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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 这种姿态,自然得到了读书人的追捧。 大明刚刚建立那几年,他也确实这么做的。 然而没过几年情况就变了。 士大夫?与天子共治天下? 呵呵。 尤其是洪武十三年胡惟庸案之后,朱元璋彻底撕破脸皮,废除了丞相制度。 对贪官污吏的惩治力度,也前所未有的严苛。 剥皮萱草都弄出来了。 这也意味着,士人追求的士大夫与天子共治天下,彻底成为泡影。 对此,士人心中是几位不满的。 ‘天下人无不思念大元’思想,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产生的。 但可惜,大明的国祚一天比一天稳固,这更让他们痛苦。 现在,好不容易抓到一次机会,岂能放过。 至于欺负朱元璋年迈……确实有。 正所谓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后三十年看子敬父。 你儿子都瘫痪不能理事了,你一个快七十岁的老头子,不欺负你欺负谁? 本来太子顺利上位,大家或许还不敢怎么着。 毕竟太子年轻有冲劲儿,还表现的英明神武,大家不敢轻易得罪他。 可这次皇上病重,你竟然没把权力移交给太子,而是自己重新坐上了御座。 就不信太子心里没有一点芥蒂。 你朱元璋确实是老迈昏聩了啊。 这个机会太难得了,我们必须搏一搏。 而朱元璋接下来的表现,更是让他们觉得自己赌对了。 朱元璋表现的很生气,口口声声要杀人,可最后一个人都没杀。 只是罚了左川三个月俸禄,罢免了陈瑛的职务。 对于朱桂的惩处则是,禁足一个月,笞十记。 这个惩罚,远远超过了大明律规定的赔偿损失。 被理学派视为是己方的重大胜利。 尤其是朱元璋一个人都没杀,只是一个人被罚奉,一个人被罢官。 更加印证了大家的猜测,朱元璋老了,提不动刀了。 下了朝之后,这些人弹冠相庆,就差去外面大肆庆祝了。 至于被罚奉的左川,在理学派的地位更加稳固。 被罢官的陈瑛,更是从边缘人物,一跃成为理学派的核心力量。 面对众人的安慰,陈瑛更是表现的大义凌然: “孟子云: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今日我若死,也是为道义而死,死得其所。” 众人纷纷叫好:“好,陈御史实乃我辈楷模也。” 之后,朝堂上发生的一切,在极端的时间就被传遍了洛阳城,并以惊人的速度向天下传播。 听闻这个结果,民间对他们一片称赞。 认为国家有这样的诤臣,如何能不兴盛。 这更是让那些人骄傲不已,自觉自己就是大义的化身。 宫里。 老朱气喘吁吁地扔掉手中的鞭子。 看着趴在长条凳上哼哼的朱桂,气不打一处来,又忍不住重重踹了一脚。 直接把长条凳给踹翻了,朱桂没防备之下,重重的摔在石板上。 尤其还是屁股上的伤口先着地的,这一下疼的他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声。 老朱毕竟年迈了,抽了那么多鞭子本就累,这一下用力过猛差点摔倒。 踉跄了好几下才站稳。 “咱生你不如生一头猪,还想要封国,咱告诉你,这辈子都别做这样的美梦了。” “你就老老实实的给咱守一辈子皇陵。” 朱桂脾气也上来了,咬牙说道:“守皇陵就守皇陵,谁稀罕封国。” “你……”老朱气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捂着胸口好半天才顺过来气。 “好好好,那咱就成全你。” 说着就下旨,剥夺朱桂所有亲王待遇,送往凤阳守皇陵。 没有圣旨不得离开半步。 朱桂这下终于慌了,连忙求饶。 然而朱元璋根本就没理他,转身毫不犹豫的离开了。 回到乾清宫,却发现马娘娘已经在等着他了。 “别气坏了身子,来喝杯茶消消气。” 老朱气哼哼的坐下,说道:“咱不是为了朝臣逼宫生气,是这个畜生。” “若不是他,咱怎么会受这么大的气……” 说到这里,他突然捂住胸口:“哎呦不能说,一提起他咱就难受的喘不上来气。” 