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风中。 没等冯蕴祭拜完,人群里竟传来低低的哭声。 这一哭,让所有人的眼睛都潮湿了。瀺 说来六七年,不过弹指一挥间,可长门是怎么发展到今天的,那一帮老长门人都很清楚…… 安渡城破,郡守府大牢的一干死囚,大将军赐之,李太后杀之,派方福才奉旨提人,是敖七横剑在前,是冯蕴巧施小计,带走了一半…… 另一半,被方福才带走,无一幸免,都死在中京或是前往中京的途中。 他们是多么幸运,才能在阎王殿里走一遭又回来了,上辈子得做多少好事,才得机缘跟随娘子,从几十个人起家,饭都吃不饱,担惊受怕,到如今锦衣玉食,人数百倍增长…… 富了。 有钱了。 有势了。瀺 有些人便忘了本。 要不是娘子当头一棒,就算他们今日没有犯错,来日,也说不定会做下些什么…… “你们来。” 冯蕴慢慢转身,看着伏地而跪的众人。 “你们是长门的管事,也是长门的脊梁,都来吧,在天地祖宗面前,上三炷香,说说心里话。” 她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众人慢慢站起,排着队往前,一个个在祭桌前,上香忏悔。瀺 冯蕴没有再看,径直回了屋子。 这一天的长门,空气里充斥着两种气味。 血腥味,香火气。 冯蕴一个人在窗边坐了很久。 二月里立了春,天气转暖,但夜里风还是很凉。 她没有关窗,突然间意识到,重生回来到人生改变,看似摆脱了噩梦,但并不能完全得以解脱。 无形中,她早已经开始了另外的一场博弈,与前世完全不同的博弈……瀺 没有重生经验可循,也没有人给予指引。 胜了还好,输了……不会比前世死得更轻松。 - 夜里,鳌崽回来了。 它这次上山的时间有点久,足足有两个月。 大年前一天,鳌崽半夜里带回一头比它个子稍小一些的母猞猁,当着冯蕴的面,温柔地替人家舔毛,让她认亲…… 但新媳妇山里长大的,对人有防备心,脾气也很暴躁,舔个毛的工夫,都恨不得把鳌崽打一顿,还朝冯蕴低吼,被鳌崽温柔地压制住了……瀺 冯蕴没敢去接近它。 但给她投了食,还取了个好听的名字。 ——松露。 它身上带着山上青松晨曦露水的味道。 不知它听懂没有,喜不喜欢,但鳌崽很是高兴,围着冯蕴蹭了又蹭。 天不亮,鳌崽就带着它的新媳妇走了。 冯蕴难过了很久,当时觉得鳌崽是要离开她了,告别以后,便不会回来。瀺 没想到,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鳌崽又回来了。 一只“大猫”从窗户跃进来,身上满是风霜,挨着冯蕴亲热地蹭了又蹭。 “怎么了?”冯蕴抚摸它的背毛,温柔之极,“你的新媳妇呢?怎么没有带回来?” 鳌崽大脑袋贴着它,嘴里呼呼有声。 冯蕴笑着低头,猜测着问:“吵架了?” 鳌崽将脑袋搁在她腿上,就那么看着冯蕴,眼神像一个无辜的孩子,在问候她,关心她…… 冯蕴心下一怔。瀺 鳌崽是嗅着血腥回来的。 不是跟新媳妇吵架了,是担心她。 “鳌崽。”冯蕴用力抱紧鳌崽的脖子,将脸贴在它的头上。 这几天以来,压在心里的情绪,在面对鳌崽那双清澈单纯的眼睛时,突然决堤。 这么多年,物是人非。 身边的许多人都已经不是从前的样子。 唯有鳌崽没有变。瀺 它忠诚的,热切的,多年如一日地……爱着她。 “我要去西京了。”她低低地说:“去看阿元。” 鳌崽靠在她身上。 冯蕴微笑,“阿元和你一样,不会变。” 因为不知事,元尚乙变成了一个至死单纯的三岁孩童。 晚上鳌崽没有走,留了下来。 冯蕴仍让它睡在软榻边上,那里有它的窝……瀺 入睡后,她明明没有想裴獗,却梦到了裴獗。 