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眼里,成为了它们深深刻进魂魄中的噩梦,对这恐怖得超出认知的生魂避之唯恐不及。 原本疯狂冲向燕时洵的恶鬼们也在认清现状的瞬间,熙熙攘攘的疯狂往后挤,反向冲刺想要尽可能拉开与燕时洵的距离。 但是被它们重新盯上的十万阴兵,显然也不是什么好惹的存在。 黑雾缭绕周身的将士们威风凛凛骑在鬼魂战马上,手中长刀毫不犹豫的劈砍向恶鬼,手起刀落,就只剩下一地残秽。 剩下的不少恶鬼眼睁睁看着同类的下场,顿时被吓破了胆。 它们神魂中的求生本能,甚至压过了旧酆都对它们的操控,让它们尽可能的往远处跑,一头扎进远处的尸山,假装自己是一具不会动的腐尸,想要借此逃避过阴兵的追杀。 然而,战将在难得分出目光关注着燕时洵的同时,也将整个战场尽收眼底。 千年前的战将,对鬼神之事并不了解,却精通于战场的所有事宜。 当他出现在战场上时,就如龙入海,战无不胜。 对于这些本就贪图着生魂血肉,或是身负罪孽的恶鬼,战将丝毫不留情,心念一动,十万阴兵领命,立刻四散开去,清扫战场上所有被旧酆都控制着袭击过他们的恶鬼。 燕时洵看到了这一幕,但他丝毫没有被此起彼伏的恶鬼惨叫求饶影响到,反而颇感兴趣的挑挑眉,在走到战将身边时停顿下脚步,驻足观赏这场很快就压倒性胜利的战斗。 他之前见过追随在邺澧身后的十万阴兵,也因此敏锐的意识到了眼前将士们和他记忆中的不同。 虽然依旧是同一名将士,但两者之间,却依旧有着本质的不同。 若要具体说,那应该就是――愤怒。 此刻在战场上追杀鬼魂的将士们,像是染血到卷刃的刀,带着刚从战场上走下来的煞气,和残留在胸臆间不肯散去的愤怒。 他们锋利得不管不顾,根本不在意自己的魂魄是否可以继续留存下去,只想要追随主将,替那些被屠戮的生命,挣一个公道。 哪怕将天地捅个窟窿出来,也在所不惜。 但是燕时洵在滨海市郊区公路上第一次见到十万阴兵时,将士们的英魂留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威严。 那是一支经历过千年的沉淀后,变得成熟而沉稳,追随酆都之主,悍守阴阳生死秩序的精锐之军。 倒是和邺澧本人的状态有些像。 燕时洵想到这里,唇边荡开一抹笑意。 当他侧眸看向身边的战将时,眼神也不像是最开始那样警惕戒备。 战将绝不是会对任何人神鬼留情面的存在,他只看因果罪孽。 凡是有罪者,即便是北阴酆都大帝,他也只会冷酷挥起长刀。 但是在燕时洵走向他的时候,战将看到了,却什么也没说,甚至默认了燕时洵站在他身边。 两人之间的距离,别说互相有防备的陌生敌人,甚至已经超过了正常的社交距离,对于寻常的点头之交而言,都已经过于近了。 战将隐没在重甲之下的高大身躯,微不可察的僵了下,似乎不太习惯其他人靠近他,却又不舍得将这位与众不同的驱鬼者赶走,只能在心中默默的天人交战。 燕时洵倒是没注意到距离的问题。 因为邺澧只要一有机会就会靠近他,找各种借口留在他身边,他现在已经邺澧站在自己身边,甚至对两人之间渐渐不存在的距离,也开始习以为常了。 甚至在滨海市老城区的小院里,邺澧也从最开始借口没有钱租房子于是登堂入室,演变成了到现在两人宿在同一间房间里。 邺澧还理直气壮的说这是井小宝的错,因为井小宝和张无病总是留宿,经常还加一个路星星,所以小院里房间不太够,只能由他来和燕时洵挤一间房。 最开始燕时洵是没有那根弦,觉得大学寝室也是这么睡的,问题不大,所以略加思考就同意了。 等后来他察觉到不妥的时候,已经晚了。这个时候再说要让邺澧去别的房间,总是觉得太刻意,好像他自己心虚有什么一样。 时间一长,燕时洵也慢慢默认了这种相处模式。 当他察觉到战将和邺澧之间的关系,甚至亲眼看到了两者之间的异同,也因此而将对邺澧的信任,分了些给战将。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现在有相同的目标。 燕时洵抬眼看向身边的战将:“我不认识你,但是对千年之后的酆都之主,你的未来,很熟悉。” “如果是邺澧,我不认为他会看不出来这是旧酆都的计谋,专门想要将他引来这一层地狱,用错误的战场让他远离真正的核心。” 