马娘娘连忙替他顺气,心疼的道:“这孩子也真是,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回头好好教训教训。” 老朱说道:“我将他撵回凤阳看守皇陵去了,眼不见心不烦。” 马娘娘迟疑的道:“这样不好吧,先缓两天,等你气消了再惩治他也不晚。” 老朱却认真的道:“咱不是说的气话,是真的认为应该立一个制度,惩治震慑违法乱纪的宗室。” “也为后世子孙减少许多麻烦。” 闻言马娘娘不再反对,说道:“这样也好,以后再有胡作非为的宗室,就照此处置。” “这也是祖宗之法,后世子孙不用背负苛待宗室的骂名了。” 就这样,又一条针对宗室的规矩被确立。 不法宗室剥夺所有待遇,发配凤阳或者凤凰山守皇陵。 在马娘娘的宽慰下,老朱很快恢复了过来,命人将朱雄英和陈景恪喊过来: “外面现在什么情况了?民间对此事是何看法?” 第458章 久违的上课 民间对此事的看法? 陈景恪和朱雄英迟疑了好半天也不敢回答,主要是怕老朱气出个好歹来。 只看表情老朱就猜到了情况,冷哼道: “是不是一片欢呼,以为大明出了一大群青天大老爷,可以为他们主持公道了?” 朱雄英连忙回道:“百姓多愚昧无知,皇爷爷您别与他们一般见识。” 哪知,听了这话老朱不乐意了。 瞪了他一眼,说道:“咱何时与他们一般见识了?” “还有,什么叫百姓愚昧无知?” “景恪教你那么多东西,都喂狗了是吧?” “百姓无知是真的,可一点都不愚昧。” “而且百姓无知怪他们自己吗?那是没人教。” “不教却指责他们无知,那是肉食者的傲慢。” “咱当年也是穷苦百姓,那时候随便来个识字的,咱都得仰视人家。” “可后来咱通过学习补足了短板,很快就超过了那些自诩聪明的人,最终获得了天下。” “谁敢说百姓愚昧?” 这一通喷,把朱雄英骂的是狗头淋血。 朱雄英那叫一个委屈,我是怕你生气责备百姓,才故意这么说的。 你怎么还给我上纲上线起来了? 真比起同理心,我比你丰富好吧。 你老人家才是忘本呢,当了皇帝就忘了当年的苦。 要不是碰到景恪,大明还不知道被你霍霍成什么样呢。 但这话他只敢心里想想,可不敢说出口。 一旁陈景恪差点笑疯了,老朱这是心里有气,故意拿朱雄英撒气呢。 竟然拿朱雄英撒气,这可真是少见啊。 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老朱确实被气的不行了。 马娘娘这次也没有直接维护宝贝孙子,轻轻抚着老朱的后心口替他顺气: “好了好了,雄英也是一时口误,骂两句就好了,别把自己给气着了。” 老朱也顺坡下驴,冷哼一声道:“百姓越是被误导,就越说明舆论的重要性。” “日后必须要牢牢的将舆论权掌握在手里,不可授予他人。” 朱雄英连忙说道:“是,皇爷爷您放心,我一定将大明周报掌握在手里。” “就算景恪想伸手,我都得和他翻脸。” 陈景恪:??????? 马娘娘不禁笑了起来:“这孩子,竟胡说八道。” 老朱无语的瞪了他一眼,不过也知道这孙子是故意打岔,并没有当真,而是说道: “百姓高兴的好啊,百姓越高兴,越吹捧他们,后面咱们的计划效果才越好。” “咱不但不生气,还要给他们加把劲儿。” “告诉方孝孺,让他在报纸上狠狠的鼓吹,一定要把他们吹到天上去。” “嗯……退朝后咱狠狠的抽了朱桂的鞭子,还把他发配去守皇陵,这事儿也刊登上去。” “就说咱被他们逼宫给吓到了,说咱老糊涂好欺负也行。” “总之,一定要帮他们把火烧的旺旺的。” 朱雄英恨恨的道:“您放心,我会亲自盯着此事的。” 娘的,竟然害我被皇爷爷骂,你们给我等着。 陈景恪则有些感叹,老朱是少有的不好面子的大一统王朝君主。 换成别的皇帝,谁会往自己脸上抹黑? 丢面子的事儿,遮掩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大肆宣扬。 哪怕是挖陷阱阴人,也要先保证自己的面子。 这种性格前世就有体现,明初宗室的那些类人行为,后人是从哪里知道的? 