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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毕竟在北京就咱俩个了,”千岱兰看着他,“但是,以后别再说那种话了,好吗?” 殷慎言颔首:“我保证。” 千岱兰把自己已经盖热的被子盖在他头上:“走了,我去睡啦,你想看就看,不想看就关掉——遥控器在瓜子盘旁边,拜拜。” 殷慎言在沉闷的被子里说好。 千岱兰放心地走了。 她不知道,被子遮盖下,殷慎言脸红到爆炸,正虔诚又小心地将脸贴在那被子内侧,感受着她身上残余的体温和味道。 他呼吸急促,脸红耳热,沉默了很久,动也不动,呼吸也轻轻。 ——只怕一个用力,吸掉了她全部的温热味道。 眨眼间,春节假期结束了。 这次,千岱兰和殷慎言一块回北京。 临走前,俩人吃了一顿四个人一起包的大水饺,带走的行李箱和背包里全是吃的,还有沉甸甸的一塑料袋,打开看,熏肉红肠干豆腐卷,橘子苹果小猕猴桃,说是留着路上吃。 大包小包回北京后,千岱兰干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叶洗砚寄去蜂蜜。 不是铁岭的,是辽宁朝阳的枣花蜜,朝阳的枣好吃,枣花蜜也不错;她还多带了一瓶,预备着送给店长麦怡。 人在异乡漂泊,最想故乡的东西。 可麦怡没来。 她主动辞职了。 辞职的消息,还是麦乐乐告诉千岱兰。 麦怡工作压力太大,乳腺出了点问题,长了几个结节,子宫也有小肌瘤。不是什么绝症,但动手术后也最好静养一段时间—— 她主动选择辞职,今后也不愿意再回北京了。 辞职前,麦怡主动向上写了推荐信,推荐千岱兰接任自己的店长职务。 “……八九不离十,”麦乐乐长吁短叹,“唉,不过回来也好,麦怡不是你们小年轻,她年纪也大了,干这么多年店长,年年都有大大小小的事;在那里提心吊胆的,还不如回来休息,稳稳妥妥地自己开个店……” 千岱兰仍旧将那枣花蜜寄给了回沈阳的麦怡。 她冷不丁地想起,回家火车上,麦怡疲惫地告诉她,有些东西,比赚钱更重要。 现在千岱兰隐约有点懂了。 但现在的她还是想要钱,更多更多的钱。 麦怡当店长当了五六年,也不缺钱了,可千岱兰缺呀。 这个事情不算秘密,不到两天,就静悄悄地传遍了整个店,Linda暗中恭喜了千岱兰几次,千岱兰也积极地想,如果她真能当店长,等稳定后,就给Linda写推荐信,推荐她去当副店长—— 一切美好的期望,在三月初被狠狠击碎。 麦怡正式办了离职程序,名字从JW的店员系统中消失;但千岱兰的名字并没有如愿以偿地出现在店长的位置。 空降了一位新店长,中文名字梁艾米,英文名字Ami,北京本地某985大学的优等生,去年刚毕业,履历光彩。 更光彩的,是她身份。 JW某大股东的侄女。 显然易见,对方来JW的店里出任店长,也算得上“纡尊降贵”,只是来给工作履历添个花,攒够经验和工作年限,就能顺理成章地进总部管理层。 只是在这给工作履历添花的过程中,会碾碎多少杂草生长的机会——他们都不在乎,因为他们从不看脚下踩过的痕迹。 新官上任三把火,梁艾米到店的第一件事,就是整顿店内的“不良风气”。 千岱兰不幸地首当其冲。 她甚至没有犯任何错误,刚开了一笔大单,下班后,梁艾米冷漠地告诉她,今后不用再来了。 “你的学历完全不符合公司聘任要求,”梁艾米说,“很抱歉,但我也是按公司规章制度办事。” 千岱兰说好。 她其实为自己写过辩解信和说明,熬夜写了厚厚一叠,但梁艾米看也没看,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管理层的田嘉回,提前一晚给她打过电话,提醒千岱兰,别和梁艾米硬杠——梁艾米不是一般的有背景,她表叔梁亦桢是JW的大股东。 