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不与他对视。 “血海深仇未报,将军怎可为了一个女子而乱了方寸?” 他缓缓掠过一眼,一动不动地盯着裴獗。 “将军可以伤害任何人,万不可伤害李太后。” - 等待是一件最为熬人的事。 厢房里四处静谧,冯蕴两盏参茶下肚,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発 “葛广。”她叫来自己的人,“可有那边的消息?” 葛广迟疑一下,看了看窗外的侍卫和禁军,低低地道:“夫人,属下暂时出不去,但方才观望,没什么动静。想是太后尚未苏醒……” 没有动静? 冯蕴脑海里浮出裴獗离开时的样子。 迟疑一下,她起身拢了拢衣裳,叫上仆女。 “随我去更衣。” 出得门外,就被禁军挡住。発 他们不敢听命抓走冯蕴,但也不肯让她离开,听说她要方便,径直去为她拎来一个恭桶。 “太后殿下没有旨令前,夫人不得离开这里。” 冯蕴一颗心骤然沉了下去。 她隐隐察觉到事情有了变故。 但选择了这条路,序幕已经拉开,早晚会有一场腥风血雨。李桑若宁肯用她自己的性命和肚子里的幼小生命来迫害她,那她再蛰伏和惧怕都没有什么用,只有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了…… 冯蕴轻捂肚子,勉强一笑。 “纪侍卫。”発 纪佑正跟那群禁军横眉怒眼地对峙,闻声回头:“夫人。” 冯蕴脸色苍白,颤着声音道:“我身子极为不适,可否劳烦纪侍卫告知将军,请,请大夫前来……” 纪佑瞳孔一暗,“夫人稍等!” 第284章 怀疑什么 纪佑离去了,侍卫营的人仍旧守在厢房外,高大悍勇,尽责尽职,无论是禁军还是缇骑司,都无法踏入一步。黼 两方人马对峙的姿态,引发无数的猜想。 在等着纪佑传信的短短时间里,冯蕴的脑子千回百转,闪过无数个念头。好的,坏的,不同的结局,她都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料跟着纪佑回来的人,不仅有姚大夫,还有濮阳礼,唯独没有裴獗。 “夫人。”大满低声唤她,“太医来了。” 冯蕴恍惚一瞬,“将军呢?” 大满看着濮阳礼,这位太医令神色略显踌躇,但字正腔圆,“太后殿下失血过多,尚在昏迷,众臣皆在室外守候。裴老将军又恰好赶到,大将军此刻走不开,令老夫前来为夫人问诊。” 裴老将军到了? 冯蕴沉吟一下,微笑着卷起衣袖。黼 “那有劳太医令了。” 濮阳礼坐下来,三根手指搭在冯蕴的脉腕上。 姚儒就立在一侧,没有出声。 片刻,濮阳礼就收回手,捋着胡须看了冯蕴一眼,不痛不痒地道:“夫人身子虚弱,肝郁脾虚,又耗损了心神,调理还需时日,急不得……” 冯蕴不知这句“急不得”有没有包含别的意思,但他在濮阳礼的脸上看不出恶意,倒是无意间发现了一丝隐忧。 他的儿子和裴獗走得近。 最怕裴獗跟朝廷翻脸的人,就是这位太医令啊。黼 冯蕴笑着谢过,又冷淡地询问。 “不知太后伤到何处?” 身为一个被软禁的嫌疑人,冯蕴是有立场问的。 濮阳礼明显犹豫了。 他不是个善于说谎的人,一时老脸发热,目光闪烁着避开,顾左右而言他。 “未伤及要害,多加休养,应无大碍。” 冯蕴并不肯就这样结束。黼 她蹙着眉头,状若关心。 “方才下台阶时,我观察过,那一团血污色泽暗红,出血量不小,殿下应当伤得极重才对?可我细想,木梯上并无尖刺,即便有所划伤,想来也不该流那样多的血,还是从裙下淌出……” 她盯着濮阳礼,风姿清艳,双眼颇有一种看透本质的清亮。 “那模样倒像是小产出血,但太后殿下寡居多年……” 她摇摇头,失笑,“是我胡说八道了。” 濮阳礼尴尬地垂眸,抖了抖袖子,朝冯蕴揖礼。 “夫人这边无事,老夫便先走一步了。”黼 冯蕴不留他,“太医令慢行。” 虽然濮阳礼什么都没说,可冯蕴已经全然明白了。 濮阳礼一走,姚儒便上前致歉,“姚某无能,没有帮到夫人。” “姚大夫客气了。”冯蕴看了看他。 “依你所见,太后可是小产出血?” 姚儒点点头,“八九不离十。” 冯蕴突觉浑身冰冷。黼 一个没有成形的孩儿,就那样在她的面前,在李桑若的肚子里,成为了她的母亲算计他人的牺牲品。 他是不幸的。他又是幸运的。 不用来这世间,看道理沦陷伦常颠倒。 “太后行此狠招,当真是想一箭双雕,要我的命啊。” 屋子里都是自己人。 此言一出,气氛压抑,神色俱是冷凝。 葛广望着冯蕴,道:“裴老将军来得很急,想是听说了什么,脸色很是难看,径直把大将军叫去了。”黼 姚儒证实,“方才小人在那边,也恰好看见。” 裴冲对大晋朝忠心耿耿,绝无可能允许裴獗胡作非为,尤其在他们眼里,裴獗行事大变,全是因为她这个狐狸精撺掇…… 呵!裴家人来得真不是时候。 几个人正在说话,厢房外面传来脚步声。 葛广看一眼,“夫人,禁军撤走了。” 冯蕴目光微微一闪,正琢磨是什么情况,叶闯就进来了。 他满脸喜色地告诉冯蕴。黼 “太后苏醒了,说方才瞭望台上是一场误会,是她自己心悸紧张,不小心失足跌落,误会了夫人。” 误会?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把设计陷害抹了过去。 冯蕴笑了。 怪不得人人都削尖了脑袋往上爬。因为到了一定的地位,指鹿为马,颠倒是非,就不再是难事了。 叶闯的背后,还跟着小黄门陈禧,他身上捧着一个檀木托盘,里面放着一个锦绒盒子。 他双手呈上,毕恭毕敬地道:黼 “殿下听说夫人受了惊吓,特地让小人送来两根百年老参,给夫人补补身子,还说方才一时急躁生了误会,万请夫人不要见怪,就当是给夫人赔礼道歉了。” 冯蕴缓缓一笑,“臣妇怎能怪罪太后殿下呢?” 陈禧不多说什么,尴尬地笑了笑,放下东西便告辞离去了。 “夫人。”大满轻声道:“眼下怎么是好?” 冯蕴轻轻一笑。 很显然,李太后不是那种心甘情愿作出让步的人。 除非,她不得不息事宁人,逼不得已。黼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们肯定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 她要是懂事,就该让这件事情揭过去。 但她不是那么懂事的人呢…… 冯蕴慢慢起身走到窗前,垂帘微撩,只见外面人来人往,一股幽凉的风,扑上脸颊,凉飕飕的。 “别急。” 她略略抬手,指尖轻轻按在绾起的鬓发上。 “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黼 - 太后苏醒,晋使专程去齐方,为耽误了乐宴告罪,就好像方才的“刺杀事件”没有发生过那般。 齐方自是恭贺。 乐宴的大菜早已备齐,歌舞乐器也都准备好了。消息一出,表演照旧进行,一场小插曲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过去了。 冯蕴沐浴着回廊的灯火走出来,发现天色暗沉沉的,阳光已不见踪影,整个议馆都掌了灯,忽远忽近,氤氲一片。 