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靼,非战马骑兵不可,是以大庆极为重视战马。此事无可厚非。 问题在于,在何处养马,又由谁来养马。 太仆寺之下设有苑马寺,掌管六监二十四苑,督北直隶、辽东、平凉、甘肃各地的官牧。 专设了官职,又建了官牧马场,本是件好事。 奈何大庆成立之初,太·祖将十九子分封于九边关城,占地为藩,镇守大庆疆土。朝廷设立的六监二十四苑,恰好与藩王封地相邻,草场年复一年被藩王们侵占,一步步缩减,历代皇帝为了“宗室和睦”,常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其肆意妄为。 沉疴不治,拖到如今,使得官牧形同虚设,苑马寺的主责渐渐走偏,从养马变成了征马,把养马的任务分摊到了百姓头上。 宗室生乱,乱在天子头上,百姓受苦,只苦在百姓头上。只要上缴的马匹足额,历代皇帝便默许了此举。 年年收马、验马、运马,全凭官吏一张嘴,使得其间滋生贪污索克。 更为可笑的是,北边的草场被藩王所占,便逼着南边的农户养马,黄册大笔一划,成了马户,一路南逼到了江南之地。 江南虽草盛,然此草非牧草,又岂能养战马之壮? 裴少津所奏,正是此事,他写道:“……为减百姓之苦,壮战马之躯,臣恳请陛下依照六监二十四苑设立之初,重新丈量饲马草场,收归朝廷所用。”不然,既苦了马户,又苦了军中骑兵。 皇帝反复读了好几遍,赞叹欣慰之余,又神色凝重。 紧接着,他又拆开了裴少淮的密奏,自言自语笑道:“你的折子若是早些到,朕便不会下旨让你监考府试了。” 看到裴少淮在奏折中描述闽地局势,皇帝只觉得御书房周遭都变得欢愉起来——诸事向好,到了惩治倭寇的时机。 派伯渊南下开海,他所交上来的答卷,远不止开海一件功绩。 事事稳妥以后,才上了这么一道密奏,皇帝需要做的,只是略加思索,用朱颜在折上写下“准奏”二字。 皇帝随后又召来阁老张令义、兵部尚书陈功达和太仆寺卿陆严学,商议马政之事。 “陆爱卿,你的目光甚好,找了个极好的孙女婿呀。”皇帝先是赞许道。 大家自然知道说的是裴少津。 张令义神色遗憾,他溜缝说笑道:“说起来,裴知州还在考府试的时候,微臣就已经见过他了,唉……” 此话指的是裴少淮。那个时候,张令义官居顺天府尹,是裴少淮的府试座师。 又道:“在选孙女婿这件事上,确实该向陆大人好好学习。”他明明近水楼台,却失了先机。 这番话使得御书房里君臣皆是欢笑。 论入正题,张令义与陈功达读过裴少津的折子以后,皆如皇帝方才那般,神色凝重。 不是奏折写得不好、不对,而是此事不好办。改的虽是马政,但实则剑指藩王、燕家宗室,暗里说他们是蚕食大庆的蠹虫,要收回六监二十四苑的草场,等同于从虎口夺食。 要和藩王们斗,必定艰难。 这时,皇帝发话了,道:“朝中的文武百官,不能只会抢食糜肉而啃不得硬骨头,人人皆知民牧苦,却又人人避而不谈。朕很欣慰,朝中能有裴少津如此年轻又满腹胆气的臣子。” “他说得对,不是马政有错,而是路子走偏了,既然偏了,就该正回来。”皇帝继续说道,“他愈是有胆气上这本折子,朕愈是不能让其受损半分,如此艰难之举……”他望向底下三人。 宗室之事,还需他这个当皇帝的,带着几个老臣去办。 “臣等愿为陛下分忧。”三人齐声应道。 皇帝说出自己的打算,道:“先好好劝一劝庆王、肃王、晋王他们,若是不认这笔帐……再论。” “再论”二字落了重音,表明了皇帝的决意。再论的时候,论的就不只是认不认账了。 “臣等明白。” …… 等商议完要事,张令义等退下,已经临近午时,过了午膳的时候。 萧内官小步进入御书房,笑着提醒皇帝道:“陛下,您昨日让老奴传话给殿下……” 皇帝恍然想起来,他昨日让太子今日到御书房来,结果看裴家兄弟的折子入神,把这事给忘了。 萧内官这才又说道:“太子殿下见陛下正商议要事,不敢惊扰,不让老奴进来传话,一直在回廊外等着。” 皇帝看了看时辰,说道:“传膳,让政儿进来与朕一同用膳。” 午膳时候,这对皇家父子,心情都很是不错。虽是父子,能在一起用膳的时候并不多。 太子年幼时,皇帝初初登基,处处皆是困境,只能勤于政务,逐一击破,便少了时间管教儿女。待大庆朝中百官渐渐归从、局势趋于平缓之时,仿佛是恍惚一下,就已经到了要册立东宫太子、为其择选正妃的时候。 皇帝偏喜甜食,御膳房的厨子手艺偏甜。 “朕记得你不喜甜,让萧瑾令御膳房不添糖霜,你尝尝可还吃得惯。” “都好,都好。” 