不是别人写的史书、随笔、地方志之类的书籍,而是老朱自己编写的《御制纪非录》。 换成别的皇帝,谁有这个气量? 当然,他放纵儿子为恶,这确实是他不足的地方。 咱们辩证的去看,没必要非黑即白。 等等…… 陈景恪重新回忆老朱的话,发现情况不对啊,连忙说道: “陛下,万万不可啊。” 老朱说道:“什么万万不可?你还好这点虚名不成?” 陈景恪连忙摆手说道:“不是,我是说让代王去守陵万万不可。” 老朱乐了:“诶嘿,奇了怪了,你不是最痛恨宗室权贵为恶吗?” “怎么反倒为他求起情来了?” 马娘娘似乎已经猜到他想说什么,含笑在一旁坐好。 陈景恪解释道:“我不是为代王求情,而是事情不能这么办?” “陛下应当知道,我一直在强调的几个法律基本原则。” 罪刑法定,罪责刑罚相适应等等。 “代王所犯的过错,按照律法赔偿损失就足够了。” “就算考虑加重情节,笞十杖足矣。” “至于后续的禁足之类的,是你作为父亲对他施行家法,没人能置喙。” “可废除其亲王待遇,发配去凤阳守皇陵,就属于礼法管辖范畴了。” “无故而废亲王爵,于礼不合。” “且也会给后世人立下一个很坏的规矩。” “哪个皇帝看兄弟或者其他宗亲不顺眼,随便找个借口就发配去守皇陵了。” “群臣劝阻,他就拿您处罚代王之事做例子,说这是祖宗成法。” “到时候该怎么办?” 老朱表情也凝重起来,他虽然很爱护血亲,也希望子孙都和睦团圆。 可作为帝王他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大明开国三代君主父慈子孝,已经是历史上罕有之事,怎么还能奢望更多。 所以在《皇明祖训》里,他明确写了,在权力面前就算是父子兄弟也得提防。 今天他敢如此处置代王,那以后必然会有人效仿。 这根本就不用怀疑。 然后,老朱转头对马娘娘抱怨道:“妹子你方才为什么不劝咱?” 马娘娘没好气的道:“你当时正在气头上,我劝你做什么?” “原本我想等你气消了在和你说此事,哪知道景恪先提起了。” 然后她夸赞道:“景恪真是好孩子,想法和我一般模样。” 老朱心里别提多气了,你这婆娘,要不是……要不是…… 要不是看你身体不好,咱早就收拾你了。 这么想,老朱心里顿时舒坦多了。 咱就是疼爱媳妇让着她,不是怕她,哼。 不过尽管有陈景恪劝谏,老朱依然没有立即收回命令。 “先吓唬吓唬那个混账东西,给他长长记性。” 对此大家倒没有反对,朱桂确实有些死性不改。 老朱好几个儿子性情都不咋地。 可是经过这次取消亲王封国,并亲自教导之事,年龄小的那几个都收心了。 只有朱桂,那是真的毫无耳性。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大道理也讲了,全都没用。 希望这次的教训,能让他有所长进吧。 几人稍稍讨论了一下教育问题,话题就转回了国家大事上面。 主要谈论的就是打压儒家的事情。 聊着聊着,众人发现了一个问题。 虽然这次事件整个儒家都参与了进来,可七八成都是理学派。 这太反常了。 马娘娘不禁奇怪的道:“当官的都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向来不肯轻易相信别人。” “为何这次理学派竟如此团结?” 别扯什么学派利益之类的,汉朝独尊儒术的时候,也没见其他学派这么团结。 唐朝道家逆势而上成为第一显学,儒家地位还在佛教之下,也没见儒家的人团结起来争取利益。 即便是宋朝,儒家也只是默契的排挤其他学派,从来没有如今日这般齐心协力过。 更何况现在还不是什么学术之争,而是单纯的权力斗争。 也难怪她会如此疑惑。 非但是她,老朱和朱雄英也同样如此。 陈景恪心道,这个问题要是以前问,我还真答不上来。 现在吗,可以试着给出答案了。 这个答案还不是从前世学到的,而是他研究大明的政治制度,再对比古今得出的一个结论。 而且,这个结论不只是能回答理学派空前团结的问题。 还能用来回答为何前世大明的党争如此激烈。 脑海里迅速回忆自己的研究成果,斟酌着要如何回答。 这时,朱雄英却先开口说道:“我倒是有一点想法。” 