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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没有想太多。 不论皇帝是出于什么目的,自己只要依照本心回答就可以了。 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只是徒增烦恼。 一路进入皇宫,在谨身殿见到了朱元璋。 “草民参见陛下。” “免礼。” 朱元璋见他憔悴的样子,心中就是一阵开心。 这都是咱乖孙的功劳啊,一番话差点把自信的方孝孺给说出心魔来。 “听说你要弃考还乡?” 方孝孺愣了一下,没想到皇帝竟然还关注着自己,心中不由的感动。 陛下这是以国士待我,我唯有以国士报之。 “是,草民学问不精,欲回乡苦读,待有所成再为陛下效力。” 朱元璋笑道:“就为了那一场辩论?” 方孝孺羞愧的道:“草民无能,让陛下失望了。” 朱元璋心中那叫一个得意:“在应天府一样可以寻找心中的道,何需还乡。” “朝廷正好要编写《华夏简史》,你就去翰林院当个修撰,也参与进来吧。” 方孝孺也听说过《华夏简史》,虽然不甚了解具体要写什么,却也大致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自然也知道,参与此事有助于自己更详细的了解历史,也能帮助自己梳理历史知识。 从而帮助完善自己的道。 皇帝竟然连这都想到了,真是皇恩浩荡啊。 “谢陛下恩典,臣唯有以死相报。” “去吧,别让咱失望。” “臣告退。” 从大殿出来,方孝孺抬头望着碧蓝的天空,心中无比的畅快。 心中的郁郁之气也消散一空,有一种想要扬天长啸的冲动。 还好他保持着理智,在这里大呼小叫那是嫌命长了。 想到朱元璋对自己的器重,他感动之下,转身朝谨身殿跪下叩了三个头。 真是皇恩浩荡啊。 我一定要帮陛下,将《华夏简史》编好,不辜负皇恩。 心中这样想着,他起身就准备离开。 刚走没几步,发现前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看到这个身影,他顿时就激动起来,将一切都抛在了脑后。 是他,那天坐在少年身边的那个人,不会有错的。 他怎么会在宫里? 眼见对方即将消失,他也顾不上想这些了,连忙去追。 只是这是宫里,他也不敢跑的太快,对方时不时就会拐弯暂时脱离视线,让他很是焦急。 不过还好,从这里出宫的路是固定的,倒也不至于追丢。 一直到右顺门附近,他才终于追上对方。 “前方那位郎君,且慢走。” ----------------- 今天朱雄英去大本堂上课,朱标那边也没事儿,陈景恪就准备去看看算学书编纂情况。 顺便再回家看看。 快走到右顺门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呼喊。 他不禁有些惊讶,虽然这里已经远离宫殿群,却也属于皇城内部,谁这么大胆在这里大呼小叫。 转头看去,就见到了气喘吁吁的方孝孺。 乍一看到他,陈景恪很是吃惊,盖因他实在太憔悴了。 那黑眼圈,一看就是长期熬夜形成的。 这位是咋了? 还有,他怎么会在宫里? 正疑惑间,方孝孺追了上来,惊喜的道:“真……真……是你。” 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满头大汗,陈景恪真怕他一口气喘不上来猝死了。 “你先歇息一下匀匀气,咱们等会儿再叙旧。” 方孝孺点点头,站在旁边大口喘息起来。 似乎是怕他跑了,眼睛一直盯着他。 陈景恪这会儿也猜到一些原因,大概率是被朱雄英给说破了道心,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导致的。 否则也不至于看到自己,如此的激动。 这时负责皇宫安全的禁卫走过来,警惕的看着方孝孺,对陈景恪说道: “陈伴读,你们这是?” 陈景恪客气的道:“没事,遇到了一位许久没见的朋友,他……” 说到这里,朝方孝孺看去,示意他表明自己的身份。 方孝孺深吸口气说道:“在下方孝孺,奉命面圣,与陈伴读乃旧识。” 