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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章

裴獗有那样的遭遇。 如今听来,恍然大悟。 裴獗本就怀疑冯家与谢献之死有关,那她就是害死他父母和谢家军的仇人的女儿。在生母的忌日,收到仇人的女儿送的贺礼,心中千般恼恨,也没有办法向任何人吐露。荦 她的委屈在脸上,裴獗的煎熬却在心里。 冯蕴这一想,竟也释然。 毕竟他当时恨到极点,也只是甩手离开,并没有拿她出气。 她仰着头,小声道:“同样的错,我竟然犯了第二次。” 她微微牵唇,眼窝里满是歉意,“今日,我又自作主张,如此隆重地为你庆生,你……不要恼我了,好吗?” 裴獗摇头,黑眸里笼罩着奇异的亮光,语气松缓,如同玩笑一般。 “感谢上苍,我又穿上了蕴娘亲手做的新衣。”荦 一个又字,带着两世的沧桑。 冯蕴眼眸微微一弯,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 “那件衣裳,我后来锁在了箱子里。” “我知道。”裴獗捧着她的脸,悸动得微微喘一口气,慢慢吻下去,“后来,我穿着它,去追过你。” 冯蕴喉头一动。 想问什么,被男人掌住了后脑勺,所有的疑问,全被吞入他灼热的呼吸里。 那天月色皎洁,庭院里花叶婆娑。荦 冯蕴在雾气袅袅中沐浴出来,裴獗不在。 等他再回屋里,手上攥了几枝海棠。 - 入狱后的当天晚上,段武便滑溜地招供了。 无外乎,他所做一切,都是受冯敬尧的指使。可怎么偷到的布防图,又怎么闯入的裴府厢房,为什么对冯雅意图不轨,却有些颠三倒四。 一会儿说是有人陷害,他浑然不知事,一会儿又说早就觊觎冯雅美貌,当时多饮了几杯,看到美娇娘入屋,便有些把持不住。 但无论他心思如何,坐实了偷盗布防图,就算是为冯敬尧定了罪。荦 当然,冯敬尧并不肯承认。 他矢口否认段武的指证,表示自己不知情,同时以来齐国使身份要求大晋照会齐国。 与此同时,晋国朝堂也充斥着这样的声音。 认为晋国私自处置冯敬尧,会引来齐国不满,再次引发晋齐争端,以致战火重燃。 阮溥更是直言,“且不说偷布防图乃是段武一面之词,就算当真是冯敬尧所为,那也应当先知会齐国,再做定夺。” 敖政不认可他的看法,当即反驳。 “段武是冯敬尧的属吏,冯敬尧出使,代表齐国。那段武所为,就是齐国所为。阮尚书,齐国敢于虎口扒毛,我大晋竟要做缩头乌龟不成?”荦 阮溥怒斥,说敖政莽撞。 敖政冷笑,笑阮溥软蛋。 两人争吵数个来回,最后也没争出个输赢。 这种事,原该由皇帝决断。 然而,文治帝从裴府赴宴回来的当天晚上,便称身子不适,已经三日没有上朝了。 臣子们轮番去崇政殿探望,太医也来来去去诊了无数次脉,却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皇帝病得蹊跷。荦 太医们瞧不出害的是什么病,就是没有精神起床,没有力气上朝。 那能怎么办? 皇帝不在,大事小事,全由裴獗做主。 裴獗去了一趟崇政殿,见了文治帝。 病中的文治帝很是虚弱,没有把前因后果听完,便无力地摆了摆手。 “朝中大事小事,全凭裴卿做主便是。有裴卿在,往后不必询问朕的意见了。” 听到这句话的人,不止裴獗一个。荦 阮溥、敖政,还有数位王公大臣,都在场。 众人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 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了,又无力扭转。 - 裴獗次日便召了朝臣,到政和殿议事,对齐国来使偷窃布防图一事,一锤定音。 “将段武供词等一并送往台城。就说,罪证确凿,为固大晋国本,兹定于四月十五,于宣化门,对齐使行斩首之刑,以儆效尤,彰显国威。” -荦 大晋的国书快马驰骋,奔赴齐国台城。 萧呈得到消息,会如何行事,尚且无法预料,这边裴獗待信使出城,便招来温行溯和赫连骞,书房密谈。 翌日,一道道军令便飞出西京,传达大晋边陲,与齐接壤的信义等地,北雍军更是严阵以待,以防齐国兴兵。 大晋文治元年的三月,就这么过去了。 四月初,姚儒随着北雍军的传令官一并到达了西京。 原定来为天寿小皇帝看病的姚大夫,推迟这么久入京,竟变成了为文治皇帝看病,也是唏嘘。 这些日子,朝中议论纷纷,皆因文治皇帝的怪病。荦 从裴府回来就一病不起,病势来得莫名其妙,且太医院和西京有名的大夫,都看了一遍,愣是没有一个人能说出病由来。 刚驾崩不久的小皇帝,是先天有疾,可文治帝继位前,却是身体康健的一个人,怎会说病倒就病倒? 于是,朝野上下,渐渐有了些不好的传闻。 有人说裴府的宴席有问题。 也有说是崇政殿的风水不好…… 最后还是长公主做主,把文治帝的寝殿从崇政殿,迁到明光殿,要以“白日正中之光,驱邪避恶”,以佑天子安康。 不过,天子都已经是天子了,一身正气,还怕什么呢?荦 这种自欺欺人的说法,不知旁人信不信,冯蕴是不信的。 她也觉得文治帝,病得有点奇怪,所以,长公主要请姚儒过来,她也没有反对。 姚儒入宫前,特地拜见了冯蕴。 给皇帝治病,从来都不是什么好差事。 姚儒是个谨慎的人,内心忐忑,问了冯蕴一句。 “君王之疾,当以诚观之,还是以虚视之?” 冯蕴笑着回他,“姚大夫平常坐堂,如何看病?”荦 姚儒道:“以诚诊疾。” 冯蕴道:“姚大夫是大夫,有且仅有这一个身份,大胆看病。” 得了她的承诺,姚儒这才松了一口气,坐上宫里来接的马车,入宫问疾去了。 冯蕴派了葛广跟姚儒同行,以便照顾。 不料,在家等了半天,没有等回姚儒,只有葛广回来禀报,“姚大夫刚出宫门,就被长公主接去了。” 冯蕴思忖一下,点点头,“去长公主府外等着吧。务必把姚大夫平安接回来。” 葛广抱拳,“是。”荦 - 姚儒当然是安全的。 他只是一个大夫,还治好过濮阳纵的手指,长公主断然没有为难他的道理。 接他过去,无非是问皇帝的病情。 亲弟弟病了这么久,找不到病根,长公主比谁都着急。 她好茶招呼,很有诚意。 “这里没有外人,还请先生明言,陛下究竟所患何疾?”荦 姚儒沉吟一下,“不知太医院,是如何诊断的?” 长公主看着他的眼神,莫名有些心慌。 她大概知道姚儒的顾虑,摇头一叹,“那群庸医,全然没看出疾症根源。不然本宫也不会千里迢迢,召先生前来。” 姚儒大体是明白了。 “依在下看,陛下……没有病。” 什么?长公主心下一跳,看着姚儒的神色,半晌才镇定下来, “姚大夫的医术,本宫信得过,可本宫不明白,若是陛下没病,为何会每日卧床,无力起身?”荦 姚儒想了想,捋着下颌的胡须,叹息道:“这世间,去除外邪之症,只剩心病了。” 心病? 好端端的,皇帝能有什么心病? 长公主想到他发病前,在裴府的情形,若有所思…… 第557章 贵妃杀人 台城。衙 显阳殿东阁。 晨曦初透,从半开的窗户望出去,可见红墙碧瓦上湿漉漉,仿佛带着露珠的潮意。 昨夜下了一宿的雨,铜兽香炉里的香烬都已冷却。 天快亮了,萧呈仍然没有睡。 一个人枯坐在窗边,帷帘在风里翻动,而他俊目沉沉。 吉祥弯腰,再次在杯盏里续满水。 