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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3章

稳,上了官道。 她不知他们会把她带去哪里,默默地闭上眼睛。 以不变应万变。 睡一觉保持体力和头脑清醒,最为紧要。 昨夜里她没有睡好,很快便睡了过去,甚至感觉不到反剪的手腕上,绳子深深地勒入了肉里……櫋 - 醒过来天已经全黑了。 视野里黑漆漆一片,只有马车前面的风灯,隔着帘子散发着昏黄的光芒。 冯蕴靠坐在车壁,身体僵硬,默默等待。 马车是静止的,没有行驶。 周遭有嘈杂的脚步声,但没有人说话。 直到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在马车前停下,这才有人招呼。櫋 “见过都督。” 整个大雍朝只有一个都督。 冯蕴心里一震,下意识地雀跃起来。 “大兄……” 她短促地喊了一声,满是欣喜。 黑暗的天幕,有光照进来。 帘子被人撩开,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櫋 身躯挺拔,眼神深邃。 是温行溯没有错。 但冯蕴脸上的喜悦,却淡了下来。 寂静无声中,她眼眶赤红,手心一片冰冷,就那么看着温行溯,还有静静立在他身后不远处的申屠炯、杨圻,以及一群熟悉的面孔。 良久…… 她才让呼吸平静下来,淡定地笑了下。 “原来是你。”櫋 温行溯没有回答,冷冷地看了申屠炯一眼,“松绑。” 申屠炯跟温行溯几十年兄弟,很了解他的脾气,更知道他有多心疼这个妹妹。 要不是迫不得已,他当然不会捆着冯蕴。 只是,捆着她挨骂,比她跑了挨骂好一些。 “是。”申屠炯疾步上前。 “滚。”冯蕴不轻不重地一声,喝退了他。 慢慢的,她挣扎着坐直,让自己更端正一些,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温行溯。櫋 “萧三给了你什么好处?” 温行溯没有回答。 冯蕴自嘲一笑,一腔热血正在冷却。 “十三年了。我没有想到,你身在曹营心在汉,居然还想着为萧三卖命。我很好奇,他到底答应给你什么,才能收买得了你?” “他给不了我什么。”温行溯目光凉凉地盯住冯蕴,月光披在他银色的铠甲,仿佛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 “我也不是为了他。” “那你是为了什么?”櫋 温行溯没有说话。 “你说啊!”冯蕴厉色。 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情分早已融入了冯蕴的骨血里,如今要让她拿着刀,亲手一点一点剥离,痛得整颗心扯得生痛。 她想不通。 哪怕温行溯亲口承认背叛,她也想不通。 他为什么要背叛? 他有什么背叛的理由?櫋 “为了陈夫人,是吗?” 寂然无声中,冯蕴冷静地问。 温行溯仍然不回答,身躯挺拔地站在光影里,良久才道:“把绳子解了吧。” 绳子入肉,把她的手勒得一片乌青。 冯蕴却好似感觉不到,她内心撕裂般痛苦,沉浸在巨大悲伤中,神情一如凝滞。 重生回来,她发誓不再遭人背叛…… 早早便与冯敬廷断绝父女关系,脱离冯氏家族的束缚,断情绝爱,把萧三扫入粪坑,一心洗刷过往的种种耻辱,不做感情的奴隶,甚至为此和裴獗长达十年的拉锯,孩子都七岁了,她也没有吐过一句真情……櫋 她不会再被人背叛了。 不会再有人像上辈子那样折磨她,用她的情感来左右她的灵魂,让她难以自拔,让她痛彻心扉…… 没有想到…… 她改变了自己,改变不了命运。 那种万箭穿心的感觉,还是来了。 “腰腰。”温行溯走上马车,伸手拉她。 冯蕴侧身避开,仰头看着他,冷厉出声,“为什么不回答?