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出手,抱住他,她的声音有些压制不住的哽咽,“李闻寂,我只有你了。” 在这世上,她早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此时此刻, 李闻寂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内心的感受,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脸,望着她的眼睛,只是这样被她抱着,听见她的这句话,他就好像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 他好像终于读懂,她这番孤注一掷的勇气。 窗外月华清淡,静谧无边,而她抽泣着,又仰头来亲吻他。 他的衣扣滚落到床下,一颗颗接触地板碰撞出清晰的声响,她仍有些细微地颤抖的手顺着他柔韧的腰腹往上,他的呼吸稍窒,在这般暗淡的光线里,他几乎失神般地看她的脸。 她紧紧闭着眼睛,胡乱亲吻他,根本不栀子zhengli??家敢睁开眼睛看他一眼,仿佛只要看了他,她所有的勇气就会顷刻消失殆尽。 他苍白的面容添了些薄红,她落在他脸颊的亲吻带些细微的痒意,胸腔里翻涌的情绪令他十分陌生。 束缚住他手腕的绳索轻易断裂, 他翻过身,姜照一睁开眼睛,望见了他的脸。 “为什么你总这样固执?” 他轻轻的叹息落在她的耳侧。 “我不想你死,也不想青蛙叔叔死,还有那么多无辜的精怪,上界的神没有权力要你去剥夺他们的生命,也没有权力要你放弃自己的生命。” “神谕无解,姜照一,你放弃了你姐姐给你续命的机会,只要我一死,祝融藤枯萎,你也会死。” 他提醒她,“为了我,你就不要你剩下的那几十载了?” “这取决于你,” 她用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他,“李闻寂,你觉得我天真也好,不自量力也好,我就是不相信陨灭就该是你的宿命。你如果要我再多活几天,那你就最好让你自己活下来,不然的话,你死,我就去死。” 她也许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坚定决然过,令他此刻看着她时,也不由有些发怔。 凡人的生命短暂,所以他们的几十载对他们来讲,便该是最为珍贵的,可现在,他的这个凡人妻子却对他说这样的话。 她存了死志,绝了自己的后路,却是为了抗争他的宿命。 凡人如飞蛾,总要在一些不值得的事情上穷极一生,空耗性命,她也是这样,硬要用自己的命,来对抗困住他的神谕。 心头数不清的情绪犹如浪涛决堤,他神思微晃的瞬间,不由俯身,忽然的亲吻落在她的唇畔,气息相缠的瞬间,她几乎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是窗外的那场雪在她脑海里被灼烧融化,翻滚沸腾。 他的手指擦过她的脸颊,抹去她的眼泪,又生涩地亲吻她的眉眼。 鼻尖轻蹭过她的鼻尖,气息近在咫尺,灼烧两片心绪。 他很想让对她说,不要那么傻,不要将自己的余生这么轻易地都交付给他,明明生或死,在他眼中本就没有多少区别,可却因为她的这份决绝,因为她说的那句“我只有你了”,他竟有些渴望活着。 怕她孤独,怕她为了他放弃自己的余生,在他神格破灭,身死魂消的同时,她路过黄泉忘川水,在来生成为另一个陌生人。 不再记得他,也不再爱他。 衣衫散落,月辉后移,退出房间,只在窗外浅浅地落了层暗淡的光。 锦城秋夜里的这场雪,是为她下的。 积雪压在叶片上,摇摇欲坠。 月辉照在那片窗棂,夜风轻轻拂过,叶片上的积雪散出去,轻敲在玻璃窗上,发出细微的响声。 而神明, 终究沦落于情爱欲海。 第61章 抗争宿命 李闻寂,叫我老婆。 昨夜堆积的雪在阳台的栏杆上还未化尽, 秋日清晨的阳光温柔地洒落在玻璃之上,一颗颗的水珠滑下,在光线里闪烁着剔透清莹的痕迹。 锦城晨间的电视新闻几乎都在报道昨夜那场不合时宜, 却来势盛大的秋雪。 姜照一最先听到客厅里隐约传来的电视的声音,她睁开眼睛,厚重的窗帘被拉至两侧, 满室明亮的光线刺得她一时视线有些不太清晰。 