他添了一夜的水,陛下就坐了一夜。衙 殿外的台阶下方,冯敬廷、冯莹,还有冯家老二冯敬朝,以及冯敬尧两个在朝里任职的儿子,早早便过来见驾了,但被告知陛下未起,未得召见。 晋廷将冯敬尧下狱的消息,是昨夜传到台城的。而冯敬廷因为人在并州,得到消息更早,几乎与传令的兵卒前后脚赶到。 起初,冯家人不敢相信,晋廷如此不讲规矩。 待确定消息,不等天亮,便匆匆赶来求见皇帝了。 冯家人紧张不已。 但皇帝不召,他们也不敢动。 “陛下。”屋子里,吉祥捧上茶盏,又壮着胆子说了一句,“冯家人在外面候了很久了。”衙 萧呈道:“知道了。” 吉祥看不出皇帝的情绪,不敢再说话,默默退到一侧。 萧呈手撑在额头上,垂眸合眼,静静揉了片刻太阳穴,这才睁眼,慢慢地拉开抽屉。 这个抽屉平常都是上锁的,纵是平安和吉祥都不可以触碰,也不知里面是些什么。 只有萧呈一人知道。 里面是冯蕴以前写的字条,她为他画的小像,生辰礼,以及一些过往的物件,还有那一封在并州缴获的,冯蕴写给裴獗的信。 萧呈眉心蹙了蹙,手僵在那里。衙 想拉开抽屉,迟疑半晌,又慢慢推回去。 “让冯敬廷西殿等候,其他人,退下。” 吉祥愣了愣,应声,“喏。” 东阁是陛下忙里偷闲的地方。 他会在这里写字、看书,发呆,沉默,是他的私人所在,平常累了,也时常睡在这里。 但陛下从来不会在东阁处理政事。 更不会让除了他和平安以外的人踏足半步。衙 吉祥其实知道,这个房间里,有许多陛下从冯府、并州甚至安渡搜罗回来的,冯十二娘的私物。 他不懂陛下在想什么。 都多少年了…… 那妇人早跟了裴獗,贵为天子,为何要这般放不下,放着后宫佳丽三千不去宠爱,偏生要惦记一个无望的旧人。 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吉祥如是想。 -衙 冯家人等这么久,眼看皇帝只召见冯敬廷一人,连贵妃冯莹都无法见驾,心里紧了又紧。 他们都清楚,整个冯家就靠冯敬尧顶着,没有了顶梁柱,其他人不说一盘散沙,可真能撑得起家业,在朝堂上也镇得住场面的人,没有。 一家人来,只见冯敬廷一个。 皇帝的态度,足以让他们感到惊恐。 “阿父。”冯莹看着愁容满面的父亲,将他拉到一侧,低低道:“为今之计,一定要想法子保住大伯。” 冯敬廷叹息一声,“那是自然。可你大伯人在晋朝,生死都由他们说了算……早知如此,你大伯就不该出使西京。” 冯莹幽幽笑了一下,比平常冷肃了许多。衙 她晨起依旧戴了一顶白纱帷帽,冯敬廷有些看不清她的脸。 “阿父,是陛下指派,而非大伯心意。” 冯敬廷全然没有听明白冯莹话里的意思,焦急地道:“事情不出也已经出了,为今之计,还是先看看陛下的意思再说吧。你们先回去,阿父走了,不好让陛下久等。” 冯莹点点头。 看冯敬廷要转身走,又一把抓住他的袖子。 “阿父。” 冯敬廷察觉出她的异样,眉眼一凝,“怎么了?”衙 冯莹道:“无论陛下说什么,你万勿顶撞,以保大伯平安回来为要。” 冯敬廷觉得她今日极是啰唆。 皇帝等这么久了,她还在絮叨。 冯莹平常就极得冯敬尧喜欢,她对大伯的尊敬,也远胜于他这个没什么本事的亲爹,这原就让冯敬廷很不舒服,此刻的再三叮嘱,更是令他不满。 “你大伯是我大哥,若能救他,我还会不救吗?真是妇人之见。” 冯敬廷抽出袖口,拉着脸掉头走了。 冯莹站在原地,慢慢收手,攥紧了拳心。衙 她的直觉,是很准的。从萧呈派冯敬尧出使那时,她心下便隐隐不安了。 大伯身居要职,手头政事一堆。就算晋朝新帝登基是大事,也不一定非得派大伯前去不可。 随便在皇室找个皇子,或者派个国公,都是体面的,为何非得要大伯前去? 