战将闻言,原本薄唇便不自觉勾起的笑意也慢慢落了回去,恢复了平素的冷峻。 燕时洵也不着急,只是从容的带着笑意,静静等待着战将的回答。 一望无尽的乱葬岗上,不断传来恶鬼痛哭流涕的求饶和惊恐的尖叫。但随之而来的,是血肉飞溅和刀剑相撞的声音。 这声音惊得救援队员等人不自觉放低了声音,彼此间在交谈和互换信息的同时,也警惕着四周,戒备着那些阴兵杀红了眼,也对他们下手。 在队员看来,这毕竟是鬼。 虽然鬼中也有好鬼,但他在工作中看到的,更多的都是要害人的恶鬼,而他不想用同伴们的生命去赌那个概率,就干脆对所有鬼都天然有着戒备心。 阎王察觉到了身边人的情绪变化。 他掀了掀眼睫,视线淡漠的从将士们身上滑过,然后平静的收回:“放心,只要你没有做过恶,他们就什么都不会对你们做。” “毕竟是注重因果的一群倔驴,当年劝都劝不回来的家伙……和他们的主将一个样。” 阎王轻嗤了一声,声音渐渐低下去。 比起形象威严锐利,行走在乱葬岗间,比恶鬼还要恐怖的十万阴兵,救援队员们明显更相信刚刚救了他们的阎王。 再说阎王明显对燕时洵有所忌惮,这也让信任燕时洵的众人安心了不少。 一物降一物。 有燕先生在,他们就不用再担忧鬼怪会对他们造成伤害。 “不好意思,刚刚鬼叫声太响了,我没有听清。您说什么?” 队员抱歉的笑了下,觉得自己已经快要习惯耳边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了。 阎王却轻轻摇了摇头。 他拢袖站在原地,轻轻垂眼时,像是旧时的儒生般文雅清隽,长身鹤立,看不出半分与地狱相似的凶残之处。 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清楚,这是怎样一位凶煞的存在,一抬手间折扇轻摇,群鬼生死未卜。 可就是这样的存在,却在看向那些阴兵时,眼带感慨和怀念。 好像重新回到了千年前的战场上。 阎王活了数千年,但执念如此深重的,却只见过这一个。 深重到……甚至可以改变整个死亡的格局,让大道以他为中心,重新铺开了一场长达千年之久的棋局。 再次见到将士英魂时,阎王才惊觉,这些追随战将的将士们,竟和他记忆中完全一致。 千年的时光好像并不存在,战场定格在那一刹那。 就连战将本身,也和他曾经见过的那位一模一样。 尤其是当燕时洵说起那位逃脱一死的鬼差时,阎王心中更是掀起惊涛骇浪。 如果换做是阎王,他扪心自问,会放任一个知晓所有真相的鬼差离开,让自己的计划承担着被发现和扰乱的危险吗? 毕竟那鬼差见过战将身为凡人时的最后一眼,更将那一瞬间临界的力量雕刻了下来,使得神像流传。 邺澧不知道,但战将在千年前的那个暴雨夜追杀旧酆都逃亡鬼差时,却是知道此事,也见到了鬼差本身。 却还是放鬼差离开,让他多活了千年。 阎王能够明白战将的逻辑。 因为鬼差本身没有多余的罪孽,曾经积累的因果,也已经因为他主动保护白姓村子和西南的举动,而被偿还,所以因果结清,没有再对鬼差出手的理由。 但是当阎王设身处地的思考时,却最终还是得出结论。 如果是他的话……很抱歉,他不会放任任何可能影响到重要计划的人神鬼离开。 这是他身为执掌死亡的阎王,对死亡和轮回的负责。 无论是其余的人神鬼还是他自己,都逃不出这个逻辑,一切只能为了局势让路。 在看清自己的想法时,阎王也因此意识到了战将除了执念之外的理智,以及对大局的掌控,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可怖地步。 战将之所以会放过鬼差,并不是因为他善良仁慈。 而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力量有这份自信――相信无论他做出怎样的选择,都可以承担得起对应的后果。 无论会发生什么。 战将都可以力挽狂澜,扭转乾坤。 也就是这一刻,阎王感觉,自己好像明白大道会选择邺澧的原因了。 ……这一盘棋局,除了邺澧,再无任何存在有资格做大道对面的执棋人。 