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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0章

,人无德,守不住财。” “庙中没有神像,或是早就在鬼婴现身之时,就已经反抗不支而碎裂。” 李乘云平静道:“想要压下白纸湖邪祟,我们只能再另寻镇物。” “能镇住那种鬼婴的吗?” 故友苦笑:“谈何容易。” 故友还在绞尽脑汁的想着应对办法,但李乘云却将这句话记住了。 他不由得在想,如果酆都确实是在这里的话,那为何会千年来无论怎样的高僧大能,都没有人能够找得到? 或许……是因为,酆都也被镇物镇压了呢? 不是没有人能够找到酆都,而是酆都根本无法再踏足人间,所以除了传闻流传开来以外,再没有人见过酆都。 带着这样的猜测,李乘云在第二天一早,就去找了郑树木。 他站在郑树木面前,身姿挺拔如青松,雪白长衫衣角轻扬,而他笑吟吟向郑树木道:“你有救下更多人的能力。” “你很清楚你妹妹的情况,那也必然知道,一旦她失控,会有怎样的后果。” 李乘云轻叹:“为何不放过自己?你画地为牢已经够久了,既然已经复了仇,那也该像个普通人一样,过几天安安静静的幸福日子了。” 从郑树木主动为他解围的那一刻起,在李乘云心中,有关郑树木的评价,除了是活嘴活眼木雕的传承人,为父母复仇的儿子以外,还多了一条。 ――对人间还怀有一丝善意的人。 郑树木虽然有恨,却是对白姓村子村民的。 他在离开白姓村子在外求生的时候,很多善良的人们都伸出了手,拉了他一把。对于那些人,郑树木并没有杀害之意。 但一边是妹妹,一边是陌生人。 郑树木在天平的两边犹豫了。 只有李乘云,看到了深藏在郑树木心中的善意,并且愿意主动出手,为天平的一边再次增加砝码。 李乘云暂时留在了白姓村子里。 除了郑树木以外,他还发现了另外一个人也住在这里。 就是传承了西南鬼戏的白师傅。 从白师傅那里,李乘云听到了完整的传承,隐约窥见了千年前的真相,也知道了酆都更迭之事。 那一刻,李乘云如福至心灵般,想明白了所有事情。 他也更加确定,旧酆都恐怕就在白纸湖下面,并且,有镇物在镇守着旧酆都,不允许旧酆都重新出现。 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后,李乘云向郑树木辞别。 虽然相处不过短短数日,但是郑树木却真切的被这位白衣居士所折服,不仅将李乘云视为挚友,更将李乘云看做是自己的导师,解开了他多年的疑惑,疏导他的痛苦。 得知李乘云要走,郑树木很是忧虑。 他知道李乘云的目的,也因此知道,李乘云这一走,恐怕……就回不来了。 “有人苟活百年,但每日郁郁,不过与猪狗无异。” 李乘云温和的看着郑树木,最后一次劝他道:“不论有怎样的过往和因果,不论是怎样的身份,只要坚守自己的道,保护万物生灵,就足以成为修道者。” “以身殉道,也是一种幸福。” 李乘云向郑树木微微颔首:“我走之后,西南的平安,就拜托你了。” “树木兄。” 郑树木眼睁睁看着李乘云离开了白姓村子。 但是郑树木不知道的是,李乘云在出了村子后,就跳入了白纸湖中。 他放任自己沉入湖底。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李乘云看清了湖底的景象。 ――那里,有一座废弃的城池。 城池裹挟在浓郁的鬼气中,周围零星散落着已经化为白骨的尸骨,却没有一条鱼。 有的,是循着味道向李乘云游过来的腐尸。 但李乘云却笑了出来。 一连串泡泡升上去,白色长衫漂浮在水中,美如幻境。 在幽暗的湖底,李乘云眸光平静,坦然的伸开双臂,任由那些腐尸将自己团团围住。 他唇边,是计划成功的笑。 第298章 晋江 李乘云在纵身跃进白纸湖之前,就对白纸湖底隐藏的秘密,多有猜测。 尤其是在郑树木流着泪对他说起往事时,说起自己眼睁睁看着母亲怀着妹妹沉湖时是如何的悲痛,又眼看着母亲死不瞑目的尸体浮上来,李乘云就意识到,白纸湖湖底,恐怕就是旧酆都的藏身之处。 