老朱高兴的道:“哦?有想法好啊,来给咱说说你的想法。” 陈景恪也以目光鼓励。 得到鼓励,朱雄英也雀跃不已,说道: “汉朝虽然提出了独尊儒术,但实际上是儒法道兵并用。” “到了南北朝时期,随着佛教华夏化,它的思想也被朝廷采用。” “此后一直到宋朝,皆是如此。” “宋朝重用儒家,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独尊儒术。” “三百多年的独尊,让他们养成了骄横之心。” “尤其是理学,作为儒家内部最大的学派,更是有着舍我其谁的思想。” “儒家乃至理学称尊的过程中,经常联合起来打压其他学说,慢慢就有了这个传统。” “现在理学联合起来对抗朝廷,也只是延续了传统。” “不知我说的可对?” 说完,他目光看向陈景恪。 老朱和马娘娘也同样如此,见孙子回答的如此有理有据,他们两个其实非常高兴。 换成其它时候,他们早就开口夸赞了。 可现在陈景恪在这里,他们习惯性的想听听他的意见再下结论。 万一不对呢,是吧。 陈景恪鼓掌道:“精彩,宋朝三百多年尊儒,确实让儒家养成了骄横之气。” “若不是蒙元打压,他们会比现在更猖獗。” 朱雄英松了口气,答对了就好。 然后一股喜悦从心底生出,我也会沿着历史脉络分析事情的变迁了。 老朱就更高兴了,开始乖孙乖孙的夸个不停。 马娘娘也很开心,这孩子终于学到陈景恪的几分本领了。 不过她更心细,能看得出陈景恪话里有未尽之言,于是说道: “事情应该没有那么简单,仅仅是一句传统,解释不了这个问题。” “否则,为何之前他们不联合起来,偏偏在这个时候联合?” “莫说是本朝,就算是宋朝,也从未有过儒家联合起来对抗皇室之事。” 朱元璋和朱雄英皆露出深思之意。 仔细想想确实如此,赵宋虽然抬举儒家,可有宋一朝儒家始终被皇室牢牢掌控。 从未发生过共抗皇室的局面。 儒家虽然在宋朝实现了独尊,可依然只是赵宋皇室手中的刀而已。 元朝就更别提了,整个汉人群体,想入中枢都几乎不可能。 儒户们也只能当当中下层官吏。 联合起来对抗蒙元朝廷?呵呵…… 他们倒是也尝试过,用儒家礼教改造蒙元朝廷。 最终的结果是,被蒙元权贵一脚踢回了现实,之后就老实了。 大明虽然不像蒙元那么打压儒家,但老朱的手腕可一点都不软,杀起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几次大案先后杀了十几万人,且基本都是达官显贵以及他们的家眷。 这在历史上都是少有的。 这种狠厉的手段,都没能阻挡儒家尤其是理学派抱团。 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老朱毕竟是顶尖政治家,隐约意识到问题应该和大明的制度有关,但又想不到是哪个制度。 于是不确定的道:“莫非和咱制定的制度有关?” 陈景恪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不论什么事情,无外乎就是内外两个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 “方才太子讲的就是外因,至于内因……” 他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我以为和陛下的两条政策有关。” 马娘娘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然后白了老朱一眼,看你以后还嘚瑟不。 朱元璋老脸一红,假装没有看到媳妇的眼神,追问道: “哪两条政策?” 朱雄英也露出倾听之色。 陈景恪说道:“其一廷推,其二打击结党。” 所谓廷推,就是官位有了空缺,先问皇帝的意思。 皇帝没有中意的人选,就由群臣商量着确定名额。 打击结党,就是字面意思,凡是结党的一律重判。 一个人犯错,要连其党羽一起打击。 老朱眉头皱的更紧了:“这两条政策哪里有问题?” “廷推是为了削弱吏部的权力,如果后世出了昏君,还能限制一下皇帝胡作非为。” “打击结党更是历朝历代都在做的事情,咱这么做也没什么问题吧?” 