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有及时躲开,现在变成一把灰的人,就是他了。 而在紧要关头拽了他一把,让他能够及时发现异样的…… 李道长微微转身,面色肃穆的看向身边的人形。 竟然,是刚刚还在灵堂上的郑树木。 木雕偶人被闪电劈掉了一半的身躯,只剩下另外一半,摇摇欲坠。 此时李道长才看清,在活嘴活眼木雕的里面,是中空的。 而这个空出来的空间,竟然刚刚好装着一具尸体。 现在木雕被毁,里面的东西也露了出来,血肉淋漓间碎骨散落一地。 但郑树木的木雕,却依旧执着的站立着,拽着李道长的道袍袖子。 像是有没有完成的事情,支撑着他倔强的不肯倒下。 “燕……” 木雕颤巍巍张开嘴巴,嘶哑难听的声音轻到难以辨认,风一吹就能打散。 但他依旧坚持,不肯放弃的想要向李道长传递什么消息。 李道长听到燕时洵的姓,立刻脸色一肃,沉下心侧耳倾听。 木雕的嘴巴开开合合。 而李道长的眼睛缓缓睁大,看向木雕的目光里满是不可置信,远超于他本身预料的震惊。 阴沉天空中,乌云翻滚,惊雷怒起。 “轰隆――!” 再一次的闪电劈下时,燕时洵终于借助这一点亮光,彻底看清了那道站在尸山之上的身影,到底是谁。 所有人都没有找到的乌木神像,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燕时洵眉头一皱,虽然以鬼差的话来看,乌木神像是站在人间一方,但他依旧不敢放松警惕。 毕竟,神像雕刻时所参考的形象虽然起于邺澧,但他本身已经有了神性和力量,与邺澧名为一体,却更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燕时洵还记得之前邺澧说起乌木神像时的阴沉面色,也从阎王那里听说过曾经战将的事迹,他摸不准现在出现的这人究竟是什么性格,一时也就按捺不动,引而不发。 但与燕时洵的反应相反的,是那矗立于尸山上的战将。 他的余光瞥过燕时洵,冷肃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困惑,充溢心中的杀意和愤怒也停顿了一瞬。 战将觉得很奇怪。 从未知人间温情柔软,神魂早已赋予愤怒的抗争,本应该满心满眼都是作乱邪祟和鬼神。 却在此刻,有一生魂撞入了他的视野。 战将模模糊糊的觉得,他是认识这生魂的。 ――在未来,他会与这生魂相遇。 就如他曾经在登位鬼神的那一刹那,看到的未来和死亡。 人与神交融的那一瞬间,临界值产生玄妙的飞跃,战将曾经那在一瞬间,看到了一张凡人的俊美面孔。 他看到,自己的因果,终将汇聚在那凡人身上。 只是战将曾经并无情感,也漠然将那一瞬的记忆扔在脑后。 而现在,记忆重新翻涌,那张面孔在战将的脑海中再次鲜活。 战将缓缓转过身,正面面对着燕时洵所在的方向。 他低垂下锋利眉眼,专注的看向燕时洵,似乎是在思索着燕时洵的身份,想要知道这个生魂为何会在登位鬼神的那一瞬间,出现在自己的未来和终点。 随即,战将迈开长腿,一步一步,坚实的踏过脚下的尸骸,从山顶走下来,朝着燕时洵的方向走去。 他身上闪烁着寒光的重甲相撞,发出金属之声,手中锐不可当的长刀上尚有未干血迹蜿蜒滴落,气势惊人好像刚从战场上走下来,裹挟着冲天煞气,旁人莫不敢近身。 但燕时洵却没有半分躲避和惧怕,他只是轻轻抬眼,遥遥与那战将相望。 