这些年来,冯家子弟入朝的入朝,擢升的擢升,无不承得荫庇,可以说,萧呈登基,许州冯氏一门,荣极鼎盛,显赫一时。 要是再出一个皇后,自然会锦上添花。 因此,大伯联络了不少朝中大臣,多次上奏,要萧呈立她为后……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大伯却被差遣出使西京。衙 冯莹很希望是自己的猜测有误,可狂乱的心跳又叫嚣着,让她不得不怀疑……萧呈是故意的。 他早已不是当初的萧呈。 高坐龙椅,也不想再受冯家掣肘。 冯莹不读史书,可也听过不少前朝旧事。多少从龙之功,最后都变成了功高盖主,多少忠臣良将,最后都成了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她其实一直害怕冯家会走上这条路,无数次提醒冯家人谨慎行事,内敛锋芒,莫露骄态…… 可惜,家业大了,人丁多了,莫说那些堂兄弟,就连她的母亲,也时常按捺不住地飘起来,惹出不少事端…… 这些事,陛下心里都记着呢。衙 冯莹心底冰凉,朝东阁的窗户望一眼,默默退下。 刚出显阳殿,就看到站在晨曦里的大满。 冯莹一言不发。 大满冷冷掀唇,嘲笑地看着她,款款走来。 “天不亮贵妃就从显阳殿出来了……这是昨夜侍寝了吗?” 冯莹心里一痛,喉头腥甜泛苦。 明知大满在讽刺她,却不得不忍气。衙 “花满夫人。”冯莹勉强一笑,“要是没什么事,告辞了。” 冯莹说着便带着宫女,从大满身侧走过去。 “站住!”大满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她练过武的,力气很大。 冯莹挣扎不开,侧目瞪她,正要出声警告,大满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 帷帘落地,露出冯莹狼狈的一张脸。 青红不匀的脸上,满是愕然之色。衙 “啊!” 宫女们迟钝一瞬,才尖叫出声。 冯莹再不济也是妃位。 大满仅仅只是一个夫人。 她竟敢对贵妃动手? 众人惊愕,冯莹却没有。 她慢慢抬高下颌,冷冷地看着大满。衙 “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大满,我们是姐妹,同根姐妹。” “嚯?”大满仿佛听了个笑话,揉了揉发红的掌心,她冷冷嗤笑,“这话从贵妃嘴里听来,简直可笑至极。你陷害长姐,夺夫替嫁时,可想过是同根姐妹?” 冯莹斜眼望她,“你又如何?你不也一样。你我谁比谁高贵了么?你在显阳殿里侍寝的时候,你可曾想过长姐一分?” “我可跟你不一样。”大满勾起嘴角,露出几分讥讽,斜斜睨视着,突地一把扼住冯莹的下巴,啧啧两声。 “瞧瞧这张脸,丑成这般,还想当皇后呢?冯莹,何人给你的勇气,觉得就凭你这模样,也能母仪天下?” “大胆!”冯莹气喘不匀,“花满夫人,我是贵妃!你竟敢以下犯上?” “哦。”大满眼角带嘲,又一巴掌扇过去。衙 “你是贵妃,我还是宠姬呢。落魄的贵妃不如鸡,你没听过吗?方才那一巴掌是替长姊打的,这一巴掌,是替我娘打的……” 冯莹气得胸膛起伏,压抑的愤怒如同潮水一般。 “你们都愣着做什么?你们是死人吗?” 她凄声怒斥宫人,双手猛地用力推向大满。 大满素来身子强健,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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