一扫,这才招呼几个侍卫。 “放箭!”晋 为什么等到现在才放箭,因为武器有限,箭支也有限。 她须得将人打得气急败坏的时候使用,才能影响敌军的判断力。 冯蕴又拿出了小喇叭,明明只有这点人,却拿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一队弓箭手上。” “二队弓箭手准备!” “三队!” “给我将那群狗贼全都射成筛子!”晋 前面迎敌的叛军,看到箭矢长了眼睛似的往自己飞过来,还伴着浇了桐油的火把,临空而降,吓得直往后退。 他们不了解别院里究竟有多少人马。 为躲避那些不是武器的攻击,又要预防冷箭,打得狼狈不堪…… 邓光是真正的指挥过千军万马,他没有想到会被一个小妇人打成这样,一时恼羞成怒。 “后退者,斩!” 他拔出刀往前。 “一刻钟拿不下别院,往后都给本将把脑袋夹在裤裆里行走。”晋 “是!” 叛军齐声大喝。 冯蕴心里凛了凛。 方才她能对邓光迎头痛击,是仗了两个优势。 一是邓光想要人,不想要她的命。 二是出招刁巧,出人意料。 但叛军人数众多,是能打能杀的正规军,她的人和武器很快就会用完,刚开始的便宜即将结束。晋 再拖下去,肯定等不到温行溯回来,就会落入贼手。 冯蕴冷着脸,点燃一个火把从云梯爬上去,将火把举高。 “邓将军!你当真要逼我玉石俱焚不成?” 邓光看着火光下的那张俏脸,恍惚一下。 眉目如画,活色生香。 世上怎会有这样好看的女郎,即使是发怒,都让人生不出气来。 如果当真让她烧死在别院,怪可惜。晋 “只要女郎肯归顺,邓某对天起誓,往后必肯善待你……” 呵!冯蕴看够了这样的嘴脸,冷冷一笑,眯眼望着院墙外层层叠叠的房舍街巷。 “我亦在此起誓,只要邓将军迈入行营别院一步,我便自丨焚在此……” 说到这里,她突然极目远眺。 “大将军!大将军回来了!” 她一出声。 院子里的人,都欢欣起来。晋 “大将军回来了。” 吼声震天。 邓光变了脸色。 他们站得低,看不到远方。 人群里当即传来骚动。 可等了片刻,并没有看到裴獗出现。 邓光咬牙,“又耍老子。”晋 他不再客气了,“杀进去!这个娘们,老子要活的。” “女郎!”大声喊冯蕴的,不是邓光,而是在北墙那侧的小满。 小满惊喜的声音,盖过邓光的大喝。 “将军!女郎,大将军回来了……” 冯蕴回头看过去。 小满点点头,“是真的。” 这次邓光不再相信了。晋 冯蕴却信。 小满不说谎的。 她举着火把走过去。 她看见了。 长街上,一面迎风招展的“裴”字旗,在寒风里猎猎翻飞,踏雪以凌云之姿冲向行营别馆。 天气阴沉沉的,没有阳光,冯蕴却有一种被烈阳刺得睁不开眼的错觉。 是裴獗。晋 活着的裴獗。 踏雪彪悍地舒展着四脚,扬蹄而奔,裴獗高大的身躯由远及近,身后的风氅好似要腾空飞起来,长长的队伍如同乌云滚滚而来,势不可当…… “大将军回来了!” 喊声变得高亢,激烈。 冯蕴没有动,喉头像被卡住一般。 “女郎!”大满过来托她,方才如梦初醒。 “回来了。将军回来了。”晋 大满和小满欣喜得满脸通红。 冯蕴想笑一下,这才发现脸颊绷得太久,肌肉都僵硬了。 “回来就好。” 邓光没有束手就擒,可也没有挣扎太久。 行营别院来的,全是他的亲兵,可在裴獗绝对的统治力面前,天然的压制力让他们打得束手束脚,不到短短一刻钟,便死的死,降的降…… 邓光想骑着马逃跑,让左仲和纪佑一左一右缠上去,很快便跌下马来,一群人扑上去,用长枪将他叉在地上,脱不得身。 人群跪伏一地,请罪求饶。晋 裴獗不出声,没有下马,径直走近看着墙头的冯蕴。 “开门。” 冯蕴脸上带着笑。 “开不了。将军稍等。” 那块抵门的大石头不好搬动,侍卫们方才对付邓光已是乏力,这会安全了,用足吃奶的劲,竟然搬不动了。 裴獗沉默而立,两人隔着院墙相望。 冯蕴突然低低说了一声,“将军受伤了?”晋 她个子比裴獗矮,很少有这样居高临下打量他的机会,没想到第一次,看到的就是一个战损模样的裴大将军。 他脸上有擦伤,眼睛赤红,就连下巴上刚冒出头的胡碴都带着破碎的味道,但很奇异的是,在裴獗身上看不到丝毫的狼狈,黑眸深邃,鼻梁高挺,反而将男性的力量凸显到极致,让她很想亲他抱他,或者欺负他…… 冯蕴看得入神。 抬巨石的几个侍卫,嘿哟嘿哟气喘吁吁。 就是搬不开。 