他在梦里唤她,“蕴娘。” 冯蕴好似沉浸在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中,有些恍惚,“你怎么回来了?” 裴獗坐下来,将她搂在怀里,吐了一口气,“我对不住你。” 对不住…… 有什么对不住? 长门里,有人背叛了她。瀺 难道裴獗也做了什么背叛她的事? 女色?金钱?还是什么? 冯蕴想问,可梦里的她只有惊乱,发不出声来。 “蕴娘……”裴獗捧着她的脸,轻声一叹,将她搂入怀里,“陛下驾崩了。你要节哀。” 冯蕴便是被这一声低叹惊醒过来的。 睁开眼,暮色四合。 天还没有亮开,四周安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瀺 鳌崽倾身看着它,一双黑沉沉的眸子,在夜里看不分明。 幸好是梦…… 冯蕴长松一口气,没有唤人侍候,自己披衣起来,倒一杯水慢慢饮下,小坐片刻,刚要回去再睡,便听到一阵急促地马蹄,打破了花溪的寂静…… 她心里狂乱。 片刻,外面有异样的脚步。 小满惊喜的道:“左大哥,你怎么回来了?” “娘子呢?”左仲声音很是低沉。瀺 “娘子睡下了。”小满察觉到他的情绪,“可是出了什么事……” 左仲沉默了片刻,才告诉她。 “陛下驾崩了。我回来报丧的。” 第541章 天下大势 冯蕴如坠梦魇。縆 前天她还拿着元尚乙的脉案和姚大夫讨论。 姚大夫说,这时节,乍暖还寒,风邪易侵,服下几剂汤药,调养到天气和煦,万物复苏,彻底暖和起来,应是能大好的。 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如果她没有留下来整顿长门,即刻赶往西京,可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 见到了,是不是就不会死? 没有人能给出答案。 小满还在外屋,就看到了门缝里钻出的火光。縆 她怔一下,轻手轻脚走近,试探性唤一声。 “娘子,你醒了?” 冯蕴嗯声,“替我更衣吧。” 等天边泛起鲤鱼斑白的时候,冯蕴已经收拾妥当,打点好了行装。 她换了一身素白的衣裳,未施脂粉,未戴绢花,一张脸寡淡苍白地上了马车。 阿楼和邢丙等人,候在门口,躬身送行。 冯蕴打开帘子,寒着脸吩咐道:“我走后,万事谨慎。”縆 “是。” “娘子保重。” “娘子放心。” 众人七嘴八舌,很是担心。 长门刚刚出了事,转头小皇帝就薨了。 那是在花溪生活过的孩子,娘子当他是家人一样。 每个人心里都沉甸甸的。縆 冯蕴点点头,不再作声。 刚要将帘子放下,一个斑黄的身影嗖地窜了上来,速度极快地坐上了马车。 冯蕴侧目一看,“崽?” 她抚摸鳌崽的背毛,“你不去陪松露吗?小媳妇儿不要了?” 鳌崽贴着她,不肯离开。 它从小就跟着冯蕴,很能感受她的情绪。 冯蕴知道,鳌崽在担心她。縆 “我没事的。”她道:“阿元是个好孩子,下辈子定会投个好胎,遇上好的父母,过他想过的日子……” 又低头,安抚鳌崽,“回去吧。” 鳌崽不仅不走,脑袋还贴到了她的腿上。 小满见状,轻声道:“娘子,让鳌崽去吧。它想跟着你,舍不得你。” 鳌崽不会说话。 但鳌崽一直是自由的,想回来就有得吃喝,想上山去撒野,冯蕴也从不拘着它,不让它失去丛林里的捕猎生存能力…… 所以,它不走,只能是它不想走。縆 谁都看得出来,鳌崽舍不得她。 冯蕴垂眸,“好。” - 安渡城门,贺洽、温行溯、贺传栋、濮阳漪,还有好些信州官吏都等在那里,神情凄哀。 皇帝驾崩的消息,他们都收到了。 贺洽和其他官员,没有圣旨,不能返京,纷纷呈上哀思,让冯蕴带到西京。 