那禁军士兵也只是例行询问,见陈景恪说认识,也没有多问就离开了。 方孝孺还有些呼吸急促,不过已经不影响说话,整理了一下衣服拱手道: “在下方孝孺,方才多有冒昧,还请恕罪。” 陈景恪也拱手还礼:“在下陈景恪,忝为太孙伴读。” 方孝孺客气的道:“原来是陈伴……” 话说了一半,他脑海中闪过一道霹雳,一个念头猛然生出。 然后不敢置信的道:“陈伴读?那天酒楼的那位少年莫非是……” 陈景恪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作为伴读,我可不能随便泄露太孙行踪,被人猜到与我无关。 方孝孺自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满脸的不可思议。 然后竟然不顾场合和身份,大笑起来: “哈哈……好好好,有此太孙实乃我大明之幸,万民之福也。” 陈景恪相当无语,赶紧后撤了几步,表示我不认识他。 还好这会儿没什么人,否则少不了被训斥。 远处的禁军也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多问。 毕竟陈景恪这个太孙伴读,在宫里还是有几分面子的。 发过癫之后,方孝孺激动的道: “这几日我一直在想,是何等样的人家,才能培养出如此优秀的子弟,没想到竟然是太孙。” 陈景恪含笑道:“太孙聪慧,远胜常人。” 方孝孺又说道:“四梅先生果然名不虚传,有机会我定当登门拜访,当面求教。” 这意思就是将功劳都归于叶兑了。 陈景恪依然没有说什么,只是附和道:“叶先生不愧为当代大儒,学问深厚让人敬佩。” 又说了几句,方孝孺期盼的道:“在下想拜访太孙,不知陈伴读可肯引见?” 陈景恪表情忽然严肃起来:“方先生,谨言慎行。” 方孝孺也是脸色一变,他现在已经是外臣,主动结交储君乃大忌。 当今皇帝确实重视亲情,不但不忌惮太子,还主动让太子参与政务。 想来太孙也一样早早就能接触政务,和外臣打交道也是常有之事。 可为了公务打交道,和私下拜访意义完全不一样。 皇帝可以不在乎,但作为臣子,有些规矩还是要守的。 想到这里,他朝陈景恪郑重行礼道:“谢陈伴读提醒,在下知道了。” 陈景恪点点头,换上笑容道:“方先生若无事,不若陪我一起走走如何?” 第74章 竹书纪年 方孝孺并没有拒绝这个邀请,他也想通过对方,多了解一下太孙。 且陈景恪既然是伴读,太孙会的东西他应该也会,说不定就对自己有帮助了呢。 于是两人就离开皇宫,找了一家酒楼要了一间包厢。 一开始双方都没有谈正事,而是假借寒暄了解对方的情况。 陈景恪这才知道,方孝孺的父亲竟然是被空印案牵连被杀。 这让他唏嘘不已。 他一直都认为空印案是朱元璋太敏感。 所谓空印案,起因是一个从元朝时期就存在的制度缺陷。 具体来说就是: 按规定,每年省、府、县都要向户部呈送钱粮及财政收支、税款账目。 户部与各省、府、县的数字须完全相符,分毫不差,才可以结项。 如果有一项不符,整个账册便要被驳回,重新填报,重新盖上地方政府的印章。 可是当时的赋税多为实物,大部分都是粮食,而粮食在运输过程中必然会出现缩水等情况。 所以,按照正常手续,写好账册再往户部送,这账永远都对不上。 离应天府比较近的地方,大不了再回去一趟,重新填写一份账册。 云贵和四川这些偏远省份怎么办? 就古代那种交通条件,一来一回就要几个月乃至一年。 搞不好遇到水土不服,小命就没了。 于是大家就想到了这个办法。 空白账册盖章子。 等粮食运送到户部称重,再填写数量。 这种方法从元朝一直沿用到明朝建立,足足用了一百多年。 朱元璋发现这事之后,根本就不加以甄别,直接将所有涉案人员全杀了。 有人认为杀的好,也有人认为那些人太冤了。 陈景恪属于后者,他确实觉得这事儿太冤了。 打个比方,你去一家公司应聘,公司制度有缺陷,会导致你的工作没有办法进行下去。 但这个缺陷已经存在了上百年,始终没有人完善。 且前人也想到了一个办法,能让工作正常进行。 你的前任,前前任……往前几十任,都在使用这个办法。 你坐上这个位置之后,用不用这个办法? 不用? 那直接换工作吧。 用? 忽然有一天,公司说你利用这个漏洞谋私,将你告上法庭送进了监狱。 你会怎么想? 