不仅是因为邺澧的力量,更因为那份接近于冷酷的公正,与大道何其相似。 就算抛开邺澧的酆都之主的身份,他也是最适合承担起大道的存在。 阎王的唇瓣紧紧抿到发白,一直挂在他唇角的笑意消失了。 他看向战将的视线认真而郑重,像是在继千年前那一战后,重新认识了邺澧这个整体。 乌木神像作为印刻了战将力量和真身的存在,从现世开始,战将一共只出现过两次。 一次是千年前的暴雨夜,剿灭一切作恶的旧酆都鬼差,让西南重新得到了千年的平静。 再来,就是现在,鬼道将起,而战将出现,为阻止鬼道而来。 甚至在这一次之前,战将真身虽然没有显现,但乌木神像却一直镇守着白纸湖邪祟,使得鬼婴和旧酆都想要挣脱却不得,给燕时洵留下的足够的成长时间。 当燕时洵强大到足以承担任何危机风霜后,乌木神像因“意外”而无法再镇守白纸湖,而战将也终于再次出现。 ……与燕时洵并肩,共同应对鬼道。 阎王看着远处并肩而立的两人,思绪如狂风呼啸下的海面,波涛汹涌拍击着堤岸。 从百年前诸神殒身起,他再也没有真正信任过大道。但直到现在,他才慢慢读懂了大道的全部作为。 曾经他看不懂甚至担忧的每一步,都是大道为一个真正安定的未来,所铺垫下的伏笔。 阎王静静立在原地,许久,才终于从疾风骤雨般的思绪中重新抽离出来。 他定了定神,轻笑着缓缓摇头,忽然间理解了大道,放下了戒备。 也看清了他与邺澧之间的差距。 “真是……我还担忧过燕时洵能不能压得住邺澧那种野蛮的家伙。” 阎王轻笑着看着远处的两人,虽然在抱怨,但语气却是轻松的:“看来是我多虑了。” “如果当年人间的驱鬼者们,有燕时洵的万分之一,或许情形都会有所不同,邺澧也不至于如此厌恶人间的驱鬼者。” 千年前拦下疾驰的十万大军,却只是愤怒训斥战将的大师,口口声声为天下苍生,却只是在质问战将为什么不肯认命,为什么一定要反抗,乖乖的任由摆布不好吗? 那时,阎王迟了一步,眼睁睁看着人间的驱鬼者们不仅没有平息战将心中怒气,也不曾同意战将想让他们送屠城而死的百姓鬼魂前往投胎的托付,反而火上浇油,更加让战将怒火中烧,坚定了反抗天地的决心。 在那些德高望重久负盛名的门派联起手来,扬言要讨伐战将时,阎王气得在地府摔了印鉴,夜半闯入那些门派,砸了那些驱鬼者供奉的神像和供坛,吓得前一刻还趾高气扬的驱鬼者们,战战兢兢的跪倒了满地,唯恐地府带走他们。 但阎王却很清楚,木已成舟,不管再做什么都于事无补。 不过现在看来,无论是千年前的战将还是如今的邺澧,燕时洵都适应良好。 恶鬼入骨相…… 阎王的唇边重新勾起了笑意,他侧首向官方负责人道:“你捡到了宝藏。” 负责人先是错愕,随即意识到阎王指的是燕时洵,便哈哈大笑:“那也要感谢你啊,张导,不,阎王。如果不是您办了这档综艺节目,我也遇不到燕先生。” “不过这么看,燕先生说的真的很准确。” 官方负责人欣慰的点点头:“原来导航真正的意思,不仅是引路,还引人吗?” “阎王,等回到滨海市之后,您有兴趣和我们特殊部门合作吗?” 阎王:“…………” 他唇角抽了抽:“不了,我觉得你话里有话。况且那个小蠢蛋想做的是导演,不是导航。” 负责人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都一样,两不耽误!” 阎王:……我好像,不小心坑了那个小蠢蛋一把。 而燕时洵也注意到了被阴兵惊吓到的救援队员,虽然离得有些远,他只能大致看到队员们的表情,但还是了然了他们的想法,知道他们在忌惮什么。 他理解的轻笑,并不觉得队员做的有什么不对,保持戒备是好事。 但他还是迈开长腿,准备走过去向队员解释清楚。 对于并肩同行的队友,一旦有了误解,最好及时解开,在萌芽时就将误解掐灭掉。 否则一旦成长起来,必定酿成大祸。 就在燕时洵想要动身时,余光里忽然出现了被战甲覆盖着的手臂,寒光凛冽。 然后他就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人拽住了。 他惊讶的挑了挑眉尾,侧身看去,就见战将沉默的站在他身边看着他,拽住他手臂的力量却轻柔得不可思议。 