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袂飘飘,站在城墙上看着他。 那一手持刀、一手提着敌将首级,浑身浴血地站在遍地尸骨之中,身后是千军万马的溃逃……这一眼的场面,动人心魄。 唐晚妆不可抑止地想起了曾经在姑苏,有人曾对她说过这样一句话:“下一次希望的是,有我在,让你什么都不用想。” 他叫赵望唐,是凝望,还是盼望?盼望什么? 赵长河忽地腾身而起,如大鹏展翅般飞跃城头,随手把于此休的首级掷在地上:“幸不辱命。” 唐晚妆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千言万语都只汇成一声:“嗯。” 赵长河却没有和她多言,先超杨敬修拱了拱手:“见过杨伯父。” 又对王道中拱了拱手:“老王好啊。” 王道中:“……” 赵长河最终转头,目光凌厉地盯着吕世衡:“吕太守,赵某有话问你。” 此时的赵长河气势实在迫人,吕世衡颇有点肉跳之感,只得道:“赵少侠……何事?” 赵长河道:“你勾结弥勒,捉拿我镇魔司密探,设计伏杀朝廷首座,该当何罪?” 王道中忙道:“他是被弥勒天女功法所控,非他本意……首座你看他这守城不是也守得挺好?世衡,向唐首座道个歉?我们回头上报朝廷,看看朝廷怎么定议这个惩处……” 话音未落就被赵长河打断了:“被控制了可以理解,但我气不顺,单一个道歉或者日后解职可解不了老子的气。” 王道中沉着脸道:“你待如何?” 赵长河淡淡道:“这样吧,吕太守,也别说赵某人不识大体非要纠缠……此前在仙宫苑,吕太守在唐首座剑下,仓促接我一击神佛俱散,居然无伤接下了,让赵某很是佩服。你再接我一击,让我爽一下,这事就这么算了。” 旁观的杨敬修都认为赵长河这是找个出气的台阶下了。 毕竟吕世衡襄阳太守,朝廷自有规制,不能私下审判的,必须在朝廷上扯皮。在如今风雨飘摇之际,吕世衡背靠王家势力、手头还有一镇精兵,更是要慎重对待,不能妄为。 也就只能无能狂怒,出口恶气也就罢了。 尤其此时赵长河气血正虚,只是表面看着气势汹汹,实际上真打起来不太可能打得过吕世衡了,更佐证着只是想出个气而已。可能还顺便舔一下唐晚妆?表示我帮你出气…… 他都这么想,王道中和吕世衡当然也是这么想的,王道中便向吕世衡使了个眼色:“那就向赵少侠讨教几招便是。” 吕世衡暗道我干脆接你一刀吐一口血,受点伤完事。 便拱手笑道:“请赵少侠指教。” 赵长河掂了掂龙雀,面无表情道:“小心了。” 话音未落,腾身跃起,举刀怒劈。 一个标准的蛤蟆跳式“神佛俱散”,和之前从对街的屋顶跃入仙宫苑后院砍吕世衡的那一刀几乎一模一样。 吕世衡能察觉得到,这一刻的赵长河声势确实远远不及之前那一次。 杀于此休,说了痛快,哪里是轻松的?这种消耗,他此时应该回去打坐休息才对。 吕世衡“呛”地拔剑,迎向这一刀之时,心中还在想要用几分力,才能看上去狼狈一点受点伤? 念头一闪而过,刀剑已经相接。 可这刹那间,吕世衡忽叫不妙。 这根本不是应有的力劈!那力度极虚,几乎是轻擦即过,刀势已改。 从极为狂暴的血神之怒,变成了细雨温柔,随风入夜。 等你惊觉,那一缕轻风已至咽喉。 小楼一夜听春雨。 旁观的唐晚妆神色忽动,这一招,好望唐啊…… 王道中显然看出不对,一剑就要去拦,唐晚妆春水碧波随手一压,就把王道中压得动弹不得,似笑非笑道:“说了替本座出气,道中先生意欲何为?” “我……”王道中话都来不及说。 这俩出招之时,那边吕世衡当然也是出招了的。 原本意思意思想接一刀的剑忽地化作暴雨,把赵长河浑身上下笼罩其中,试图用这同归于尽的套路把赵长河逼退,再做计较。 结果赵长河刀势根本不变,任由暴雨如注,那一缕轻风依然从雨中划过,誓要取其首级。 