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吗?”櫋 她声音有些尖利。 不是平常的冷静模样。 甚至带了一丝歇斯底里。 只因这个人是温行溯。 是她以为的,最可信任的,唯一的兄长。 温行溯扣住她的手腕,往里一收,先将人搂入怀里,牢牢困在臂弯,这才去解开她腕上的绳索。 “温行溯。”冯蕴膝盖一抬,猛地顶在他腰间。櫋 温行溯条件反射地退后两步,痛得跌坐在马车里,双眼凉凉地看着她盛怒下的小脸,视线慢慢下移,落在她乌紫的手腕上。 “不痛吗?你不是最怕痛?” “再痛,也不如你捅我的这一刀!” 冯蕴低声厉吼,讽刺地冷眼扫去。 “是不是为了陈夫人?因为我在花溪责罚她,当众笞刑,以正村规,这才让你生了恨意,是不是?” 又嗤嗤冷笑,“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原来你是个大孝子。哪怕陈夫人从来没有关心过你,一门心思扑在冯梁身上,你还是放不下这个母亲。温行溯,你就是愚孝!” 温行溯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櫋 冯蕴发泄一般,瞪着他。 很多以前想不明白的事情,这一切就都想通了。 “阿万是不是你杀的?” “是。”这次温行溯没有犹豫。 冷冷的,没带一丝迟疑。 “她不配活在这世上。” 冯蕴神情滞了一瞬,低低地笑了起来。櫋 笑声带着自嘲,痛苦地咬牙。 “我太傻了。当时,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她没有怀疑过温行溯,即使脑子里兴许有过那么一刹那的猜测,也很快被否定了。 阿万死的那天,是温行溯的婚礼。 他是最抽不出时间来的人。 他也是那天最快乐的新郎官。 过去这么多年,冯蕴甚至都还记得温行溯那天的笑容,被人戏谑为“人生得意事,洞房花烛夜”的温润优雅,如沐春风。櫋 “大兄……” 冯蕴咬着牙,说不出的痛心疾首。 “你告诉我,你到底要什么?我们明明可以用另外的方式解决?为何要投靠萧呈?!” “我没有投靠他。”温行溯慢慢蹲坐在她面前,拉过她执拗的手臂,双眼熠熠生光。 “我什么也不要,只要你。” 冯蕴错愕地瞪住他,如遭雷劈一样。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櫋 温行溯低头,掌心轻抚她凌乱的头发,目光里是难言的无奈,“腰腰,是你教我的。” 冯蕴震惊得无以复加。 温行溯指尖凉透,夜风拂进来,吹起他的鬓发。 “你说,权柄在握,方能顺心遂愿。” 冯蕴冷笑。 他微微一叹,眼神里似有粼粼波光。 “锦绣江山,倾城佳人,终归强者所有。”櫋 “大兄。”冯蕴突然笑了起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温行溯目光一凛,深深看着她。 “什么?” 冯蕴莞尔,微笑着一字一句咬字十分清晰,生怕他听不清似的,说得缓慢,“你的父亲,我是说生父,是被你的母亲陈氏,伙同冯敬尧……毒害的。” 温行溯看着她眼底的笑,蹲在那里,看着她,一动不动。 “冯敬尧在御史台大狱,亲口承认的。我原本不准备告诉你……” 冯蕴瞥他一眼,神色黯然。櫋 “因为我知道,母亲被父亲害死,是多么痛苦,我不想让你难过,不想让你感受跟我一样……众叛亲离的孤独。” 温行溯静静地看着她。 一直没有说话。 第596章 大结局(六) 冯蕴被温行溯关了起来,关在一个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身在何处的院子里。叵 重兵把守,她寸步难行。 温行溯派了两个哑巴似的仆女来伺候她,每天好吃好喝地照料,身怀武艺,行事利索,但从来不跟她说话。 