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情郎的名字,和她的奶妈。 然而,没有人听到。 没有人回应她。 她只能用那双沾染了鲜血的赤红眼珠,仇恨地瞪着传出阵阵大笑声的灯火通明的别墅。 痛苦和怨恨积攒在她破碎的身躯和魂魄中,鲜血染红了她本精致华美的旗袍,往昔的所有善意都化作了无边的恨意,想要杀死土匪以血洗仇恨的执念,在土匪们纵情饮酒欢笑的声音中,越发坚定。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在天边出现第一缕曙光之前,头戴高帽手提锁链的鬼差出现在袭霜眼前,想要带她去往地府,算平善恶重入轮回。 却被袭霜充斥着怨气的魂魄拒绝了。 袭霜原本整齐精致的盘发早在与土匪头子周式的挣扎对峙中散落满肩,在她青白僵硬的脸上投出大片的阴影。 唯有那双赤红的眼珠,还带着仇恨的亮光。使得她阴沉怨恨的眉眼,看起来越发阴森渗人。 而她一身被鲜血染就的红裙,在最黑的深夜里,是唯一的颜色。 ‘杀人……偿命,他杀了我,我记得他的脸,记得他的名字。我要,为我惨死的奶妈,为那些人,为我自己,以血洗恨。’ 袭霜双手遮扒着面容向下,赤红的眼珠流淌下血泪来。 她向鬼差诉说着自己的怨恨,质问世间哪里有公道可言。 不耐烦的鬼差本想强行将众多迷茫游荡在花园和山中的鬼魂带走,却被发怒的袭霜不顾一切的攻击驱赶。 于子夜12点,身穿红衣惨死的女鬼,最凶。 两日交接时分处于阴阳和日期交替的瞬间,唯有那一秒,不属于阳间也不属于阴间,是鬼魂睁眼之时。 累积着仇恨愤怒的袭霜在月光之下,凶狠得不顾一切,就连鬼差也连连败退,不得已逃离。 而袭霜,她就穿着一身红衣,站在花园里被鲜血染红的玫瑰花丛中,透过客厅的窗户冷冷的注视着别墅内欢庆的场景。 这些土匪残忍的杀死了她视为母亲的奶妈,也杀死了她所熟悉的人们,让她再也没有等到她的情郎迎娶她的那一天的可能。然后,他们却窃取了财富,将别墅占为己有,还哈哈大笑的庆祝着他们的“勇猛”! 不可饶恕。 不可饶恕!!! 袭霜的魂魄随着晨光从天边升起而一点点消散,唯有那双赤红的眼珠,牢牢的将所有土匪的脸都记了下来。 他们彼此之间呼唤的名字,更被袭霜狠狠的记在了魂魄中,死也不能令她遗忘这份仇恨。 …… 日升月落,月出深山。 红衣的女鬼始终静默站在花园之中,无声而怨恨的注视着别墅里的人影。 仇恨翻涌,愤怒嘶吼。 残月,已圆。 在袭霜死后的第七天,再次从远方的黑暗中升起的月亮,混圆如玉盘。 月光惨白,却已臻至圆满。 从太阳的极阳到圆月的极阴,与头七的最后一重变数…… 今夜,宜起尸。 一直安神等候的燕时洵睁开了双眸,借助于袭霜的眼睛,冷静的看向四周。 如果他猜得不错的话,今夜就是最重要的转折点。 圆月和头七的双重滋养下,阴性的力量到达顶峰。阴门大开,鬼魂复仇索命。 作为孤魂游荡的袭霜,力量也会得到最大的增幅。 如果说袭霜会获得足以杀死所有土匪、并且令土匪们在百年后依旧忌惮畏惧的力量,那一定是在今晚。 异变,将起! 阴云四拢,渐渐将圆月遮起,夜幕之下一片无光的漆黑如墨。 就在燕时洵屏息等待的时候,一道不怒自威的低沉声线,像是从遥远不属于人间的虚空传来,刺破黑暗抵达袭霜的耳旁。 ‘新丧之鬼袭霜,我听到了你的请求――堕为厉鬼,索取力量,向你所愤怒怨恨之人复仇。’ 燕时洵心下一凛,立刻循声看去。 阴云蔽月,唯有点点昏暗的光线,照亮开满玫瑰的花园。 