鬼婴的力量来源,也是那里。 在确定了自己的目标所在之后,李乘云就立刻开始布局。 他让故友留在荒村后山荒废的神庙里,借由鬼婴因为厌恶神明连带着捣毁了神庙,不肯靠近的事,让故友逃过了鬼婴对村子掌控的探查,进而遮掩住了故友的存在。 李乘云嘱咐故友,一定要提前在神庙中布好阵法,以便在他寻到镇物的第一时间,就可以立即将镇物摆入阵法中,镇压鬼婴。 接着,李乘云又来到了白师傅家中,主动向白师傅提出,要看皮影戏。 白师傅虽然一开始没有听懂李乘云的话,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了李乘云的真正意思。 ――李乘云已经发现了白师傅用皮影戏,帮助鬼婴一起欺瞒天地的事。 白师傅在反应过来之后,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颓然的垮下肩膀,向李乘云垂下了头颅,已经做好了被当做邪祟杀死的准备。 毕竟白师傅祖上所传,便是鬼戏。他对于驱鬼者和鬼差的行事也多有了解,知道对于驱鬼者而言,他的所作所为,已经称得上是罪孽。 可李乘云却没有如白师傅所想那般,对他动手。 白衣居士从容在皮影戏台下面坐下,笑吟吟的告诉白师傅,他想看的,是一出新剧。 讲的,是居士和木匠谈话,没有任何存在能够发现他们的故事。 李乘云轻笑着问白师傅,能演吗? 白师傅原本颓败的面色,一点点重新红润了起来。他疑惑的看向李乘云,没有想到身为驱鬼者,对方竟然会轻轻放下协助邪祟的自己,并没有杀了他的打算。 而李乘云的那番话,白师傅一回味,也品出了不对劲。 他惊愕的看向李乘云,李乘云却只是笑着闭了闭眼眸,向他微一点头。 一副“你知我知”的默契感。 白师傅没有想到,李乘云不仅没有因为自己过去帮助鬼婴的事生气,反而要借助他的皮影戏,请他帮忙。 他看得出来,李乘云静静看着他的时候,眼眸里的神情,分明是对他的理解。 ――李乘云知道他所有的愧疚和悔恨,知道他对于郑木匠一家的亏欠感,足以驱使着他为郑木匠一家做任何事。 即便那些事,伤天害理。 从郑木匠夫妇死亡那天起,就没有一个人像李乘云这样理解并包容他,白师傅泪湿了眼眶,向李乘云连连点头。 他清楚,李乘云愿意主动进入他的皮影戏,又何尝不是对他的信任。 否则,一名以驱邪捉鬼为己任的驱鬼者,又怎么会将所有的主导权都交给一个会帮助邪祟的帮凶? 为了这份信任,白师傅甚至愿意赌上性命,也要保证李乘云的平安无虞。 @正版阅读只在晋江文学城! 在白师傅的皮影戏中,李乘云得以彻底绕过鬼婴的探查,与郑树木促膝长谈。 郑木匠夫妇死的早,在郑树木还是个小少年的时候,就离他而去,还在死亡时让他看到了那样触目惊心的场面,给郑树木留下了深重的心理阴影。 当他逃出白姓村子时,又一心只想要复仇,完全没有其他想法。所以即便他曾经被很多人帮助过,却也因为萍水相逢,并未真正触及郑树木的内心。 直到李乘云在荒村看到郑树木,意识到郑树木与鬼婴有着实质上的不同,他感受过人间温暖,因此也对人间众生怀有不愿被他自己承认的留恋。 于是李乘云知道,想要保白纸湖平静,郑树木会是最重要的一个突破口。 鬼婴没有弱点,可帮助她的白师傅和郑树木,在为她的复仇提供便利的同时,也成为了她的弱点。 从外部进攻,永远没有从内部瓦解的效果,要来得好。 李乘云语调温和平静,将自己所看到的未来中的一部分,说给郑树木听。 他告诉郑树木,如果任由鬼婴继续任性下去而不加阻止,最后的结果,就是整个西南所有生命,都会被波及而痛苦。 包括那些在郑树木垂死时,救了他的人们,以及每一个帮过他的人,都会间接因他而死。 李乘云眉眼平静,淡淡的向郑树木问,这是你想要的吗? 为了复仇,卷上所有无辜的生命……这是你惨死的父母想要的结果吗?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那郑树木的所作所为,又与将父母的魂魄拉下地狱有什么不同? “你最开始想要的,明明只是一家人在一起,幸福平静的生活。” 李乘云轻声问他:“不是吗?” 