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恍惚一下,沉默。 - 韦铮看到冯蕴去而复返,后面还跟着一个雍怀王,哪里敢有半点怠慢,笑盈盈招呼着,赶紧带他们下监舍。 徐永、林女史等一干人等,全都看押在这里。駧 监舍外的木案上,摆放着他们的供词。 如出一辙。 都说是元尚乙在得知自己的亲娘随熙丰帝西巡时,曾住永信殿,不顾宫人劝阻,踩着积雪过去,上台阶时,不慎滑倒,滚落下来…… 冯蕴眯起眼,看向韦铮。 “我记得当日,宫中盛传是陛下玩雪,摔倒的?” 韦铮道:“徐永交代,说陛下思念亡母,不亲养母,他们怕端太后为此伤心,这才改了个说法。” 思念亡母,养母就伤心吗?駧 冯蕴眯起眼,指了指监舍。 “我可不可以,跟徐公公说几句话?” 韦铮看裴獗不言语,连忙拱手。 “王妃请便。” - 牢舍里寒冷森森。 徐永缩在脏污的稻草上,头发蓬松,面色苍白,手背上、脖子上,还露出了条条血痕。駧 看得出来,这位大太监下狱后的日子,很不好过。 冯蕴道:“陛下到底是怎么摔倒的?” 徐永眼睛涣散,“小人说很多遍了,陛下跑上台阶,滑倒了……” 冯蕴道:“他们的口供上写,是跑下台阶。到底是跑上,还是跑下?徐公公,你在隐瞒什么?” 徐永愣一下。 “不可能,一定是他们搞错了。我记得是跑上,对,明明就是上台阶的时候……” 冯蕴道:“那我问你,当日太后殿下,为何也会在永寿殿?”駧 徐永道:“太后得闻陛下去永寿殿,极不放心,这才令小人等宫仆五人,随同前往……” 冯蕴:“然后呢?” 徐永道:“太后刚迈殿门,就看到陛下从湿滑的台阶摔下来。当即便不顾仪态,跑了过去……” 冯蕴:“那太后又是何时晕倒的?” 徐永道:“听到太医说,陛下颅中溢血,恐不得治的时候。” 对答如流。 冯蕴盯着他的眼睛。駧 “徐公公,你为什么要撒谎?” 徐永看着她,“小人如何敢欺瞒王妃?” 冯蕴道:“有宫人交代了,事发时,你就在陛下的背后。就是你——欲置陛下于死地。” 徐永震惊地瞪大眼睛,“胡说八道,是谁在诬蔑小人……” 冯蕴道:“你的徒弟,陛下御前侍候的顺子,他说,是他亲眼所见……” 徐永变了脸色,说得几近咬牙。 “狗东西,我还说是他亲手把陛下推下台阶的呢。”駧 冯蕴:“你怎么知道,陛下是他从台阶推下去的……” 徐永一怔,“我就是,就是打个比方。” 冯蕴冷冷一笑,猛地转身。 “徐永交代了,是他的徒弟顺子,将陛下推下台阶的。” 众人怔住。 还可以这样? 很快,顺子在得知自己被徐永卖了以后,大呼冤枉。駧 “是徐公公推的,是徐公公推的,与小人无关呐。” 冯蕴道:“狗咬狗,一嘴毛。行了,既然你们已经承认是有人推了陛下,那谁推得不重要,你们都不无辜……” 她猛地转身,对着裴獗拱手: “禀大王,依属下之见,这里的人,没一个好东西,索性全办了吧。” 韦铮:…… 众狱卒:…… 大家都觉得雍怀王妃有点疯。駧 明明就是她颠来倒去,引导那二人指认对方,还要赶尽杀绝,不留一个活口。 哪里有这样断案的? 这不全是冤假错案吗? 王妃不讲理,更不讲法。 韦铮不认为雍怀王会这样无脑依从。 不料,裴獗就一个字。 “好。”駧 那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瓜,说砍就砍? 韦铮心下不认同,但雍怀王发了话,杀人的罪过也不用他来承担,自是不会违逆命令…… 眼看着狱卒将一众宫人从牢里拖出来,冯蕴面无表情地等着。 