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到了井小宝一眼,都冷汗津津赶紧压低了头。 一个大道,一个阎王,还有个人间的官员,谁都惹不起啊。 负责人慢慢平静下来,试探着和鬼官开始了交谈。 而有燕时洵和井小宝站在旁边看着,鬼官简直拿出了毕生的热情面对负责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不等负责人问出口,察言观色的鬼官就立刻给出了回答,滔滔不绝的向负责人解释起来,听得负责人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这边合作愉快,那边却是阴风阵阵。 燕时洵一把拎起了井小宝,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你让鬼官大白天的过来干什么?” 井小宝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还没意识到问题所在,奶声奶气的骄傲邀功:“燕燕不是不想多解释这些人的前因后果嘛,那就换个人来呀,这样燕燕就能轻松很多。” “所以燕燕,让我养大狗吧,好不好~” 孩童一脸“我是不是很棒棒,快来夸我”的表情,让燕时洵成功的黑了脸。 “井小宝。” 他冷笑了一声,道:“多日不见,长本事了啊。你以为你是阎王,就能随心所欲的做事情了?” 燕时洵抬手指了指已经升到天空上的太阳,道:“看不见太阳吗?现在阳气充裕,已经不是鬼可以出来的时间了,你还叫鬼官过来。” “!!!” 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的井小宝:“Q-Q” “那,那大狗狗还能养在家里吗?” “呵呵,你猜。” “呜呜呜呜燕燕,燕燕呜呜呜!!!” “闭嘴,憋回去,不许哭。等我死的时候你再哭不迟。” 燕时洵拎着抽抽泣泣的井小宝,向负责人交接了这个村子里的全部事情,并且告诉他,嘉宾们或多或少都受了伤,就在不远处的房屋里休息。 听到这话,医护人员和救援队员赶紧向房屋跑过去。 即便是常常见到重伤情形的救援队员,在看清到处涂抹的脑浆腐肉,以及到处散落的折断枯骨和寿衣时,还是觉得毛骨悚然,本来就长途颠簸的不适被放大,恶心得干呕。 “前几天我那个做法医的师兄还问我,特殊部门的急救队缺不缺人,他想过来试试,我当时还说我们这是为了救人,法医有点不合适。” 其中一名医护人员看着满地腥臭的血液碎肉,表情一言难尽:“现在我才发现,其实法医才是最适配这个部门的啊。” 在看到医护人员时,嘉宾们顿时放下心来。 紧张了一夜的安南原立刻脱力般瘫坐在地,虚得不行还连连指向白霜,向自己身前的医护人员叮嘱道:“我的伤没什么问题,你先看看她,她手掌都快要废了,女孩子家可不能留伤疤。” 但医护分明看到,安南原自己的手掌心里,也满是淋漓鲜血,甚至被磨得一整块肉都被生生剜了下来,要掉不掉的坠在他的皮肉上,疼得他连蜷缩手掌都做不到。 “放心,有其他同事去看白霜小姐了,你先管你自己,赶快把手给我。” 医护拽过安南原的手一看,顿时小小惊呼出声:“你这离伤到手筋就差一点了,还说没事?” 在半夜的慌乱中,所有人都是手边有什么就用什么当武器,想挑剔都不行。 而被安南原抓在手里的遗像虽然沉重,可以当武器,但因为他一直死死握着,画框的两个尖角一直在磨着他的手掌心,硬生生抵进了指骨间。 医护大致检查完之后,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再偏离一点点,或者再多磨损几分钟,安南原都会伤到手筋,就算医治好也会留下后遗症。 安南原本来满不在乎,却迎来了周围嘉宾责备的目光。 “南原,你也得照顾自己的身体。” 赵真一边抱来被子垫在宋辞身后面,让娇气的小少爷免得被石头和粗糙地面硌痛了,一边严肃的向安南原说道:“下次要是再有这种事,绝对不可以硬撑,知道吗?” “我们都是生死里走过几次的同伴,你受伤后就算休息又怎么样?