她下意识地伸手挡在眼前, 混沌的脑海里却有了些晦暗的画面。 她扯开他的衣摆,触碰他肌理柔韧的腰腹,扣子一颗颗落地的声音犹在耳侧, 月亮的华光是那么浅淡的一层,落在他的侧脸和肩头。 他俯身亲吻她,却比她还要生涩。 苍白漂亮的指节勾开她的衣襟,他的指腹冰凉, 轻柔地顺着她的肩往上触碰她的脸颊。 “为什么要这样?” 他的呼吸落在她耳畔, 有些凌乱, 他好像个如纸纯白的少年,清冽的嗓音带着些难言的迷惘。 而她伸手抱住他, 听着他在耳侧细微动人的喘息声,她极轻的声音几乎要被这夜风揉碎, “我想让你从天上下来。” 不论是在地狱,还是在上界, 他始终都在红尘之外, 高高在上,不可亵渎。 可她要让他从天上下来, 沦落,沉溺。 这样, 他也许才会知道,什么叫做舍不得。 太多昏暗的画面在脑海一帧帧闪过,姜照一骤然收回手,迎着玻璃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看向身侧。 没有人。 她一下子坐起身来,匆忙套上衣服,赤着一双脚下床时却踩到了什么冰凉的东西,她低头,才发现是几颗如猫眼石一般莹润的衣扣。 她脚趾瑟缩了一下,穿上拖鞋打开卧室的房门跑出去。 落地窗外的晨光照在客厅里,电视里在回放昨夜的秋雪,新闻主播的声音仿佛就是房间里唯一热闹的声音。 餐桌上的素瓷碟里盛放着精致的重阳糕,还有麻油生拌菜,晶莹微透的蒸饺煎包。 他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端着两只瓷白的小碗。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宽松薄毛衣,领口稍微倾斜了些,露出来半边锁骨上方一点微红的伤口。 与他冷白的肌肤对比,有种鲜明的视觉冲击。 某些画面再度从她的脑海闪过,她的脸忽然烫红。 那似乎是她咬的。 “去洗漱。” 李闻寂将两只小碗放到桌上,看向傻呆呆站在不远处的她。 姜照一反应了几秒,才迟迟地应了一声,转身走进洗手间。 她恍恍惚惚的,差点把洗面奶当牙膏,洗漱完再出来,她便见他坐在餐桌前,垂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走过去在餐桌前坐下来,姜照一才发现摆在她面前的那一小碗米饭里竟还有颜色金黄的菊花瓣。 菊花的清香味道随着热气氤氲缭绕袭来,她拿起筷子,沉默地吃了一口饭,随即又夹了一个蒸饺。 她一直低着头,没有看他。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他做的饭了,她忽然想。 一顿早餐很快吃完, 姜照一原本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节目发呆,但听到厨房里的动静,她又站起身,走到厨房门口,就站在那儿,看着那个正在洗碗的年轻男人的背影。 他洗过碗,擦干净了手,走出厨房,她也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看他倒来一杯热水,放到桌上,也看他将储物格里的药箱拿下来。 直到他忽然拉住她的手,带着她坐到沙发上。 他动作极轻地褪开她手腕的纱布,那道伤口出乎意料地有些深,结了血痂,没再流血。 他顿了一下,从药箱里拿了药出来,当他垂着眼凝视她手腕的伤口,他浓密纤长的眼睫就令她有些移不开眼,她忽然听见他说,“是打算一直不跟我说话?” 她还是不做声。 他也没再开口多说些什么,沉默地替她换了药,再重新替她缠好纱布,他提着药箱站起来才要转身,却见她也站起来。 她像个小孩一样粘人,却又别扭地不肯跟他说话。 他看她片刻,只好说,“姜照一,我不会走。” 随即他又牵起她的手,去将药箱放回原位,又牵着手回来在沙发上坐下。 电视里又是昨夜的雪。 他清冷的双眼漫不经心地看着电视屏幕,而她的视线却落在他的侧脸,直到他偏头迎上她的目光,她也还是在看他。 慢慢的, 他微垂眼帘,目光落在她的嘴唇。 忽然,他想起昨夜她哭着亲吻他的模样。 此刻距离咫尺, 她却侧过脸,躲开了他。 “你是不是想把那颗珠子放进我的身体里?” 她终于开口,同他说了第一句话。 