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要动武,叶闯忍不了,伸手便要拔刀。 “好好好,要动手是吧?那就跟你比划比划……” “叶闯。”冯蕴制止他,朝那位校尉微微行礼,“抱歉,是我们没有说清楚……”翂 话刚到此,突然听到一声轻唤。 “舅母?” 敖七的声音随夜风传来,冯蕴侧头一看。 果然是他,骑在马上,脖子上有一道擦伤,面容清瘦,两只眼睛却炯炯有神,幽亮发黑。 “你怎么在这儿?”叶闯抢在冯蕴前头,笑吟吟地收回腰刀,目光烁烁地看着敖七。 敖七看他一眼,望着冯蕴道: “我跟石隐分兵合进,为减轻辎重压力,紫电军先行,赤甲军今夜渡河,是为后援。”翂 叶闯行伍多年,知道要分兵分批的道理,一下子去的人多了,不说别的,粮草都是个大问题。 他不问那许多,只道:“你来得太是时候了。快,快来跟这个不长眼的东西说说……” 他看向那个校尉,接着便道:“王妃要渡河去寻大王,这位官爷不仅不肯放行,还诅咒王妃去死……” 这属实有点添油加醋了。 冯蕴看他一眼,“别胡说。” 敖七不明所以的看过来,“究竟怎么回事?” 那校尉这才反应过来方才没有听清那句话是什么。翂 原来这位俊美的郎君,竟然是女扮男装的雍怀王妃…… 他要死了。 校尉脸色大变,赶紧低头请罪。 “敖将军,属下不识王妃真面目,犯下大错……” 敖七看他一眼,“王妃不会跟你计较的。下去吧,这里有我。” 校尉头都没有抬起,朝冯蕴拱手,匆匆行了一礼。 “王妃海量……”翂 冯蕴看他紧张的样子,轻轻一笑,“你方才做得很好,不仅不应该责怪,还该得到嘉奖。” 那人一怔。 抬头便看到王妃眼里的笑意,不是作假。 他大喜过望,“谢王妃。” 待那人兴冲冲地下去,敖七方才跃下马背,走到冯蕴的面前。 “前方战事未决,舅母还是留在南岸等结果为好……” 冯蕴轻声一笑:“你们不是要渡河吗?我随你们一道就好。”翂 敖七是要渡河。 但不能带冯蕴一起。 他道:“战争不是儿戏……” “我知道,所以我才要去。” 冯蕴见敖七抿着嘴唇,满脸不赞同的样子,又笑了一声。 “你放心,我不会拖你们的后腿。你阿舅那里,自有我去说,不会怪到你头上。” 敖七:“我不是怪阿舅责怪,是担心你。”翂 他说得冷肃,唇角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声音未落,又瞪了叶闯一眼。 “战场不是舅母该来的地方。叶闯,你赶紧带舅母回去。” 叶闯回视着他,给了一个无能为力的表情。 “属下……听命行事。” 敖七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那我亲自派人,送你们回去。” “敖七。”冯蕴看他固执,沉下脸,加重了语气,“我不仅是雍怀王妃,我还是雍怀王府长史。这个时候,我应该在大王的身边。”翂 敖七呼吸一紧。 论私,她是舅母,长辈。 论公,她是摄政王府的从四品长史,职级不比他低。 她要做什么,轮不到他来质疑。 沉寂片刻,敖七紧了紧手上的缰绳。 “好,我带你渡河。但有一点……” 冯蕴盯住她,恢复了笑容,“什么?你说,但无不从。”翂 敖七道:“在见到阿舅前,你必须跟在我身边。” 冯蕴知道他担心自己的安危,抿了抿嘴角,轻轻点头。 “我定会遵守军中律令。更何况,我也怕死,还有比跟在敖将军身边更安全的吗?放心,不乱跑。” 她语气轻柔,带了些轻松的戏谑,敖七却没什么心情应付的样子,点点头,便沉着脸往前走。 “跟我来。” 码头上的灯火,在夜色里摇曳。 坐上船,冯蕴打了两个喷嚏。翂 这个时节是真的很冷,尤其是夜晚的河面上,人坐舱中,好像坐在冰窟窿里。 小满赶紧为她添了件衣裳。 “我去找敖将军要个火炉子吧……” “不用。”冯蕴阻止他,“熬一熬就过去了。” 将士在外行军,一切从简,炉子和炭都是用来生火做饭的,取暖这种事,将士们享受不到,她也不能再给人家添麻烦…… 小满心疼她,默默坐在一侧。搓搓手。 “这船上,是真冷啊。”翂 “嗯。”冯蕴道:“到河对岸就好了。” “不知大王那里生火没有……”小满瞥着她,担心她的冷暖,“总不能大王那里也不生火吧,冻坏了王妃怎么办?” 冯蕴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就听到叶闯的声音。 “娘子,我给你送炉子来了。” 冯蕴一怔,“进来。” 叶闯提拎着一个生好的炉子,仿佛捧着一个小太阳,笑意盈盈地走在前面。 在他的身后,跟着一言不发的敖七。翂 第504章 出乎意料 炉子往面前一放,火光散发出来的温暖,笼罩过来。姚 冯蕴舒适地一叹,没有客气,连声道谢,冲敖七笑了笑,“小七,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敖七蹙眉,不满地哼一声。 很低,很难分辨。 “舅母何须跟我客气?” 他最受不得冯蕴见外的话。 冯蕴莞尔,伸出双手放在炉子上方烤火,“那我就受用了。” 敖七没有吭声,回头看向叶闯。姚 叶闯偏开头,侧过身,抱着腰刀,一副“我什么都看不见”的样子。 敖七这才回过头来,将捂在怀里的一个油纸袋递给冯蕴。 “烤芋子,舅母垫一垫肚子。” 冯蕴怔住。 为早日赶到沂水,她日夜兼程,来得很急,路上只是简单地吃了点干饼。可能平常享福惯了,她吃着不顺喉,只潦草地将就了两口,这一煎,就到了入夜,腹中空空。 温热的,散发着食物的香气,对她来说,就是诱惑。 “拿着。”敖七见她不动,又往前递了递,“热的。”姚 “雪中送炭,多谢。”冯蕴笑着接过来。 不得不说,敖七真的是一个细心温柔又善良会照顾人的好儿郎。 当初给鳌崽抓鱼捉泥鳅,宠得鳌崽不像话,不然鳌崽也不会那样喜欢他—— 敖七也是冯蕴身边的人里面,鳌崽最喜欢的一个。 这样的儿郎,阿米尔嫁给他,是有福的…… 小满伸手来帮冯蕴剥皮,冯蕴微微一笑,递给她,扭头问敖七: “你吃了吗?”姚 敖七:“吃了。” 冯蕴点点头。 倘若没有以前那些事情,她是很愿意和敖七说话的。 可眼下在这沂水之上,虽然算不得孤男寡女,可总归是有些不大好。 她道:“那小七赶紧回去歇一会。等到了北岸,还不知是怎生光景,你要抓紧时间养精蓄锐。” 敖七并不意外她会这么说。 撵他,她是一把好手。姚 “很久没听舅母教诲了。”敖七望一眼昏黄的夜灯,笑了笑:“今夜有幸同行,还想再听一听舅母的高见。” 冯蕴略一迟疑,“你想听什么?” 敖七:“你先吃,吃完再说。” 几个芋儿烤得很软,外焦里嫩,吃入嘴里,口舌和胃都得到了满足。 “好吃吗?”敖七坐在对面,隔着不远不近地距离,平静地问冯蕴。 冯蕴一怔。 她低低笑了下。姚 “好吃。不瞒你,我是真饿了。这个时候吃什么都是山珍海味。” 小满也接嘴道:“娘子在路上就没怎么吃东西。幸得敖将军备上美食。” “这叫什么美食?就是寻常食物,舅母不嫌弃就好。”敖七面不改色地说完,仿佛想到什么似的,眼里闪过一抹复杂而深沉的光芒。 “说来,芋儿的吃法,还是舅母教给我们的。” 