不知是她眼睛里的渴望让院墙外的男人感知到了,还是裴獗也等得不耐烦了,只见他突然归剑入鞘,拽着马绳往后退开一段距离,再纵马驰骋过来,快到院墙时,整个人站在踏雪背上飞身而起,足尖一个轻点,人便跃上了城墙…… 第169章 改叫舅母 冯蕴瞪大眼睛,来不及反应,腰身便被人束紧,紧接着落入那扑面而来的夹带着血腥气的怀抱里,从墙头轻飘飘跃下。宎 裴獗将她放在地上,没有说话,走近大门。 “让开。” 四个侍卫刚把石头挪开尺余,看到大将军过来,愕了片刻,就见裴獗走过来,双手抱住石头…… 一用力。 砰的巨响,石头被甩出了一丈开外。 众人:…… 冯蕴上前想说点什么,裴獗却没有给她机会。宎 “蕴娘,准备撤离。” 冯蕴微微意外,“我们要离开并州城?” 裴獗嗯声,来不及跟她解释,只道: “有重要物什,赶紧收拾。” 他记得她很宝贝那些书。 冯蕴接触到他的视线,心里窒了下。 “我早就收拾好了。将军,我大兄尚在城头,你可看见?”宎 裴獗看着她,“是温将军为我打开的城门,他此刻领兵去了北门开路。蕴娘,有劳了。” 冯蕴心里微微颤了下,“那我们为何要走?” 裴獗道:“邓光为齐军打开了东门。城门一开,不出半个时辰,萧呈就会带兵杀进来……” 冯蕴大惊。 邓光跟萧呈当真有勾连吗? “我们剩下的兵马,不足以抵挡齐军主力……” 裴獗低低嗯声,“我们吃掉了寇善部,那是齐军精锐,萧呈王师,他定会不计代价的报复。”宎 冯蕴很是欣喜。 可马上又担忧起来。 这次打败萧呈的王师精锐,靠的是出其不意和伏兵偷袭,但要在正面战场上真刀真枪的拼杀,双方的人数差距过大,尤其邓光大开城门迎敌,并州已然失去了防御屏障…… 以少胜多需要借助天时地利,而现在摆出了明棋,再在并州城里与齐军主力会战,那便是愚蠢。 冯蕴点头,“好!我们马上撤离。”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说话时都用的“我们”,是下意识捆绑在一起,与萧呈分出来的敌我。 离开行营别院的时候,裴獗让冯蕴先上了马车。宎 “合上帘子,不要看。” 冯蕴微微皱眉,不知他要做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 片刻,外面便传来裴獗冰冷的声音。 “杀了!” “一个不留。” 冯蕴心头一震,闭上眼睛。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和痛哭求饶,震耳欲聋。宎 马车帘子无风而荡,只片刻,鲜血的腥臭味儿便冲入了鼻端。 凄厉哀嚎很是冲击人心,但现场鸦雀无声,没有人说话。 昨日还在并肩作战的兄弟,只因选择不同,今日就走上截然不同的路……黄泉路。 这是背叛者的下场,裴獗不会手软。 尤其眼下情形,一杀了之,是最好的处置办法。 别院门外血流成河。 石狮子的脸上溅到鲜血,两只铜铃样的眼睛红丝丝的,很是瘆人。宎 一阵血腥的惨叫后,安静下来了。 人也杀光了。 邓光被押到裴獗的面前。 “跪下!”左仲踢他腿弯。 咚!邓光腿脚软下来,扑倒在地,身上全被鲜血染红。 从头到尾,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头发垂落在脸颊上,好像一具死透的尸体。宎 “邓光。”裴獗声音微沉,“你可有话说?” 邓光满头乱发,慢吞吞抬起脸,“成王败寇,没什么可说的。” 裴獗道:“我记得你有一稚子,出征时尚在襁褓?” 邓光原本平静的面孔,当即变得狰狞起来,怒目而视,仰头在左仲手里挣扎着,声音激动得颤抖。 “裴獗,你要做什么?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担,你将我大卸八块五马分尸都不为过,稚子无辜啊……” 裴獗上前两步,低头,看着他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李宗训许了你什么好处?”宎 邓光紧紧闭着嘴唇。 “说!”裴獗突然抬脚一踹。 邓光胸膛受力,一股血气在心口横冲直撞,哇的一声便吐出鲜血。 他双眼赤红的抬头,“大将军一职。还有,大将军拥有的一切。” 还算老实。 裴獗沉默片刻,点点头。 “我会留下你的孩子,让你夫人改嫁。”宎 说罢大步离开,跨上马背,手微微抬起。 背后,血光冲天而起,一代战将死于马下。 裴獗没有回头看他一眼,走到冯蕴的马车边上。 “出发。” - 离开并州的时候,太阳终于从云层里探出了头。 城外的空气,清新得仿佛带着露水的潮湿。