邺,澧…… 那个烂熟于胸的名字,在燕时洵的唇齿间无声的缓缓碾过。 他看向那战将的眼神极为专注,却不是在看战将,而是在看着他更为熟悉的那个,千年后的酆都之主。 第293章 晋江 燕时洵并不是一个会对其他人的过去好奇的人。 他对插手其他人的因果并不感兴趣,深知展现在他眼前的现在,都是个人选择的结果。 无论他人曾经选择了怎么的现在,都是他人自己的事。 燕时洵对此不探究,不好奇。 克制的尊重下,有隐约的温柔显露。 但是,当邺澧出现之后,似乎情况有所不同。 这个人从一开始,就主动将自己的一切展露在他面前,如邺澧自己所言,任由探索。 可,当邺澧对他说起乌木神像时,虽然邺澧依旧如实以告,没有半分隐瞒,但燕时洵还是在他的眼眸中看到了对千年前旧事的漠视。 燕时洵看得出来,邺澧对他自己的过往,虽然没有故意遮掩,却并不喜欢,提及时也多是对乌木神像能够流传下来的错愕,没有多余的正向情绪。 所以当阎王说起那一战时,燕时洵也难得被勾起了兴趣,愿意听一听别人的过去。 那时,即便燕时洵自认见识过人间百态,三教九流,却依旧被阎王口中的那位敢与天地争锋的战将震撼到了。 何等的狂气恣肆! 因为不公,因为认为天地不正确,所以就一定要争一争,看看究竟谁才是正确。 没有哀求哭泣,没有软弱认命,而是赌上所有也要为身后保护的万千魂魄,争一个能够复仇投胎的结局。 燕时洵能够感觉到在那一刻,自己心弦颤动,神魂剧烈摇晃。 直到现在,那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依旧在他心中激荡。 虽然那时情势危机,燕时洵习惯性的收敛情绪,没有让任何人看出自己心底的真实想法,但是就从那时,他的心底就种下了对邺澧的好奇。 想要探究邺澧的过去,知道在与他相遇之前的千年,这人还有过怎样惊心动魄的过往。 他更加好奇的是,那位过了千年依旧让邺澧忌惮而不多提及的战将,究竟是怎样的人物。 这份好奇心,在与鬼差交谈的时候,也被一点点累加,直至顶峰。 在燕时洵对战将最为好奇的时候,战将出现了。 以锋利不可冒犯的姿态。 就好像,千年前那个诘问天地的战将,又一次回来了。 燕时洵抬眸看向那人时,眼眸中染上微不可察的笑意,看着那人一步步足音坚定的向自己走来,却不避亦不躲,没有半分畏惧。 反而想要近距离看看,这到底是怎样的人物,才能被鬼道惧怕至此,接连做局也要把战将引到这里来。 按照鬼差的说法,这是只要出现在旧酆都核心,就会对旧酆都造成重创的存在。 在此之前数年间,更是牢牢镇守住了鬼婴和白纸湖,让旧酆都半点动弹不得。 这份威势,令从来对诸神没有什么特殊感想的燕时洵,都不由得有了浓厚的兴趣。 当战将一步步从尸骸堆积的山顶走下来时,他看到燕时洵就站在原地含笑望着他,并没有躲避的意思。 他不由得脚下的步伐停顿了一瞬,冷硬的内心像是被大猫伸爪子挠了一下那样,有些发痒发颤,像是被燕时洵撞入了神魂。 这种感觉,很奇妙。 战将难得有了好奇的感受。 他在猜测,难得在那个曾经被他短暂看到的未来中,眼前的这个生魂,真的参与到了他作为鬼神的岁月吗? 没有任何人神鬼猜得到,即便是有幸窥见了战将最后一眼的鬼差,也不会知道,在战将登位鬼神的那一刹那,他回头看了一眼人间。 也就是那一眼,他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以及千年后横尸遍野邪祟横行的人间。 