马娘娘也非常的意外,她猜到是大明制度出了问题。 但怎么都没想到,竟然是这两条。 在她看来,这两条政策都很实用啊。 疑惑随之而生,为啥是这两条? 第459章 无心之过 别说是老朱和马娘娘他们,这个问题就算是到大明灭亡,应该都没人意识到。 否则不会到最后都没有改变,连提都没人提过。 不是他们迟钝之类的,而是时代局限性。 这也是陈景恪现在最大的优势,现代思维。 当时代被改的面目全非,前世的知识逐渐失去作用的时候,现代思维就成了他最大的依仗。 他的身份地位,让他有条件可以了解大明的一切。 然后用现代思维去剖析,能得到许多这个时代的人很难发现的问题。 发现廷推和打击结党的弊端,就是成果之一。 不一定百分百正确。 毕竟一个巨大的社会问题,不可能是一两个因素造成的,都是多种因素综合的结果。 但总能提供一个不一样的参考意见。 很多时候,这个‘不一样’能起到关键作用。 陈景恪说道:“首先说说廷推。” “从始皇帝开始,命官的产生方式一般有三种。” “其一,君主直接任命。” “其二,丞相推举,君主任命。” “其三,吏部推举,丞相讨论,君主任命。” “通常情况下,这三种方式是同时存在的。” 朱元璋三人微微点头,确实如此。 始皇帝完成中央集权,将命官的任命权收归君主手里,县令都要皇帝亲自任命才有法律效力。 虽然有些时期出现过例外,比如西汉前期丞相也有权力任命官吏。 甚至明朝初年的丞相,也能不经皇帝允许任命部分官吏。 胡惟庸就是靠这个权力培植党羽的。 但这都是特殊情况,很快这种权力就会被君主收回。 从始皇帝之后,官吏任命的流程大体上就这么固定了下来。 当然,皇帝不可能事必躬亲。 全国一千多个县,几百个州郡府,数万命官。 除非皇帝是计算机,否则根本不可能管得过来。 所以,一般只有重要官员皇帝才会亲自任命,比如丞相、三公九卿、封疆大吏等等。 相对重要的官吏,比如州郡长官、主要衙门的主事一类的,由丞相举荐皇帝审核之后任命。 当然,吏部也有举荐权。 尤其是低级官吏以及不那么重要的职务,基本就有吏部举荐,丞相讨论然后上奏皇帝。 皇帝象征性的看一看,然后盖章任命。 可这么做很容易养成权臣。 尤其是在皇帝暗弱无能的情况下,往往会出现强势的丞相,反过来压制皇权。 也会让吏部的权势过重,吏部尚书和侍郎,就是事实上的半相。 老朱解释道:“所以,咱才更改了任命官吏的流程,有了空缺让群臣共同举荐讨论人选。” “皇帝只需要掌控大局即可,能省去不少心力。” 陈景恪暗暗摇头,太想当然了啊:“问题就出在这里。” “前朝任命官吏的流程决定了,这个权力掌握在皇帝、丞相和吏部手里。” “普通官员是没有资格插手的。” “一个职位出现了空缺,谁都不知道最终会由哪个人来填补空缺。” “对普通官吏而言,即便职务出现空缺,也很难轮到他。” “一个人想升官,要么好好干拼政绩,要么走门路攀关系。” “可是廷推之法施行之后,所有人……至少有资格上朝的人,都有了插手的权力。” “这就意味着,一个职务出现空缺,‘我’就有机会自己坐上这个位置,或者举荐我的朋友坐上这个位置。” “廷推看的是谁的声音大,官吏为了增加胜算,就会拉拢更多人。” “这也意味着,有野心的人必然会结党。” “最致命的还不是百官结党,而是廷推逼着他们必须要进行党争。” 有空缺的职务,大家结党去抢这个空缺。 那如果没有空缺,而我又恰好有个朋友想升官,怎么办? 答案只有一个,拉一个人下来,职务不就空出来了吗。 “以前山东的官和广东的官,相互之间没有什么利害关系,大家你好我也好。” “现在不一样了,只要两个人不是一派的,就有可能下死手去整对方。” “因为只有对方下来了,自己派系内的成员才能晋升。” “自己派系的力量强大了,自己升官的概率就变高了。” “所以,哪怕两个从来没有见过,甚至都没有听说过对方的官吏,都能成为死敌。” 你说我不结党行不行。 不行。 只要你当官,就挡了别人的路。 别人就会把你搞下去,把这个位置抢了。 一旦这种局面形成,那么只要是当官的,就必须要结党。 