温行溯和濮阳漪则是实在皇亲,要与她同行回京奔丧去的。縆 濮阳漪舍弃了自己的马车,爬到冯蕴的车上。 “阿蕴,节哀。” 说来,元尚乙是她的表弟,比跟冯蕴要亲上许多的。 可因为端太后的缘故,两家一直少有往来,反而是比较疏淡的关系。 但濮阳漪清楚冯蕴和元尚乙的感情,握住她的手,淡声安慰。 “他从小生病,汤药不离身……如此,也算是一种解脱。” 冯蕴不置可否地抿唇,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嗯。”縆 濮阳漪紧了紧她的手,叹息一声。 - 一行人风雨兼程,紧赶慢赶地到了西京。 冯蕴原以为鳌崽随她一程,就会离开,没有想到它一直赖在马车里,除了下车去方便,偶尔去打个猎充个饥,对她寸步不离。 自从鳌崽长大,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黏着她了。 冯蕴又是幸福又是感慨。 崽怕失去她。縆 可它的小媳妇儿怎么办呢? 小媳妇深山里长大,是无法融入人类世界的…… 她再又吩咐一番。 “西京和花溪不同,大家都不认识你,会害怕,所以,马车进了城,你要乖乖在车里待着,回府后,也只能在府里,姐姐的院子里。想要出门,须得万分小心,远离人群,知道吗?崽?” 鳌崽尾巴动一下,表示听见了。 冯蕴摸它的头,“真乖。” 濮阳漪看着很是羡慕,“我要有一只鳌崽就好了。”縆 冯蕴没有说话,目光隔着帘子望出去。 比起她上次来西京,城门的守卫,明显增多了…… 想是宫里敲过丧钟的缘故,从守门士兵到来往百姓,脸上都添了些肃穆之色,没有看到一张笑脸。 也不敢笑。 马车驶入城门的时候,守卫要查看文牒,十分严肃。左仲和温行溯出示了腰牌,守卫得知他们的身份,这才毕恭毕敬地候到一侧。 濮阳漪也敏感地察觉到了森严的气氛,又是一叹。 “好不容易安生了三年。”縆 对她来说,这三年是极为舒适的。 和温行溯新婚燕尔,天下太平,没有战争,有钱有闲有母族庇佑,除了没有孩子,人生几乎没有遗憾…… 尽管元尚乙不理朝事,皇帝的身份仅仅只是一个象征意义,但那又如何呢? 这已经是近几十年来,大晋最好的年代。 如果可以,濮阳漪也希望元尚乙长命百岁。 可天不遂人愿,他到底还是没有熬住。 那接下去会发生什么,濮阳漪都有些不敢想。縆 “阿蕴。”她突然伸手,抱住冯蕴的胳膊,将脸贴了上去,“我害怕。” 冯蕴侧目看着她,勾了勾唇,“我不是大兄,找我撒娇没用。” 换往常,濮阳漪定是娇嗔不已。 可她这时出奇的平静,就那么搂住她,越搂越紧,好像生怕失去什么似的,垂着眼皮,也久久没有抬起。 “我想我们所有人,都平安。” 冯蕴扶住她的肩膀,将人扶直了,看着她的眼睛笑问: “这是近乡情怯了?”縆 濮阳漪没有说话。 她知道,冯蕴心里清楚,她害怕的是雍怀王和她的母亲起冲突。 濮阳漪不爱理会朝政的事,可她并非一无所知。 有元尚乙在,又有裴獗倾力扶持,母亲自然不会多想。 可小皇帝驾崩了,那母亲的心思肯定活络起来,想立她亲舅舅庄贤王的儿子元阅为嗣君,托举他当皇帝…… 知母莫若女。 那个大位,人人都想要。縆 机会就在眼前,皇位唾手可得,母亲不会放弃的。 更何况…… 没有了元尚乙,其实元阅继位,也算名正言顺,并非痴心妄想…… 前提是裴獗不阻挠。 那裴獗会阻挠吗? 他心里属意的皇帝又是哪一位? 他可会顺着大长公主的意思,托举元阅……縆 濮阳漪觉得不会。 母亲、二哥,阮溥,一众皇亲都是大晋的旧势力,是旧党一派。 裴獗表面上没有立场,可他的姐夫敖政却是新党之首。 新党如果没有裴獗暗中撑腰,不会发展那么快,更不可能有机会和旧党分庭抗礼。 