阳光照着李闻寂苍白的侧脸,他微怔,沉默了片刻,他才开口,“姜照一,我并不希望你为了我,放弃你的生命。” “我注定无法摆脱神谕的枷锁,我不想你跟着我一起死。” 他看着她,“姜照一,你就好好过完你的一生不行吗?百年之后,你再转生,就不会记得我了。” 昨夜那颗珠子被她从脖颈见摘下来便不再对她起效了,除非她也如姜奚岚一般,将那颗珠子放进身体里。 “不行,” 姜照一摇头,又低眼去看自己裹了纱布的手腕,“李闻寂,你要敢那么做,下次我就不是割这儿了。” 姜奚岚破开自己腹部,取出那颗带血的珠子的画面,到现在都还在她的脑海里。 “姜照一。” 李闻寂轻皱眉头。 姜照一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平时的她,就连笑起来的样子也不如往日那样明快轻松,“你如果想让我活下来,那你就最好留在我的身边,哪儿也不要去,李闻寂,你应该看得到我的决心。” “神谕最后的期限来临前,你要是离开我一步,我就会用昨天的办法再提醒你,”她此刻冷静的神态与平日里的他竟也有几分相似,“你给我一些时间,也给蜀中所有的妖魔精怪一些时间,好不好?” 她凑近他,期盼似的轻声问。 或是见他不说话,她抿起嘴唇半晌,有点生气地吻上他的嘴唇。 也许, 在他看来,她和蜀中那所有的精怪都不明白神谕对于一位神明来说,究竟是怎样的桎梏,她即便付出自己的一切,也终如飞蛾扑火,无济于事。 于是他只能沉默以对。 可她忽然的亲吻令他睫毛微颤,他呼吸稍窒,原本清冷的眼瞳犹如覆了浅淡的雾气,变得有些朦胧恍惚。 他眼尾多添几分薄红,唇齿辗转,气息相缠。 雁西路的朝雀书店终于开了门, 年轻的男人坐在玻璃窗前的根雕桌旁煮茶,他的脸色有些过分苍白,嘴唇也没有多少血色,热茶氤氲的热气缭绕着,而他的目光不知何时已经从手上的书页间移开,看向书架后面另一边那道纤瘦的身影。 姜照一推了推鼻梁上的框架眼镜,将几张纸铺开在贺予星,檀棋和赵三春的面前,他们三个人凑在桌前,听见她小声说,“这是我做的拯救我老公的计划,你们看看行不行。” “可是你为啥子要戴个没有镜片的眼镜框?”赵三春歪着脑袋,还没开始讨论计划就跑了题。 “这样看起来严肃一点。” 姜照一又推了推眼镜。 贺予星往后看了一眼,正撞见李闻寂望向这边的目光,他一个激灵,转过头,声音又压得低了些,“先生他还是不认同我们的想法吗?” “他认不认同都不重要,反正他现在跑不了,”姜照一小小声地说,“我们做什么他也管不着。” “你小声点,不要被先生听到了。”赵三春连忙说。 “神谕在抽取先生身上的灵气,至于这些灵气去了哪儿,我们怕是还需要再确定一下具体的方位,也许神谕之后引发的天灾就在那些方位之中。” 只有檀棋在认真地看了姜照一解析神谕作用的图纸之后,认真地分析了一下。 “可是蜀中这么大,我们要怎么找?” 贺予星有点犯难。 “只能再找些朋友帮忙了。” 赵三春想了想,说道。 他们凑在一块儿窃窃私语,而李闻寂看着姜照一的背影许久,仿佛到今天,他也仍然不能理解,她为什么一定要做这些无用的努力。 秋雨来得迅疾, 李闻寂撑着伞回到后院,将撑开的伞放在廊里,他咳嗽了几声,被强行抽离灵气的痛楚仍在折磨着他,他在罗汉榻上坐了一会儿,瞥见了旁边姜照一专门买来,替他暖手的暖手袋。 他的体温比以往还要低了些,可她每天晚上却仍要往他怀里钻。 姜照一还在前面和赵三春他们聊天,李闻寂一手撑在榻上,站起身来,走到靠着疏窗的木案前,在木地板上放置的软垫上坐下来,从抽屉里拿出了纸笔来。 雨声淅沥,他笔尖落在纸上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或是听到了院子里的脚步声,他当即收起了纸笔,将它们全都锁入了抽屉,手指才刚收回,他便见她换了鞋踏进门槛。 “你在这儿做什么?” 姜照一看他坐在木案边,桌上却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他摇头,没说什么。 她也没多想,拿着本子走到另一边的木案旁,一屁股坐在软垫上,拿着笔又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但没写一会儿,她回头望见他的背影。 他还身姿端正地坐在那儿,似乎是在发呆。 将笔搁下,姜照一站起身来,走到他的面前蹲下来。 