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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一下水田的情况,准备先育秧苗。礎 育苗那天,几个什长伍长恰好过来议事,顺便凑过来观看。 冯蕴没有把苗放到田里去育,而是专门为稻种安排了一间暖房,搭上数层竹架子,取田泥置于上方,均匀撒上稻种,屋子里用木炭保暖加热,密不透风,再派人按时添加水分…… 徐嫂子也在旁边,整个人看得目瞪口呆。 “娘子让人捯饬屋子的时候,俺还不知干啥用的。哎哟娘也,原来是给稻子住的呗。” 众人齐笑。 杨什长问道:“里正娘子,把稻子撒在竹垫上,这能成吗?” “能成。”冯蕴道:“先育苗,等苗出芽,天气暖和了,连同竹垫一起,整个放入苗圃里养着,等五月份,秧苗长到二十来公分,再移栽到水田里去。”礎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是个什么说法?为何要如此麻烦?” 但凡下过地的人,都知道,稻子是直接丢在水田里播种的,里正娘子这么倒腾,不嫌麻烦吗? 冯蕴也是从书上看来的。 那些解释,一时半会跟他们说不清。 她只道:“这么做至少有三个好处,一是给稻种保温,加快育苗速度,弥补雪灾误了的农时。二是育苗的时候不占用田地,田里可以种一些蔬菜,还有那些种了冬小麦的田,等到五月收割再整一遍,不受影响,土地利用率就高了。三是育好的苗,等到一定的大小,可以看出苗种好劣。我们只移植那些长势好的,差的便淘汰掉。如此,产量便会比直接播种好上许多……” 村人种了一辈子地,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说法。礎 尽管里正娘子很有本事,可看她细皮嫩肉的,也不是种过地的人,他们不信冯蕴比自己家世代传下来的手艺更强。 看了半晌,笑盈盈地离去了。 嘴上没说什么,显然是不信。 冯蕴当然不会相劝。 播种是大事,勉强不得。何况用育苗法代替直播法,她也是第一次尝试,没有经验。弄不好少了收成,那不就是害了别人吗? 忙碌一上午,冯蕴累得腰酸背疼。 其实她有耐心也喜欢做这些事,可备不住身体不够强壮,稍稍累一下,就感觉虚弱……礎 这个时候,她就有些感慨人不够用了。 摊子铺得太大,到处都需要人…… 冯蕴在书房里坐了片刻,叫来邢丙,让他从部曲里再挑几个得用的人,锻炼锻炼。 往后用人的地方多,单靠他们几个,转成陀螺也转不开。 邢丙满口答应。 冯蕴这才想到什么似的。 “大郎呢?怎么不见人影?”礎 邢丙笑了笑,“好似是矿山报名的人少,小子发愁,想着怎么挨家挨户去游说……” 冯蕴眼皮一跳,“你把他找过来。” 十五岁的少年揪着眉头被父亲叫到冯蕴面前,满脸严肃,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娘子。”邢大郎看着冯蕴,便撇了一下嘴唇,这才递上册子。 “统共才五六个人记名。这可怎生是好?” 花溪村现在的日子比别的村落好过,村里人的选择也多,因此更为惜命。得知那矿山有性命风险,没几个人想去…… “就册子上这几个,也是碍于情面才来记的名……”礎 冯蕴拿着册子看了一眼,数了数人数,不慌不忙地放下。 “这才好呢。” 邢大郎愣了愣,急得什么似的。 “娘子是不是糊涂了,马上就要上山了,找不到人,怎生是好?” 冯蕴道:“矿山上,我原也没打算用本村人。” 有风险的事情,尽量不要用村里人。一旦出事,不好扯皮。