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 男人一旦认为得了女人的心,就不知珍惜。 德性! 冯蕴落下竹帘,重重一“扑”。 马车往大街徐徐而去,轮子在青石板上滚动出一串吱呀吱呀的声音。 渐行渐远。 渐行渐远……蛼 很快就出了城。 官道上,霞光万丈,透过车帘,隐约可见怡人的春光。 小满趴在窗边,摇头晃脑地欣赏。 冯蕴没什么心情,一言不发地端坐着,阖目养神,不知不觉间,歪着头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下了。 她微微睁眼,正要出声询问,竟发现小满不在车里。 闯入眼帘的是一双含笑的黑眸。蛼 男人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光,声音低沉磁悦。 “我送你一程。送远些。” 第489章 喜上加喜 送行时冷冷淡淡,半道上又偷摸上来,要不是他开口说话,冯蕴大概以为这是在做梦……純 裴獗不是这种郎情妾意的人。 她审视般微微眯眼,将裴獗从上到下打量一通,笃定地问:“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裴獗嗯声。 冯蕴松口气。 “什么事让大王如此为难?” 裴獗低头,将她放在膝上的手,慢慢握在掌心,忽地唇角一挑。 “思念蕴娘。”純 冯蕴手一颤。 浑身上下都觉得僵硬了。 这太不像裴獗了。 她忽地有些不好地猜测,“是不是阿元出事了?你不用瞒我,有什么就说,别装神弄鬼的,吓人。” 裴獗喟叹一声,掌心捏得更紧,轻抚一下她的鬓发,低头看她。 “不放心蕴娘独自上路,前来相送,这很难理解?” 冯蕴点头:“很难。”純 裴獗:…… 两个人眼对眼。 裴獗踌躇道:“怪我以前给你的印象太差。” 冯蕴扬眉,“你现在才知道吗?” 裴獗喉结一滚,盯着小娘子防备的双眼,哭笑不得。 “蕴娘真会说话。” 这反话也反得太明显了。純 冯蕴勾唇浅笑,不以为然。 “不过大王来得也正好,路上闲着无聊,小满又不会下棋,你陪我。” 说到下棋,裴獗心下便觉得有些不妙。 在并州,他设计赢了冯蕴一次,也赢得了他的大婚。 她不会还耿耿于怀吧? 裴獗:“棋艺不精,不敢献丑。” 冯蕴盯着他,冷丝丝地笑。純 “在并州的时候,大王可是赢过我的。这么快就忘了?” 果然,旧仇都藏在心头呢,并没有忘记半分。 裴獗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近一些,温着声道: “如何能忘?那棋盘可是你我和大媒。我恨不能将其请回府中,每日三炷清香,把它供起来。” 哈? 冯蕴似笑非笑的睨视着眼前这个男人,又情不自禁地拉开帘子看了看外面。 “这个天也没出异象,大王怎就变得不像人了?”純 裴獗轻咳:“还是下棋吧。” 下棋才能堵住她的嘴。 她不把并州那一局赢回来,只怕这辈子都得记恨他。 冯蕴许久不下棋了。 那天在流水阁对战崔稚,虽是从残局开始,但不算是对手。何况裴獗的棋艺究竟如何,她当真不知,不敢小瞧。 摆上棋盘,她有意试探深浅。 “不可故意示弱。我冯蕴不是输不起的人,用不着大王相让。”純 裴獗唇角微抿,“不让。” 冯蕴睨着他,想了想又道:“这回我不会再掉以轻心了。大王可要仔细一些……” 裴獗:“全力以赴。” 冯蕴:“几局?” 裴獗:“老规矩。” 冯蕴:“好,一局定乾坤。” 裴獗:“你先吧。”