我们帮你顶上去就是了。” 赵真责备道:“下次有什么困难,直接说。” 安南原躺在担架上,觉得眼睛酸酸的。 他抽了抽鼻子,抬起手臂,挡在自己眼睛前,给自己找借口道:“今天阳光好刺眼,眼睛疼。” 但他带着哭腔的声音,却谁都没能瞒的过去。 其他人对视一眼,笑了。 “真好啊,可以回家了。” “我有种这辈子都没睡过觉的感觉,等回去之后,我一定手机一关,大睡三天三夜。” “诶呦我这把老腰啊,等再多几次这种事,我这肥都能顺便减了。” “嘶!奇了怪了,我后背什么时候受伤的,我都没发现疼疼疼嗷!” 医护人员正帮骨折的南天绑固定支架,却被他五官紧皱的模样逗笑了,伸手不轻不重的拍了他没受伤的地方一下,笑道:“自己受伤都不知道,对自己也太不重视了。你知道肋骨断了要是插进肺里又多危险吗?” 宋辞翻了个白眼,凉凉道:“就该让他试试。” “被星星的事刺激得连自己的生死都不顾了,怎么,我就是冷血动物吗?就你一个人有触动吗?” 小少爷被包裹在棉被里,小脸煞白,但声音却中气十足,一提起之前积攒下来的事情就生气。 偏偏南天还无法反驳,只能笑着点头应是,被小少爷的毒舌一句句攻击得体无完肤。 等检查过房屋内外残留的战况痕迹,又从嘉宾们口中得知了全部经过之后,救援队员们的脸色极为难看,眼中也满是后怕。 那种情况,别说是嘉宾们了,就算是他们这些体力很好的队员,也不一定能够全身而退。嘉宾们能够撑到这个份上,真的可以算得上是奇迹了。 队员看向嘉宾们的眼神顿时带上了敬佩:“太厉害了,因为你们,我想我从此要对演员歌手这个职业改观了。” 其他队员也连连点头。 但白霜的眼神却黯淡了下来,看向院子里残留的一大片血迹,有些失神。 那是之前头狼躺过的地方。 虽然现在因为燕哥,头狼已经得救,但她还记得被头狼矫健巨大的身躯护在身后时的安心感,以及头狼的血液飞溅到她身上时的那种温热触感。 “值得敬佩的不是我们,是狼群。” 白霜苦笑着缓缓摇头:“如果不是燕哥让它们保护我们,我们怎么可能撑得过那种情况。” 她神色疲惫,头发凌乱,身上脸上到处都是血迹,清秀的脸颊早就被鲜血和尘土糊得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医护心疼的上前轻轻抱住了她,拍着她后背安慰道:“都过去,现在你是安全的,都过去了,我们这就回家。” 看到嘉宾们得到了妥善的治疗和安排,燕时洵也终于转过身,拎着打着哭嗝的井小宝就往山林的方向走。 “燕先生,您去哪?” 救援队员惊讶的问道:“您不和我们一起吗?” 燕时洵缓缓摇了摇头,他的声音很轻,却很郑重:“还有一个人没有回来。” “我要去找到他,然后,带他回家。” 燕时洵迈开长腿,步伐坚定,邺澧与他并肩而行。 而在他身旁,两匹矫健的野狼迅速跟上,气势十足的走在他的脚边。 可在行走间,两匹狼的身影越来越淡,渐渐消失在了空气中。 救援队员揉了揉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燕时洵,喃喃着向旁边的人问:“你看到了吗?那狼,狼,消失了!” 旁边人顿时疑惑:“哪来的狼?你通宵得出现幻觉了?不会是要猝死了吧,快让人给你看看。” “不对,我看到狼了啊!真有……咦?哪去了,刚刚还在蹲在燕哥脚边来着。” 另外一个队员反驳,却在刚想指着狼做证据的时候,茫然的发现,狼不见了! “怎么回事……” 队员喃喃,只觉得眼前的世界都魔幻了起来。 留在这里的人,有的说看到了狼,又的说没看到,互相都说服不了对方。 最后还是救援队长摇了摇头,叹道:“那可是燕先生,有点我们理解不了的事情,不是太正常了吗?管它有没有狼的,又不是咬你,再说出事还有燕先生在,你就不用担心了。” “走吧,赶紧开始工作,别想偷懒!” “我都三天没有睡觉了,有没有人替我啊,要猝死了啊唉。” “想得美,谁不是硬生生熬了好几天了?现在人手不够,你忍忍吧,我熬了四天刚才还被那车开得吐了一顿。” 队员们哀嚎一片,又互相打趣着笑了起来。 