现在叶洗砚不在北京,田嘉回也委婉建议千岱兰,如果有需要的话,他可以内部操作,将千岱兰推荐去深圳的店。 只是,这样的跨区域调动,以千岱兰的学历,很难让她去那边也做副店长。 学历是短板。 田嘉回也为此感到遗憾。 千岱兰谢过了田嘉回,告诉他,不用了。 在梁艾米要求她交出自己记下的工作手册和联系客户用的手机卡时,千岱兰下意识看向Luna。 这个曾一手将她带起来的师傅,现在正冷漠地看着脚下的地毯。 千岱兰很平静:“储存了顾客联系方式的手机卡可以上交,毕竟那张卡也是公司为我办理的;但是,我自己写的工作手册,为什么要交给公司?” ——那些工作手册,实际上是变相的顾客档案。千岱兰详细地记下了那些重要大客户的喜好、穿衣风格等等,包括他们的生日和重要纪念日。 “因为那有很多顾客的秘密,”Luna打圆场,“尊重客人隐私,我们不能让你带走。Mila,我知道你一时间接受不了,但……” 千岱兰点头:“可以,跟我来拿吧,我放更衣室了。” 梁艾米不在意这些,她懒得和一个被辞退的员工说话,摆摆手,示意Luna跟着千岱兰去拿; 千岱兰进了更衣室,在Luna逐渐热切的注视下,从上锁的柜子里取出三大本厚厚的工作笔记。 Luna忙不迭伸手去接,但千岱兰重重地将三大本狠狠地砸到她手上,痛得Luna呲牙咧嘴,一个哆嗦。 千岱兰一把薅住她马尾,狠狠一拉。 第一次闯广州的狠辣劲儿出来了,千岱兰问她:“我敢给,你敢要吗???” Luna被她的表情吓到了。 ——千岱兰一直笑着对人,花朵般的一张脸,乖乖巧巧,今天怎么就忽然疯了? 头皮被扯得剧痛,Luna眼泪都被扯出来了,千岱兰将怀中笔记本放下俩,只拿了一本最轻、记最少的笔记本,重重拍了拍Luna的脸。 “记得,我就这么一本,”千岱兰说,“反正我在这里干不下去了,赶明我就收拾东西回老家;这回家前,有人要惹了我,我可不愿意再咽这口气。扇巴掌打她都是轻的,毕竟谁让她当初往我鞋子里放碎玻璃茬了呢?我泥里土里滚大的,打架最在行——你还有儿子吧?” 儿子是她软肋,Luna身体一僵:“Mila——” “别叫我Mila,”千岱兰打断她,“老娘有名有姓,叫千岱兰。” Luna还是有点懵。 英文名字把她们都异化了。 冥冥之中,世界上满地的Mary到处的Aana,往外企公司楼下丢个鞋,能砸中十个Moria。 工作的花名会让我们忘掉同事也是活生生的人。 这个另取的、脱离生活而存在的工作英文名,模糊了真实的血肉,把身边的同事变成日复一日的工作机器。 朝夕相处的同事只以“花名”存在我们的工作中,像一个扁平化的符号,符号下是争斗到你死我活、疯狂内卷的牛马。 ——谁知道资本家的下一把屠刀会突然落在谁脖子上? “记住了,”千岱兰把笔记本按在她脸上,“我是千岱兰——只有这一个工作笔记。” 千岱兰换了自己的衣服,上交了公司发的手机卡,俩大笔记本往书包里一塞,冷静地大步离开公司。 没人敢拦她——唯一蠢蠢欲动、和她有过节的Beck,非要千岱兰交出她自己的手机卡,狡辩说担心她私下联络顾客,被烦不胜烦的千岱兰踹了裆。 她丢了十块给Beck,让他找个宠物店好好洗个牙,现在整个店里都是他的臭味。 真好,千岱兰想,刚好卡在房租快到期的时候,她不用再纠结要不要继续留在北京。 这里真是没意思透了。 她独自乘公交转地铁再转公交回家,想着从家里带来的东西还没吃完,可以送一些给殷慎言——不,他天天晚上加班到九点,吃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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