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侧目,“羡慕我什么?” 叶闯挑高眉梢,“还能羡慕什么?羡慕你得入将名,前途不可限量。”圗 世家子弟天然就有的优渥是羡慕不来的,叶闯却故意说得酸溜溜的。 敖七与他碰了下杯,垂下眸子。 “你却不知,我有多羡慕你。” 可以在她窗前流连,可以整夜守护,可以推窗即见,可以参与她生活里的每一件小事…… 叶闯轻轻叹口气,低头饮酒不语。 其他人却轰然大笑着向他发难,说他虚伪,非得罚他喝酒。 敖七不言语,笑了一下,来者不拒。圗 休沐三天,他身上没有差事,可以畅饮,也就不避讳什么了,一直吃到黄昏入夜,到散场的时候,已是双颊通红,酩酊大醉。 “叶闯。”他摸着叶闯的肩膀,伸手就去夺他的腰刀,“我替你值夜。” 叶闯按住他的手,“使不得。” 敖七扬眉,一脸不喜。 “为何使不得?怎么使不得?又不是第一次。” 他小声咕哝着,推开叶闯,扶着腰刀就往冯蕴的屋子走。 叶闯看他脚步踉跄,赶紧上前扶住他,低声提醒,“今时不同往日,你不是侍卫敖七,是敖将军了。”圗 叶闯再次加重语气。 “属下怎敢让将军代职?” 敖七甩开叶闯的手,“有人替你办差是好事,一边去。” 叶闯深吸口气,揪他回来,“敖七,你听我说,你喝多了,我先扶你回去歇着。等你明早醒来,就知道为什么了……” “我知道。我什么不知道……” 敖七双眼瞪着他,“再不放手,我让鳌崽咬你了?” 叶闯:……圗 他慢慢地放开手。 不是因为敖七的话,而是因为冯蕴过来了。 鳌崽就跟在她的脚边,见状便跑了过来,围着敖七打转,嘴里嗯嗯有声,很是亲近他。 敖七双腿发软,有些站不住,弯腰将鳌崽抱住,稳定身形,然后把头靠在鳌崽的脖子上,低垂着头,半晌,有低低的哽嗯声传来。 “只有你心疼我,崽,只有你才会心疼我……” 敖七很是失态。 抱着鳌崽泪流满面。圗 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俱是惊讶。 冯蕴沉默片刻,“你们下去吧。” 她得为敖将军保住脸面,不然这件事今后就会成为笑谈,一辈子都有人提及,成为敖将军的污点。 众人应声,鱼贯退下。 敖七整个倚在鳌崽的身上,抱住它泣不成声。 冯蕴走近,叹口气,“幸亏鳌崽长大了,要是小的时候,非得让你给压坏了不可。” 敖七低头,望着眼帘里出现的那一双精巧绣鞋,慢慢地坐在地上,抱着鳌崽仰头看她,像个无助的孩子。圗 “女郎,我想去抓鱼……” “女郎,我想留下来陪鳌崽……” “女郎,我想做你的侍卫,守在你的窗下……” “女郎,我好想,做你的猫,做你的鳌崽……” “女郎……” “女郎……” “女郎……”圗 第386章 女中豪杰 入夜时的风,没有白日里那么炽热,徐徐拂来,带来些许凉意,就如敖七嘴里喃喃不停的话。儐 幸好把人都屏退出去了,冯蕴想。 敖七要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这些话,只怕就不好收场了。 “小七,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敖七抬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冯蕴微微一笑,那双两世为人而饱经沧桑的眼睛,好似能读懂世间的一切。流露出来的,也不是被人冒犯的愤怒,更没有被男子表白的羞涩,而是岁月沉淀历经风雨后的坦然,以及成熟的女子才有的智慧和通达。 沉默许久,等敖七收住哭声,她弯下腰,递给他一张手绢。 “好些了吗?”儐 她温声软语,目光清亮。 