空印案的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 正常来说,发现这个缺陷之后,应该先进行完善,然后警告所有人不许再犯。 再有人犯,就从重处罚。 如果心里实在不舒服,可以抓几个典型杀了震慑一下其他人。 朱元璋不一样,他先把人都杀了,然后再完善制度缺陷。 关于此事的是非曲直,前世一直存有争论,陈景恪也在网上和人打过嘴炮。 不过后来想想,属实没必要。 历史本来就是任人评说的,每个人所站的角度不一样,得到的结果自然也不一样。 实在没什么好争论的,大家求同存异就好。 方孝孺的父亲被杀之后,他依然苦学不辍,最终获得郡学训导举荐。 当然了,他‘宋濂学生’的身份也帮了大忙。 毕竟,宋濂可是江浙派系核心人物,人虽然不在了,关系网还在。 而方孝孺也确实优秀,有资格借用师父留下的关系网。 今年参加科举,他可谓是雄心勃勃。 然后就遇到了朱雄英,被当头一棒差点打的道心破碎。 听到这里,陈景恪心中暗笑不已。 建文三傻,谁见了不想踩一脚。 当听方孝孺说,他准备放弃科举,回乡重新学习的时候。 陈景恪非常的惊讶,发自内心的佩服。 方孝孺政治上是很幼稚,但也是一个纯粹的君子。 这样的人,要么是国家栋梁,要么……建文三傻。 只希望他真的能被打醒,别再搞什么复周礼,也别重蹈前世覆辙。 后面朱元璋召他入宫,陈景恪猜到了。 但让他参与编写《华夏简史》,着实出人意料。 可是仔细一想,又不得不承认,这简直就是最适合他的工作。 整理史书的同时,也能参悟属于自己的道。 朱元璋用人之高明,可见一斑。 由此也可以看出,老朱对方孝孺还是很重视的。 当然,这和朱雄英也有直接关系。 毕竟,他当了朱雄英展示才华的背景板,还是第一块,老朱多看他一眼也正常。 陈景恪自己的经历就简单多了,自幼学习家传医术,揭皇榜救了太孙。 被陛下器重,成了太孙伴读。 这些方孝孺早就知道了,毕竟太孙身份特殊,关于他的一切都被大家所关注。 陈景恪的经历也早已为人所熟知。 互相介绍了身份,又有酒楼那事在,双方很快就熟络起来。 方孝孺终于忍不住,将话题往周礼和朱雄英那番话上引导。 陈景恪对他印象挺好的,就决定多点一下他。 “方先生,你一直推崇周礼,可又有谁知道周礼是什么样子的?真的有你想的那么好吗?” 方孝孺正色道:“陈伴读何出此言,周礼就在九经之中。” 陈景恪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方先生如何看待《竹书纪年》。” 竹书纪年? 听到这个名字,方孝孺脸色剧变。 “此乃晋人杜撰而成,陈伴读提它作甚。” 陈景恪并不意外这个回答。 因为《竹书纪年》否定了许多儒家赞颂的圣贤,向来被儒家视为洪水猛兽。 这部书出土于晋朝初期,是盗墓贼在一座战国古墓挖出。 晋武帝命人将竹简收集起来,进行整理抄录。 然后就发现,这是一部记录了从五帝到夏商周,再到战国时期的史书。 且上面的许多记录,都和史记不同。 很多事件,更是和儒家宣扬的圣贤思想,完全相违背。 比如禅让制,在儒家吹捧里是圣贤有德者居之。 然而在竹书纪年里,却充满了血腥味儿。 还有伊尹和太甲。 儒家故事里,太甲无道伊尹将其废除,太甲洗心革面,三年后伊尹将王位还给他。 这是多么美好的故事,狠狠的吹捧。 然而在竹书纪年里,伊尹废除太甲后自己当了王。 七年后太甲潜入王都,杀死伊尹夺回王位。 类似的案例,不胜枚举。 这相当于是把儒家的老底儿给揭了,自然遭到了儒家的抨击和抵制。 不过当时儒家并未做到一家独大,他们的抵制并不影响竹书纪年的传播。 后来纸张普及,传播的范围更广。 其上记载的内容,被许多人所认可。 唐朝时期认可这本书的人尤为的多,很多人自己写书的时候,都会因为上面的记载。 但宋朝时期,儒家彻底完成了独尊,《竹书纪年》自然被视为歪理邪说。 没多久就散佚了,只有部分流传下来。 陈景恪当着方孝孺的面提这本书,无异于当面打他的脸。 但他今天就是奔着打脸来的。 所以见方孝孺如此激动,他意味深长的道: “如果我说,我看过一本楚国史书,与竹书纪年记载大同小异,方先生作何感想?” “或者,对方先生来说,是真相重要,还是儒家需要的真相更重要?” 第75章 因时而变 “当然是真相重要。” 