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岁中状元,入翰林任修撰,数年数次迁职,最后入户部,负责编修户籍之法、黄册之规、丈地之策、税例之比,听似简单实则处处学问,邹之川不愿凭空捏造,向先帝请愿赴各地考察,方下笔成文。 往往简短几句规定,邹之川需要调研数月方能成雏形,再反复修改完善,免得疏漏。 之以心,必成精品。事成后,邹之川受大赏,余岁任户部尚书,五余岁入文渊阁,提良计良策,辅天子治。 邹之川学问深,处奔波又积攒了不少见识,当朝圣上初登基时,屡屡托付邹之川担任选才之职,为国选贤。正是这七八年,许多有识之士受以重任,历练成材。 然则,前几年,邹之川刚到致仕年岁,请辞荣归故里,朝中一片惋惜挽留。他只需多留几年,能任内阁首辅大臣矣。 圣上正值壮年,数次挽留,邹之川言道:“臣老矣,思绪难免愚钝,还望圣上恩准。” 圣上晓邹之川独子已入翰林,欲重,赐其户部左侍郎之职,然则邹之川替儿子婉拒了,言道:“禀圣上,吾儿读书为明理,虽有读书之才,无为官之能,侍郎之职恐其不能胜任,还望圣上三思。臣恳请圣上收回成命,留吾儿于翰林院修编文书、修订史册。”并言其子邹羡静自幼钟爱研读史书,留在翰林院方能施展其才华。 …… 裴少淮听完,心中了然。他早几年也曾略听过这位邹阁老的事,想到会在苏州城其相遇,一卷《崇文文卷》结下缘分。 心生钦佩。 他对明日的会面又多了几分期待。可以这么,邹阁老是个实践派,正是他少年成名中状元,为官踏实而顺遂,完完整整走完了整条科考之路,又完完整整走完了整条晋升之路,两条路都走到了顶峰,所以对于沿途攀爬的学子,他有绝对的话语权。 裴少淮攀爬路上遇见的每一个坎,兴许都是邹阁老曾经遇见过,又跨越过的。 下山的人,不仅仅已经见过山顶的风景,还晓一路的陷阱、坎坷不平。 翌日,裴少淮换上一身日常头,略备小礼,又带了几篇近日所作的文章,前往苏州府城南邹府。 抵达地方以后,裴少淮发现这座府邸邹阁老的『性』子一样,都很低调。 白墙黑瓦,出了朱门大门以外,几乎有甚么斑驳『色』彩,周遭的民居融为一体。门前大街上有些小贩占地做了生意,只消不是太过分的,看门小厮并不驱赶。 裴少淮上前,通小厮明来意,小厮又叫来管家。 “裴公子这边请,老爷今儿早早就吩咐过了。”管家亲自带路。 府内几乎有甚么金贵的饰品,园艺是一流,一走进来,裴少淮觉得自己『性』子都慢了许多。 管家带着裴少淮三进后,来到一处弯曲廊桥处,一直蜿蜒至小池上的石亭。 “裴公子请,老爷夫人就在石亭子里。” 裴少淮作揖。 离得愈近,他愈有些紧张,他稳了稳心绪,踏上廊桥,往石亭子走。 东风一吹,青绿柳条拂起,石亭中的人也『露』了出来,裴少淮停了停步子,定眼望去,只见亭内坐着一对老夫『妇』,头发花白,着轻的寻常衣袍,装束平易近人。 想必正是邹阁老其夫人。 石桌上铺宣纸,邹老夫人捻着硬毫细笔,正描画得仔细。 邹阁老手里端着本书,读了几句后,凑过去瞧瞧夫人画得何了,嘟囔道:“照我,你该画得豪爽一些,这样描要画到甚么时候?” “读你的书。” 邹老夫人抬手去沾朱颜的时候,正好瞧到了站于廊桥上的裴少淮,只见那衣摆柳枝轻拂,谦谦少年度春风。 “喂喂。”邹老夫人扯了扯邹阁老。 “读我的书呢——” “你的北客小公子到了。”邹老夫人提醒道。 邹阁老一下子坐得端正,神情正经,也望了过来,两人看着年岁正茂又才气外溢的年轻人,藏不住欣赏的目光。 第71章 第71章指点迷津 裴少淮望见此场景, 心中想,父亲分析得果然没错,那幅百农秋收图的确出自两人之手——邹老夫人作画, 邹阁老题字。 邹阁老清清嗓子,对裴少淮喊道:“小友, 这边请。”声音变得厚重沉稳。 邹老夫人嘁嘁发笑。 裴少淮听闻招呼声,过神, 略提起下衣摆,加快步子往石亭子走去。方才见到两位老人如此恩爱相和,裴少淮心间的紧张少了几分。 到石亭子, 裴少淮行礼道:“小子拜见邹阁老、邹老夫人。” “诶——”邹阁老摆摆手,言道,“吾辞官致仕多年, 再不是甚么学士、阁老,不讲究那些陈规旧俗了。咱们既然因文卷相识,相互探讨文章, 便应当以文客、文友相待。” 他捋了捋山羊胡,又道:“不若这,小友可称我一声邹老先或是南居先, 皆可。” “小子恭从。” “小友请坐。” 岸畔的丫鬟前上茶,而后又速速退下了。 邹老夫人带笑意上下打量了一番裴少淮,尽是欣赏之『色』,叫人不觉得是冒犯。