裴獗要的是平衡、稳定。 一旦元阅登基,就会打破这种平衡…… 元阅今年十九了,还须用辅政大臣几年?縆 裴獗定是不肯用元阅,如果母亲非要,西京又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那不是濮阳漪想要看到的…… 到时候,她的夫婿,站在哪一边,她又该怎么办? 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她心乱如麻,眼睛都红了,冯蕴却很是平静。 她就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吩咐驾车的葛广。 “先把平原县君送到大长公主府。” 葛广应道:“是。”縆 濮阳漪将头埋在了冯蕴的胳膊上。 马车在大长公主府门口停下。 冯蕴笑道:“今日匆忙,我便不去拜见殿下了。嫂嫂替我问好。” 濮阳漪点点头,眼圈红红的,“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是好姐妹。是不是?” 冯蕴莞尔,“快回去吧,久不相见,殿下一定想你了。” 濮阳漪磨磨蹭蹭地下车。 温行溯骑马过来,接过她的手,将人扶下去。縆 目光却是望着冯蕴的。 “我晚点到府上拜见大王。” 冯蕴点头,“回京先拜见岳母是正该的。快去吧。” 温行溯目光幽暗了几分,没有多说什么,朝冯蕴点点头,便带着濮阳漪转身离去了。 冯蕴在帘子后面,看着他们的背影,许久才道:“回府。” 此时正当晌午,气温却异常阴冷。厚厚的云层覆盖在天空,如同一块巨大的灰幕。小皇帝的离世,好像让上天都悲悯起来,空气里弥漫着湿润的水雾,街面上的行人,步履匆匆,似乎都受到了天气的影响,变得小心翼翼。 马车徐徐驶过大长公主府。縆 冯蕴看到了紧闭的宫门和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卫。 裴府也大门紧闭,裴獗不在府中。 下人说,大王昨夜便入了宫,还没有回来。 左仲知她焦急,连忙道:“我入宫看看,有事即刻来禀。” 冯蕴应声,“有劳。” 左仲离开了,冯蕴将鳌崽领回院子,又马不停蹄派人去打听消息。 半个时辰以后,葛义带回了骆月。縆 她是从韦铮府上过来的,看到冯蕴盈盈一拜,又是喜,又是忧,眉头里掺杂的愁苦,全然没有以前的洒脱。 “妹妹。” 她坐下来,来不及饮一口茶,便急急地道: “陛下突然驾崩,听说雍怀王已下令,将御驾前的侍从和太医悉数下狱,想来是疑心陛下的死,另有异端……不瞒你说,韦铮昨夜入宫,今儿还没有消息回来,我这心里也七上八下的,早上便派人去打探过,可是,宫门封闭,谁也进不去,也不知宫里发生了什么……” 她弱弱瞥一眼冯蕴。 “我听他们说,庄贤王府外,多了禁军守卫,严防死守。” “京畿行营大军从昨夜便已待命。”縆 “妹妹,我好害怕。” 一句接一句,骆月那样稳重的一个人,也全然乱了章法,目光里满是慌乱。 在天下大势面前,她这样的女子全无抵御风险的能力。 “韦铮不会有事吧?” 冯蕴抬眼:“那得看他的心,偏向哪边。” 她语气平静,艳丽的容貌除了略显轻倦,并无紧张,眉目也犀利无比,一身冷然之气。 骆月的心,骤然一寒。縆 “他爹,可别走错路啊。” 第542章 不可无君 小满从屋外拎茶续水。犵 骆月止住话,掏手绢轻轻擦拭一下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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