方孝孺脱口而出,然后才反应过来,又震惊的道: “你看过楚国的史书?” 陈景恪点点头:“有幸看到过。” 方孝孺追问道:“书在哪,可否带我看一看?” 陈景恪摇摇头:“我答应过别人,不向外透漏此事。” 方孝孺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竹书纪年是盗墓贼挖出来的,那这部楚国史书大概也是如此。 而且极有可能是挖掘的还是楚国王室墓穴。 这是死罪,不愿意透漏身份也正常。 可无法看到实物,他又如何能相信陈景恪所言真假? 陈景恪自然也知道他的想法,心下也很是无奈。 他说的楚国史书就是《清华简》,前世两千年后才出现,他上哪给方孝孺找去。 这套竹简首次露面是2006年,香江一家拍卖行上。 水木大学的校长得知后,就组了个饭局,找来几人讨论这份竹简。 最后由水木大学的校友买下,捐赠给了学校。 也因此,这一套竹简被命名为《清华简》。 根据文字内容可知,这是楚国史书,应当是楚国古墓出土。 但具体是哪座墓,谁都不知道。 有句话说得好,孤证不立。 如果只有《清华简》一部史书,大家还能怀疑它的真实性。 事实上《竹书纪年》也因此备受质疑。 现在两本书相互印证,确定了它们的真实性。 也为竹书纪年洗清了冤屈。 前世陈景恪还一度以为,这俩名字指的是同一本书。 后来上网搜了一下才知道,这是两部不同的史书。 他还发现,不少人拿着这两部书,去指责司马迁的《史记》。 说他篡改历史欺骗后人,人品实在败坏至极。 陈景恪觉得,这还真有点冤枉司马迁了。 始皇帝为了统一人心,收缴天下史书,很大一部分被焚毁。 然后项羽一把火,将秦皇宫的藏书,烧了个干干净净。 至此先秦史,尤其是远古史,彻底成了谜。 司马迁走访全国,翻找各种资料,整理编写出了《史记》。 因为缺少足够的文字资料,很多都是口口相传,出现失真的情况很正常。 是人都有自己的喜好。 司马迁再根据自己的想法进行整理,离历史原貌就更远了。 但最起码的人物和事件,他都记录的很清楚。 史记上的帝王世系表,也基本符合史实。 他的《史记》让后人知道,在某个时间段出现了某个人,发生了某件事情。 不至于让我们的远古史成为空白。 试想一下,如果没有古墓出土的史书,我们从哪获取远古史料信息呢? 所以,不能对司马迁要求太过苛刻,他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所有。 陈景恪知道,空口白牙无法说服方孝孺。 所以,也没有想过要说服他。 他说这么多,其实另有目的。 “你推崇周礼,难道周礼就真的那么好吗?” 方孝孺反问道:“难道不好吗?” 陈景恪摇头,说道:“美好的恐怕不是真实的周礼,而是你想象中的周礼吧。” 方孝孺愣了一下,陷入深思。 换成以前,他肯定义愤填膺的反驳。 可朱雄英那一席话,已经让他内心产生了动摇。 所以,此时听到陈景恪的话,他不是生气,而是沉思。 陈景恪顿了一下,紧接着说道:“你的天份极高,说一句读书人种子都不为过。” 方孝孺哪敢要这个称呼,就想谦虚甩掉这个头衔。 陈景恪摆摆手阻止他,继续说道:“你肯定了解过先秦时期儒家的所作所为。” “也研究过汉武帝时,儒家门徒对四书五经的解读。” “隋唐、宋元时期的儒学情况,你也当了然于心。” “你可知这几个时期儒家的区别?又为何会造成这些差异?” 方孝孺想说,那是古人对儒学的认识不深,程朱才是儒学真正的传人。 可这种贬低前辈先贤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 而且他心底也确实很好奇,为何会产生这种差异? 于是就说道:“愿闻其详。” 陈景恪见他上钩,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 “先秦时期百家争鸣,儒家只是百家之一,列国的首要目的也是强国。” “为了传播学问,也为了与百家竞争,儒家的教义也以实用为先。” “他们还虚怀若谷,吸收百家之所长完善自己。” 方孝孺微微颔首,心中充满了对先贤的敬仰。 正是他们海纳百川,才有了儒学的强盛啊。 “汉武帝时期,天下大一统,朝廷需要重新建立一套,新的道德伦理体系。” “先贤们开始围绕朝廷的需求,重新诠释经意。” 