他们的任务是将这里的情况全都摸排清楚,复现做完的场景后准确记录,并且确保不会有任何沾染鬼气的东西遗留在外。 只是在转身的时候,一名队员挠了挠头,终于反应过来,他刚才是觉得哪里奇怪了。 “不对啊,你们有人看到张导了吗?” 队员环顾四周,纳闷道:“一般张导不都是会走在燕先生旁边的吗?怎么这次好像没有看到他,他去哪了?” “好像还真是。” “奇怪……” “是了!刚才燕先生说要去接的,就是张导吧?” 其他人恍然大悟,顿时放下心来。 “有燕先生在,张导的事情就不用我们担心了。” 而在另一边,官方负责人没有时间顾上燕时洵,忙着在和鬼官了解情况。 在鬼官的解释下,负责人也很快就知道了这些倒在地上的死尸,生前和祖上都做过什么事情,又有着怎么的罪孽和杀孽,应当得到怎样的惩罚。 过去和未来,都被清晰的列举在了负责人的面前。 负责人顿时大怒:“还杀过人?他们怎么敢的!他们以为现在是什么年代,还敢玩占山为王的那一套。” 鬼官怜爱的看了人间的官员一眼,心中叹息。 他在这个位置上数百年,记录将被打入地狱的魂魄,看遍了罪孽缠身不可饶恕之人。因此他更加知道想要维护人间安定,是怎样一件需要耗费心力的事情。 在他看来,官方负责人足够令他敬佩,可这些有罪之人…… 鬼官漠然瞥了地上的死尸一眼,道:“您不值得为这些人生气,还有更多好人等着您去保护他们呢。少动怒,保重身体。” 负责人刚顺了口气,就听鬼官用那张笑起来更加狰狞可怖的鬼面,道:“多活个几百年。” 负责人:“……???” “谢谢……但我觉得,我可能活不到那个年龄。” 负责人艰难的看着鬼官,突然意识到了彼此之间的差距:“我能活个几十年,能顺利退休就行。” 鬼官疑惑的看了负责人一眼,也恍然大悟,一直定格在地府里的思维终于向普通人扭转,他不好意思的道:“诶呦,平常和同僚们这么说都习惯了,没注意您还活着。” 负责人:……这话说的。 鬼官连连作揖:“那等您死之后,也可以考虑一下我们地府,做下官的上司,再活个几百年,问题不大。” 官方负责人觉得要不是自己职业素养好,怕是这口老血就要喷出去了。 这话怎么听都不太像祝福啊!要是普通人说让另一个人去地府,怎么听都像是诅咒骂人好吗? 不过考虑到地府和阳间的差距,负责人还是强逼着自己适应了这种文化差异,迅速将鬼官邀请自己去地府的话,当做对他工作的肯定。 而等负责人开始排查整个村子的情况后,才发现鬼官确实用处非常大,井小宝这次真的没有坑他。 不管是地上已经烂得只剩下一把枯骨,辨认不出模样的尸骸,还是烂糊成一团的血肉,鬼官都只要扫一眼,就能立刻说出此人的生前死后。不管是经历身份还是功过因果,他翻看着自己手里起了毛边的小本子,说得头头是道。 听得官方负责人目瞪口呆。 周围其他道长和救援队员在听到声音后,也都纷纷向这边惊奇的看来。 “您这工作,做的也太细致了。” 负责人叹服:“简直是行走的档案室啊。” “过奖过奖。” 鬼官躬着身,笑得却很得意,他挺了挺胸膛,还有点小骄傲的道:“都是阎王爷领导的好,阎王爷英明。” 负责人:……行,看出来是真的活了几百年了,这拍马屁的功夫,到位。 有了鬼官在,官方负责人这边的工作进度突飞猛进,原本需要几天时间的工作,现在只需要几分钟就能完成。 一个说,一个记,一个搬尸体和证据封装。 速度快到几乎形成了一条流水线,丝滑又顺心,看得救援队员们一愣一愣的,难得的从这种繁琐又耗费时间的工作里看到了快乐。 一般来说,这种尸骸,他们都必须要核对清楚身份姓名,捋顺前因后果之后才能封装,写进报告里留档,以防今后再遇到类似的事件发生,后面的人也就能有资料可查,找到对应的解决办法。 虽然很繁琐,大家做起来也很累,但这是他们必须要做的工作。 队员们虽然并无不满,但工作能够轻松一点,他们也很高兴。 顿时,鬼官那张狰狞的脸都挡不住队员们的热情,全都围了过来,想要学学经验。 鬼官慌忙捂住自己的小本本:“干嘛,都要干嘛?不能看,这个是机密,是地府的工作!” 道长们看到这一幕,也哭笑不得:“以前都是害怕地府,现在是反过来了,地府怕我们。” “因为有燕师弟在啊。” 