一道高大的身影缓缓从远处走来,脚下如若无物,唯有披在肩上的长袍垂地拖行过花丛。所过之处,花草枯萎失去生机,满地焦土死寂。 当待在地面上袭霜被砍断的头颅里的燕时洵逆光看去时,那道身影在他身前不远处站定,浓重的鬼气不断侵蚀着周围的生机。由地面向上看的角度使得那身影高大得过分,足以遮天蔽月。 就好像,至阴至寒的满月之下,唯有那道身影是此间阴阳交界之处唯一的主宰。 借助着微弱的光亮,燕时洵勉强看到了那道身影的具体长相。 那是一张不属于燕时洵见过的任何一种鬼神精怪的脸,与浓重的鬼气相对比的,是更加偏向于人类成年男性的俊朗面容,线条锋利硬朗如刀刻,带着长久上位掌权养就的不可冒犯的威严气场。 唯有那人靠近鬓角处两道诡异的黑色纹路,将他与寻常人类区分了开来。 在燕时洵眼里,那道身影持续不断的散发着浓重黑气,简直像是一整团完全由黑暗和森森鬼气构成的人形怪物。 就算是百年后已经化作厉鬼的袭霜,所令他感受到的危险,都不足以抵过这人带给他的万分之一的警惕。 从被师父捡走后跟着师父走南闯北,燕时洵见过鬼怪无数,然而没有哪一次能像现在这一刻,能令他产生如此剧烈的危机意识。 就算他将所有的记忆都翻出来,也唯有一次在被师父捡走前的幼时,有过模糊但相似的感受。 就在燕时洵心中警惕到极点,专注观察打量着这道鬼气阴森的身影时,袭霜却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没错!我要那些人,体会像我一样,不!是百倍于我的痛苦!’ 冤魂厉啸:‘不可饶恕,不可饶恕!他们不配为人,他们没有资格披着人皮,继续残害他人!为什么没有人能够审判他们,为什么没有人来惩罚他们!他们必须死,他们不可以走出此山半步,他们必须死在这里,永远的留在这里,无法再伤害任何人才行!’ ‘你已经做好决定了吗。’ 那道身影的声音低沉而寒冷,像是巍峨高坐于酆都阎殿审判亡魂的鬼神。 ‘堕为厉鬼,便是放弃进入轮回,你将永远被自己的仇恨囿困。直到天道不仁,让仅留存的变数出现,你才有可能重入轮回。’ ‘我不在乎!我只要周式和其他那些土匪,以命偿命!’ 袭霜恨得从眼睛里淌出血泪来,落进泥土中,便让焦黑枯萎的染血玫瑰重新盛开。 燕时洵似乎听到那道身影笑了一下,只是轻微得像是他的错觉,再细听又什么都没有。 ‘地府不判,酆都治。’ 那道声音威严至极,如鬼行之道本身:‘新丧鬼袭霜,起――’ 阴云顿开,天幕高远如殿檐。 惨白的月光猛然洒落下来,照在袭霜已经腐烂的尸身头骨之上。 柴房装满碎尸残骸的麻袋里,响起一片?O?O?@?@的异响。 早已干涸的血液从土地干柴上重新蠕动着聚拢,尸块与碎肉重新拼接成人形,滚落一旁的头颅之上,那双浑浊黯淡的赤红眼球,猛然大睁。 头七月圆之夜,满怀怨恨而死的袭霜,于满园四溢风鬼气之中,化为厉鬼归来。 而此时别墅内,依旧是欢饮达旦的热闹明亮。 在袭霜站起身的那一刻,燕时洵借助她的眼睛迅速扫过那道身影所站之处。 然而月光明亮,那道身影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 第32章 鬼山林屋(32) 别墅的酒窖里囤积满美酒,志得意满的土匪们抱着从别墅搜刮出来的财物,日夜豪饮庆祝,喝得酩酊大醉,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靠近。 精细宽敞的花窗外,传来走步的轻微声响,还有某种爬行类动物从地面上蠕动而过的声音。 