她精神有些恍惚,周遭的声音也变得模糊,就连小满的声音在耳边,也似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远远地,萧呈站在回廊的那一端,看着她。黼 俊美高远的面孔,神色淡淡。 他似乎并不在意此时二人的处境,撩了撩袍角,便慢慢朝冯蕴走过来。 冯蕴没有动弹,与他对视。 她发现,眼前这个男人,变了很多。 前世的萧三公子如天上流云,俊美却遥远,如谪仙一般不落凡尘。但此刻的他,贴近了人间烟火,有了人味。只是身为帝王,显得比旁人疏离很多,淡淡的,整个人都淡淡的,唇边却有一抹捕捉不清的笑痕…… 这一刻,冯蕴想了很多。 直到萧呈身上混合着龙涎香的气息飘入鼻端,这才发现风华绝代的萧三公子已在眼前。黼 “齐君。”她躬身行礼。 萧呈看着她,黑眸里泛起涟漪,好似温柔的眷恋。 “回齐国吧。他乡非故乡,他人非故人。” 冯蕴微微垂眸,满是嘲弄,却笑不出来,也没什么力气。 “看我的笑话,你是不是很开心?” 萧呈一袭宽衣锦袍,衣袂在寒风中微摆,平淡的一笑,好似听不出她的讽刺,低低地道:“你不肯跟我,便不用入宫。回冯家也好,独立门户也好,我都依你。” 冯蕴暗暗一惊,嗖地抬起头来。黼 这男人看着温和雅意,其实十分霸道自我,惯常只有别人依着他的,哪里来的服软一说? “你不用怀疑什么。”萧呈疲惫地一叹,“过几日我便要返回台城。我一走,你若留在晋国,从此再难相见……” 说到这里,他喉头一哽,眼生落寞。 “你我恩怨,暂且按下不表,你且要想好了,当真要远离故土,在晋国寄人篱下?” 冯蕴看着他,默然而立。 这张满是关怀的脸,清艳绝尘。 上辈子那时,当她在晋国受够冷遇和侮辱,乍然间听到来自故人的关怀,曾因这个人这些话而感动落泪……黼 现在却再难相信了。 “齐君此言差矣。”冯蕴只是一笑,脸色温和,却字字如刀,“在鸣泉镇,即使我想,齐君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我,不引来裴獗震怒,不引发两国争端?” 萧呈站直身子,自上而下的俯视。 “只要阿蕴愿意,我自有办法。” “是吗?”冯蕴听出他语气里的笃定,在静寂到近乎窒息的氛围里,萧呈摒紧呼吸,目光专注地盯着她的脸,等她一个回答。 冯蕴许久才慢慢启唇,“齐君若有心,不妨帮点小忙?” 第285章 以牙还牙 萧呈微怔,疲乏一扫而空。庀 “你想让我怎么做?” 冯蕴微微一笑,“不会太让齐君为难。” 萧呈沉默,久久才嗯声,“你说。” 他二人自小就有婚约,前世更是拜过天地的真夫妻,在萧呈的内心,冯蕴是他的妻子,是任何妇人都不可替代的存在。 看到她在裴獗身边的每一刻,对萧呈来说,都无异于凌迟之刑,疼痛难当。 这个时候无论冯蕴让他做什么,帮什么忙,萧呈都十分乐意,哪怕会为此付出极大的代价…… 何况,冯蕴让他帮的,真的只是一点点小忙。庀 晋太后遇刺本是晋国的事情,齐方不便插手。 可如果是冯家人被诬蔑了呢? 冯氏不仅出自许州冯氏,还是皇亲国戚…… 萧呈回去便交代胥持。 “让人放出风声,就说晋太后小产,嫁祸将军夫人,并指夫人有通齐之心,意图挑起两国争端……” 胥持一惊,“陛下……” 萧呈拧眉微叹,“去办吧。”庀 胥持看一眼皇帝的眉眼,心知他已有决断,不再多说,领命下去了。 萧呈又让人叫来冯敬廷,开口便是厉声训斥。 “身为父亲,女儿被人如此诬蔑诽谤,冯公再不出声,坏的不仅是阿蕴的名声,还是整个许州冯氏和齐国宗亲的名声,冯公当真要坐视不管吗?” 一席话把冯敬廷问蒙了,目瞪口呆。 要不是陈氏作梗,他还是愿意跟冯蕴亲和关系的。 