另一名道长哈哈大笑:“虽然昨夜师祖没有明说,但是想也知道,这肯定是燕师弟带来的改变。后生可畏啊!有燕师弟,是海云观之幸,是人间之幸!” 羊须胡道长点点头,欣慰又骄傲的捋着胡子,道:“祸兮福所倚,大道倾颓,却反而获得新生。阴阳平衡,生机涌现,好,好!” “乘云居士如果在的话,该多好啊。” 道长感叹:“让乘云居士也看一眼,他亲手教出来的弟子,是怎样的惊才绝艳,力挽狂澜于天倾。” “可惜,乘云居士走得太早了……” 沉默半晌,忽然有人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咦?总是跟在燕道友身边,那个整天笑呵呵的小导演呢?他怎么不在?” 另一位亲眼在旧酆都地狱中见过阎王的道长,不由得叹了口气:“鬼神之事,生人如何能够探知。只能相信燕道友,等燕道友的消息了。” …… 因为挂心留在山林另一边的嘉宾们,以及天地间的万物生灵,所以,燕时洵在离开溶洞之后,就立刻确认了所有生命的安危和生机。 直到亲眼看到天地间重归宁静,嘉宾们也已经由官方负责人和救援队接手,燕时洵忍耐着急切的担忧处理好了一切之后,便将自己的全部精力放到了寻找阎王这件事上。 “在试炼中,我重新回到了千年前与北阴酆都大帝一战的时刻。但是,当这一切重新来过,我还是会选择和曾经一样的选择,不会有任何不同。” “我厌恶从前的我自己,我没能保护住我身后的生命,这是我不可能原谅我自己的事。就算在百姓们死后,我终于能够还他们一个公道,送他们前去投胎,重新有下一次人生……也无法缓解我对他们的愧疚。” 邺澧微微垂下眼睫:“虽然我不赞同北阴酆都大帝,但对于旧酆都地狱的一句话,是正确的――愧疚是最恐怖的地狱,画地为牢,不可挣脱。” 即便他对试炼和天地并无畏惧,但同时,他也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很可能无法通过试炼。 世人大多认不清自己,但邺澧并不在这个范围之内。 他从来都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坚守的又是什么。 而他一直以来所坚守的道,这一次,却很有可能害死他,让他于试炼中身死道消。 大道从来都不是可以通融之处,它不会对任何人心软,因为它很清楚,大道稍有偏颇和错误,受苦的就是万物生灵。大道要为天地万物的未来负责任,看到众生看不到的未来,提前做出布局,以待危机。 即便众生并不理解大道,但这从不会使大道动摇分毫。 在选任新的大道时,大道也同样严苛。 就算是它曾多次苦求的酆都之主,也一样不会让它网开一面,有任何的动容。 想要成为新的大道? 那就必须真正拥有与大道等同的实力,足以肩负得起万物苍生的重量。 从邺澧踏进试炼之境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什么。 但是,他的爱人在等他,天地和善良的魂魄在等他,所有的期望都压在了他身上,他不会有任何退缩。 即便邺澧做足了准备,但也已经做好了会在失败后身死道消的想法。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必须要走上这一遭。 一切都在邺澧的预料之中。 只除了阎王的出现。 当失去了一切记忆的邺澧在试炼中第一眼看到阎王,就已经意识到了似乎有不对劲的地方,他被大道剥离的记忆,开始本能的回到他的神魂中。 来自阎王的提示点醒了邺澧,像是决定关键的甘霖,让血与火的战场上重新焕发生机。 邺澧也因此得以坦然面对自己,接纳令自己痛恨的过往。 酆都之主成功登位大道的同时,也是大道对阎王降下惩罚的时候。 不论是鬼神还是大道自己,违犯天地规则,就会招致对应的惩罚。 更何况是选任新大道这样重要的事情。 当邺澧感受到大道落在自己肩上的同时,他也很清楚,阎王…… 已经彻底死了。 