抱着从橡木桶里倾倒出的美酒的土匪头子周式,只觉得后脖颈一凉,像是有什么盯上了自己。他迅速转身怒目看去,身后却只有客厅的窗户,窗外正对着花园里被血液染红的玫瑰,没有半个人影。 周式疑惑的嘟囔着,重新又转过头去。 但他没有看到,就在他转过身的那一刹那,一袭红裙的厉鬼蓦然出现在窗外,用一双赤红的眼珠狠狠的盯着他的背影。 一个坐在周式对面的土匪朦胧的醉眼在无意间扫过了客厅的落地窗,他立刻被那双眼睛里所饱含的浓重恨意吓得一个激灵,酒都醒了。 然而当他定神再看去时,窗外又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道血红色的残影,在眨眼的间隙扫过,像是错觉。 那土匪刚松了一口,就看到对面的土匪头子周式突然瞪大了眼睛,震惊的看向自己。 “大当家的?”那土匪纳闷的问了一声。 但他马上反应了过来。 大当家的不是在看着他。 而是,在看向他的身后。 ――有什么东西,就站在他的身后。 那土匪咽了口唾沫,颤巍巍的挪动着被吓得僵硬的脖子,想要向后看去。 一缕带着血腥气的黑色长发,突然从那土匪上方落下来,掉在他的脸上。 然后,土匪对上了一张狰狞腐烂的女人脸。 “啊啊啊啊……” 尖利的指甲直插进了那土匪的双眼里,捅穿了他的脑袋,白浆混合着鲜血四溅,喷洒了一地。 他惊恐的惨叫声戛然而止,身体抽搐了两下,不动了。 这边的声音引起了还在喝酒大笑着的土匪们的注意力,他们纷纷看去。而被突然出现的女鬼残忍索命杀人的场面惊吓在当场的周式,也反应了过来。 他被惊得醒了酒,却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没有被这满地脑浆鲜血的场面吓住。他眯了眯眼,认出了女鬼那张被黑发半遮住的脸。 “你不是前两天被我杀了那女的吗?”周式狞笑着站起身:“怎么,变成女鬼想要来找我报仇?” “那来啊,我杀过多少人连我自己都记不清,还没有哪个能变成鬼杀了我的。”周式蔑视的看向站在满地血泊中的女鬼:“怕鬼我就不会做这行当!” 嘀,嗒…… 鲜血从血红色旗袍的裙角滴落,砸进血泊里。 袭霜垂着头,赤红色的眼珠盯着倒在血泊中惊恐睁眼而死的土匪,垂下来的黑色长发遮住了她所有的表情,让人分辨不出,那血滴究竟是土匪飞溅到她身上的,还是从她眼睛里流淌出的血泪。 不可饶恕,不可饶恕,不可饶恕…… 这些人明明杀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为什么还能心安理得的坐在这,披着人皮活着! 她好恨,好恨啊……必须,必须杀了他们!!! 袭霜垂在黑色长发中的手指指甲猛然暴涨,变得长且尖锐无比, 她猛地抬起那张流淌满血泪的腐烂面容,怨恨尖啸着冲向客厅中的土匪们。 尖利的指甲像是血红的匕首,可以轻易划烂任何被土匪挡在身前的障碍物。 那指甲如刀切豆腐般直接划向土匪的脖子,瞬间便是一个淋漓的血口,被划开的大动脉像是喷泉一样喷溅出大量的血液,让周围的土匪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兜头浇了满身的鲜血。 而任由那个被划开大动脉的土匪如何拼命抬手捂住脖子,都只能绝望的感受着生命一点点从自己身体中流逝的冰冷。 他长大了嘴,拼命的想要说什么,但却只能跌在满地的鲜血中仰视着血色的女鬼,逐渐感受到曾经那些死在他手中的人的绝望。 