即便是独立于天地存在的酆都,最后都踏进了人间,十万阴兵不曾退缩的守在生民身前,代替已经坠毁的天地大道,撑起最后的秩序。 鬼怪与阴兵混战,遍地都是留下的尸骸,残魂消散在太阳下。 但是唯一令战将记忆深刻的,却只有一道身影。 ――那是站在一地混乱中,依旧不曾放弃过生机和希望的,决绝的眉眼。 当那道身影踩踏着鲜血和恶鬼残尸走来时,鬼怪无不畏惧退散,而生民在欢呼。 那人抬起冷漠锋利的眼,与战将对视。 也就是那一眼,尖刀一样直直扎进战将的神魂中。 即便战将很快就登位鬼神,将那一眼中看到的所有未来和记忆,全都遗忘在神魂深处,埋没了千年之久,但是此时,当他看到燕时洵时,眼前的景象和千年前那惊鸿一眼重叠。 青年身姿挺拔,大衣在身后翻卷猎猎作响,在黑红色的昏暗天幕下尸骸遍地,可就是在最绝望的死地,唯有青年那双眼眸,亮得惊人。 像是在战将的神魂上点燃了一把火。 瞬间燎原。 战将微皱起了长眉,一步一步,缓慢却坚定的走向燕时洵。 他想要知道,自己曾经看到的未来究竟是怎么回事,这青年又是谁……怎么会有因果,可以持续千年? 但就在战将走向燕时洵的时候,四周异变突生。 原本横七竖八被抛弃在乱葬岗上的尸骸,浑浊死寂的眼珠猛地颤了颤,腐烂黝黑的眼眶里流出脓血来,已经破烂不堪的腐尸开始剧烈抖动,挣扎着从躺倒的地方站起来,癫颤抽搐着,摇摇晃晃向战将走去。 从第一具尸体站起身的时候,战将就已经敏锐的注意到了异响。 他脚下的步伐停顿住,威严垂眼,看向下方冲着他逐渐包围而来尸骸,眸光漠然。 燕时洵很快也发现了那些尸骸的异常。 他心中一惊,立刻向四周看去。 整个乱葬岗内,堆着数不清的尸骸,都是从有旧酆都存在的那天起,就开始堆积起的鬼魂。 每一具尸骸,都是曾经憎恨死亡的鬼魂,在死后被旧酆都判定是恶鬼,因此压入地狱,由鬼差看管。 即便是鬼差自己,也说不上这里到底有多少鬼魂。 而在怨恨之中……又酝酿了多少怨恨。 但现在,那些尸骸都一个个站起来,虽然动作迟缓僵硬,却坚定的向燕时洵和战将所在的地点走来,很快就将他们包围在其中。 燕时洵在短暂的惊诧后,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旧酆都城池的神智,是继承自北阴酆都大帝死后一缕残余的鬼神之力。无论是对北阴酆都大帝还是旧酆都而言,最怨恨和畏惧的,都是曾经千年前那名以凡人之身推翻酆都的战将。 这份畏惧,即便过了千年,依旧不曾消退。 反而被刻进了神魂。 亲眼见证了北阴酆都大帝身死道消,旧酆都瞬间没落,甚至从高高在上执掌死亡的神台,沦落到之后深埋于白纸湖下苟延残喘,城池对战将,不可谓不恨。 它会选择这一层地狱,不仅是因为这里的鬼气足够浓郁,可以吸引来战将。 更是因为,这里同样有着足够的力量,可以用来对付战将。 而现在这些“死而复生”的尸骸,很明显就是被旧酆都操纵着,想要将战将彻底杀死在这里。 ――对于承载着鬼道的旧酆都而言,它唯一畏惧的,就是鬼差在机缘巧合之时看到的战将登位鬼神的临界一眼下,灌注了全部的心血和力量,悉心雕刻出的乌木神像。 那与战将本身无异。 更像是,将千年前那一瞬间战将的状态和形象,定格在了乌木神像中。 因此,不仅乌木神像获得了力量,战将也保留下了最巅峰的实力。 以及最顶端的愤怒。 这对于旧酆都而言,绝非一个好消息。 战将的愤怒……比起邪祟,更是对准旧酆都的。 再加上现在旧酆都还承载着鬼道,即便是在所有鬼怪中,依旧是最显眼的那个。 