方孝孺想要反驳,可是嘴巴张了又张,最终还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因为他知道,陈景恪说的是对的。 “南北朝和隋朝,君主多信仰佛教,佛学大兴……” “李唐因皇室认了老子为祖宗,推崇道家。” “道家为第一显学,佛家为第二显学,儒家屈居第三。” “柳宗元和韩愈两位先贤,吸收佛道两家之所长,融入儒家……” “宋朝儒学独大,经意里处处都显露出‘唯我独尊’之意。” “且因为汉朝和隋唐国力强盛,天朝上国威服四夷。” “所以此时的儒家经意里,不只是有教化手段,还有鲸吞四海之意。” “宋朝重文轻武,对外征战屡屡失败,只能偏安一隅。” “后来更是苟于江南,为天下人耻笑。” “生活在那个时代的人,要么随波逐流,要么郁郁而终,要么放浪形骸假装视而不见。” “还有一部分人,只能选择在圣贤书里寻找自我和解。” “受此外部环境影响,儒家的经意也就只剩下问心和教化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儒家经意的变化,完全取决于外部环境,与其他无关。” 方孝孺目瞪口呆,他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理论。 想要反驳,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直接用大义训斥陈景恪? 可大义只能强压人,无法反驳这套理论啊。 关键是,他越想就越觉得,这套理论似乎还真有那么点道理。 看着他的表情,陈景恪笑了。 这就是话术的作用,对付方孝孺这种君子,简直不要太好用。 第76章 成为时代的探索者 陈景恪是理科生,没有学过新闻专业,也没有学过播音主持之类的。 他对话术的理解,全都来自于自媒体和各大UP主。 这些人是最擅长用话术诱导人的。 比如,讲小麦发展史,如果标题是‘小麦改变了人类生活’什么什么的。 就很一般,很多人都懒得看。 可是如果标题换成‘被小麦驯服的人类’,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类似的案例不胜枚举。 前世他曾经关注过一个UP主,标题也差不多。 这一期讲白糖,他的标题就是,被白糖支配的人类。 下一期讲棉花,标题就是,被棉花支配的人类。 点进去一看,确实在讲白糖。 讲人类如何追求糖分,为了一口甜食冒多大险,讲的非常生动。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你看吧,就是为了追求甜食,人类文明才得到发展。 如果讲棉花,文案也是大同小异。 只是将关键词换成棉花,再添加几个追求棉花冒险的案例就行了。 乍一看他们的文案,会觉得很有道理,大有一种原来如此的感觉。 脱离文案仔细一想,什么狗屁玩意儿。 人类也太可怜了,一会儿被这个支配,一会儿被那个支配。 人类确实在追求某种东西,但这种东西叫物资,包括生存所需的全部物资。 物资满足后,又开始追求精神享受。 人类又不是单线思维动物,可以同时追求很多东西,糖和棉花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或许追求糖的过程中,确实出现了许多促进人类文明发展的事情。 可若将人类文明的发展,归结于糖和棉花,那就是大错特错。 从此之后,他再也没有看过那个up主的视频。 而且在取关之前,他将这个up主的视频挨个点了踩。 今天他在用类似的话术,来对付方孝孺。 将儒学的发展变化,全部归结于外部环境的影响。 这是很片面的,儒学发展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影响它的因素很多。 外部环境确实是最重要的因素,但并不是唯一因素。 比如个人的素质、能力等,也同样有很大影响。 陈景恪刻意忽略了其它因素,单单只讲外部环境的影响,是不客观的。 他这么做的目的很简单,破除方孝孺对先贤的崇拜。 看吧,你崇拜的先贤,诠释经书也只是受到外部环境影响而已,没有你想的那么神圣。 