果然…… 在得知他们马上就要被砍掉脑袋,连断头饭都吃不上的时候,人群里当即爆发出一阵乌央乌央的哭声。 有人在互相埋怨,互揭伤痕。 紧接着……駧 冯蕴就听到一声大喊。 “小人交代,小人知道实情。” 第481章 兴兵伐罪 说话的人,正是徐永的徒弟,在御前侍候的顺子。篘 “求大王开恩,给小的一条活路,小的什么都肯交代,都交代……” 短暂的沉默后,冯蕴微微扭头,看向裴獗。 裴獗望着她,淡淡抬袖。 “韦铮。” 韦铮心头猛地一跳,神经突突起来,规规矩矩地朝裴獗拱手一揖。 “下官明白。” 就在阴暗的监舍内,摆上木案桌椅,还有茶水。篘 裴獗四平八稳地坐在首位,一言不发。 冯蕴安静地陪侍在旁,就像没事人一样,云淡风轻的脸上,甚至带了一丝笑意。 监舍里油灯昏黄,散发着酸腐的气味。 有幽冷的风,从甬道吹来,仿佛来自地狱。 周遭气氛凝滞一片。 从侍从到狱卒,每个人都屏紧了呼吸,如履薄冰。 唯独冯裴夫妻二人,慢条斯理。篘 已经冲开了一道口子,接下来的审讯就简单多了。 横竖都是死,与其自己死,不如别人死—— 宫人们唯恐说得慢了,不足以减轻罪行,争先恐后地交代。 韦铮没费多大的力气,就掌握了全部的口供。 口供指向都只有两个人——徐永,林女史。 那天,这些宫人全在永寿殿,可小皇帝滚下台阶前发生了什么,他们都表示,没有亲眼看见。 因为徐永是内廷大太监,他让宫人们都守在门口,不可让人打扰陛下,他们也不敢抗命。篘 等他们听到惨叫声跑过去的时候,小皇帝已经摔在了台阶下。 徐永说,陛下不小心踩滑,从台阶摔了下来。 又威胁他们供词要一致,不得胡言乱语攀扯他。 否则,一人犯事,阖宫连坐,大家都跑不了,定要为小皇帝陪葬。 再一深挖,林女史承认了自己与徐永的私情。 可她不承认有加害端太后和小皇帝的私心。 “太后对小人恩宠有加,小人害太后,就是害自己,小人又不傻,不会那样做的……”篘 “那日去永寿殿,是徐永让我撺掇太后去的,小人也是为太后鸣不平,认为陛下对太后不够亲厚,全因雍怀王妃唆使,宁愿去祭拜过世的生母,也不肯爱护养育他多年的养母……” “小人为太后不忿,才在她耳边说了一些不中听的话……” 林女史喊冤不止。 “请大王明察,小人绝无谋害陛正和皇太后之心呐。” 冯蕴跟裴獗对视一眼,突然开口,问林女史。 “太后突然病发晕厥,可是与你有关?” 林女史疯狂磕头,大喊冤枉。篘 “小人没有,小人万万不敢谋害太后……” 冯蕴:“那你细想一下,太后日常饮食可有古怪之处。” “小人不知——” 林女史说到这里,好似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猛地扭过头,视线幽幽地望向徐永。 “徐公公孝敬了太后一盒来自徒太山的参片,说是可养心脾之血,治失眠气躁。太后用了几次,夜里睡得香了,很是满意,便常常服用,莫非……” 她声音未落,趁着众人聚精会神听她交代的当儿,被狱卒押跪在地的徐永,突然一个用力,挣脱狱卒,朝他的刀尖上撞去。 “啊!”篘 没人料到他会寻死,尖声大叫。 猝卒收刀后退,可他猛地撞过来,速度又快又狠,眼看就要撞上来…… 当的一声! 斜刺里劈出一刀,直接将狱卒的腰刀架开。 刀尖从徐永胸前滑过去…… 鲜血如注,却未伤要害。 左仲冷着眼收刀,面无表情地拎住徐永的后颈,丢到裴獗的面前。篘 徐永面如死灰一般,嘴角冷冷抿了抿,没有抬头,声音带着一股森然的恨意。 “雍怀王妃好深的心思。可惜,事实就是陛下自己摔的,你们问一千遍,一万遍,也不会改变……” 冯蕴微微眯眼,一字一句,缓慢而有力。 “徐永,少时家贫,混迹草莽之中。熙丰二年,为糊口自宫入籍,在掖庭做低等杂事,受人欺凌,后来靠着巴结方福才,在中常侍谋了一个闲差……李桑若封后,方福才得其赏识,在嘉福殿掌事,混得风生水起之时,你却突然与他交恶,转头攀附无权无势的端妃,开始在芳兰苑行走,一直到端太妃得势,入主长信殿,临朝称制,这才水涨船高,独掌内廷大权……” 徐永的这些事情,是冯蕴方才在缇骑司的木案上看来的。 内廷档案完备,缇骑司私下里也将这里每一个人的过往,都调查得清清楚楚,祖宗十八代都翻了出来。 几乎没有什么疑点。篘 唯一令冯蕴生疑的便是徐永与方福才有过交集…… 虽然最终的结果,是彼此交恶,老死不相往来。 可正因为此,才令冯蕴生疑。 冯蕴和方福才打过交道。 那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小人…… 在李桑若临朝时期,方福才为内侍之首,要拿捏一个太妃身边的小内监,简直易如反掌。 “徐永,得罪了方福才,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篘 徐永脸色有细微的变化。 但下一瞬,便是一声冷笑。 “那王妃就得问方福才了。” 冯蕴莞尔:“好呀,送你下去问他吧?你们兄弟一场,他此刻在下头,说不得有多思念你呢。” 她声音清润好听,并无半点狠意,就像是寻常玩笑一般,可徐永却莫名听得毛骨悚然…… 方福才也死在缇骑司大牢里。 也是被这个妇人害死的。篘 徐永慢慢抬头,眼神冰冷地看着冯蕴。 “小人没有做过的事,不论王妃怎么说,小人也不敢承担。” 冯蕴点点头,“有一点你和方福才还是相似的,知道交代了也没有好下场,索性咬紧牙关,得一个忠字。” 徐永:“小人不知王妃在说什么。” 冯蕴转眸一笑。 “你知道得一清二楚。当年熙丰帝驾崩,膝下仅存两个皇子。一位是李太后的嫡子,已在中京薨逝的兴和帝。另一位便是当初养在端太妃身边的秦王,熙丰帝元配之子,当今的陛下……” “你和方福才交恶,无非掩人耳目。你真正的目的,是潜入芳兰苑,监视端太妃和秦王的一举一动,以保障李氏父女的江山……”篘 徐永静静地看着冯蕴。 “笑话!我为何要帮李氏父女?” 冯蕴目光冷冽,“你当然不是帮李氏父女,你帮的是方福才。你与他相识于微末,他救你于水火之中,你感念他的恩情……” 说罢她幽幽一声冷哼。 “说来,你也是一个知恩图报的血性之人。方福才的死,让你恨大王,恨我,恨西京朝廷,这才暗地里与邺城朝廷暗通款曲,做出如此疯狂之举……对也不对?” 徐永道:“王妃可有证据?若是没有,红口白牙,也无非是仗势欺人,让小人枉死……要我说,最有嫌疑祸害陛下和太后的人,分明是大长公主和庄贤王……” 他双眼阴阴地盯住冯蕴,又扫过裴獗和韦铮等人。篘 “谁得利,谁便是凶手。这么简单的道理,诸位贵人,不会须得小人来提醒吧?” 不仅咬死不认,还要挑拨离间? 韦铮没耐性了。 铮的一声,他拔刀指向徐永。 “狗东西,你当我们都是傻子不成?若与你无关,你为何要隐瞒实情?撺掇所有人串供,说陛下是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摔的……” 徐永道:“陛下思念亡母,却不想太后伤心,只允我一人在身侧侍候,小人怕说不清楚,引来祸端,也是为了保命。” 韦铮咬牙:“死到临头,还在狡辩,看来不动大刑,你是开不了口了。来人——”篘 他声音刚落,冯蕴便起了身,朝裴獗拱手。 “大王,妾看不得这个,不想见血,要先行一步了。” 裴獗嗯声,跟着起来,“走吧。” 冯蕴瞥他一眼,“大王也不等了吗?” 裴獗牵住她的手,回头对韦铮道: “好好招呼,过完瘾,就别浪费粮食了。” 韦铮一怔。篘 半晌才明白裴獗的意思,拱手道: “喏。” 徐永也听懂了。 他跌坐在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突然大吼一声。 “裴獗,冯蕴,你们这对狗男女,会遭报应的。天打雷劈,五马分尸,地狱轮回,生生世世……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们……” 他知道死期已至,还要饱受活罪,字字句句咬在嘴里,如有深仇大恨。 冯蕴笑着问裴獗。篘 “他说我们是狗男女。大王怎么看?” 裴獗看她,“我是。” 他平静清淡,浑不在意。 冯蕴伸手揽入他的臂弯里,很是亲近,“大王不想知道,徐永要交代什么吗?” 裴獗道:“他不会交代了。” 要交代早就说了,不会等到现在。 冯蕴问:“那你不想知道,在他背后,到底是何人指使?”篘 裴獗侧目朝她看来。 “蕴娘方才已经说得很清楚。” 冯蕴抿唇,一抹轻笑划过唇角,转瞬又抿得紧紧,双眼冷冽。 阿元,娘子早晚会为你报仇。 报仇的机会,来得比冯蕴料想中的快…… 就在西京朝廷为小皇帝的病情和储君人选各自盘算,互相攻讦,暗地里搞得烽烟四起的时候,一道军情急报,突然从两朝边地传来…… 李宗训在邺城招兵买马,养精蓄锐,沉寂了一年以后,突然大兴兵马,同时诏告四海。篘 自称,“皇权天授,心怀天下者得以居之。今西京朝廷奸佞当道,权臣擅专,令皇嗣蒙难,民不聊生。实乃天谴之兆。” 又称:“邺城有圣君在位,政治清明,百姓安康……为大晋国祚,今举义旗,诛除首恶裴獗,顺天意,正乾坤,救万民于水火。” 并称此次“兴兵伐罪,对百姓秋毫无犯,绝不累及无辜。盼天下有志之士,共襄义举,还大晋一个朗朗太平”…… 第482章 腹黑之王 李宗训大军压境。峅 一夜间,烽火狼烟便席卷到了安渡。 “打起来了,又打起来了。” “李宗训能打到安渡吗?” “说不好。安渡离石观太近了。上次邺城的五十万大军是假,这次……只怕是真的。李宗训这老小子阴险得很呢,趁你病,要你命,卧薪尝胆一年多,这次师出有名,一定把压箱底的兵力都拿出来了……” “要是石观沦陷,安渡怕是要再次卷入战火……” 百姓无不惧怕战争。 战争里,拖儿带女,衣食无着,那样的惨状还历历在目。峅 没有人舍得刚刚恢复百业的安渡,再被狼烟战火毁于一旦…… 消息传得变幻诡谲,安渡城内人人自危。 信州各郡,百姓忙着储粮储物,有胆子小的,准备带着阖家老小,再次逃亡,而城里的粮食布匹,再一次水涨船高,有钱难买。 郡守和郡都尉则是调派人手,戒严守城,以呼应北雍军。 离楚州最近的石观县,更是风声鹤唳,惊慌不已。 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信州节度使贺洽便下令石观闭城封路,出入往来都须盘查,一律不许闲杂人等往来。 战鼓擂动,整个信州大地都笼罩在了阴影里。峅 花溪也不例外。 战事一起,村里人便得到了消息,纷纷跑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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