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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真要给甘瑅欺负了,别想从孙亦栀身上讨回公道,甘棠都能想到孙亦栀会怎么说—— “别装了,你弟比你小那么多,哪能欺负得了你。” 甘棠越想越慌,更懒得给甘瑅好脸色了。她大跨步往前不停的走,不想回头,也不敢回头。 甘瑅委屈巴巴地跟在身后。 这一幕似曾相识。 就像某个初冬的雪夜,甘棠的背影和着雪地反光和月光,看起来不近也不远,可就是抓不到。 那时的他也别扭,宁可跟在姐姐身后不吭声的走,也不肯认错。 其实那一路上他都忐忑不安,一时怕把人跟丢了,一时又想着组织什么语言道歉。 那一程路其实没多远,走到头了,也就没了。 那天的他们,直到家门口也没和好。 甘棠人已经走到路口,正打算过马路,忽听见轻轻的一声。 “……姐。” 甘瑅忽然一下子轻轻贴在甘棠背上,环起的手臂死死扣在她腰上。 “我真的知道错了,往后我绝对绝对不瞎闹了,我保证。” 道歉一定要摆出最真诚的态度,甭管以后改不改,甘瑅觉得自己有必要先把姐姐哄下来再说。 甘棠沉默了一下,语气也有点软化,“算了,我也没怎么生气了。” 她心里想的却是,打不过甘瑅是迟早的事,往后是该换个方法对付他了,采取怀柔策略也不错。 回忆10 杭菀菀邀请甘棠很多次,要她去自己家玩家玩,甘棠每次都应和着,但也只是应和罢了。 甘棠认为“拜访同学”是一种礼尚往来,她的家,着实入不了眼。 甘棠的父母搬过很多次家。 两个孩子一天天长大,开销渐增,哪怕再节衣缩食,只要甘华德游手好闲,单凭孙亦栀的收入也入不抵出。 因这缘故,他们搬的地方越来越破,越来越偏。 现在住的,是座亟待拆迁的老房子。 住这儿的多是共处十来年的老邻居,看着虽破,治安却好。 甘棠家住胡同最里靠左侧,一堵掉渣砖墙,被她跟甘瑅翻了几次,已经有要塌的趋势。 一座破落院子,养过一条狗,没过半个月甘华德就嫌吵,趁两姐弟上学时给送走了。 穿过院子,进了室内,就能看见各种破破烂烂的家具,摆得到处都是的瓶瓶罐罐,腾不出空间的饭桌,落了层厚灰的窗户,门栓坏了关不拢的门,用板凳和破木板搭的床。 衣柜的玻璃柜门早不翼而飞,是某次甘华德酒后一脚踢碎的,懒得再配,反正也会再碎,于是象征性地覆了层塑料布。 老式电视摆在房间一角的三角柜上,三分之一的屏幕颜色失真,落在人像上就成了蓝不蓝绿不绿的颜色,跟中毒似的,这是某次甘华德发酒疯用菜刀砍屏幕砍的。 甘棠房间摆着的书桌上那个碗大的洞,同样是甘华德手里菜刀的杰作,那菜刀差点落在孙亦栀身上,后来女人拉着一双儿女齐刷刷跪在地上,才勉强挽回甘华德的一点理智。 酗酒成瘾的人,跟疯子其实差不多。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甘棠喜欢拉着甘瑅给房间做大扫除,后来他们发现不管整理得多认真仔细,房间最后还是会乱掉。 甘华德拿东西从来都是随用随丢,心情不好还会乱摔乱砸。 而孙亦栀在生活和丈夫的双重压力下,过得越来越像行尸走肉,还哪有闲心享受生活呢。 糟糕透顶的不是房间,而是他们的人生。 甘棠在小学五年级时才懂得这个道理。 那年的圣诞节,她拉着甘瑅拿攒下的零花钱,买了一堆五颜六色的塑料拉花和彩灯回来。 甘瑅扶着板凳,甘棠登高,把房间四下装点成五颜六色。 孩子们幻想的这样就能把家装点得更加温馨,或许爸爸也能对妈妈跟他们好点。 可惜他们还不知道,世界上有三件东西是掩盖不了的,其中一样就是贫穷。 墙壁的裂痕与污渍能被彩灯拉花遮掉,可要不了一个月,后者也会落上一层厚实的灰。 黯淡灰败的五颜六色,仿佛无言的讽刺。 甘棠和甘瑅都讨厌过年。 过年时满大街小巷的鞭炮声会加倍刺激到甘华德,他没有亲戚可以走动,谨小慎微的家人脸上更是难寻到过年的喜气。 甘华德是个迷信的人,他把一年的不顺归结到过年这天家人的不配合。 甘棠跟甘瑅的拌嘴啦,某个菜没吃完啦,不小心摔碎盘子啦,孙亦栀起床晚啦,甚至还有饺子包咸了这种奇葩借口。 总之别家过年期间是鞭炮砰砰乓乓,到她家同样是砰砰乓乓,只不过是棍棒。 过年的这天,孙亦栀就差点挨打,到了年初一,她先挨一顿,年初二,又挨了顿重的,已经给打的半昏迷了。 这种情况报警是没有用的,甘棠还记得有一次她打电话找警察,对方那玩味的回答,“小朋友,这是你的家务事呀,你可以找家里的长辈管住你爸爸的。” 她胡乱套了件羽绒服,拉着甘瑅就出了门。才搬来不久,邻居他们都不熟,敲了几户门,对方都只是摇头。 马路对面跑五分钟能到一位舅姥爷家,她要带甘瑅找亲戚搬救兵。 这事姐弟干了有几回了,已经不能再熟练。 只不过这回有点不一样,任凭他们怎么拍门,怎么喊,门里都没人应。 姐弟俩爬上四楼时慌里慌张,手套都甩在楼梯上,待到下楼时,都有点虚脱。 虚脱加上失魂落魄。 甘棠站在楼下往四楼看,方才上楼时那窗还是亮着的,现在却是暗的。 她头也不回,拉着甘瑅就往回走。 甘瑅带着哭腔问她,“姐,他们怎么不开门啊。” “因为咱们太晦气。”甘棠冷冷道,“哪怕帮了咱这次,妈也不会离婚,爸下次还会继续打她,所以帮有什么用?” 她自暴自弃的话语,听起来仿佛是在替别人开脱。 九岁的甘瑅没法接受这种说法,下意识反问,“那妈她该怎么办?” 甘棠突然觉得甘瑅挺欠揍,懦弱无能也是一种欠揍。他问她怎么办,她又哪知道该怎么办。 她也不过是个刚满十二周岁的孩子。 甘瑅开始小声的哭,他越是哭,甘棠就越心烦。 “吵死了……不许哭!” 她突然喝止甘瑅,但甘瑅眼泪反而掉的更厉害了。 甘棠只觉得滔天的愤怒无处发泄。 警察不管家务事,听起来没什么错。 邻居跟她家不熟,没义务帮她。 舅姥爷家明哲保身,换她也这么做。 这些甘棠都知道,所以她的愤怒找不到发泄的出口,只能对着甘瑅。 她把甘瑅一把推倒在地,跨在他身上,照他脸上就是一拳头。 “哭哭哭,哭有什么用。” 其实这会儿的甘棠只比甘瑅高出一个脑门,以她的体能未必能推得倒甘瑅了,不过是抢得先机,趁甘瑅没防备下黑手罢了。 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整天哭哭啼啼,什么都问别人怎么办?你的脑子是猪脑吗?” 甘棠说着说着,又给他一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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