本来因为土匪头子周式的话而稳定下畏惧情绪的土匪,看到这一照面就被女鬼杀死的场面,无声的恐惧在彼此之间蔓延。 他们握着平日里杀人的土枪和马刀,手却颤抖着几乎握不住,甚至下意识的在向后退去。 谁都不想成为那个冲在最前头送死的人。 可因为仇恨而甘愿堕为厉鬼的袭霜,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土匪。 土匪们只觉自己眼前有红色的残影闪过,再定睛看去时,那血色的女鬼已经不在原地站着了。而旁边却传来同伴的惨叫。 伴随着惨叫和鲜血喷涌的声音,一个个土匪绝望哀嚎着倒下,在血泊中抽搐着,爬向土匪头子周式的方向,想让他们的老大救救他们,他们才抢到了那么多的金银珠宝,好日子就在眼前了,他们不想死,不想死! 然而不管是周式还是其他人手中的武器,面对女鬼时都像是豆腐一样,轻易的就被那锐利的指甲划烂成一团废铁。 整个客厅里,到处都喷溅着鲜血和白浆,甚至连高高悬挂而下的水晶灯上,都有被喷上的血液顺着垂下的水晶再次滴落下来。 原本精致华美的摆件和家具上覆盖着厚厚的血液碎肉,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土匪们倒在自己的血泊中,趴在地上艰难的蠕动着想要逃离这里,他们伸出沾满血的手臂奋力伸向不远处的大门,明明距离如此近,却无论怎么爬也爬不到。 也有人拽着周式的裤腿,用绝望的眼神仰视着他,已经说不出话的声带还在拼命发出“啊啊”的声音,想要周式想象办法,救救他们。 却被周式一脚踹倒在血泊之中。 这个刚刚还狰狞叫嚣着自己不怕鬼的土匪头子没有想到,明明生前只是个弱女子的袭霜,在死后竟然如此邪性,几十个杀人如麻的土匪都挡不住她一击,无论是刀枪都无法伤到袭霜,甚至他们根本无法瞄准这个女鬼。 上一眼看还在这里,刀砍过去的时候,她就已经消失在原地而出现在他们身后,用尖利的指甲划开了他们的头颅和动脉。 周式怕了。 长这么大,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恐惧。 那是厉鬼对加害者的愤怒和刻骨仇恨,不是活人用拳头就能分出的胜负。 周式带着一身被其他人喷溅上的鲜血,恐惧四望,然后他发现这些随着他一起杀人劫舍的兄弟们,都死的死伤的伤,还活着的也已经被这女鬼吓破了胆,扔下了土枪马刀仓皇逃窜,想要躲过女鬼的追杀。 杀人者和被杀者,竟然颠倒了地位。 活着的时候只能痛苦看着熟悉的人死亡而无法反抗的袭霜,终于在死亡后,获得了她想得到的力量。 即便这份力量的代价是囿困于此,再无法进入阳间。 黑色的长发蔓延在血泊之中,缠住了每一个拼命向外爬去的土匪,困住他们不让他们离开。 而袭霜追赶着逃窜的土匪,为他们脸上的恐惧惊慌而终于感到了一丝快意。 没错,就应该这样才对啊。 你们杀了那么多的人,怎么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掠夺来的东西,洋洋自得你们的罪孽? 你们要后悔才行,你们要体会我曾体会过的痛苦和绝望才行。我要你们的魂魄,永远痛苦而不得轮回! 别墅里到处都是残肢血液,墙壁和天花板也涂满了厚厚的血层,不断向下滴落。 白色的碎块从碎裂的头颅中散落在血液中,和残肢一起搅混,又被其他尚有一息的土匪们挣扎时踹碎。 这里是十八层地狱。 是厉鬼为复仇自己的怨恨而准备的审判场。 “砰,砰,砰……” 在惨叫声逐渐衰弱减少的别墅中,周式能够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知道,要轮到他了。 