他终于有了些反应,低眼看她,“怎么了?” “没什么,” 她伸出手,抱他,“晚上可以吃火锅吗?” “好。” 他的下巴抵在她发顶,轻声应。 但片刻后,他偏头轻瞥了一眼那边被她压在本子底下的几张纸,他垂下眼睛,看着她乌黑的发,“姜照一,你们无论怎么收拢我的灵气,都是没用的。” 她松开了他,抬起头警惕地望着他,“你偷听我们的秘密了?” “你们的声音再小一些,我也仍能听得到。”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那我们以后出去开会。”她把脑袋一偏,躲开他的手。 “这改变不了什么,姜照一。” 他试图提醒她。 姜照一不想听他说这样的话,“你再怎么泼我冷水都没用,南墙我自己撞,疼也是我自己疼,你管不着。” “姜照一……” 他还想说些什么,可她却偏偏又往他怀里钻。 门外潮湿的雨幕在檐下淋漓,朦胧的雾气弥漫着铺散进来,带着些湿润的冷意,姜照一在他怀里抬头,他的眼睛好漂亮,剔透的墨绿色泽足以令人心神晃荡。 她伸手捧住他的脸,“李闻寂,叫我老婆。” 他纤长的眼睫微动,一双眼瞳里映出她浅淡的影子,虽然并不理解她忽然的举动,但此刻看着她, 他还是轻声道,“老婆。” 嗓音清冽,沉静动人。 明明是故意的,但姜照一在听见他的声音时,她瞬间红了脸,一下子埋进他的怀里。 第62章 不归之途 他又去亲吻她的眼睛。 正逢节假日, 车站人来人往,热闹得很。 姜照一和贺予星在大厅里四处张望着,等了好一会儿才中衣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青蛙叔叔!” 姜照一扬起笑脸, 朝他招手。 “三春叔!” 贺予星也忙喊了一声。 赵三春闻声抬头便看见了他们两个人,他露出些笑容,但他的神情看起来却并不轻松。 走到大厅外, 赵三春接过贺予星递给他的伞,他们三人各撑一把伞走入深秋雨幕。 贺予星一手握着方向盘,看见坐在旁边副驾驶座上的赵三春将一只玻璃罐拿了出来,那里面淡金色的流光缕缕缠织, 犹如漂浮的金色流沙般。 “照一,我这回去游仙,和严峪两个找了好久,也只找到了这些。” 赵三春转头, 将手里的玻璃罐递给后座的姜照一。 姜照一接过来, 捧着玻璃罐低眼看着里面缠织的金色光芒, “至少还能找得到……谢谢你,青蛙叔叔。” 下午的四五点钟, 檐外淅沥的雨声仍未断绝,李闻寂放下手里的书, 站起身走到廊前,俯身拿了伞才走到院子里, 却见他的妻子怀里抱着个玻璃罐, 也没撑伞,径自跑进院子里来。 “李闻寂!” 她抬头在雨幕里看见他,明明她已满身都是雨水,笑容却比平日里多添几分明快。 他静默地看她朝他跑来, 握着伞柄的手轻抬往前,伞檐替她挡去满身风雨,而他乌浓的短发与衣襟被半空下坠的雨水打湿。 天空是一种暗淡的青,淡薄的雾气被风吹作忽浓忽淡的影,如此晦暗的天光里,他微垂的眼睫在眼睑下投了浅淡的颜色。 “你看,这是青蛙叔叔帮你找回来的灵气!” 她在伞檐下望着他,又迫不及待地将在怀里捂了好久的玻璃罐递到他的面前。 他的灵气也许能够感受到他的靠近, 它们在玻璃罐里震荡喧嚣,可随着他漂亮的颈线间金色纹痕时隐时现地闪烁,她手里捧着的玻璃罐在一声脆响中,毫无预兆的破裂开来。 灵气没有落入他的身体,反而跃入天际,消散无影。 伞落了地,李闻寂从眩晕中缓过神,随即看到姜照一掌心的伤口,他不由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她脸上再没有一点儿笑容,只是愣愣地仰着头,迎着雨水,用一双眼睛去看暗沉沉的天空。 雨水从他湿润的发梢滴落,李闻寂沉默地看她片刻,随即伸手将她抱进怀里。 她撞了南墙, 却到底也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觉得疼。 秋雨仍未收栀子zhengli??家势,姜照一坐在罗汉榻上一动不动,任由李闻寂替她挑出手掌伤口里的碎玻璃渣,她呆呆的,连喊疼都忘了。 直到他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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