一股难言的感慨涌上心间。 敖七声音略略喑哑。 冯蕴带他们上山挖芋子的时候,他还无须跟她保持距离,也无须这么虚伪的说话……姚 舱内短暂的沉寂下来。 小满、叶闯、冯蕴、敖七。他们四个都是从那时一同走过来的。那时候,他们十分熟悉,彼此的身份也和现在截然不同。 情绪在一瞬间滋生。 又很快湮灭。 在敖七的心间浮浮沉沉。 他明知彼此都已成婚,该放下的就必须放下,可年少时刻骨铭心的爱慕,从懵然不懂到情窦初开还有暗夜里那些疯狂的渴望和幻想,全是因她一人。 敖七很难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姚 他看着冯蕴的面容,低低一笑。 “还是那年燕子山的菌汤和芋子好吃,还有野猪肉……有时想来,甚是怀念。” 冯蕴漫不经心地擦拭一下嘴角,淡淡道:“你方才不是有话要问?” 敖七沉默一下,道:“邺城李宗训厚颜无耻,以李太后和淳德帝等一干邺城宗室亲贵的性命要挟,让北雍军退出相州……舅母如何看?”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冯蕴思忖一下,“用眼睛看。” 敖七:……姚 舱里挂着的风灯,微微一荡。 冯蕴这才慢慢开口,“你从小就崇拜阿舅,对他应该有信心才对。李太后是李宗训的女儿,她的生死,亲生父亲都不在意,哪里轮得到咱们担心?亲爹到弑女,又何须旁人来干涉?至于淳德小皇帝和邺城宗室……” 晋宗室一脉相承,裴獗是晋臣,北雍军是晋军,如果全然不考虑这些人的生死,难免落人口舌。 当然,这只是李宗训和大多数人的想法。 冯蕴略一思忖,便冷冷笑开。 “那就让他们去死好了,反正跟李宗训混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敖七吓一跳。姚 冯蕴看着他慢悠悠开口。 “死人,就不会再说话。不会说话的死人,一律记在李宗训的账上。我们要做的,是厚葬他们,找个大儒把祭文写得漂亮一些。” 敖七怔怔。 尽管他也是这么想的,但冯蕴在他心里是温柔完美的化身,听到她轻描淡写地说让人去死,还是不免惊讶。 可转念一想,这不就是冯蕴吗? 杀伐决断,不输儿郎。 从起初认识就已经是这样了。姚 “舅母说得对。”敖七认真想了想,沉吟道:“可阿舅不会这么做……” 停顿一下,他眉头微蹙。 “他会想法子保住李太后和晋宗室的性命。” 这句话的时候,敖七眉头都蹙了起来。 李宗训发给裴獗的信,他不小心看到了。 不可思议—— 李宗训竟然说,李桑若是裴獗的妹妹。姚 敖七从来不知外祖和外祖母,还有一个女儿。 可那时候兵荒马乱,他也无法笃定,是不是真有这么一个姨母存在…… 敖七很纠结…… 可这事不该他来告诉冯蕴,又怕冯蕴胡思乱想,让自己的行为变成挑拨是非,于是赶紧补上一句。 “李太后是熙丰帝的皇后,兴和帝的生母,晋宗室也与当今陛下血脉相连。阿舅要是全然不顾他们的生死,恐会落人话柄,眼下也是为难……” “是挺为难的。”冯蕴点点头,全然没有敖七担心的“胡思乱想”,更没有对裴獗的行为有半点怀疑。 “我能那么说,只因我是局外之人。倘若我是大王,想必也会受其掣肘。”姚 敖七松口气,“舅母说得是。阿舅在沂水已经等了一个月,也不在乎再多等几日,横竖邺城已是囊中之物,让李宗训多蹦跶几天,不算什么……” 冯蕴微微一笑。 嘴上没说,心里却觉得以裴獗的为人,不动则已,一旦动了,怕是等不了那几天的…… 果然,她料想不错。 