純 冯蕴莞尔,大度地摊开手,“大王你先。” 她大度让先,显然是对自己的棋艺极为自负。 裴獗没有推辞,正襟危坐,手执黑子,目光如炬地盯着棋盘,走得十分谨慎。 冯蕴扬了扬眉,脸上笑意浅浅,心里却绷得很紧,不敢小看半分。 马车徐徐,走得很慢。 车厢里无声的较量,如同烽火战场上的两军对垒——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純 气氛逐渐逼仄。 冯蕴眉头蹙起,表情越来越凝重。 裴獗棋风多变,步步为营,稳打稳扎,每一手都如名将布阵,刁钻狠辣,灵动犀利,仿佛一局精心打造好的战斗,慢慢将冯蕴引入局中…… 冯蕴额际隐隐浮汗。 不出意外的话,意外就要发生了。 在她已经提高警惕的情况下,拼尽全力对阵,还是要输给裴獗。 下棋比的不仅是智慧、策略。純 还考验人的耐心…… 败局已现,冯蕴打起精神沉着应对,一次次声东击西,试图扭转局势。 奈何裴獗的防守,如铜墙铁壁,她愣是寻不到半分破绽…… “原来将军深藏不露。” 冯蕴瞥他一眼,哼声,佯作羞怒的样子。 “上辈子在安渡,我用下棋拖住你,不肯侍寝,原本只是小丑扮相。将军那时,也不想让我侍寝,这才故意输的。” 裴獗:……純 他看着棋局,眉头微蹙。 “蕴娘还有机会。” 哪里来的机会? 败局写得明明白白。 冯蕴哼声:“我认输。” 裴獗看她一眼,“输了侍寝的机会。” 声音未落,他落下最后一子。純 随着他的手从棋盘抽离,冯蕴双眼看向棋局,变了脸色。 只见棋盘上,黑白两子交织一起,凑成了一个“喜”字。 他道:“上次在并州,我本想诱出这一局胜你。可惜,未能如愿。” 为免马失前蹄,痛失娇妻,虽然没有摆出“喜”字,他还是速战速决,不敢给冯蕴翻盘的机会。 “这次幸得蕴娘全力以赴,虽费了些工夫,字也有些变形,不太工整,但到底有几分模样了。下次,应该会更好看一些。” 冯蕴双眼眯起,“你还想有下次?” 裴獗看向他,一脸真诚。純 “老了以后解甲归田,荒度余生,不下棋,又能做什么?” 冯蕴呵呵干笑两声。 输得既服气,又不太服气。 “大王何不直言,上辈子是不是有意输我?” 裴獗:“不是。” 冯蕴看着他一脸实诚的样子,嘴角偷偷溜出一抹笑。 “哼。我信你个邪!”純 裴獗:“你不信我,也该信濮阳九……” 冯蕴大惑不解,“与他何干?” 裴獗:“身有重疾,要不是输了棋,我何曾忍得半分?” 冯蕴扬眉,“那你何故棋艺精进了?” 裴獗没有说话。 目光淡淡地看她。 冯蕴猜测,“你专程拜师练过?”純 裴獗迟疑片刻,“上辈子你随萧呈去后,我重伤在身,养伤足足一年有余。” 那漫长的时日里,他便是靠着下棋打发时间的。 不仅研究棋艺,还专门研究了冯蕴的棋风,将他们以前下过的每一局棋,都进行了复盘…… 冯蕴怔忡,模糊地想起石观码头那当胸射丨出的一箭。 原来,裴獗养了一年半的伤。 “然后呢?你准备练好棋艺,做什么?” 裴獗:“找你。”純 他抬起修长的手,点了点棋盘。 “将喜字摆你面前。” “然后呢?” “把你抢回来。让你侍寝。” 冯蕴心里微动却没言语。 毕竟这世上,少有人像裴獗这样,将色欲熏心说得如此正经,好似国朝大事一般。 她顿了顿,视线慢慢扫过裴獗冷峻的脸,微微一笑,“我要是不肯呢?”純 “你输了棋还不肯?那便是耍无赖。” 冯蕴让他的正经模样逗笑,横过去一眼,似笑非笑。 “大王太不了解我了。我恰是一个无赖之人。” 裴獗重重一哼。 看着她,忽地唇角一牵,忍不住笑了一声。 冯蕴愕然。 前世今生两辈子,她从没有看见裴獗打从心底里笑过,这样放松,这样亲和,这样缠绵温柔……純 “大王笑了?