饭到最后,皇帝又道:“下回把琛儿带来,朕有些时候没见他了。”燕琛,皇帝的长孙,燕有政的长子。 “儿臣让他明日过来给父皇问安。” 皇帝摆摆手,不赞同道:“这个年岁,学业要紧,不必为了见一见而专程跑一趟。” “是。” 父子二人一同回到御书房,这样闲和的气氛并未延续下去,只因皇帝问了太子“如何处置山西流民居无定所”。 太子答的是:“若流民聚而居之,则可用最少的木料、石料建最多的房屋。” 太子所言倒也无错,只不过答的并非皇帝所问,皇帝正欲发怒,想了想,还是把怒火压了几分,把那“啧啧”声咽了下去。 皇帝想起伯渊上晌的那道密奏,想起了开海之事——伯渊做事就如植树,总是先找好一处肥沃之地,挖了坑、松了土、引了水,万事俱备,才会把树挖过来,栽进去。 一步步,又一环环。 而太子回话,第一句就开始“挖树”了。 “流民居无定所,便只是无房屋可住?”皇帝尽量让自己声音平和,又引导道,“即便谈论修建民居,总不是说建就建的,在何处选址,木料从何而来,谁人监督工期,这些虽无需你事事操办,却也总得识得个真假,免得被下边的臣子几句话哄了去。” 太子二十多岁的人了,纵是皇帝尽量压住了怒意和不满,他又岂会听不出来。 他本想说自己省得这些,只不过脱口而出时,不经意把最先想到的说了出来,可这份想法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辜负了父皇,只道了一句:“儿臣回去反省,下回再给父皇答案。” 太子的话,虽是反省了自己,但却也断了这个话题,让皇帝骂他也不是,继续问下去、教下去也不是。 太子走后,皇帝无心午寐,萧内官端了盏茶过来,给皇帝去去火气。父子间方才那番对话,萧瑾都是听到了的。 “陛下恕罪,老奴方才窃听了几句。” 皇帝放下茶盏,望向萧瑾,示意让他继续说下去。 萧瑾这才言道:“殿下所答,虽不能叫陛下满意,可殿下总也是替百姓考虑了。”萧瑾跟了皇帝这么多年,自然知道皇帝的脾性,又言,“从前公主们种桑养蚕,采桑酿酒,便能得陛下一句赞许,怎到了太子殿下这……” 萧内官有意要缓和这对父子的关系,说得有些僭越了。 皇帝明白萧瑾的好意,但他摇摇头打断了萧瑾的话,言道:“因为他是我大庆朝的东宫太子。” 这个身份,注定他不能和兄弟姐妹相比,也不能跟寻常人家相比。 第202章 第 202 章 诗云“月争渐迟风力细, 初春便是浴沂时”,读书人春时浴沂、孝敬师者,此乃传统。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浴沂会”。 早早的, 少津便携带礼件, 带上儿子裴正叙,赶往徐府给段夫子过节。 今年的浴沂会不比往年, 徐望、徐瞻两个, 一个去大同整治河冰、防止冰塞春涝, 一个去河间府接待外使, 都不在京中。徐言归年已十七, 为了准备来年的春闱,此时正在外地历事游学, 路途遥远,也难归来。 裴少淮则更不必说,此时还在为泉州府四月的府试忙碌着。段夫子的学生, 只剩徐言成和裴少津两个在京都城里。 辰时,段夫子身穿一袭水纹色的长袍, 由老阿笃缓缓推到正堂外。 为了热闹些,徐言成和裴少津把儿子都带上了。徐言成头一个生了闺女,第二个才是儿子,年岁跟裴正叙一般, 都是刚过两岁不久。 两个小团子头系双犄角, 身穿竹青色直裰, 稚声喊道:“小子给太先生问好。”而后行大礼。 “好孩子,快些起来罢。”段夫子眉眼弯弯说道。 才过了两三年, 段夫子花白的发丝已变得雪白, 脾气也不似从前那般严苛, 对于最小一辈的孩子,总是温声温语的。 徐言成在夫子、同窗跟前,依旧是话最多、最快的,他笑道:“等伯渊回来,便该是正观领着这两个小的,一同找夫子开蒙了。” 裴少津也说笑道:“子恒,此言差矣,休要把自己说得比正观、正叙大一辈。”论辈分,徐言成和正观、正叙是一辈的。 “入了夫子的师门,只论先来后到,可不兴再扯俗世辈份。”徐言成辩道,一时间,师生几个皆爽朗欢笑。 学生们没能都赶回来,礼件却不曾少,裴少淮托人带了一盏寿山石章回京,让少津浴沂会这日带过来。 一块石质微透的桃花冻,石纹浓淡有序,被匠人用石刀精细雕琢成了“独钓寒江雪”,很有韵味。 段夫子自然欢喜,但他的心思并未在礼件上,把石章交给老阿笃收好,问道:“伯渊在闽地如何了?你们在朝中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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