邺澧在试炼中愣神了很久,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阎王本就是剥离了神名后的一缕残魂,几十次的轮回更让他力量虚弱,这一世之后,他就会彻底的回归死亡。 可他却狠心的连最后一世也不给自己留,明知道会发生什么,却依旧从容的走进了试炼场,在关键时刻推了邺澧一把,却也同时让自己坠落深渊。 这样的阎王,不可能有从大道的因果之下活下来的可能。 毕竟那是…… 登位大道的因果啊。 成为大道的邺澧获得的力量有多强,反扑到阎王身上的因果就有多强。 惊雷之下,尸骨不存。 邺澧在离开试炼之前,也寻找过阎王的魂魄,在整个试炼的虚假天地间搜魂,却无应声。 就好像在百年前众神殒身之后,酆都之主曾上天入地,翻遍人间,想要找寻阎王的魂魄却空手而归。 相同的场景,再次上演。 邺澧微垂着鸦羽般浓密眼睫,将自己的经历全都说给燕时洵听。 他的声音平静,似乎这件事无法掀起他的情绪波澜。 可他垂在身侧的手掌,却已经慢慢握紧成拳。 燕时洵站在寂静无声的山林间,沉默良久。 邺澧眉头微蹙,神色不忍。 他知道阎王――或者说张无病,对于燕时洵的重要性。 当李乘云死亡的时候,是张无病陪在燕时洵的身边,忙前忙后帮他料理琐事,始终陪伴在他身边。 而李乘云离开后的那数年间,燕时洵的身边,一直都只有张无病一人。 即便这个招鬼的小傻子每天都在从鬼口抢夺时间和生命,总是哭唧唧的去找燕时洵抱大腿,没有了燕时洵的帮助,他多一天都活不下去。 在外人看来,似乎张无病一直都是索求的那一个,而燕时洵是因为好心善良,或者因为张无病的家世,才没有一脚把张无病踹出去。 但是只要了解燕时洵,就会发现他根本不是烂好心的善人。 对于人性善恶,见识过无数冤魂恶鬼,听过那些被淹埋在黑暗中的真相的燕时洵,最为清楚而剔透。 没有人能够在燕时洵面前隐瞒自己的小心思。 除非他确实满怀真挚,没有任何恶意。 张无病就是如此。 他是真心实意的将燕时洵视为自己的朋友。 或许“朋友”有很多,富三代的圈子里见面就是“朋友”。但能够为之付出生命的朋友,只有燕时洵一个。 傻乎乎的张无病,给了孤身一人行走人间的燕时洵一份温情,纯粹又炽烈,让燕时洵始终注视着人间,不曾有片刻和这个社会脱离。 即便燕时洵经常嫌弃这个抱大腿的小傻子,但每次救张无病回来时,都没有丝毫的犹豫含糊。 这是他唯一的朋友。 唯一的。 燕时洵抿了抿唇,眼眸阴沉了下来。 “阎王能够从百年前的那场诸神死亡里活下来,那这一次,他也可以。” 燕时洵抬眸看向邺澧:“我不相信阎王会死,他那个比狐狸还狡猾的家伙,能骗过大道一次,就能骗过第二次。除非我亲眼看到他的死亡,不然,我绝不会放弃。” “他的魂魄被留在试炼里了?那就重新打开试炼,我要进去找他。” 燕时洵声音平静,眼神坚定:“不到最后一秒,我绝不会随意放弃。” 邺澧看清了自己爱人的执着,他没有劝说,而是抛下了理智,选择了情感。 这一刻,他不是大道,只是邺澧。 第340章 晋江 在燕时洵说,要让试炼重新开启之后,天地立刻给予了他回应,山林间缓缓震动,无形的屏障向四周波荡开来,迅速笼罩住整个山林。 雾气忽起,遮天蔽日。 刚刚还晴朗的天地,刹那间失去了光亮,变得昏暗阴沉。 阴冷的风平地乍起,将枯枝残叶吹得哗啦作响,更加显得死寂而空旷。 被燕时洵拎在手里,哭得一抽一抽的井小宝也慢慢停止了抽泣,眼角尤挂着泪珠茫然抬头看去。 “燕燕……” 井小宝低声呢喃,神情渐渐严肃了起来。 身为阎王和恶鬼入骨相,他能够感觉到空气中某些力量在发生变化,被隔绝在屏障中的天地在彻底颠倒,像是刚刚崭新的天地在迅速倒退,回到今晨之前未曾重启前的模样。 但已经是鬼神的井小宝很清楚,时间绝不可能倒退,即便是大道也做不到这一点――除非大道想要毁掉天地。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 井小宝像个被翻过壳去的乌龟,拼命的仰头眼巴巴的往燕时洵那里看,可怜兮兮的模样不像是阎王,而像是被拎住了后颈的猫,喵呜喵呜的求一盒猫罐头。 