可是如果不叫村里人吧,又怕他们觉得长门的肥水流了外人田,说不定心里就会有意见,影响邻里关系。 “矿井里有毒气,矿山常死人的消息,是我让人传播出去的。”礎 冯蕴轻描淡写地一说,邢大郎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 敢情在背地里拆他台子的人,是自家主子啊? 邢大郎看冯蕴一副早有盘算的样子,苦巴巴地问:“那我们矿山上紧着要人,上哪里去找?” 冯蕴道:“回头找刺史君拿一份名单。有的是人。” 矿山开采的风险系数大,冯蕴不想让农人去涉险,几个报了名的人,让邢州叫到庄子里培训,以后可以做小管事。 井下最危险的活儿,她率先想到的是贺洽手头的人——信州囚犯。 信州眼下有五郡,每天都有层出不穷的杀人放火。新朝百废待兴,律令尚在混乱之中,这些人斩也不是,不斩也不是,杖责和徒流无论哪一种,对贺洽来说,都是十分头痛的问题。礎 大部分走上这条路的人,都无家无业无依无靠,犯的罪够不上死刑,把他们打一顿放出去吧,隔几天又会出来为非作歹。 说到底也是为了填饱肚子,怎么着都难办…… 冯蕴找上门去的时候,只那么一提,贺洽便喜不自胜。 “正愁没地方处置这些人,王妃可算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了。” 贺洽说着便要带冯蕴去提人,冯蕴看他着急的样子,笑了一下。 “不急,还得刺史君管上几日,待我那边有眉目了,你再给我送过来。” 贺洽眉头松开又揪紧,点点头,捋着胡子叹气。礎 “粮仓不丰,流祸四起,今岁日子难过哦。” 说起来他便又感慨李宗训不要脸,公然卖官敛财,狠狠薅了一把大户人家的羊毛,冯蕴看他愁眉不展,笑着建议。 “此计,刺史君也可一试。没什么大不了的,取敌之长,补己之短嘛。” 贺洽啊一声,瞪大眼睛,“那我与李狗何异?” 冯蕴不多说什么,笑盈盈地岔开了话题。 不到万不得已,确实没必要学李宗训铤而走险,坏了声誉。可不得不说,要快速充盈国库,利于民生,歹计也是好计。因为在这件事里,还有一个掩藏的好处,开罪了这些大户,换得老百姓高兴,李宗训其实没亏。 -礎 次日,淳于焰从云川找来的矿山匠人到了花溪。 冯蕴先带他们去农具坊看了看正在锻造的矿井工具,然后约好上山勘探的时间。 淳于焰在旁听着,眉梢一挑,问冯蕴。 “你要上山?” 冯蕴点点头,“山上积雪已化。孙大叔说,有他带路,不用绕,端端直直地就能找到那个山洞。” 是找不找得到的问题吗? 淳于焰冷笑,看着她娇不怜受的样子,“在家呆着。哪里就用得着你了?”礎 咦?冯蕴半眯着眼,半是嫌弃半是笑地看着他,“世子做好你云庄的主子就行,我不缺主子。” 这话硬气。 淳于焰听得心头生恨。 这小娘子是听不出好话赖话的吗? “登山之路,又湿又滑,险象环生。谁爱去谁去,反正本世子不去。”淳于焰大袖一拂,扭头走了。 看着那背影,冯蕴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堂堂丈夫,这也太小气了吧?动不动就摆脸色,要不是有用得着的地方,才懒得惯他毛病。礎 冯蕴回到庄子里,就准备出行的衣服和靴子。 不是她固执,非得跟着上山不可,而是开矿不比其他,她须得亲眼看见地形地貌,山脉走势,以对照书上所学…… 不亲眼看好,她放心不下。 次日是个大晴天,冯蕴早早起床收拾妥当,骑上邢丙牵来的小马,等着匠人。不料一转头,就看到淳于焰骑在马上,施施然走过来。 