郑树木心神大恸。 这个咬着牙硬生生踩出了一条复仇血路的汉子,可以撑过所有艰难险阻,即便被所有村民攻击也能放声大笑。 却只因为李乘云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在他面前逐渐塌下了肩膀,捂着眼睛泣不成声。 李乘云知道,因为心中愧疚,郑树木绝不会轻易背叛鬼婴。而他也没有一蹴而就的想法,因此,他只是让郑树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不会伤害鬼婴,只是让鬼婴被困在白纸湖,无法走出这里半步。他不希望鬼婴影响西南,也在这个大前提下,保住了鬼婴和郑树木相依为命的生活。 而郑树木,也会对李乘云的所有动向视而不见,不会阻拦李乘云。 这是一个双赢的局面。 郑树木答应了李乘云。 只是,他犹豫着向李乘云询问,能不能找到他父亲的魂魄,送他父亲去投胎。 李乘云抱歉的摇了摇头,言明自己要去往的旧酆都凶险未知,他这一去,可能就会身死于旧酆都,无法再帮郑树木。 “不过,我有一个弟子,他是我生平所见最优秀的孩子。” 提起燕时洵的时候,李乘云平静的眉眼也柔和了下来。 他轻笑着道:“在几年后,他会循着我的足迹,找到这里,继续我没有做完的事。到那时,树木兄可以请他为你找寻你父亲的魂魄,他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树木兄,如果你有一天见到了我家小洵,请像信任我一样信任他。” “并且帮我转告他――抱歉,我失约了,没能陪他一起度过今年的元宵节。” 李乘云起身离开后,郑树木坐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他被李乘云所震撼,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人物,向死而生,为万千生灵甘愿赴死。 在心神震荡间,郑树木突然很惭愧。 当人长久的待在黑屋子里时,是无法意识到自己身周的黑暗的。直到有光透了进来,他才忽然发觉,自己竟然已经身处黑暗如此之久,甚至忘了自己最初的模样。 那一刻,郑树木觉得自己即便成功复仇,却依旧渺小如蝼蚁,为了自己的幸福,甚至会害死所有曾经帮助过他的人,乃至整个西南。 可他坚持到最后,幸福也依旧没有到来。 他和妹妹,依旧生活在地狱中。 当郑树木从皮影戏离开后,他变了。 首先发现这一点的,就是白师傅。 从来见到他只会怨恨仇视的郑树木,竟然也对着他露出了复杂甚至理解的眼神,还会不经意般提醒他,记得看医生吃药。 白师傅愣了很久,然后,泪流满面。 而回到家的郑树木,则以雕刻新木雕为名,将妹妹留在自己的工作间里,不让她出去,更加不让她离开村子。 因此,李乘云得以顺利潜入白纸湖。 他任由湖底数不清的腐尸将自己拖向更深的湖底,默默忍受着利齿撕扯皮肉之痛,静静等待着时机的到来。 就在他的阳气降低到临界值,而白纸湖的鬼气缠绕他周身的时候,他终于动了。 李乘云用腐尸作为挡箭牌,混淆了旧酆都对他的判断,然后一鼓作气冲进了城池中。 从旧酆都里的恶鬼口中,李乘云得知了一位鬼差逆流而行,在所有鬼差逃离旧酆都时,反而回到了这里的事。 他立刻就意识到,恶鬼所说的鬼差,就是千年前被白姓先祖所救,并且传授白姓先祖以鬼戏的那位鬼差。 李乘云没有急着去找鬼差,而是颇花费了些时间,在旧酆都里转了转,几个照面的功夫,就与数量庞大的恶鬼成为了朋友。 恶鬼哭诉自己的悲惨和冤屈,李乘云充当最好的倾听者,然后不动声色的从它们口中的叙述,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有关于千年前酆都一战。 以及旧酆都苟延残喘,却依旧想要伺机复起。 即便是旧酆都城池诞生的灵智,也决计想不到,它本想要将这个胆敢探寻旧酆都的生魂引入城中杀死,关门打狗。 却反而被李乘云探知了所有真相。 放任李乘云这样惯常与三教九流接触,朋友遍天下的人物,与旧酆都内的万千鬼魂接触,就是旧酆都所做的最错的决定。 