战将甚至将战甲褪开了不少,像是收了爪尖小心翼翼将爪垫放在人类手臂上的猫。 燕时洵觉得自己的心被挠了一下,瞬间溃不成军。 “怎么?” 燕时洵哭笑不得:“现在才发现自己被旧酆都耍了吗?” 战将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久久的注视着燕时洵。 他冷峻的面容锋利得令人难以直视,但对燕时洵而言,这却是一张已经看熟练了的脸。 燕时洵甚至在怀疑,眼前的战将该不会是在害羞吧?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他就轻笑着摇头,将这个离谱的猜测从脑海中扔了出去。 而战将也终于决定开口。 却并不是在回答燕时洵,而是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 “你……燕时洵,你,为何不惧怕?” 似乎是很久没有开口的原因,战将低沉的声线有些嘶哑,却更平添了韵味。 像是没有彻底沉淀酝酿好的酒,还带着最初的凛冽,呛得足以令人两颊泛红。 燕时洵眨了下眼眸,才意识到战将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那些阴兵屠戮恶鬼的场景。 “因为相信你不是会随意对鬼魂出手的人,即便是恶鬼,你也会在看清他们本身的罪孽因果之后,才做出最恰当的判处。” 燕时洵说起这话时,神色极为认真:“我所认识的邺澧,就是这样一个人,而你和邺澧是同一个存在,不过是人和神的不同具象。所以这份信任,我愿意交付。” 战将握着燕时洵手臂的修长手掌慢慢放开,他注视着这张近在咫尺的面容,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眼底有不曾出现过的怔愣洇开。 好像在燕时洵说信任他时,整个战场所有的魂魄和连绵不绝的腐尸,都尽数消失了。 在他的眼中,只剩下了燕时洵一人。 和他所认知中的所有驱鬼者都不同,却反而与他曾经想象过的驱鬼者应该有的模样,分毫不差。 这是……人间的驱鬼者啊。 熠熠生辉,无价的珍稀之宝。 战将心神震动,冷峻的面容却依旧一片平静,习惯性的内敛情绪,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燕时洵也没有多想,只是笑着抬手,遥遥指向远处清扫恶鬼已经接近尾声的十万阴兵。 “看来他们也马上就结束了。” 燕时洵:我会有这种想法不是很正常的吗?毕竟邺澧在成为酆都之主的时候,都将原本不应该属于酆都的审判之责从大道中剥离了出来,成为执掌死亡与审判的鬼神。 大道能做出这种判断,不就是因为邺澧的冷酷和公正,与大道如出一辙吗? 但很显然,燕时洵和战将的思维并没能接到同一条线路上。 燕时洵认为再正常不过的话语,却使得战将心神巨震,颠覆了他对人间的认知。 当燕时洵看向远处的阴兵时,战将的目光却一直紧紧的看着他。 就好像,在看一颗坠落在战场阴霾里,却依旧不曾被折损光辉的宝石。 闪耀到令人移不开眼。 “你认为,我是被苟活之物所骗?” 战将轻声向燕时洵发问。 燕时洵听出了不对劲,他的思维迅速飞转,随即眼眸一点点睁大,回身看向战将:“难不成……” “如你所言,我与你认识的酆都之主,虽为不同的具象,但实为一体。” 战将的语气淡漠,但说出的话,却是燕时洵不曾猜测到的真相:“苟活邪祟将我引来此处,我便顺势而为,吸引走邪祟的注意力,于是邪祟后防失守。” “酆都之主,得以前往。” 在看到燕时洵的惊讶时,战将唇边难得勾起了一丝笑意。 他冷硬的面容,顿时有了温度。 燕时洵在震惊中,喃喃出声:“两相配合……” 战将自然的接下话:“兵不厌诈。” 而在这一层所有被旧酆都操控的鬼魂,都被十万阴兵尽数屠戮之后,对于旧酆都而言,短时间内力量大大折损。 也就是这种时候―― “锵――!” 金属的清越之声响起,层层回荡在战场之上。 战将的手掌握住腰间佩剑,缓缓拔剑而出,直指向前方。 刀刃雪亮,锐不可当。 像是出征前的号令,立刻让所有将士向战将看来。 