还是沉着眸,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可看那行头却是准备同她一道上山去的。 “世子要一同出行?”冯蕴纳闷地问:“不是说又湿又滑,险象环生?” 淳于焰不冷不热地瞥她一眼。礎 “本世子就爱冒险。如何?” 冯蕴:…… 第333章 旁支小户 山上风大,积雪化去,山路更是湿滑难行。呓 天空里不时传来几声鸟儿的凄厉长鸣,听得人心里寒瘆瘆的。 尤其入了山以后,马匹不便通行,一行人速度便慢了下来。 冯蕴专门准备进山穿的靴子,可踩在林间山道上,仍是时不时往下滑。 淳于焰看得皱眉,走到一个斜坡壕沟时,他跳过去,转身朝冯蕴摊开手心。 冯蕴站在原地,没有动。 淳于焰的手一直伸着,气氛便有些尴尬。 “我可以。”冯蕴慢慢说着,将手伸向小满。呓 小满很喜欢女郎依赖自己,仗着身上有点功夫,活泼又灵动,往前一跃便冲过壕沟,回头拖住冯蕴,用力一把便将她扶了过来。 一时得意,她还回头给了淳于焰一个笑容。 淳于焰手上空空,眼神如刀地盯住冯蕴,在仆从维持不住的僵硬笑容里,收手一拂披氅,哼声扭头,顺着湿滑的山路往上去,如履平地一般,越走越快,很快便没了影子。 向忠一看,哎哟,跺脚,跟着几个侍卫便追了上去。 小满愕然片刻。 “娘子,仆女是不是得罪了世子?” 冯蕴看一眼手足无措的孙大叔和那两个留下来的老匠人,微微一笑。呓 “世子怎会跟你生气?想来是去前面探路了。我们慢慢跟上便是……” 山风呜咽,将人的袍袖吹得鼓鼓胀胀,冯蕴却走出一身汗来。 “孙叔,这座山叫什么名字?” 孙大叔回头,指着远处的山峦:“里正娘子你看,最远那边就是界丘山。这座山其实也是界丘山的山脉,当地人叫小界丘,我们山里人,一般叫老虎口。” 冯蕴微微吃惊,“为何要叫老虎口?” 孙大叔道:“这里的山坳,从界丘山看过来,就如同张开的老虎嘴巴。夜里,山坳风大,如同山大王在咆哮一般……” “有趣。”呓 她站在山坡上,顺着孙大叔的指引观察山脉,又让小满将纸笔拿出来,垫在石上,捉笔描画。 孙大叔看得叹为观止。 “里正娘子大才。” 冯蕴笑一笑,没有回答。 脑子里事情太多,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娘子。”邢丙突然从背后靠过来,小声道:“有人顺着左边斜坡往上爬,人不少。” 冯蕴抬头看一眼自己周遭,加上孙大叔统共有十个人。呓 她将描好的山势图收在匣子里,回头朝邢丙使了个眼色。 邢丙会意地点点头,招呼葛广和葛义守在路口。 叶闯今日也带了两个侍卫同行,一个叫谢晋,一个叫石久,全是裴獗从侍卫营挑出来给冯蕴的,大风大浪见得多了,脸上不见慌张,但神情却肃然起来。 这种天气,除了猎户,一般人不会上山。 而猎户出行这么大阵仗的,少有。 “这见鬼的天气,跑到这种荒山野岭来,遭的什么老罪……” 几个年轻公子领着一群仆从,浩浩荡荡地从山坡往上走。呓 最前面的男人年岁不大,约莫就十八九的样子,瘦长脸,鹰钩鼻,大概是鼻梁薄而无肉的原因,显得鼻骨非常突出,一望眼望去好像整张脸都是鼻子,显得十分刻薄。 他们似乎也没有料到坡上有人,乍然看到葛广和葛义,当即停下脚步。 “哪家的看门狗,这么没规矩?挡在路中间,还不让开!” 语气霸道,表情蛮横,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模样。 话音未落,抬眼就看到了山风里的冯蕴。 今日冯蕴为了上山,穿得简便,没有梳妇人髻,头发如男子一般挽了起来,但那张明昳艳色的脸,一看便是女儿身。尤其在这样的荒山土坡,雪肤玉容就如一片灰暗里突然跳出来的芙蓉花朵,想要忽视都不可能…… “哟!