她说道:“我知晓你是个年轻人,却不知晓你这般年轻, 想有十又七八罢?” “小子今年满十六。” 邹老夫人听后一喜,同邹阁老打趣道:“老头子,你这般年岁时, 能写出北客这的文章吗?” “我岂记得此等久远的事?”那都是四五十年前的事了。 邹老夫人又算了算,喃喃道:“如此算,他后年参加春闱、殿试时,比你当年还要小上一岁……果真是柳梢又绿,花有重开,世上新人赶旧人矣。” 又道:“文章足够惊人,见到本人是不俗。” 邹老夫人毫不掩饰对裴少淮的赞赏。听其谈吐,又知老夫人饱读诗书、甚有底蕴。 裴少淮谦虚应。 两位老人就像是拉家常一般,你一句我一句的,十分和蔼平易近人,让人既觉得他们是寻常的老人家,又觉得他们学问深厚,隐隐于市。 经喝完了一盏茶,邹阁老问道:“裴小友一定好奇我俩是如知晓你的身份的罢?” 听邹阁老这么一问,裴少淮当真有几分好奇,他的文章究竟处暴『露』了个人身份,遂言道:“请南居先解『惑』。” “你曾以本名投过一篇文章,你可记得?” 裴少淮点点头。心中暗想,仅因文风相似,总不至于就能锁定北客是他罢? 邹阁老继续道:“此篇文章能让我等关注到你,知晓你是北客还在后头。裴知州初到此地,被镇海卫为难,北客便写豪武卒头侵占耕地之弊;太仓州夏汛时节,百姓抬高堤坝,挖渠引水,北客便写江南兴修水利之策;等到海外商船陆续停靠松江府岸,北客又开始写商贾税例无定数,凭当地官员喜好收取,长此以往必有患……所闻所见,到所知,才到所写,一个人的文章,可以看出其所经历之事。” “诸多巧合一起,北客北客,北直隶所之客,自然是你不假了。”邹阁老得意道。 原邹阁老不仅仅关注了文章本身,还推敲出了文章的背景,裴少淮为钦佩,言道:“南居先巧,小子钦仰。” 春寒料峭,池中水莲尚不见踪迹,一汪池水映出周遭的亭楼,一阵东风吹又散了一条条细痕,裴少淮这时才注意到石桌上的画纸,邹老夫人画的是一幅江口入海图。 邹老夫人不似其他画师那般墨勾勒江海连天的壮阔,反倒用细毫一笔笔勾勒江水波纹,几叶轻舟游于江水之上,随江波缓缓而进。 “此画意境源于东坡居士的那句‘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邹老夫人见裴少淮眼光久久落在画上,遂解释道,“与激流险滩相比,人惧怕的应当是平缓的江面罢,浩瀚茫茫然而不知所趋。” 邹阁老也跟说道:“此意境,正是我俩今日邀你过一叙的目的。” “小子恭听。” “不必如此拘谨,其实是小事一桩。”邹阁老缓和气氛道,“上点评你的文章以后,再不见你投稿《崇文文卷》,深怕是我的话误导了你。” 裴少淮解释:“小子是怕文章无所长进,拘囿于原地,辜负了南居先的指点……近也曾出去游历以增长见识,再作新的文章。” “其实,以你现在文章水准,参加春闱、殿试,足以上榜。”邹阁老道。言下之意是,裴少淮的文章很好,是在他这,稍还欠缺一些而。 “小子所求不止如此。” 若是为了上榜,他苦长途跋涉到江南之地游学。他所欠缺的那一点点,兴许对于一两次的科考无影响,然则,对于往后数十年的为官路却至关重要。 裴少淮这段时日专注于策问文章,为的是科考之后的仕途。 金榜不是终点。 邹阁老欣慰颔首,赞许道:“确是个好苗子。”而后进入正题,提点裴少淮道,“我点评中所言,叫你暂缓一缓,出去走一走,意不在增长见识……从裴小友文章的广度看,你不缺见识。” 裴少淮惊讶,原是他错了意。 他一个“外人”又岂缺见识呢? 闻邹阁老娓娓道—— “策问最能彰显学子学问之厚度,可否将学问付诸于应用,不外乎三点,其一,新也;其二,细也;其三,也。” “你文章见解之新奇,藏锋芒于言语间,非寻常学子所能及,可见你见识之广。” “细,研究之精、理解之深则为细。我读你的文章,时常为你之见解所惊艳,开头满是期盼,然则通篇读完,戛然而止,主干虽有却无细枝末节相衬托,叫人意犹未尽。若想文章粗中有细,浅尝则止、囫囵吞枣皆不可行,还需沉浸进去。正如你父亲治水,抬高堤坝为主,挖渠疏通积水为辅,他打一开始心间就有注意。” “,朝中各职务之间相相克,诸位官员之间相互牵扯,以至于牵一发而动身,譬如上我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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