尤其是现在你们所推崇的程朱理学,更是在国家对外战争不利,苟且偷生的屈辱情况下,才写出来的。 没有你想的那么高大上,更不是什么真理。 而且陈景恪这还是阳谋。 如果方孝孺跳不出话术逻辑,就会对先贤产生质疑。 如果他能跳出话术的影响,那么就说明他真正明白了儒学变化的缘由。 那先贤对他就再无神秘性可言。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方孝孺道心彻底破碎,成为迂腐的儒家拥护者。 但这种可能性极低。 在陈景恪想来,方孝孺会在话术逻辑里思考很久,最后破境而出。 到时候儒家将会出一个‘叛逆’,准确说是程朱理学的逆徒。 而儒家将会多一个探索者。 陈景恪要的就是方孝孺怀疑前人,然后独立去思考,去寻找更适合大明的儒学。 他浪费这么多口舌去点醒方孝孺,也是出于无奈。 自家知自家事,他虽然知道未来发展方向,却无法靠自己一个人实现。 比如核裂变公式大家都知道,可直到二十一世纪有能力研究这玩意儿的国家,都屈指可数。 他知道王阳明的心学很优秀,可除了格物致知,别的就不甚了解了。 他可以提出一些概念和框架,但需要有人来填充。 算学和理科,他弄出了《洪武算经》编纂小组。 但意识形态领域真的就这样放任不管吗? 光靠一本《华夏简史》,是无法完成意识形态构建的。 且程朱理学如此强势,自己面对他们也难有胜算。 从内部分裂他们,用儒家斗儒家,才是最好的办法。 以前他没有办法,现在准备试着将方孝孺拉入己方阵营。 当然,他不会自大的上去说,跟着我混吧,哥保证让你成圣。 那会被人当成傻子。 而且现在的方孝孺,实在太过于崇拜先贤,复周礼只是他崇拜先贤的外在表现。 想要用他,就必须帮他破除先贤神圣的外衣。 今天就是一次尝试。 能成功最好,不成功后续再想办法。 如果一直不成功,那就换个人选。 陈景恪嘴角含笑,看着脸色变换不停的方孝孺,过了好一会儿才再次说道: “且不论《竹书纪年》是不是伪造,也不管我有没有看过楚国史书。” “咱们只说能够被你我证实的东西。” “不同的时代,不同的外部环境,会导致儒学做出相应的变化。” “这一点你不反对吧?” 方孝孺很想反驳,可他的操守让他无法说出这样违心的话。 但他又实在无法承认陈景恪是对的。 因为那就是承认了,先贤是为了迎合实事,才去诠释的经书。 相当于扒下了先贤身上的神圣外衣。 陈景恪也没指望他回答,继续说道: “周代有周代的情况,周礼也只是依照当时的情况所制定,只适用于当时。” “大明自有国情在,你为何会认为,几千年前的周礼就适合大明呢?” “我知道你想反驳,全面恢复到周代的情况不就可以了吗?” “那么,你考虑过这么做的代价吗?” “最关键的问题,如果周礼真那么好用,大周哪去了?” 方孝孺依然沉默不语,只是脸上的表情更加凝重。 陈景恪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再说下去反而不利于方孝孺‘悟道’。 于是就决定结束今天的话题。 “其实陛下、太子和太孙,都非常器重你,陛下更是数次提起你。” “只是在赞赏你才华的同时,陛下更惋惜你的迂腐。” 听到这里,方孝孺的精神振奋了许多,望向皇宫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感激之意。 陈景恪继续说道:“陛下让你参与编写《华夏简史》的用意,想必你自己也明白,希望你不要辜负圣恩。” 方孝孺终于开口:“谢陈伴读提醒,方孝孺必当为陛下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然后,他抬头盯着陈景恪,沉声问道:“当日太孙在酒楼所言,是你教给他的吧?” 陈景恪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先祖开疆拓土的故事,是我讲给他听的。用这故事来反驳你,是太孙自己想到的。” 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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