井小宝想要一个答案,但燕时洵的注意力并不在他身上,而是落在了自己与邺澧十指相扣的手掌上。 燕时洵与邺澧共担大道,邺澧将神名当做见证一生诺言的礼物送给了燕时洵,因此,想要再次开启试炼,回到当时阎王身死之地,就必须燕时洵和邺澧共同发力。 站在燕时洵身边的两匹狼也很快察觉到了异动,它们矫健的身姿几乎同时上前一步,严肃戒备的仰起头看向天空,将燕时洵牢牢护在中间。 阴云翻滚,电闪雷鸣。刚刚还明媚的天空顿时变得可怖,一声声惊雷从远方传来,粗壮的闪电在云层中闪过,像是劈开了整个世界。 终于―― “轰隆!” 一声巨响之中,闪电直劈向地面,整个无形的屏障立刻被灌注了力量,闪烁着电花将众人笼罩其中。 无论鬼神还是野狼,瞬间都觉得眼前一片光芒大盛,什么都看不清。 而山另一边的救援队员抬起头,疑惑的看向天空:“奇怪,你们有什么听到什么声音?” “有点像打雷,但这大晴天的……” 同伴一仰头,就被太阳刺了一下眼睛,但他隐约好像看到天空黯淡了一瞬,巨大的阴影遮蔽抬眼。但等再仔细看时,又什么都没有。 两人疑惑的对视一眼,没发觉有什么异常。 “走吧,工作了。” 山林间,枯枝晃动,微风拂过,刚刚的异象只是错觉一般。 但已经没有了燕时洵等人的身影。 …… 当燕时洵颤了颤眼睫,重新看清自己眼前的景象时,便先皱起了眉。 在邺澧通过试炼的时候,燕时洵并没有进入试炼场。 除了在大道预料之外的阎王,试炼是邺澧独自一人的修行,是他一生所有痛苦和执念的具现化。不接受他自己,就无法通过试炼。 而现在,邺澧将之前的试炼重新复原在燕时洵面前, 这也是第一次,燕时洵亲眼看到邺澧不愿提及的惨烈过往。 他缓缓睁大了眼眸。 天空中翻滚着阴沉血色的乌云,地面上到处都横七竖八的躺倒着将士们的尸骸,血液在他脚下流淌成河。 但最令燕时洵感到心惊的,是不远处还在燃烧着大火的城池。 皮肉焦臭的气味传来,混杂着木头烧焦开裂的声音,回荡在这死寂无人的战场上,每一声都好像踩在燕时洵的心跳上。 这就是……千年前的邺地战场。 邺澧最不愿回想的痛苦。 “我并不愿意向你提及我的这一部分,即便我并无向你隐瞒的想法,但我依旧认为,这是我的错误所导致的悲剧,是我并不漂亮的那一部分。” 燕时洵还环顾着四周的战场没有回神,邺澧却垂下眼睫,看着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士兵,轻声道:“我没有保护住百姓们,也没有带将士们走下战场,所有的人,都永远留在了这里。即便现在我接纳了过去的自己,但这件事对我而言,却依旧不可饶恕。” 邺澧不需要去看周围的战场,因为战场始终在他心中。 千年间每一个日夜,一直在他的脑海中重新上演,将当年伏尸千里血流漂橹的惨状,血淋淋的展示给他看,一遍遍的叩问他的神魂,向他质问。 ――你真的是一个合格的将领吗?你让自己的百姓死于屠城,没有完成你曾经说要保护他们的约定。你让自己的士兵死在战场上,再也没有机会离开这片土地。 听到屠城时婴孩妇人的哭嚎声了吗?看到邺城倒塌时的熊熊大火了吗?是你导致了这一切! 如果,如果你能再多支撑几天,再想出另外的计策,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可你又真的是酆都之主吗?那些鬼魂,可曾放过你一分一秒? 邺澧甚至记得战场上每一个将士倒下的位置,能够说出每一个将士的名字和他们的死因,记得一张张被血污覆盖,死不瞑目的脸。 他愿意将自己的一颗心掏给燕时洵,可这一部分,却是他想要永远隐藏的过去。 燕时洵察觉到了身边邺澧不对劲的情绪,他转过身看向自己的爱人,慢慢收紧了交握的手掌。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以十万之数对抗百万,粮草断绝,守城数月。” 他抬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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