像有一束刺穿所有伪装的光,让敖七羞愧难当。 “女郎,你不厌恶我,嫌弃我吗?” 冯蕴低笑:“不会。喜欢一个人没有错,我也有过少女时的嗔怒痴怨,人前失态。那时候,我喜欢的郎君,也不喜欢我,那种矛盾、挣扎,如无法摆脱的枷锁,越是喜欢,越是卑微……我都明白的,小七。我理解你,不会看不起,更不会因此而厌恶你。” 敖七慢慢抬高下巴,错愕地看着她。 “这没有什么,不丢人,也不可耻。” 冯蕴目光有些恍惚,弯唇浅笑。儐 “那年,我在台城那个长满青苔的小巷子里,也像你这般,痴痴地等着那个一身洒满月华的萧三公子,打马归来,无须他的回应,只想多看一眼……” 如梦如幻的往事,现在说出来,心里已无半分波动。 她慢慢笑开,“你看,时过境迁,我长大了,他已早被我抛在脑后。” “是他蠢,才会错失了你。”敖七喉头发紧,声音喑哑。 他摇了摇头,让自己稍稍清醒一些,看了冯蕴片刻,无言地苦笑。 “我喝多了……” “我知道。”冯蕴微笑看他,“现在好受些了吗?”儐 敖七重重地点一下头,“多谢。” “不用客气。”冯蕴伸手,试图扶起坐在地上的他,表情平静,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起来吧,你今日也累了,赶紧回屋睡一觉。明日不是还要带陛下去抓鱼?可不能误了圣心。” 敖七定定看她,身子泛热。 夏季的暖风透过薄薄的衣裳,好似钻入心底的蚂蚁,酒后的燥热让他浑身热得如同铜炉,不做点什么,整个人都仿佛要爆炸开来。 “女郎……” 他低低唤了一声。儐 冯蕴侧眼,正要回答,一双温暖的大手突然拢过来,轻轻圈住她。 半蹲的姿势,少年郎带着淡淡木樨香的气息笼罩过来,瞬间将她淹没。 冯蕴没动,视线撞入一双黝黑的眼,看见的是憔悴、痛苦,以及茫然的失落和无助。 “别动。” 敖七喉头发紧,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我就想抱抱你。就抱一下。”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儐 明知道不该,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 他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勇气,下手却很轻很轻。 女郎娇弱的身躯终于入怀,难以言表的满足涌上来,将长久的渴望填平,但他没有别的举动,甚至不忍心用力。 “你恨我,怨我吧,我无耻。” 冯蕴笑一下,轻轻推他的胳膊,像长辈对不懂事的晚辈。 宽容,和煦。 “好了,回屋去吧……”儐 敖七低头看她,双眼如同火般燃烧。 “大后天我就走了,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我想和你说说话……” “小七。”冯蕴严肃下来,“我当你是弟弟,所以,我能容忍你的放肆。你须知道,在我心里,你和鳌崽是一样的……” “我不是鳌崽。”敖七凝视着她,眼里是深深的眷恋。 鳌崽尚可每日陪着他。 他呢? 敖七微微阖眼,摇了摇头,用力抱紧她,仿佛要让时间在这一刻定格。儐 是醉意变慢了他的意识,也阻止了他的动作。 他将冯蕴搂在怀里,温柔得像拥抱价值连城的珍宝,喃喃失神,以至于听到外面的喧闹和越来越近的脚步,都没有松手。 “你阿舅来了。”冯蕴说。 敖七寂然无语,就那么紧紧的,紧紧地扣住冯蕴,将少年的执拗和力气,用到极致。 冯蕴挣扎不开,无奈叹息。 脚步声越来越近。 裴獗是一个人进来的。儐 他没有说话,深深看敖七一眼,沉如深渊。 