这简直就是在神像面前树立了一个靶子,战将不打都说不过去。 燕时洵这样想着,原本带着戒备的眼眸中泛上笑意。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管战将与邺澧之间有何异同之处,邺澧又对千年前的他自己保有怎样复杂的情绪,现在对于燕时洵而言,战将都是最好的盟友。 燕时洵的心思转过几圈,转瞬之间就捋清了现在的局势,并做了决定,暂时站在战将这一方。 心思已定,他不再犹豫的立刻冲了上去。 他有力的手臂一伸,就在疾速冲向战将的路途中随手捞过了旁边一具已经腐化成白骨的尸骸,他修长的手掌紧握着骸骨的颈骨,像是握住了一把锋利的宝剑。 即便这柄宝剑的形状过于奇特,也丝毫不妨碍燕时洵将它舞的虎虎生风,真如宝剑一样锋利,重重抡去,就横扫了一整片冲过来的腐尸。 原本就行动僵硬的腐尸在猝不及防之下,立刻被燕时洵手中当做长剑来使用的白骨扫到,被重伤后摔倒在地上,四肢颤动着难以起身。 燕时洵的面容上一片平静,唯有熠熠生辉的眼眸中,隐约透露出了他心底已经被眼前的战局激起的汹涌战意。 越是毫无生机之地,燕时洵心中的磅礴战意就越发喷薄而出。 最艰难绝望的局势,只会激发出他更加酣畅的疯狂。畏惧于他,才是空谈。 天地有错?那就反抗天地剑指诘问。鬼神有错? 那就把鬼神从高台上拉下来,将它重重扔下去,砸个稀巴烂。 鬼神大道?不,苍生自己的事,自己会看着办,鬼神只要安安静静做个鬼神就行,不要妄想插手人间,搅乱苍生平静。 如果做不到……那就去死。 尤其是,在千年前就早该灭亡的旧鬼神! 狂风吹拂起燕时洵额前的碎发,露出了那双明亮得如同快刀出鞘的眼眸,锋利不可直视。 他的唇边咧开笑容,看着那些腐尸的眼神里只有凶狠的愤怒,没有半分退缩之意。 ――即便越来越多的腐尸从尸山中蠕动着站起身,几十上百万的鬼魂一个个站在昏暗天幕下,整齐划一的用死寂的眼珠死死盯着他,眼神是想要将他撕成碎片的恶意。 一场围攻无法避免。 燕时洵却主动跃身踏进了战场,他修长的身姿灵活的辗转腾挪,大衣在身后翻飞,如展翅苍鹰。 被他握手中的骸骨裹挟着千钧之力,明明根本不应该是武器的东西,却被他使用得灵活而有力,横劈竖砍,大开大合。 一时之间,所有腐尸都无法近得燕时洵的身。 连带着他周围的一整片空间,都被清理出了一片空地。 那些腐尸,全都被当做垃圾一样扔了出去,在远处重新堆成了一座尸山,却再也动弹不得。 因为用力,燕时洵的手掌心也已经被骸骨的颈骨割破,鲜血顺着他的手掌蜿蜒而下,染红了雪白的骸骨。 血液从骸骨上缓缓滴落。 红与白,极致的对比。 战将也不由得侧眸,第一次在战斗的间隙被晃了神,注意力被燕时洵吸引过去。 那青年明明是生魂,却丝毫不在乎自己的受伤,反而抬起手,在停顿的间隙扬手将散落的发丝拢到脑后,修长的手指插进发间,清晰的露出俊美锋利的五官。 他在笑。 那薄红的唇边,勾起的分明是笑意。 战将手中长剑向下,在他脚下踩着的是满地死在剑下的鬼魂,残酷与血腥的绝对力量美感,在战将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但战将却丝毫没有看到自己,他全部的目光,都落在了燕时洵身上。 青年这般桀骜恣肆的模样,与年轻时也曾率领百万大军驰骋疆场意气风发的战将,何其相似。 曾经没有任何人神鬼,能够理解战将反抗天地的决定。 战将记得清晰。 