一问三不知。 只会装死。 因此她不知道,被囚禁的日子里,整个天下几乎要乱成一锅粥了。 锁钥岭一战,以齐方撤兵收场,而并州奇袭,因为温行溯的暗度陈仓,淳于焰的云川军没有增援,导致进攻策略变形,差点被齐军在并州包了饺子。 鹬蚌相争,温行溯这个渔翁,成了最大的赢家……叵 在他手握大雍兵权的七年时间里,在南雍、东雍两军里,安插了大量的人手,如今举旗一挥,迅速控制了淮水以北,直逼新京…… 新京岌岌可危。 监国太子裴隽以幼龄之姿,坐镇明堂,旨令京中各部,关闭城门、号召百姓,准备物资。 北雍军统帅安平将军敖七,亲自挂帅,整合禁军和京畿各营将士,发檄文,振士气,严阵以待,拱卫皇城。 -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 冯蕴被迫坐在这辆无法左右的车上,却如同一个泥塑的木偶,对局势无能为力。叵 温行溯在她面前坐了半天,茶都凉透了,她眼珠才稍稍动了动。 “你准备带我去哪里?” 温行溯道:“回花溪。” 冯蕴道:“你没那么好心。” 温行溯看她不信,微微抿唇。 “为什么这么说?” 冯蕴道:“花溪有长门。长门有部曲,旁人不知道我几斤几两,你一清二楚。”叵 说到这个,她便有些发恨。 一边冷笑,一边咬牙。 真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她想过有人会背叛,唯独没有想过那个人会是温行溯。 她甚至害怕自己不在,温行溯会被裴獗为难,以至将身家性命相托,把长门的一切,和盘相告,以便他在关键时候,得以保命。 温行溯利用了这一点。 他拿走了冯蕴脖子上挂着的月见,也拿走了号令梅林部曲的令牌。叵 他告诉长门的所有人,告诉邢丙、告诉侯准,告诉花溪,乃至告诉天下人,告诉裴獗、告诉萧呈、告诉淳于焰—— 冯蕴反了。 “十二娘要的,我必赴汤蹈火,全力以赴……拼死也要为她夺来。” 温行溯是冯蕴的人。 他在相当程度上是可以代表冯蕴的。 消息一出,天下哗然。 如果这个造反的女人不是冯蕴,未必会有人相信……叵 一个女人已经贵为国后,夫君独宠,儿子储君,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有造反的理由。 可她是冯蕴…… 是长门之主。 有钱,有部曲,神神秘秘。 她有造反的动机。 毕竟皇后和皇帝,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一个野心勃勃的皇后,想取皇帝而代之,也不知没有可能。 外面谣言疯传,对温行溯来说,是有好处的。叵 所以,冯蕴不相信他会把她带回花溪。 “一旦让我出现在人前,你的谎言可就拆穿了。” 温行溯沉默了一下。 “你不出现,也有人不信。” “谁不信?”冯蕴反问。 温行溯不再说话。 车轮子骨碌碌地响。叵 冯蕴冷笑,笑得脑袋发痛。 “其实你出手还是太早,操之过急。你原本可以再等一等。待两国烽火连天,战至力竭,难以再和你抗衡的时候,不是更好吗?” 温行溯看着她,“如果你不去丹郡,这是我原本的计划。” 等雍、齐、再加上云川,三方打成一团乱麻,三败俱伤,苟延残喘,他再出来收拾残局。 到那时候,出手便是胜利。 “没有你献计,就不会打乱齐军进攻的步伐,两国势均力敌,我便稳坐钓鱼台……可你来了,云川又横插一脚,我再不出手,大雍和云川联手,萧呈又急于求成,势必会败在你的巧计之下。齐国一失并州,退回恒曲关,萧呈必定求和休战。他保守谨慎,再要打起来,又不知何年何月……” 冯蕴冷笑,“这么说,是我破坏了你的好计?”叵 温行溯不说话,默默把削好的梨递到她手上。 冯蕴不接。 他再给。 这些日子,他情绪始终稳定,事事周全,除了不给行动自由,从不会强迫冯蕴什么,好像仍然是那个疼爱妹妹的好兄长。 