这一眼,仿佛要把敖七压垮…… 背德带来的自我禁锢,到底让他无力对抗。 裴獗轻轻一拉,他就松开了双手,无力地半跪下来,羞愧低头。 “阿舅,对不起……我克制了,我真的克制了,也尽力了……但我没有做到……” 裴獗喉结微微一滚,“抬起头来,看着我。” 敖七失声掩面。儐 裴獗加重了语气:“抬起头来!” 敖七仰头,看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裴獗:“继续说。” 敖七与他对视着,那些被压抑许久的情感,在这双眼睛里无限放大。 他消极。 他痛苦。 他万劫不复。儐 因为他伤害的人,恰恰是他最不想伤害的人。 “我有罪。”敖七低低苦笑,将埋在内心的贪嗔痴恋,剖开在裴獗的面前,“在我心里,女郎就像天上的繁星,让我忍不住抬头,驻足观看,感受她的光芒,我明知……星星是不会属于我的,却无力自拔……” 他带着醉意的声音,低沉而忧伤,一双通红的眸子,在极度悲伤下,有一种心碎的凄美。 他没有流泪。 尽管他很想痛哭一场。 但在阿舅面前,不能哭。 那是软弱,让他看不起,也让女郎看不起……儐 他更愿意裴獗拉他起来,打他一顿,狠狠地打,把他打醒为止。 如愿以偿。 裴獗胳膊微微用力,拽住他的衣裳便将他拽了起来。 没有拳头落下,耳畔只有淡淡的一声。 “叶闯、林卓,送他回去。” 叶闯和林卓就等在门外,其他侍卫离得更远。 二人应一声,默默上前架着敖七。儐 “阿舅……” 敖七用力回头。 对上裴獗冷漠的视线。 “再闹,丢下池塘。” 叶闯低声,“喏。” 敖七默默苦笑。 阿舅不打他。儐 这一刻的阿舅像极了父亲。 气他不争,怨他不孝,又舍不得真的去教训他,伤害他。 如此深沉的爱,他却一次次辜负。 敖七眼角湿润。 裴獗却没有再看他,默默将冯蕴半揽入怀,轻轻整理一下她的衣裳,没有说话,也没有询问。 冯蕴也只是淡淡地微笑,朝他投去一双笑眼,没有解释,没有惧怕。 就好像他方才抱着冯蕴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更不会对他二人造成任何的影响。儐 两个人如此和谐如此默契地当他没有存在过,就像方才听到他撕心裂肺地诉说压抑的情感时一样,只是默默陪伴,由着他一声声的啜泣,平静如常。 敖七闭上眼睛。 女郎说,总有一日会长大,会忘记年少时的情感。 他希望,那一天快点来。 - “裴狗。” 冯蕴看着裴獗,突然开口。儐 “带我去骑马吧?” 这称呼绝了。 门外的侍卫眼皮直跳。 裴獗却沉默着,一言不发地牵着她的手,大步走出庭院。 纪佑从马厩里将踏雪牵出来,裴獗将冯蕴抱上马背,再一跃而上,搂住她的腰,双腿一夹马背,“驾”的一声,策马而出。 刚入夜,天边的地平线上,好似还有一抹没有收住的霞彩,灰褐色的,照出远山的轮廓,为天边绚丽的云层勾出奇形怪状的金边,煞是美丽。 冯蕴迎着风张开双臂,抬高下巴,闭上眼睛,只觉胸膛开阔,方才因敖七带来的阴霾,被一扫而过。儐 “你生气吗?”冯蕴还是问了。 在没有人的时候问。 在温热的夏日凉风里问。 靠在裴獗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声问。 “嗯。” 裴獗的回答,淡淡的,若有若无。 “不,你没有。”冯蕴嘴角上扬,淡淡地笑,“那是你最疼爱的外甥,你怎么可能生气呢?你要是生气,又怎么肯放过他?放过我?”儐 裴獗低头,看不到她的表情,低哼一声,揽住那一截细腰放缓马速,脊背挺得更直,高大的身躯完全地笼罩着她,愈显力量。 “那我回头打断他的腿。” 冯蕴低低地笑一声。 “好呀,那我的腿也要打断吗?” “打,一并打。”裴獗手指头动了动,捏向她腰间软肉。