只要让李乘云听到与真相有关的三言两语,他就能抽丝剥茧,从中推算出整个真相。 一如现在。 在旧酆都没有发觉到的时候,李乘云就已经探听到了鬼差的所在地,并且前往。 李乘云与鬼差进行了一番“友好”交谈,并且在鬼差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就已经从鬼差那里得知了乌木神像的存在。 那尊印刻下了作为新酆都之主的鬼神,身为凡人最后一刻形象的木雕,拥有作为凡人能够拥有的力量的极限,以及能够掀翻天地的执念意志。 最重要的,是乌木神像拥有旧酆都对它无比深重的畏惧,和仇恨。 如果想要镇压住被旧酆都操控的鬼婴,乌木神像无疑是最好的镇物。 但唯一的问题是,在千年前乌木神像化身战将,扫清所有逃亡鬼差之后,幸存下来的这名鬼差,就珍而重之的将乌木神像收好,藏在了连旧酆都也发现不了的地方。 李乘云不得不在鬼差家中多留了数日,被鬼差“热情”的招待。 无论鬼差被气得如何啊啊啊大叫,白衣居士都拢着衣袖,笑眯眯的看着鬼差。 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大发脾气满地打滚的熊孩子。 对于李乘云而言,优哉游哉逗鬼差的那段时间,可以算得上是一段轻松快乐的体验。但很显然,对鬼差而言,就并没有那么快乐了。 地狱里没有日月轮转,不分白天黑夜,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对于鬼魂而言,这也同样是一种折磨,在惩罚它们生前所犯下的罪孽。 鬼差本就看守地狱鬼魂,因此早已习以为常。他本以为,这名从外面来的白衣居士,应该很快就会受不了而离开。 却没想到,李乘云不仅适应良好,还兴致勃勃的开始了在鬼差家中的寻宝之旅,常常为发现几张早已散佚的经籍残片而惊喜笑出来。 每每气得鬼差吹胡子瞪眼,觉得自己都快要被气活过来了。 但也正是那段时间,鬼差发现,李乘云将他搜集起来的书册,全都浏览了一遍,并且立刻就从他所写的批注和勾画中,意识到了那是什么。 不需要鬼差说,李乘云就已经自己从蛛丝马迹中,猜出了属于酆都的更迭历史,并且知道了新酆都之主的来历和身份。 “我家小洵,命盘里所提到的鬼神,大概就是这位吧。” 李乘云笑着向鬼差道:“那位酆都之主既然放你活下来,就说明你本身早已经因果抵消,并无罪孽。既然如此,为何又要守着马上就要沉没的旧酆都不肯离去?” “我相信,以你的实力,只要去往人间,就会成为所有门派的座上宾。不论你想要名声地位,或是功德珠宝,都不过轻而易举。无论怎么选择,都好过你在这里慢慢死去,没有人知道你做过什么。” 鬼差撇撇嘴,对李乘云的话不屑一顾:“我还以为你和人间那帮驱鬼者不一样,看来也没什么不同。你说的那些,和粪土又何异常?” “凡人一生追求功名利禄,金银财宝,却可有半分能够带到酆都来?” 鬼差嘲讽一笑,指着乱葬岗对李乘云说:“还都是以功过罪孽论处?有罪者下地狱,魂魄曝于此,直到灰飞烟灭为止。” 李乘云静静听着鬼差的嘲讽,却没有半分恼怒之意,甚至赞同的点点头,像是听不出鬼差话语里讥讽的对象,是他刚刚的那番话一样。 等鬼差气呼呼骂得口干舌燥,不得不停下来满地找水的时候,李乘云却拽着鬼差,带他来到了乱葬岗边缘,让他看这数千年间积攒了多少的鬼魂腐尸。 “有些魂魄有罪,所以入地狱,承酷刑。可你来告诉我,安安稳稳活着的普通人,他们何错之有?” 李乘云平静的向鬼差问:“凭什么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要因为别人的仇恨而承担死亡?” 鬼差诧异:“你疯了吧?你说什么呢……” “我看到了未来。” 李乘云微微垂眼,清贵沉稳的面容上一片平静,可说出的话,却震动天地:“我窥见了大道。” 鬼差瞠目结舌,愣愣的看着李乘云,好半天都没找回自己的舌头在哪。 “窥……你踏马的是疯子吗???我活了几千年,就没见过有哪位鬼神敢窥视大道的,更遑论你一个小小居士。