真的会笑?” 裴獗无语地哼声:“我是人。” “我知道啊。”冯蕴老神在在地应着,不知想到什么,噗的一声,跟着便笑了起来,越笑,越止不住,整个人都趴了下去,笑得脸颊抽搐,肩膀直抖,心窝都扯痛了,还停不下来。 裴獗赶紧将棋盘撤下,掌心顺着她的后背。 “怎生这样好笑?” “太好笑了。”冯蕴好像打开了某种机关,笑得俏脸生光,整个儿扑在裴獗怀里,边笑边捶他。 “你怎么这样好笑?”純 裴獗:…… 他伸臂将冯蕴裹紧,固定住她的手,低头便往脸上亲。 冯蕴朱唇微抿,紧紧闭上,待要推他,又扑哧一声,忍俊不禁,眼都笑弯起来。 裴獗堵住她的嘴狠狠亲了几口,才又气息不稳地贴在她唇边,低语:“还笑?看我如何罚你……” 冯蕴抬眼,笑不可止。 “如何罚?” 裴獗亲她眼角,“我赢棋了。”純 冯蕴撇嘴,很是不满,半真半假地质问:“你方才怎么不悄悄地……让着我?不让我发现?” 裴獗哑然失笑,低头凝视着,轻轻捏一下她的脸颊,眼神满含深意。 “依蕴娘的脾气,我赢了才有利可图。” 冯蕴狐疑:“大王此言何意?” 裴獗忽地一声喟叹,低下头去,捧住她的脸,温柔缠绻地轻吻。 “我只有每次都赢你,今生的棋,才永远都下不完。” 笑声传出去。純 马车外,小满脸庞红扑扑的,也是格外兴奋和甜蜜。 因为她被大王撵出来,不便坐到车辕上,跟驾车的葛广同行,环儿她们的车里又放满了行李。 于是,她只能愉快地坐到了左仲的马上。 双人共骑,这是她期待许久的事…… 自从看过大王和娘子共乘,她便开始做梦了…… 今日梦想成真,听着娘子的笑,她也双手抱住左仲的腰,贴在他后背上,甜甜地笑。 左仲高大的身躯微微僵硬。純 路上有那么多人看着呢? 他回头瞥一眼,到底是没有阻止。 第490章 冯蕴生疑 裴獗送冯蕴出西京三百里,才带着左仲和纪佑返程离去……椷 他走的时候,冯蕴还在睡。 昨夜,他们投宿在一个叫安定的大驿,却不十分安定。 临行前的雍怀王焦渴难耐,一身功夫愣是使出个七七八八,冯蕴几乎要化在他身上,隔日醒来,整个人仍然觉得湿润而滚烫,久久无法平息…… 裴獗是临夜走的。 等冯蕴睡下,便踏着夜色策马而去…… 冯蕴醒来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只有鳌崽趴在榻边看她,委委屈屈的小眼神,不由好笑。 “坏人走了,我崽还不高兴呢?”椷 鳌崽爬起来,离她近一些,又“啪”的一下倒下去,用脑袋蹭她。 这是一只懂人性的大猫。 裴獗一来,它便不知躲哪里去了,裴獗走了,才又出来。 “你们两个莫非是冤家对头。有他没你,有你没他啊。” 鳌崽温柔地舔一下她的手背。 冯蕴笑一声,躺在那里摸了许久鳌崽的脑袋,这才强撑着起身,吩咐下去。 “准备启程吧。”椷 - 再上路,冯蕴除了打尖吃饭,没有再投宿,日夜兼程地赶回安渡。 她是入夜时分到的。 料想中,这个时辰,人都睡尽了,入村会十分安静。 不料,刚进入花溪的官道,就看到一片火把的光,在夜风里悠悠荡荡…… 冯蕴打着帘子张望出去。 “前方怎么回事?”椷 她声音刚落,那边便传来一声。 “娘子——” “娘子到了!” 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喊声,带着惊喜、兴奋,人群潮水似的往前挤,拥向马车。 这是记忆里熟悉的模样,好似久别重逢的亲人。 小满惊喜地道: “娘子,是阿楼、邢叔他们来接你了……阿婆也来了,还有阿万,管姬,姜姬,应娘子和孔娘子也在……啊,还有杨什长他们……好多人,好多人呀……”椷 好多熟悉的面孔,小满数不过来。 