冯蕴受不住痒,笑着在马背挣扎。 裴獗稳住她身形,半晌不说话。 冯蕴这才扭过头来,认真看着他。儐 “对不起。” “嗯?”裴獗慢声轻应,目光里满是温柔,“你处置得当,无须自责。” 冯蕴歪头,“真这么想?” “嗯。” “豁达如你。”冯蕴眨眨眼,突然发笑:“可我方才说抱歉,只是因为你剿匪受累,我还拉你出来遛马这件事呢……” 裴獗半眯眸子扫她,突然勒住马绳,抱住她用力一拍马背。 “驾——”儐 马儿跃身而起,冯蕴失声尖叫。 长风从笔直的村道上疾扫过来,吹得她发丝轻扬,痒痒地扫在裴獗的脸上…… 冯蕴适应了速度,很快就放松下来,整个人豪情万丈。 “好凉爽!快些,再快些。” 真是个不怕死的。 裴獗扫她一眼,纵马向前。 “娘子豪迈,走吧,带你去检阅队伍。”儐 检阅队伍? 冯蕴有片刻的怔忡,没有听清。 “你说什么?” 裴獗没有再回答。 战马飞快地驶出花溪村,奔向未知去向的官道。 天色很快黑静。 旷野里漆黑一片。儐 等冯蕴再次看到一片火光,这才发现前方好似有军队驻营。 火光在夜空下星星点点,人们席地而坐,男儿们爽朗的声音震破天际,推杯换盏,豪迈大笑。 冯蕴问:“这是哪里?” 风声掠过耳侧,盖住了她的话。 冯蕴拔高声音相问:“大王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裴獗低下头,在她耳畔道:“侯准的队伍驻扎在此。原想明日带你来见。既然出来了,就今夜吧。” 申屠炯大老远就看到了裴獗的马匹,朗声大笑道:儐 “大王来了。” “噫,王妃也来了。” 一群人迎了出来。 这时,冯蕴已经看到了人群里的侯准。 她见过此人。 在冯敬廷就任安渡的宴席上,这人就坐在万宁守将关平的身侧,是他的副手。 可除此以外,二人并无交集。儐 她实在想不明白,侯准为什么不投降北雍军,却要归顺于她? “下来吧。” 裴獗翻身下马,朝冯蕴伸出胳膊。 当着众将士的面,冯蕴比方才矜持许多,略略捋顺头发,这才将手递给裴獗。 裴獗将人抱下来,稳稳站直。 冯蕴立马恢复了平素的端庄模样,整理衣裳,朝申屠炯等人一一还礼。 一阵寒暄,众人朗声笑语。儐 “进去说话。”裴獗声音很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如人群里的震山虎,声音一落,周围就安静下来。 他牵着冯蕴的手,往里走。 众人跟上。 这只是侯准下山后的临时驻扎地,因为是夏季,又没有雨水,就随便找了一个安静无人的河滩,烧火做饭,准备席地而眠。 在他们到来前,火堆上烤着肉,河滩上堆着酒,前些日子还打得你死我活的一群人,正围坐在一起,畅谈剿匪之路。 冯蕴身上穿的是锦绣衣裙,可她没有因此而为难,走过去产像众将士一样,就着一块平整的石头就坐下来。 是守礼知节的世家女郎。儐 又是英姿飒爽的雍怀王妃。 侯准哈哈大笑。 “大王诚不我欺,王妃女中豪杰,值得我等追随。” 第387章 爽朗汉子 冯蕴心下略惊。貜 眼风慢慢落在裴獗的袍袖边上,看他沉稳把酒,面无表情,又笑着收回来,朝侯准颔首,温声施礼。 “承蒙侯将军看重,冯蕴受之有愧,不敢托大,往后还得请侯将军,多多指教。” 侯准是个爽朗的汉子,拱手而笑。 “一人踏不倒地上草,众人能踩出阳关道。往后侯某跟王妃,共进退。” 冯蕴回礼:“侯将军与诸位将士不弃,冯蕴必不敢辱命。” 两人客气地寒暄,目光都在打量对方。 然后,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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