有人说了,海瑞,他总没结党吧。 对不起,海瑞也有自己的朋友互相帮扶。 那个朋友就是朱衡,一个名声不显的大佬。 没有他一路的提拔保护,就海瑞的性格,早就被人陷害死了。 更准确的说,海瑞是举人的身份,在明朝没有人提拔,连县令都很难当上。 是朱衡将他从教谕一步提拔成县令的。 他出仕后,几次大的危机都是朱衡帮他化解的。 比如他担任县令时候得罪鄢懋卿,朱衡当时恰好担任吏部侍郎。 严党不想得罪朱衡,就没有动他。 直到他上了《治安疏》名震天下,有了名气作为护身符,才算是没人敢动他。 当然,他们两个属于君子之交淡如水。 朱衡欣赏海瑞的性情和操守,海瑞对朱衡非常尊重。 属于互相提携帮扶的楷模。 但海瑞在朝中有人帮扶也是事实。 明朝中后期,已经到了不结党就没法活下去的程度。 听到这里,朱元璋三人恍然大悟。 但理解了之后,老朱却更疑惑了: “既如此,那咱打击结党,不正好能遏制党争吗?” “为何你还要说会加剧党争?” 陈景恪长叹道:“问题就在这里,什么是结党?标准是什么?谁来判定?” “我和他是同僚,一起吃了几顿饭,算不算结党?” “我和他政见相近,为了推行一个政策,在朝堂携手合作了一次,算不算结党?” “我拉一个人下马,只是空出来一个位置。” “如果我给他打上结党的标签,就能拉下来一大群人,空出来更多的位置。”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会不会有人故意搞扩大化?” 老朱三人都不说话了,他们太了解官场的情况了。 不是会不会搞扩大化的问题,而是肯定会。 陈景恪顿了一下,给他们思考时间,才继续说道: “以后有官吏犯事下狱,审讯的时候问的第一句话,可能就不是他犯了什么罪,为什么犯罪。” “而是先问他的同党都有谁。” “你和他一起吃过饭,结党,抓。” “你曾经在朝堂帮他说过话,结党,抓。” “仅仅是结党还不够,必须要变强,让自己的党派变得足够强大。” 你说我们几个人抱团结成小圈子,不搞事情只自保行不行? 对不起,不行。 你们当官就挡了我的路,必须要给你们搞下去。 你们抱团成小圈子那更好了,罪名都有了,结党。 官吏哪怕只是为了自保,也只能拼命扩大自己党派的势力。 党派实力越强,在党争中活下来的概率就越大。 “职务就那么多,想扩大自己的势力,就必须去争去抢去偷袭……” “想尽一切办法去攻击别人。” “到那个时候,上上下下都只有一个念头,结党营私。” “没有人会再想着去干实事。” “因为不做就不会错,做的越多错的就越多。” “所以,朝廷明牌打击结党不但不会遏制党争,反而会激化党争。” “让朝堂变成类似于乱世的状态。” 马娘娘和朱雄英都脸色凝重,他们没有想到,以前以为的两条良策,竟然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 而且他们敢肯定,陈景恪不是危言耸听,而是真的会演变成这种情况。 道理其实并不复杂,推演一下就能得出结果。 只是以前大家陷入了思维误区,没有往这方面想罢了。 老朱眉头紧皱,说道:“你说的确实有道理,可陷入乱世有些夸大了吧?” 陈景恪说道:“您以为乱世和治世最大的区别在哪?” 老朱说道:“乱世自然是礼乐崩坏、兵荒马乱、民不聊生……治世律法健全,百姓安居乐业……” 陈景恪摇摇头说道:“这只是表象。” “乱世和治世的区别,在于乱世一切都是不确定的,治世是相对确定的。” 朱元璋、马娘娘和朱雄英都很茫然:“确定性?何意?” 陈景恪说道:“先说治世,因为有相对稳定的秩序,大多数东西都是相对确定的可预见的。” “比如,我努力种田,一般都会有不错的收成。” “我建一所青砖瓦房,就能传承两三代人。” “我是个当官的,清廉爱民保一方平安,就算不能升官也能平稳做到致仕。” “再说乱世的不确定性。” “我建了一所房子,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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