被他亲手砍死碎尸的女人,变成鬼回来找他了! 周式终于不再犹豫,他扔下刀转身就向别墅大门跑去,什么兄弟财宝,在这种地方碰到这么个疯婆娘,活命才要紧! 然而袭霜从来没有忘记过周式。 他将奶妈摔死在她的眼前,又杀死了她,将她剁成一块块扔进了柴房。 这个人,毁了她所有的期待和幸福! “你要,去哪?” 阴冷的声音幽幽的从周式身后传来。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杀了我和其他人的帐,是时候还了。” “――拿命来还!!!” 厉鬼嘶啸狂怒,长长的黑发张牙舞爪的遍布了整个别墅。狂风将树木吹得剧烈摇晃,别墅内一切晃动不止,玻璃碎裂狂风倒灌,布料飞舞阻挡住了周式的所有去路。 袭霜尖利的长指甲不断的在周式身上留下狰狞伤口,周式痛苦吼叫,却没有可以逃避的地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指甲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噗呲!” 指甲直直的插进了周式的双眼和头颅中。 周式无法忍耐的大叫出来,却又被袭霜砍断了手臂,脚掌,大腿……最后砍下来的,是头颅。 七天前的夜里,周式如何将袭霜残忍分尸泄愤,今夜在满月惨白的月光下,袭霜就如何将这份痛苦如数奉还。 善良?宽恕? 不,她就是要让杀人者,体会到一刀刀落在身上的痛苦和绝望! “你们不配披着人皮,假装自己还是个人。”袭霜这样说着,用尖利的指甲生生剥下了土匪们的整张人皮。 那些重伤的土匪们凄惨的喊叫着求饶,却无法动摇早已冰冷凶残的厉鬼。 他们最终变成了一个个徒有人形的血红色怪物,生生流干了血液,死在别墅里。 袭霜拎着那一张张人皮,将它们埋在了花园的玫瑰花丛下。 原本白色的玫瑰,早已被别墅里的管家仆从们死亡时流出的鲜血染红,带着他们刻骨的不甘和怨恨。 当那一张张人皮被埋下时,玫瑰花丛剧烈颤抖着,像是在愤怒,也像是在哭泣。 ――终于,杀死他们的仇人,得到了他们应有的死亡。 玫瑰花丛的根茎细须在泥土中蔓延生长,将被埋下的人皮用尽力气紧紧缚住,不允许它们逃离。 他们死在了这里,因为怨恨而无法离开。 那么,就让仇人也永远囿困于此吧。 ――直到他们的怨恨消散,直到他们心甘情愿进入下一个轮回离开。 又或许,他们永远都不会忘记死亡时的仇恨。 玫瑰花丛上的血液一点点消退,从渗人的斑驳红黑,重新变成了纯净的白色,在月光之下随风摇曳。 但如果细看,就能看到那层层娇艳纯白玫瑰花瓣,竟然隐约堆叠出一张人脸的轮廓。 他们像是在痛苦哀嚎着,绝望的怒骂,却无法逃离玫瑰半步。 至于那些血红色的残躯碎肉,则被袭霜统统塞进了酒窖的酒桶之中。 狂欢吧,在你们钟爱的酒水里继续你们满是孽障和鲜血的狂欢吧!你们枉视生命如草芥轻贱,满手的血债深不可偿,被你们杀死的人无时无刻不在哭泣哀嚎着,你们不应该被宽恕! 你们的肉身和魂魄,都会永远留在这里,每时每刻回忆起你们的痛苦绝望!! …… 洒满别墅的血液被风吹起,与山雾相融遮月。 血月如泣。 燕时洵看着以袭霜的视角被展示在自己面前的记忆,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些血红色的人形怪物和土匪头子周式,会如此忌惮袭霜。 