我说怎生这么横,原来女主子生得这般花容月貌啊?”呓 葛广正要说话,冯蕴便笑着接了过来。 “山路这么宽,我们爱站那里站哪里,你管得着吗?” 几位公子衣着华丽,一看就知来自贵胄人家。 可冯蕴在脑子里搜索了一遍,想不起安渡哪户人家出过这号人物。 没有头绪,她也不着急,话说得懒洋洋的。 那群人交换个眼神,嘿一声,看冯蕴的表情,添了一些不易察觉的暧昧。 “你是哪家女郎,这样狂?”呓 不等旁人说话,冯蕴便开口。 “安渡贺家。” 几个男子互视一眼。 “安渡贺家,不曾听过。” 一个道:“想是哪个旁支小户,不足为道。” 另一个道:“难道是刺史君府上?不对,刺史君家里只有公子,没有女郎。” 名不见经传的家族,他们不看在眼里。呓 等确定不是贺洽家的女郎,几个年轻人笑了笑,语气便肆无忌惮起来。 “小娘子为何撒谎?该不会是哪座山头的流寇吧?” “看这眉眼风情,许是谁家的压寨夫人?” 这话着实说得轻浮,一群人哄堂大笑。 鹰钩鼻旁边的年轻男子却是皱了一下眉,低声道:“铿兄,不要多事了。我们快些走吧。” 那个被称着铿兄的鹰钩鼻显然不是肯听劝的人。 “小娘子娇媚,有缘得见,怎能不认识一下?”呓 冯蕴生得是很娇媚,可那是她表情柔和的时候。这时脸若寒霜,板着脸的样子,很显端庄,一看便知是好人家的姑娘。 他说这样的话,无非是认定冯蕴出身低,无所畏惧。 看他往前一步,叶闯沉下脸便拔刀相向。 冯蕴拦住。 对方带的仆从很多,统共有二十来人,一个个孔武有力,手执锐器,要是打起来,就算不打输,恐怕也会吃点暗亏…… 她不愿意自己的人受伤,哪怕是小伤。 尚未摸清对方底细的时候,她可以忍让。呓 “让路。”她心平气和地说话。 对方一听,小女郎怕了。 “佳人识时务,更让人心疼了。” 人往往是得寸进尺的,存了那样的心思,目光看着便猥琐,除了那鹰钩鼻旁边的紫衣公子,一双双放肆的眼睛,落在冯蕴身上,好像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似的。 “小娘子。”到冯蕴面前,他挑了挑眉梢,“许人家没有?” 这样冒昧的话,可谓失礼至极。 冯蕴眉头微微一蹙,“与你何干?”呓 那人低笑,一副倜傥风流的模样,更显猖狂。 “娘子姿色上佳,哪家夫郎配得上?本公子这是为你思量,不如跟了我……” “公子越矩了。”冯蕴沉下脸,“萍水相逢,我已让道,公子何苦咄咄逼人,出言调戏?” “啧,原来小娘子也懂得调戏之事啊?那甚好,我们恰是情投意合……” 冯蕴扬眉:“不知是哪家的礼数,教出这等轻狂之徒?” “轻狂?”那鹰钩鼻回头看一眼同伴,“佳人说我轻狂,岂非对我有意?” 几个同伴哈哈大笑,跟着起哄。呓 “铿兄何不将娘子纳回家中,好生轻狂一回?” 鹰钩鼻兴致大好,摸着下巴瞅冯蕴。 “阅美无数,也不曾见过这等绝色。真是没有想到,安渡这小破地方,竟藏有如此绝代佳人……” 他自言自语般感慨一句,笑嘻嘻问冯蕴。 “你若肯跟我说一句软话,我便娶你做正头娘子,如何?” 越说越不像话。 这些人习惯了调戏良家妇女,如家常便饭,随行竟无人阻止。呓 冯蕴轻笑一声,“不如公子先自报家门,我看看高不高攀得起?” 那人一听乐了。 “平城元家。” 说罢又回头看一眼自己的同伴,那个个子最高的紫衣男人。 “这位是丹阳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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