随即,将士们整齐划一的列队,战马奔腾嘶吼,裹挟着锐利的杀意疾驰动地而来。 众人注意到这一幕,一时间看呆在了原地。 “这是在拍电影吗……” 队员愣愣呢喃:“还是我在做梦?” 最先意识到战将要做什么的,是燕时洵和阎王。 两相配合,自然是一个削减力量,一个趁虚而入,直抵核心。 既然兵分两路,那么在各自的任务完成之后,自然是要汇合到一处。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要去往的―― 是最底层地狱。 旧酆都的核心所在。 阎王皱了下眉,上前一步:“旧酆都虽然式微,但是终归也是执掌死亡的鬼神居所,还有残留的力量,不可小觑。想去往最底层地狱不仅重重艰难阻隔,并且势必会迎来旧酆都的反扑阻挡,还是……” 他那句想要让战将小心计划的话还没说完,就猛地发现战将依旧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然后,重重落下。 长剑裹挟着万钧之力,刺破空气时发出尖锐的爆鸣声,掀起的狂风飞沙走石,腐尸血肉横飞,令众人睁不开眼。 “砰――!” 这灌注了战将全部力量与执念的一剑,深深没入地面,发出巨大的轰鸣声,震耳欲聋。 就连乌云翻滚的天幕都在颤抖,乌云如同张大嘴咆哮的恶鬼,低低的压过来,想要阻止战将要做的事情。 但,已经来不及了。 以战将那一剑的落点为中心,沟壑般的巨大裂缝迅速向四周蔓延开去,直抵目之不能及的远方。 大地龟裂,土石一块块掉落,露出下方的血海深渊,浓郁的鬼气冲天而起,如有实质般尖啸嘶鸣。 乱葬岗在地震一样的震动中,很快就向着密布在整片大地的沟壑中倾斜,腐尸恶鬼一具具落入深渊。 很快就被黑暗吞没,再也看不到一点身影。 寸步不离保护着众人的道长,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觉得自己的魂魄都被震撼到失语,大脑停止运转,不知道怎么才能从这样天崩地裂的灾祸中,保住众人。 “到我身边。” 就在所有人愣神无措之时,阎王轻描淡写的出声。 狂风掀起他的长衫,烈烈作响如旌旗翻卷,而他长身鹤立在原地,不曾被影响分毫,脚下牢牢踩着地面,没有因为地震而偏移晃动半分。 发丝飞舞在他鬓边,缭乱了他看向战将的视线。 但是他的眸光却是一如既往的坚定,带着无论怎样的情形也能够保住身后生命的决心和自信。 战将全力一击,然后缓缓直起身,修长高大的身躯像是不可被摧毁的山岳,沉默却强大。 飓风与沙石间,战将和阎王遥遥对视了一眼,随即错开。 燕时洵嘶吼的声音也穿透过狂风而来:“张无病!保护他们!” 阎王唇角勾了勾,笑容从容:“放心。” “我可不是……那个小蠢蛋。” 众人在听到阎王和燕时洵的话之后,立刻向阎王靠拢。 只听“唰!”的一声,一直被阎王握在手中却不曾打开的折扇,终于利落的展开,白皙的手指灵活的掌控着折扇,如同在操控一柄软剑。 折扇上绘制着九州大地,天干地支,日月星辰都运行在其间,而光亮在大地上忽明忽暗的闪烁,正如生与死的交替。 阎王轻笑,执扇挡于胸前。 就在那一刹那,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脚下大地的变化。 大地仍在震动龟裂。 但唯独他们脚下的这一块土地,重新被夯实而不再分裂坠落。就连狂风与沙石也在碰到阎王前,仿佛被看不见的屏障挡住,从他身侧两边绕行。 阎王身边,竟成了天塌地陷的狂风中,唯一的安全岛。 连带着被他保护在身后的众人也都安然无恙,没有受到半点伤害。 道长被震惊到几乎失语,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却依旧觉得自己的神魂在颤动。 原来修道者,真有移山填海,转换乾坤之能……曾经流传下来的前人手札,竟然是真的!没有半分夸大! 这一刻,道长只觉得自己的眼前,更加广阔的天地被打开来,而他踏上了那条直抵青天的大道,仿佛伸手就可以触摸冥冥之中的玄奇。 道长一直被局限在瓶颈之下的道路,因为鬼神之战,彻底被打开了。 而燕时洵看到阎王很好的保护了众人,也放下心来,眼眸中漫上笑意。 