她兴高采烈,从车窗伸出半个身子,扬起手臂朝人群大喊。 “我们回来啦!你们好吗?” “好。” “我们都好!” 那头有人笑嘻嘻地回应。 也有人嗟叹。椷 “早就说了,娘子是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 “偏有那些嘴碎的狗东西,胡说八道,要让我听见,撕了她的嘴。” 小满笑嘻嘻地道:“我们家阿万越来越厉害了,这是要撕碎哪个的嘴啊?” 阿万应道:“撕你的嘴。偷偷跟左侍卫成了好事,喜宴都不请我们吃,回头便要收拾你的……” 众人跟着起哄。 小满当即羞红了脸,脑袋缩回来,再不敢和阿万叫板。 冯蕴将帘子挽起,朝众人挥挥手,笑道:椷 “大家都回去吧,今儿夜了,我们明日再见。” 众人嘴上应着,可还是一路跟着马车行走。 冯蕴被夹在中间,如同众星捧月一般,终于在庄子门口停下。 年前离开,尚在寒冬。 再归来,已是人间四月天。 宛若隔世。 庄子里早就备好了吃食,茶水,热气腾腾的,大老远就闻到了香。椷 众人前呼后拥,将冯蕴往里迎。 冯蕴一边走,一边跟人说话。迈入客堂的门槛,这才看到里头坐了一个熟人—— 冷漠的山鹰面具下,一双不羁而野性的眼,烁烁有光,高挺的鼻梁,精致的下颌线,一个俊逸美妙的侧颜…… 淳于焰? 冯蕴止住脚步。 淳于焰侧目抬头。 二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椷 冯蕴扬了扬眉,不发一言。 淳于焰起身,朝她微微一礼。 “雍怀王妃,久违。” 确实有些久了。 冯蕴看着那张生人勿近的面具。 “这么晚了,世子为何还不回府?” 淳于焰眼睛微撩,一说话就感觉他的嘴唇带笑。椷 “我是我做得不够明显,还是冯十二你脑子愚钝?” 冯蕴:“你大晚上,上门找岔来的?” 淳于焰勾唇,慢慢走过来,半是调侃半认真。 “王妃归来,我未及远迎,自然要在贵府候着,看王妃可有吩咐?” 几个月不见,这破嘴更讨厌了? 冯蕴累了,乏了,饥肠辘辘,没有那个精神头跟淳于焰斗嘴。 她淡淡一笑,从淳于焰身侧走过去,坐到摆好的席上。椷 “那我便不留世子用饭了。世子早些回去,把账簿整理好,我们明日对账吧。” 哼! 不说账簿,淳于焰还没那么生气。 一说他就想起来了。 让偷偷利冯十二,给她那么多好处,这个没有心肝的东西,看完账簿没有半个谢字就算了,居然提都不提一嘴。 好心全喂了狗。 “好呀。”淳于焰衣襟风流,笑声也极为悦耳,任谁也看不出面具下的脸是何表情。椷 “那冯十二,你要好生等着。” 冯蕴嗯声,“你告辞吧。” 淳于焰气结。 哪里有这样撵客的道理? 哼! 淳于焰微微抬手,拱了拱,“告辞。” 冯蕴:“不送。”椷 淳于焰牙根痒痒,一甩袖子,扭头就走。 向忠赶紧跟上,看着世子今日换上的新衣新鞋,不由唏嘘…… 好歹也要让王妃看看,他都为她做了什么再走啊。 淳于焰脚步突然一停。 向忠没注意,直接撞了上去。 “哎哟!” 他撞在淳于焰的脊背上,鼻子发酸,眼冒金星,泪珠子都差点掉下来。椷 “世子……被小人撞痛没有?” 淳于焰看他一眼,没有说话,冷着脸回头走向冯蕴。 “好你个冯十二,离开这么久,你竟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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