一个生魂,活腻了是吗??” 鬼差气得满地乱转,差点揪秃了自己的头发:“下次我再见到你,是不是你就真的死了?快滚!快去看看谁还能救你!” 李乘云却只是微笑,对自己的生死满不在乎:“如果不能得证大道,生与死,又有何区别?” “更何况,你可知――鬼道将生于世,天地大乱,恶鬼侵扰人间,生人将永无宁日。” 李乘云语调淡淡的反问鬼差:“如果是你,你在预感到会有如此祸事发生之后,会放弃一丝窥见大道和未来的机会吗?” “你会,眼睁睁看着拯救生民的机会,从你手中溜掉吗?” 李乘云微笑着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声音铿锵有力:“我不能忍受,我有机会阻止祸事发生,却什么都不做。” “如果我真的那样做了,那才是我的地狱。” 鬼差被李乘云掷地有声的回答震撼在当场,他愣神的注视着眼前的白衣居士,像是第一次见到生人一样新奇而惊叹。 李乘云颠覆了他对人间的认知。 而从李乘云口中,鬼差得知了他曾经看到的未来。 最重要的一点,是鬼道――生于旧酆都。 旧酆都从诞生了神智开始,就一直没有放弃挣扎,一边将自己沉入白纸湖底以逃过天地探查,苟延残喘,一边勾动西南千百年的鬼魂,想要集合全部的力量,打造出足以对抗大道的底牌。 不论是大道还是新的酆都,旧酆都都深深怨恨着。 它想要颠覆乾坤,让旧酆都重现人间,立于万物生灵之上,重获超然地位。 哪怕代价,是整个人间大乱,无数生命悲惨死去。 “你想要看到那样的场景发生吗?” 李乘云俊美沉静的眉眼间带着温和笑意,眼神却坚定锋利:“你我提前看到了未来,并且有改变未来的能力――即便如此,你也不想做些什么,避免那样的未来到来吗?” “视而不见,冷眼旁观。” 李乘云微笑:“这会成为你的罪孽,鬼差。当你坠入悔恨的地狱日夜饱受折磨的时候,你要记得,是你的不作为,造成了万千生命的死亡。” “而他们,本来应该幸福生活下去,直到自然死亡的。” “而不是因为鬼怪作祟而死。” 鬼差被气歪了鼻子,从未觉得有谁能够笑得如此可恨,他指着李乘云大骂,骂到嗓子都冒出了青烟快要着起了火,哑得不成样子,只剩下气音了。 李乘云却依旧只是微笑着看着他。 鬼差:“……你才是恶鬼吧?” 他眼神复杂的看着李乘云,看懂了这位居士所坚守的道,还有肩上的重担。 鬼差的心理防线全线坍塌,终于在剧烈动摇中,毫无悬念的倒向了李乘云。 “我会帮你。” 鬼差叹气:“你想要的,是那尊乌木神像,是吗?” “即便你在拿到神像之后,就会无可避让的被大道发现你的作为,并且,你本身也将死于大道追查的因果之下,你,你也不后悔现在的决定吗?” 李乘云敛眸轻笑:“求之不得。” 话音落下,鬼差重重一跺脚。 顿时,大地碎裂,乱葬岗的所有尸骸全都被狂风吹裹着卷向天空。 血水倒灌,阴云旋转怒吼。 数千年来所堆积的庞大数目的尸骸,足够将整片一望无际的大地彻底覆盖。 但是现在,那些尸骸全都在鬼差的动作下离开了大地,同时,也露出了被那些尸骸掩埋的东西。 李乘云下意识看向大地,随即屏住了呼吸。 ――在那些尸骸下面掩埋的,分明是一尊乌木神像。 没有神台,没有神龛,更加没有香火供奉。 但是乌木神像不需要那些外物的装饰,也足够让所有看到它的人,在第一眼就认出,它就是神像无疑。 神像通体乌黑,所有光线落在它身上也只剩下被吞噬的份。 它不似寻常神像一般慈眉善目,悲悯众生。相反,它对人间怒目而视,诘问天地,锋利得好像光是看一眼就能被割伤。 属于鬼神的威严在整个乱葬岗席卷开来。 李乘云双手作揖,向那神像躬身行礼。 然后,他迈步向前,顶着猛烈吹刮的狂风所带来的阻力,缓步走向那神像。 白衫被狂风扬起,烈烈翻飞在李乘云身后,如云鹤展翅欲飞。发丝缭乱了他的眼眸,可他唇边,却始终噙着笑意,丝毫不曾畏惧神像对旁人靠近的警告。 狂风中,李乘云轻声问道:“白纸祸事,酆都作祟,您,镇还是不镇?” 话音落下。 时间都好像停滞了一瞬,整个乱葬岗死寂无声。 李乘云却只是静静注视着乌木神像,等一个答案。 然后,狂风消失了,再也没有阻力阻挡李乘云向前靠近乌木神像。 