因为袭霜在死之后化为厉鬼,杀死了所有参与了那场残忍屠杀的土匪。 至于那些血红色的人形怪物,根本就是被袭霜生生剥了人皮的土匪。而人脸玫瑰,则是土匪们魂魄的载体,所以它们才会畏惧着放有袭霜和百年前别墅仆从尸骨的柴房,甚至连看都不敢看一眼,化身老管家的土匪头子周式,也才一步也不敢走进花园。 因为那里,那是被他所杀的人们的亡魂和尸骨。 在鬼山别墅内,规则并没有变,始终是被杀者畏惧杀人者。 所以才会在别墅和花园里,形成了奇特的范围,几股力量互相不敢踏步对方的范围。 而袭霜会对别墅右侧深红色房间抱有怨恨和杀意,也是因为那是土匪们生前将别墅据为己有,死后依旧占据着酒窖所在的右侧。袭霜将所有住在右侧房间的人都当成是土匪一伙,才会对丁茜说出那样的话,也才会发起攻击。 至于左侧,则是因为那是靠近花园的一侧,同时也是袭霜主人房所在的一侧。土匪们畏惧花园里的亡魂也畏惧左侧的袭霜,所以不会迈入左侧的房间,即便想要杀死左侧房间里的人,也只能将人从房间里骗出来才敢动手。 与之相反的,则是袭霜对左侧房间的人抱有相对友好的态度。 燕时洵忽然想起袭霜几次三番要弄死自己的举动,不由疑惑的歪了下头。 ――他也住在左侧房间,为什么袭霜对他就不像对白霜那样? 是因为他住的是奶妈的房间吗? 不过这并不重要,也就被燕时洵暂时放在了一边。 百年前的故事终于通过两个不同的视角,完整的呈现在了他的面前,缺少的思维拼图也开始拼凑完整。 但还漏了一件事―― 从别墅所有人都死亡,土匪的尸体也都被塞进酒窖后,为什么当时还有上山的村民看到了满山的土匪尸体? 从那之后被传出死亡传闻又是怎么回事?造成了鬼山这个名字形成的那些村民过客的死亡,究竟是怎么来的? 以燕时洵对袭霜的观察来看,她虽然变成了厉鬼,但却做不出滥杀无辜的事。 那么……难道是那些土匪死后所为? 但袭霜不是在化为厉鬼时对那个满身鬼气的身影说过,她不会让土匪离开这里继续害人吗? 就在燕时洵的大脑飞速运转陷入沉思时,记忆世界竟然开始了坍塌。 蜘蛛网状的裂纹从角落蔓延到别墅的每一寸,发出令人牙酸的崩裂声。 异响令燕时洵立刻从沉思中抽离,敏锐的看向声音的来源。 不仅是别墅,整座山都像是地震一样在颤抖。 燕时洵有一瞬间的错愕。 在之前借助周式身份进入的记忆世界,是因为奶妈的离开而动摇了袭霜,才会让记忆世界坍塌。那现在呢,又是为什么? 他现在借助的,可就是袭霜自己的身份。 除非……袭霜自己在动摇,或是在记忆世界之外的某个空间受到了攻击。 燕时洵心下一沉,立刻默念起了驱离咒,不再像与周式重叠的身份分离开时那样顾虑着脆弱的记忆世界,而是刻不容缓的速战速决,立刻将他与袭霜分离了开来。 就在燕时洵修长的身形刚重新出现在袭霜不远处的那一瞬间,整个记忆世界轰然坍塌,坠入一片黑暗中。 没等漆黑的视野重新恢复,燕时洵就先听到了来自袭霜的尖锐长啸。 “周式――!!你这家伙,竟敢来见我!杀了你,杀了你!!” 那啸声饱含着愤怒和仇恨,字字带着血海之仇。 但更令燕时洵警惕,是袭霜所说的内容。 百年前袭霜就已经借用土匪们生前所豪饮庆祝的酒,和别墅仆从们的亡魂,分别镇压了土匪们的肉身和魂魄,而那些东西也确实始终畏惧袭霜,不敢踏进袭霜所掌控的区域半步,更遑论出现在袭霜面前。 但此时,袭霜竟然像是被激怒了一样,喊出周式来见她这样的话。 燕时洵的第一反应,就是周式走进了四楼来找袭霜。 可周式之前确实表现出了对袭霜的忌惮,连花园都一步不敢迈入,又怎么能踏进连奶妈都无法进入的四楼? 不对! 