他叹口气,“我知道我不好,但我希望你好。” “我谢谢你了。”冯蕴冷笑。 温行溯并不生气,梨子放好,擦手。叵 “那现在呢?”冯蕴看着他问:“你预备如何拿下新京?又准备立哪个傀儡当皇帝,还是不等了,直到登上龙椅?” 温行溯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腰腰,你不公平。” 外面在下雨,春雨沥沥地响,他进来时,湿了半副衣袖,头发上也沾了些雾气,这一沉吟,目光看着便有些酸涩的模样。 “这乱世,人人可以争雄称霸。裴獗可以,萧呈可以,淳于焰可以,我为何不可以?” 几十年来,江山是那个江山,龙椅轮番来坐,风水轮流转而已,怎么就不能是他? “不是你告诉我的吗?权力要握在自己手中,才能安心。我按你说的做了,你为何却不情愿了?”叵 暗淡的天光下,他雅致清淡,气宇轩昂。 一字字说得坦坦荡荡。 冯蕴哑口。 她为了避免上辈子的悲剧发生,强行扭转命运,谁知用力过度,生生喂养出了温行溯的野心…… - 进入三月,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 气候宜人,齐军大营里,气氛却十分凝滞。叵 燕不息坐在席上,半眯着眼,打量面前的齐君。 白子落下。 对面久久没有动静。 “陛下,该你了。” “燕先生。”萧呈语调微微沙哑,这阵子他睡得都不是很好,眉目间可见疲态。 “世人都说她反了,朕不信。” 燕不息抬眼,“这……臣也半信半疑。”叵 萧呈的脸色好看了些,“朕错看了温行溯。未曾想,他竟会搅动风云,有如此野心。” 燕不息叹息一声,“陛下无须操心,冯十二娘落于他手,性命无忧。” 萧呈沉默。 没有去否认什么…… 棋盘无声,他分明有些心不在焉。 燕不息多看他几声,帐外突然传来侍卫的声音。 “陛下,娴妃和冯家人求见。”叵 萧呈微微沉下脸。 锁钥岭一事后,萧呈不仅没有感激温行溯的背刺为齐军赢得了全身而退的机会,反而迅速缉拿了陈夫人,以及江东温氏一族……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母亲被带走,生死未卜,冯莹当即便慌乱起来。于是,跟着冯敬廷,带着一家子老小,从台城出发,来找齐帝求情。 冯家败落了,在朝堂上说不起话,没有了做高官的族人,但百年世家,贵族底气仍在,冯莹还是当朝贵妃,这么往门外一跪,到底还是不太好看。 燕不息抬眼,“陛下,不如见一见吧?这盘棋什么时候下都行……” 萧呈眉头紧锁,点点头。叵 他像上次一样,仍然只是召见了冯敬廷一人。 好茶相待,好言相劝。 “冯公回去吧。尊夫人与反贼温洄密谋生事,差点让齐军折在锁钥岭……谋逆大罪,求朕也是无用。” 冯敬廷连连拱手作揖。 “拙荆胆子小,是绝无可能做出这等悖逆大事来的,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还望陛下明察……” 萧呈沉下脸,“冯公是说,朕在诬陷她?” 冯敬廷吓一跳,嘴唇嗫嚅,吭不了声。叵 萧呈缓缓扫他一眼,眼神沉静。 “更何况,你女儿还在反贼温洄之手,难道你不想救她?” 冯敬廷啊地一声,表情相当吃惊。 “陛下是说,十二娘她……她和我那继子,不,那反贼温洄……不是合谋造反?” 萧呈:“你这个当爹的……哼!” 他摆摆手,不想再多说。 “退下。朕乏了……”叵 冯敬廷喏喏有声,想走,又有点不甘心。 “微臣斗胆,请问陛下,不知拙荆……关押何处,眼下……是生是死呀?” “死不了。”萧呈淡淡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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