养崽千日,用崽一时。 小病竟然也有能靠得住的一天,这是他之前没有想到的。 战将在狂风和威势中侧眸,看了身边的燕时洵一眼。 在与旧酆都无形的激烈斗争中,他依旧留了一丝注意力在燕时洵身上,关注着燕时洵的情况。 即便他知道能够被大道托付重任,甚至顺利进入旧酆都的驱鬼者,必然有自保之能。 但这并不妨碍他关切燕时洵,不想看到燕时洵在他身边受到任何伤害。 战将伸出手,包裹在坚硬战甲下的手臂尽可能放轻了动作,环住燕时洵劲瘦的腰身,有力的勾住他将他带向自己的方向。 燕时洵在猝不及防之下流露了几分错愕,随即意识到战将的意图,也放松了瞬间紧绷的肌肉,手掌自然而然的搭在了战将的手臂上。 “你这一击,竟然凿穿了整个旧酆都九层地狱。” 燕时洵低低笑出声,在嘶吼的狂风中,他凑近战将的耳边,笑着轻声说:“疯子。” 真是疯了,怎么会有人行事如此疯狂不循常理? 根本不按照旧酆都原本规划好的去往最底层地狱的路线来,于是不管旧酆都准备了怎样的阻碍,都尽数失效。 反而一力降十会,一剑击碎了整个旧酆都,让他们可以直接坠落进最底层地狱。 如此疯狂,但却又如此的恣肆畅快,高效得令人惊叹。 更……完全符合他的心意。 燕时洵低低的笑声勾起胸膛的震动,也顺着他与战将相接触的身躯传递过去,让战将环住燕时洵的手掌微微颤动,也被这份快意所感染,眼眸中染上笑意,陪着燕时洵一同笑了起来。 燕时洵的笑声越来越大,畅快的回荡在狂风中。 “旧酆都!” 燕时洵仰头看向天幕,眼眸中仍带着未褪去的笑意,以及深重的嘲讽。 “我说过,会杀了你。” 他咧开笑容:“现在,我来了。” “轰隆――!!!” 大地彻底坍塌,坠落向深渊。 战马昂首嘶鸣,十万阴兵身上缠绕起幽绿色的光芒,踏在一块块坠落的土块上,一并冲杀进深渊,追随主将而去。 而战将一手执剑向前,一手环着燕时洵,率先跃进了深渊。 狂风呼啸,他们在坠落。 燕时洵的发丝缭绕擦过战将冷峻的脸颊,他侧首看去,就看到燕时洵眼眸中的点点光芒,如破碎后坠落其中的日月星辰,波光潋滟,美不胜收。 战将一愣,为这张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而心神震动。 随即,他看清了燕时洵唇边的笑意和疯狂。 战将微微敛眸轻笑。 冰冻了千年的雪山,也仿佛融化成叮咚春水,涓涓流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妈妈啊!!!” “这是我这辈子玩过最牛的跳楼机!!” 深渊中回荡着队员撕心裂肺的喊叫,还有燕时洵的大笑声。 风缭乱了战将看向燕时洵的眸光。 但他记得很清楚,当燕时洵在耳边笑骂他是疯子时,他心中的震颤。 燕时洵…… 第296章 晋江 邺澧应当是所有人中,最早从黑暗中恢复了意识的。 但是当他睁开眼时,还不等看清眼前的场景,就立刻发觉了燕时洵并不在自己的身边。 那抹会令他感到安心和暖意的气息,消失了。 邺澧心下一惊,顿时冷下了脸。 他扫视四周,发现连同燕时洵在内的所有人,都并不在这里。 一望无尽的黑暗中,只有他一人。 没有声音,没有光线,完全密闭不知出口的黑屋。 黑暗吞没了一切,让人无法准确判断出远处有什么,未知的危险使得恐惧在心中蔓延,惶惶不知要往哪里走。 完全被剥夺了五感的惊慌感,可以在短时间就将人逼疯。 这是被世界抛弃的绝望。 但是邺澧却连表情变化都没有,除了最开始发现燕时洵并不在自己身边的惊怒后,他对自己身边的处境并不感兴趣。 似乎对他而言,无论是光明还是黑暗,人间抑或地狱,本来就没有区别。 即便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黑暗,看不清脚下的路,也看不到四周可能的危险,邺澧却没有丝毫恐慌感,而是立刻适应了黑暗,甚至如龙入渊般的自在。 耳朵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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