燕时洵灵光乍现,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别墅内几股不一样的力量,百年来始终按照它们自己的规则保持着平衡。 但是现在,别墅里多出了另一股力量。 节目组的活人。 周式一直执着于将血肉喂给节目组的人,被吓疯的男演员,喝下了血液又被砍伤的柳依依…… 平衡,被破坏了。 借助于节目组的人,周式很可能得到了可以对坑袭霜的力量。 更别提他为了走进四楼,硬生生砸碎了阻挡在四楼前的屏障。而他又以奶妈为突破口,不仅从袭霜那里得到了有关别墅的情况,也使得袭霜严重动摇。 从早饭后就不见踪影的老管家周式,很可能始终在某个角落里冷眼旁观,等待自己所需要的力量被聚齐,然后在四楼的屏障破碎后趁机而入,踏上了四楼。 电光火石之间,燕时洵想清楚了一切。 然后,光亮在燕时洵的感知尽头渐渐亮起。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正对上了几米开外老管家那张满是皱褶和尸斑的脸。 老管家僵硬的笑了起来:“原来,客人竟然跑到了这里。” 第33章 鬼山林屋(33) 和节目组刚进入别墅时来迎接的精英管家形象截然相反,现在的老管家穿着一身层层叠叠的粗布短打,上面沁满了已经干涸氧化的黑红色血迹,衣服的皱褶里还能看到堆积的碎肉。 从最开始在厨房看到老管家时,燕时洵就直觉那张脸不太对劲,像是人皮硬被穿在不合适的脸上,现在这种违和感更重。 而在从记忆世界里看完百年前发生的事情之后,再看到这张脸的燕时洵不由皱起了眉。 ――百年前变成了厉鬼的袭霜,将每一个土匪的全身人皮都生生剥了下来,所以别墅和山上才会到处都是血红色的怪物。那么,为什么同样被剥了人皮的土匪头子周式,现在依旧带着人皮? 老管家周式站在打开了的房门口,那张僵硬腐烂的脸泛着黑青色,不像是活人能够拥有的颜色。他扶着门框没有进来,只是用那双浑浊无机质的玻璃珠一样的眼睛,死死的瞪向燕时洵。 那眼神里透露着怨毒和仇恨,还有终于达成某事的快意,混合起来,扭曲得令人见之胆寒。 “我应该提醒过客人,不要擅自在别墅内到处走动,以免掉到某些年久失修的地方,摔断脖子。” 老管家笑了一下,却毫无温度:“但看来胆大的客人并没有将我的提醒放在心上。可惜了,真出了意外,你的同伴应该会很伤心吧。” “这倒不需要你替我担心。” 燕时洵嗤笑了一声,仿照老管家说话的口气,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反倒是你,你的同伴们不会嫉妒得想要撕碎你吗?只有你自己人模鬼样的,不知道从哪里捡了张臭脸,它们应该很生气吧。” 他的话可以算得上是再无顾虑,直接将老管家的身份摊开了来说,明晃晃的暗示着自己已经知道了老管家的底细。 之前在别墅内时,燕时洵警告所有人不许提及与鬼神有关的字眼,以防会在对环境全然无知的情况下刺激到别墅内的鬼怪,也是为了防止没有自保力量的节目组众人在他的视野之外时,被发狂的鬼怪所伤。 然而现在,别墅和鬼山的一切秘密几乎都已经被燕时洵探知,此时与老管家又身处在与别墅隔绝的独立空间,不必考虑节目组众人的安危。 天时地利人和,燕时洵已经没有任何再顾虑的理由。 不,倒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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