尤其有了裴獗这门亲事,对他有利无弊…… 可冯家是冯敬尧做主,他这个爹没有话语权。庀 不过,若有皇帝亲自下旨,就不同了…… 他心下犹豫,还是想再确认一次,“陛下是让微臣出面,替十二娘撑腰?” 萧呈淡淡扫他一眼。 “你的背后,是许州冯氏,是齐国。” 冯敬廷明白了,眼里流露一抹喜色,拱手而拜。 “臣遵旨。” 萧呈一脸冷然,又道:庀 “尊夫人能言善道,带上一起去吧。” 冯敬廷微微一愕,心尖尖泛凉。 皇帝有令,陈氏不敢不从,可私下里,他这位夫人当然是不情愿帮十二娘出头的。 陈氏受的闲气,还是得他来承受了。 - 陈氏正跟冯莹在房里说话。 方才萧呈离席去见冯蕴,凝秀便探了消息,这会子冯莹明显是哭过,眼睛红通通的,泛着泪光,更显楚楚可怜。庀 “这个狐狸精!” 陈夫人提到冯蕴便咬牙切齿。 “都嫁人了,还不肯消停,这是非得坏了你的姻缘才甘心啦……” “阿母别怪长姊。”冯莹拉住陈氏的手,红着眼眶摇头苦笑,“本不是我的姻缘,是我强求来的,怪不得她,更怪不得陛下……” “你!”陈夫人怒其不争,“让我说你什么好……” 看着女儿要哭不哭的模样,当娘的心都碎了,可话未落,陈氏的目光又被冯莹的脸吸引了去。 “你这脸怎么回事?疼吗?”庀 她伸手要摸,冯莹就避了开。 “想是今日上了浓妆,有些不适,我方才洗过,休息两日就好了……” 陈夫人却眯起眼,“那金闺客,你用着如何?” 冯莹道:“肌肤确实细嫩了些,只是……” 她抚着脸颊,眼睫微颤,“那日长姊掌抠的地方,有些浮肿。” 陈夫人觉得她有些心急了。 再是好用,也该让仆女先用一阵,看看效果再说的。可当娘的最明白女儿,阿莹太想得到萧呈的侧目和倾心,顾不得其他了。庀 她不忍苛刻,让凝秀拿药膏来,亲自给冯莹上了一回药,这才压下那心底的不满。 “再忍她几日,你就跟陛下回台城了。回去后,你便是陛下最亲厚的人,有你大伯在京里,后宫再进多少嫔妃,也越不过你去……” “阿母!”冯莹不知想到什么,心跳得厉害,“你说陛下会不会是存了心,想把长姊带回去?” 哼!陈夫人嗤之以鼻。 “他便是想,又能如何?那骚狐狸把裴獗勾得死死的,他绝无可能放手。萧三再是想要,还能兴兵抢人不成?你放一百颗心吧。” 冯莹嘴上应着,心下仍是气苦。 母女俩说着体己话,不免提到温行溯,陈氏又是气咻咻骂了一通,冯敬廷就回来了。庀 “你收拾收拾,跟我去见晋太后。” 陈氏尚在气头上,冷眼一斜,“我见她做甚?” 颍川陈氏是百年大族,簪缨世家。陈夫人一向很瞧不起普通世族,即使李桑若贵为太后,在她眼里,也只是陇西李氏的旁支小族,小家子气…… 冯敬廷看她这个狂劲,觉得萧呈是对的。 要找事,非得带上他这个夫人不可。 “去替十二娘撑腰。” 陈夫人听完他的话,当场就炸了。庀 “那小蹄子自己惹事就罢了,不是说不跟娘家往来吗?怎么,现在要靠着咱们了?不管,谁乐意去谁去……” 冯敬廷目光微微一沉。 “夫人,这是圣旨。” 陈夫人喉头一哽,差点没背过气去。 她可以瞧不上晋国的太后,却不敢把齐国皇帝的圣旨当成耳旁风…… “阿母去吧。”冯莹目光挣扎,声音尽量平缓和轻柔,“长姊被人欺辱,打的也是许州冯氏的脸……即便没有这一层关系,阿父身为人臣,也得让陛下安心不是?” 萧呈安心了,才不会惦念冯蕴。庀 陈夫人看一眼女儿,那股子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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