神像在原地矗立,目光沉稳的看着李乘云一步步走向自己,似乎以行动在回答着李乘云。 ――凡是世间邪祟,无不可镇之物。 扫清一切魑魅魍魉,镇人间凶恶,还生灵安宁。 李乘云眉眼动容,良久,他笑了起来,恭敬将乌木神像捧起。 鬼差站在原地,眼神复杂的注视着李乘云的背影。 半晌,终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前有酆都之主,后有白衣居士,人间始终有有义之士,远超于寻常人看到灾难,并且代替他们坚定向前,将所有灾祸挡在宁静的生活之外。 以身殉道,在所不惜。 鬼差在拜别李乘云的时候,心中就已经对李乘云的结局无比清晰。 千年前的那位战将,是数千年历史中,唯一一位以凡人之身反抗天地甚至诛杀鬼神大帝的存在。 乌木神像又与战将真身何异。 一旦乌木神像重新现世,大道不可能发现不了乌木神像,也因此会连带着看到持有神像的李乘云。 到那时,大道势必会清算李乘云所有的因果。 包括……窥视大道的沉重因果。 那是凡人无法承受的因果,唯一的结果,只能是身死道消。 也就是说,只要李乘云手捧乌木神像离开旧酆都,回到人间,他就会立刻死在大道之下。 但相反,如果李乘云愿意留在旧酆都,或者放弃乌木神像,结局又多有不同。 鬼差想要劝李乘云留下来,但当他看到李乘云温柔却坚定的笑容时,想要说的话却尽数消失在喉咙里了。 对于一名坚定的修道者而言,让他放弃自己所坚守的道,无异于羞辱他。 李乘云看出了鬼差的想法,但他一句都没有提及,只是笑吟吟的嘱咐道:“看来我的旅程很快就要结束了,后面的事,只能交给你了。” “拜托了,鬼兄。” 鬼差疯狂眨眼逼退泪水,囔声囔气的一扬手:“快滚吧。” 在鬼差的帮助下,李乘云得以通过隐秘的道路离开旧酆都,重新回到人间。 就在李乘云重新现身人间的那一刻开始,窥视大道的因果开始生效。 他没走一步,都如同走在刀尖那样疼痛,呼吸间都能嗅到浓重的血腥气,就连周围的空气都在排斥他的存在。 天地广阔,却不肯再给他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剧烈的疼痛沿着经脉迅速在体内蔓延,每一束肌肉都在颤抖,几乎无法支撑起身躯的正常运转。 但李乘云却丝毫没有显露出自己的艰难,他依旧笑得风轻云淡,掩盖在白衫下的身躯看不出半点异常。 唯独他咬紧了的牙关,泄露了痛苦的真相。 李乘云能够感觉得到,自己的生命在迅速流失,但他却依旧咬着牙,硬生生靠着意志力撑了下来。 他手中高举着乌木神像,一步,一步。 走向早已荒废的神庙。 在那里,他的故友早早等在那里,只等乌木神像的出现,阵法生效,镇压白纸湖邪祟。 驱鬼者在看到李乘云的时候,焦急的心终于落了地,他长舒一口气迎上去,想要向李乘云询问一路艰险有无受伤。 但是他在靠近了李乘云时,却蓦然发现了李乘云迅速灰败下去的脸色。 于是最开始看到乌木神像的喜悦,全都转化为了惊恐的错愕。 “乘云兄你……” 李乘云却只是轻笑着将手中神像,亲自安放在阵法中央。 符咒声一声声落下,神庙内顿时有风平底吹刮而起,轻轻卷起了李乘云的衣摆。 阵法生效。 李乘云的执念,也终于散了。 一直坚持着咬牙不肯放弃的顽强意志,也缓缓化作一口气,呼了出来。 李乘云在笑,连眉眼都柔和了下来,眸光涟涟如水光,笑意渲染开来,美不胜收。 “我就要死了,剩下的事情,只能交给你来完成了。” 他笑着垂下眼睫,朝故友微微躬身致意:“我的旅程结束了,以后,白纸湖的安定,就由你来镇守了。” 故友大恸,咬破了嘴唇血液流淌,勉强将哭声憋回嗓子里,眼含热泪的看着自己引为一生挚友的乘云居士转过身,一步步离开神庙,不让大道的因果连累到神庙中的阵法。 白衫烈烈翻飞,衣带当风。 李乘云能够感觉得到,自己体内的生机已经下降到一个可怖的最低点,甚至自己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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