当他在战场上重新站起身时,迎来的除了地府阴差,还有人间的驱鬼者。 那些大师锦衣华服,用高高在上的姿态轻蔑的看着一地的将士尸骸,却只捂住了口鼻,说秽气。 大师说,既然已经死亡,那就应该立刻离开人间,不得逗留,否则一定会令所有心有不甘的鬼魂魂飞魄散。 大师说,不要妄想着反抗死亡,酆都在上,不会放任鬼魂胡来,束手就擒才是明智之举。 那时,战将微微垂首,浑身尚带着未曾干涸的血污,就站在那些所谓德高望重的大师们面前。 可他听到那些大师的劝说,却怒极反笑。 他只想问问――如果我在此杀了你,你也会坦然接受死亡吗? 是鬼就要驱除,是人就要保护。这是,这是什么道理! 为何不问因果罪孽,只以身份论处? 战将不喜欢驱鬼者,更厌恶满口堂皇的大师。 但是此刻,战将遥遥注视着战意凛然快意的燕时洵,心中却忽然生出一种想法。 ――或许,这个生魂是与众不同的。 如果那时他遇到的是这个生魂,也许,这个生魂不会否定他的想法。 这个青年……他或许还会赞同他的想法,甚至站在他的身边,与他共同反抗天地鬼神。 战将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荒谬的想法,但是更荒谬的是,他坚信眼前的青年,就会如此做。 他是,独一无二的,驱鬼者。 战将手中的长刀停顿,狭长凛冽的眼眸中,渐渐倒映出了燕时洵的身影。 燕时洵一人,却已经抵过千军万马。 染血的雪白骸骨被燕时洵抡出了残影,快到肉眼难以分辨骸骨的行动轨迹,只能依靠倒地不起的尸骸来判断他的“剑”,究竟到了何处。 这把特殊的剑,在燕时洵手中不仅没有妨碍他的行动,反而更为他添了一份助力。 凡他所过之处,尸骸倒伏一地,血花飞溅,像是迎接胜利者的鲜花。 而清脆骨响剑鸣,就是最热烈的掌声。 “砰!” 燕时洵高高腾空而起,又重重落下,压下全身的力气猛地踩中脚下的尸山,手中的骸骨深深插进尸山之中。 像一把贯穿山岳的长剑。 巨大的轰鸣声中,大地都仿佛在颤抖。 天空响起惊雷,咆哮如同旧酆都的愤怒。 燕时洵却缓缓站起身,身姿也如长剑,不曾弯折半分。 他轻笑着微微歪了下头,循着看向自己的视线,俯视回望向远处的战将。 战将不发一言,定定的看着他。 燕时洵却只是漫不经心的抬手,拭去脸颊上迸溅到的血迹,然后向战将咧开了笑容,无声的做着口型:你好啊,邺澧。 千年前我不曾见过的那个你……邺澧。 战将的眼眸微不可察的暗了暗,整个天幕中的闪电与飞卷乌云,都像是落入了他的眼眸里。 他看着眼前的青年,忽然有种冲动,想要询问他的名字,想要将他拉进自己的未来。 就如同,他曾经在那一眼间看到的那样。 因为隔得远,燕时洵又不太有感情的那根弦,所以也并没有看清战将微妙却深邃的变化。 他笑着仰头,看向天幕时展露出的笑意,充满着挑衅意味的嘲讽。 他说:等着,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天幕上行云遏止了一瞬,随即乌云更加疯狂愤怒的翻滚涌来,像是整个天空都要坍塌下来,向燕时洵压顶而来。 恐怖的压迫感,令寻常人都只能瑟瑟发抖的想要逃跑躲避。 可燕时洵却满意的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瞥过天幕,随即收回视线,重新看向自己周围的情况。 以他为中心,四周的腐尸已经被清理一空,难得的露出了最下面沁满了血液早已经变成黑红色的土地。 