舟船刚登上沂水北岸,敖七就得到了最新的消息。 “大将军亲自领兵前往邺城。入夜时出发的,此刻恐已在百里之外。大王交代,敖将军来后,即刻启程,不得耽误……” 敖七侧目看着冯蕴。姚 冯蕴面不改色,只笑道: “来晚一步。我们继续往邺城去吧?” 敖七喉头干涩。 他没有料到裴獗会丝毫不顾及李宗训的要挟,直接出征邺城。如此一来,他在船上对冯蕴说的话,就显得有些小人了。 “舅母……” “你别想阻止我。”冯蕴不想听别的,打断他的话,笑道:“等了两年,好不容易等到摘果实的时候,我可不想错过。” 敖七喉结一滑,犹豫。姚 在他看来,邺城比北岸更危险。 北岸全线被北雍军控制,可邺城战事还没有开始…… 让冯蕴过去,太冒险了。 “走吧,我是要跟你阿舅同享富贵的人。这种时候,我不在怎么行?” 敖七很不愿意依从她,可他知道,即使他不同意,冯蕴还是会去。 她自己单独行动比跟着自己更危险。 无奈,他只能半刻不停地安排下去,大军继续往邺城进发。姚 这一走,就是三天。 期间,他们与小股邺城军残部打了一个照面,这些人全是被裴獗打散,准备南逃的,不料又落到了敖七的手里。 这么走走停停,一直到到第四天入夜,他们才在一个叫玉带湾的地方,追上北雍军的队伍。 而这里,离邺城仅有不到三十里。 裴獗的大军驻扎在这里。 可是,冯蕴见到他,却是在一个时辰以后。 裴獗亲自带兵出营,探查敌情去了。姚 他还是保持着以前的习惯,斥候说的,信,但不全信,无论如何也要在战前,做足准备 裴獗回营,刚一入帐,就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静静地坐在木案边,看着他的舆图深思。 “蕴娘。” 他在外面就知道冯蕴来了,可亲眼看到她出现在大帐,俏影轻盈,还是情不自禁地心窝发紧。 冯蕴扭头。 一身轻便的男装,眉目带笑,她看上去颇有英姿。 “大王。”冯蕴起身,行一个下属礼,“来得突然,没有提前告知,见谅。”姚 提前告知,他就不会同意了。 裴獗哪会不知她是故意先斩后奏的? 他没有说话,近前摸了摸冯蕴的手。 温暖一片。 他这才稍稍放心,“这个敖七,该罚!” “不怪他。是我逼他的。”冯蕴瞥他一眼,忽然就为自己的到来找了一个更为冠冕堂皇的理由。 “听人说,大王为了李太后准备放弃邺城,我还以为你们旧情复燃了呢,哪里还等得了?”姚 裴獗:“说的什么傻话?” 冯蕴一笑,见他不追究了,连忙拱手一揖。 “身为王府长史,幕僚之长,我当然是为了正事来的。” 她抬头,深深望入裴獗的眼睛,莞尔一笑,“我方才思量许久,倒是想出一个救人的好办法,大王要不要听听?” 裴獗眼睛微眯,声音冷冷的。 “谁告诉你,我要救人?” 第505章 悲惨的哭 冯蕴凝目望他。蔅 一双星眸,泛着温柔的波光。 “不救吗?” 裴獗重复,“何人告诉你的?” 有些战场上的消息,非军中将领是不得而知的。 冯蕴当然不能卖了敖七。 她望着裴獗那张没什么表情变化的脸,慢慢靠上去,搂住他的颈子,淡淡的,软软地说: “猜的。”蔅 她含情脉脉,字字温柔。 裴獗却从眼神里看出了假。 “敖七欠揍了。” 他垂眸望过来,突然的,捏住她的脸颊。 “还有你。要好好罚。” 冯蕴假装吃痛地蹙着眉头,不满地看着他。 “我又如何了?”蔅 她的脸柔嫩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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