宎 队伍很安静,冯蕴除了听到马车的轮子发出的轱轱声,以及马儿偶尔的几个响鼻,几乎感觉不到大部队行军的嘈杂。 倒是被远远甩在身后的并州城,火光四起,人声沸腾。 石隐仍然带人在断后,且战且退。 温行溯是在冯蕴出城后,才带人过来与他们会合的。 一夜交战,温将军脸上不显疲惫,那神采奕奕的样子,让冯蕴不得不感慨,大兄上了战场就变得不一样了,在战场上他才能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这阵子养伤,他嘴上不说什么,可整个人精气神都好似被抽走了,这时候迎着朝阳打马而来的温行溯,才是上辈子那个赫赫有名的宁远将军,身上好像会发光。 “大将军。”宎 “温将军。” 温行溯和裴獗在叉路口互相行个礼,说了几句战事,便沉默下来。 他可以帮着裴獗讨伐邓光叛军,可是如果要让他与齐军为敌,还是做不到的。 裴獗明白这一点,绝口不提正在攻城的萧呈,而是令他率众先行,前往红叶谷,返回信州接应。 温行溯看一眼冯蕴的马车,应是。 两个人在冯蕴面前,选择了默契的友好。 -宎 半个时辰左右,便到了鬼河水域。 鬼河临近并州这一端,水流很是平稳,早有战船等待在那里。 冯蕴还没有走近渡口,看到那个岸边的人影时,眼皮就无端地跳了两下…… 是敖七? 她以为眼花了。 不料那人回头看到她,破开清晨的薄雾,手扶腰刀朝马车大步冲了过来…… “女郎!”宎 久不相见,敖七的音色好像都变了,仍有少年郎的清越,又添了些成年男子的磁性,像灌了蜜似的,甜丝丝钻入冯蕴的耳朵里,黏黏糊糊极是温暖。 敖七还活着。 这本身足够她感到快慰。 于是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敖侍卫。” “女郎!”敖七激动得脸都红了,靠近马车又唤一声,那莽莽撞撞的亢奋劲儿让左仲都忍不住想提醒他了…… 这才听到裴獗的声音。宎 “你该改口叫舅母了。” 第170章 萧呈报应 冯蕴心里突了一下,没吭声。濛 敖七缓缓地转过脸去,看看裴獗。 躲在山里做伏兵的时候,他是有听闻裴獗在并州城大婚的。 可那时候,只当阿舅为引萧三上钩使计,冲击感没有面对面,被提醒要叫舅母来得那么强烈。 周遭突然安静下来。 至少在敖七的耳朵里是没有声音的。 他没有叫舅母,叫不出来,喉头像被塞子堵住了似的,眼眶突然便湿润了。 少年郎的梦破碎得猝不及防,他甚至来不及好好地告诉女郎,他那些羞涩得不敢示人的情感,梦里的人就变成了舅母……濛 “时辰不早了。”裴獗脸上淡淡的,转头命令随行的人,“上船。” “领命!” 齐刷刷地应诺声,唤回了敖七的神智。 他红着眼看向冯蕴,低低地问:“阿左和阿右好吗?” 冯蕴感觉到少年郎的目光,从炽烈变得幽凉,又多了几分本不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克制和隐忍,心里扎了一下不是那么舒服。 但她没有多说什么,微微笑着,点头。 “他们很听话,很可爱,我离开花溪村的时候,是平原县君来接的人。这时应该已经返回中京了。”濛 敖七咽下嘴里的苦涩,笑得僵硬。 “那就好。有劳女郎。” 说罢,他不顾阿舅是什么脸色,扶刀朝岸边走去。 挺拔的背影,显出几分落寞。 周围的侍卫都看出来什么,但没有人说话。 - 众人陆续上船。濛 马车,兵器,行李等也都搬运了上去。 鬼河夹在恒曲关山峦和红叶山脉的中间,通往淮水,两侧山岭绵延,丛林叠嶂,很是险峻,不仅河道险,据闻山中蛇虫鼠蚁,猛兽成群,还有险瘴毒雾,所以,周遭无人居住,除了军队,几乎不见人烟。 等冯蕴上了船,敖七才又走到裴獗的面前,有点愤愤。 “将军何故把并州让给萧三?” 他年轻气盛,正是寸步不肯相让的年纪。 在他看来,为了守住并州,北雍军拖延这么长的时日,又闹出这么多事,把女郎都召来了,还搞了一场不正经的婚礼诱敌,结果又轻易放弃走人,实在不可理解。 他的询问里夹杂着怨气。濛 裴獗没有回答他。 而是侧目问温行溯,“温将军如何看?” 温行溯闻声看一眼敖七,苦笑一下。 “两次攻城,并州所置堑壕障碍已被齐军破坏殆尽。且邓光叛变,城门一开,守城的代价太大。这是其一……” 敖七看着他们。 心道,还有其二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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