整个乱葬岗上,现在的景象格外诡异。 燕时洵和战将就像本来各不相融的两个中点,周围是属于他们的真空地带。 但是这两个在一眼望不到头的尸骸中如此显眼的圆,却在随着扩大而逐渐靠近,交融,连成一片。 像是原本都习惯于孤身奋战的两个人,试探着渐渐靠近对方,尝试着伸出手,与对方合作,并肩战斗于围困的千万腐尸之中。 那些腐尸已经不知道死了多久了,在漫长的痛苦刑罚之下,魂魄早已经混沌迷茫,日夜被困在地狱中看不见尽头和希望,已经变得麻木僵硬。 此时被旧酆都操控着想要攻击战将,也不过是当做消耗品的炮灰,死多少都无所谓,后面依旧会有源源不断的鬼魂补充上来。 可是旧酆都没有想到的是,执念深重锐不可当的乌木神像,竟然会愿意放任一个生魂在自己身边,与自己并肩同行。 旧酆都更没想到的是,这个生魂……是恶鬼入骨相。 寻常人到了阴曹地府,浓重的鬼气会成为他们最大的阻碍,不仅扰乱他们的认知,还会影响他们魂魄和身躯的健康,甚至最后发了疯,乃至引起过重而死亡。 可偏偏生人中,有燕时洵这个异类。 对他而言,越是鬼气浓重之地,就越是会令他行动自如,姿态自然从容得像是他本来就应该属于这里,天然便是这里的主宰。 无论何等凶恶的厉鬼,最终都只能战战兢兢匍匐在他脚下,俯首称臣。 更何况,燕时洵对于如何隐藏自己真实的情绪和想法,称得上是得心应手。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在旧酆都面前表露出半点弱势之意。 不管面对怎样的局面,燕时洵都从容不迫,游刃有余。 看不透燕时洵的旧酆都更加疑惑焦急,不知道燕时洵为何会有这样从容的底气。 是燕时洵知道了什么?还是燕时洵尚有强力的底牌没有翻开? 旧酆都忌惮于燕时洵的不可预知,也不敢贸然出手。 它本有意让腐尸围困燕时洵,使得燕时洵死于群鬼围攻之下。 毕竟以旧酆都的认知,乌木神像虽然镇压邪祟,却绝非什么热心良善的存在,根本不会对燕时洵施以援手。 到那时,燕时洵就只能痛苦的死在地狱中。 旧酆都隐约察觉到了燕时洵与酆都之主间的因果,它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和酆都之主产生了联系,这样的局势让它看不清也无法理解。 但是这不妨碍旧酆都利用这一点。 虽然旧酆都无法战胜酆都之主,却可以将燕时洵当做切入点,靠近并且重伤燕时洵,以此来使得酆都之主失去寻常的冷静判断,扰乱他的思维神智。 而在混乱中,旧酆都知道,或许自己可以找到胜利的时机。 ――与敌人对战时就是这样。 你所显露出的每一个弱点,都会成为敌人发起猛攻的攻击点。而一旦弱点被击破,必败无疑。 除非……所谓的弱点只是自以为。 实际上,这个“弱点”,是天生的恶鬼入骨相。 最好的镇压邪祟的体质。 此刻,燕时洵不仅没有丝毫惧色,反而在腐尸群中游刃有余的反杀,轻松得不像是行走在乱葬岗上,唇边的笑意更像是在逛花园。 旧酆都看着这样的局势,满满腔都是被压抑的愤怒,嘶吼咆哮着想要碾碎燕时洵,让胆敢挑衅鬼神的生人,知道下什么叫天高地厚。 可战将却平静抬眼,锋利的目光直直射向天空。 旧酆都一惊。 它觉得在战将看过来的时候,好像自己的整个核心都寸寸冰冻,僵硬到什么都做不到。 只剩下重新回到千年前那一战时的深重畏惧。 燕时洵挑了挑眉,因为这戛然而止的雷声而意识到了什么,转眸看向战将。 “或许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 燕时洵眨了眨眼眸,轻笑着补充:“未来的那个。” 战将侧首,回望向燕时洵。 他虽然什么也没说,却摆出了倾听的姿态。 从杀死旧酆都逃亡鬼差后,在千年间从未再次现身,甚至从未倾听过生人乞求,从未回应过任何人神鬼的战将,此刻在静静等待着燕时洵说下去。 “我是,燕时洵。” 燕时洵低低笑着,一字一顿的道:“要不要和我联手,一起应对旧酆都?” “鬼道已起,如果不加以阻止,很快就会取大道而代之。到那时,所有生灵都会遭遇灾祸,生命被威胁。” 燕时洵的语气郑重:“我不认为你在决心反抗天地时,想要看到的,是这样的一幕。” “你现在是旧酆都唯一的束缚,但是,你同样身在局中。” 燕时洵歪了歪头,笑着问道:“所以,需要外力来破局吗?” “我会用我的方式,和你一起,终结旧酆都的所有――以及鬼道的妄想。” 燕时洵话音落下,乱葬岗上重新恢复了死寂,只能听得到从远处传来的轰隆雷声。 战将与燕时洵遥遥相望。 那锋利的眉眼间,有一瞬间微不可察的笑意,但随即又恢复了一向展露在外的冷漠。 如果这个生魂,是千年前出现在他面前的驱鬼者的话,或许,生魂真的会助他一把,一同反抗古旧的酆都。 这个生魂说,他叫燕……时洵。 名字落进了战将的心间,他微微垂眼。 再抬眼时,他的眼眸中已经恢复了冰冷神色。 同一时刻,被战将踩在脚下的土地,万千腐尸汇聚成的血河,在缓缓变换着模样,向着他所站立之地而来。 在他脚下,血河勾画出玄妙图案,一笔一划的起势与落点都好像踩着古老的阵法,逐渐形成了一副完整的符咒模样。 战将也终于开了口,低沉冰冷的音节吐露出:“退开。” 燕时洵匆匆瞥过战将脚下很快成形的符咒,大脑飞速运转,与自己印象中所有见到过的阵法相比对,想要找出这到底是什么阵法。 但是战将所用的阵法过于古老,很可能已经散佚在漫长的时间里,早已经不是现在所惯常使用的阵法,这让燕时洵比对确认的速度降了下来。 好在,燕时洵的师父,是李乘云。 那个朋友遍天下的居士,除了云游四方广交好友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爱好。 他喜欢搜集孤本和古籍,更愿意散尽千金只为修复一本残卷手札。 很少有人知道,滨海市老城区那个不起眼的小院里,保存着如今绝大多数门派都已经失去的传承。 从古至今,无一不有。 得益于此,燕时洵对阵法符咒的涉猎范围,不仅仅局限在现在,而是纵观古今都有所了解。 甚至精通。 在战将出声提醒燕时洵的时候,他一秒都没有耽搁,立刻疾速向后退开,拉开了与战将之间的距离。 虽然他还不清楚战将提醒的具体原因,但是因为战将同样也是邺澧,所以,他愿意相信他。 就在燕时洵退到某个界限之时,战将终于收回了关注他的余光,垂眸向自己脚下由血河勾画而成的巨型阵法。 低沉的音节,从战将口中清晰的吐露出。 “赦――” 就在那个音节散落在空气中的瞬间,大地和天空都开始了剧烈的颤动。 像是有千军万马,从更远处动地而来,铁蹄践踏过每一寸被鬼气污染的土地,长刀毫不留情的收割着鬼魂的头
相关推荐:
红豆
这个炮灰有点东西[快穿]
女奴的等价替换
将军在上
顾氏女前传
我的风骚情人
深宵(1V1 H)
女帝:夫君,你竟是魔教教主?
乡村透视仙医
家有甜妻:大叔的独家专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