吕世衡只得竖剑挡在脖颈上,同时借力后退,就像是此前在仙宫苑接赵长河一刀时的翻版。 但他忘了一件事。 他本来的宝剑在那一次已经被劈断了,这是临时换的新剑,和之前的宝剑质地没法比。 如果那宝剑能够勉强阻得刹那,那么这一把新剑就如纸片一样,半点阻碍都没能起到。 “铛”的一声,龙雀斩断长剑,顺便划破了他的咽喉。 丝丝鲜血从喉头喷溅而出,就像夜雨淅淅沥沥,随风吹去。 “砰”,吕世衡睁着眼睛仰天栽倒,死不瞑目。 这看似暴烈的赵长河原来也是这么阴险的,说好了接一刀怒斩,却临时变招……他根本不是想出个气便罢,从一开始就打着主意要杀人,当着地榜人士的面! 王道中暴怒:“赵长河!你敢杀朝廷太守!你是要造……” “怎么?”赵长河转过头,神色平静地道:“我也是镇魔司玉牌密探,职权不如他太守,品级可丝毫不逊。他有罪需要等朝廷定议,那赵某有没有罪,也请王先生上报朝廷,我等着朝廷慢慢审。” 王道中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你……” “不喜欢听这种话对不对?我也不喜欢。那你刚才和我说这个干屁呢?” “你……” “别你你我我的了,我换一句吧。”赵长河盯着他的眼睛,慢慢道:“首鼠两端,卖国为私,此人不死,遗祸无穷。我匪类也,等不了你们的审判……杀就杀了,你待如何?” 长刀横于身侧,刀头之血滴落,点点滴滴。 眼中煞气未消,人榜之魂凝聚,王道中发现自己居然慑于他这种气魄,一时哽着竟驳不出声来。 天上乍起金光。 “二月二,龙抬头。” “索命无常于此休兵进襄阳,赵长河率众突袭,凿穿军阵,斩于此休于万众之中,血染衣袍,千军震怖。” “襄阳围解,赵长河气血尚虚之际,邀战潇湘神剑吕世衡,一刀断首,王道中阻之未果。” “顷刻连杀人榜,地榜失声,上下骇然。” “人榜变动。” “人榜四十四,血修罗赵长河!” “无常于此归命,潇湘夜雨骤停。壶中清酒未冷,刀头鲜血犹腥。” 这是深夜,世上很多人都在熟睡。 但凡未睡者,抬首失言,天下震惊。 第376章 四十四太低了 世人皆知,赵长河习武至今不到一年半。 达成潜龙第一之时,恰好一年,当时已经让人非常震撼了,都说这是史上最强潜龙第一。 不仅一年达成玄关八重,战绩还硬,自本纪元有历史以来,就没见过这么变态的潜力,包括夏龙渊也没有。潜龙第一实至名归。 但那终究是潜龙,还潜着呢,再变态也不要紧,说不定在秘藏就卡一辈子了呢? 人们猜得到赵长河必入人榜没有悬念,悬念在于要多久、能不能破秘藏。 很长一段时间内,乱世书都没有再闪了。昆仑闪过一次,主角是夏迟迟,赵长河不过一个辅助配角,没体现他发挥了什么作用,也没有体现出他突破了玄关九重的大坎,更别提秘藏了。 人们认为,赵长河的脚步终于放缓下来了,他终究需要沉淀的。 结果这所谓沉淀还没半年呢,乱世书再闪之时,他已经一步登天,直接冲进了人榜前五十! 岳红翎赤离心高气傲不肯吊车尾,搞了个六十几。 夏迟迟夏日迟来一鸣惊人,搞了个五十几。 这位更变态,搞了个四十几…… 天地人榜和潜龙榜不一样。 潜龙榜因为是评估潜力,所以每次上榜变更之时都会强调目前修行层级如何,意在凸显修行速度,并且它不需要解释实力,即使甲和乙都没碰过面,乱世书依然可以依据年龄、修行速度、战绩的难度等等主观认为甲的潜力比乙高,随便往前窜多少位都无所谓。 而天地人榜只排实力,你打赢了谁,就替代了谁。它不再每次去强调此人修行多少了,打赢了就是打赢了,修行多少已经不重要;没打过的就不会乱替代,因为打了才知道。 这是没法像潜龙榜那样坐驴车乱窜的!别人一位一位往前挪都难,你怎么就窜到四十四了? 人们相信,这种战绩下,赵长河的秘藏是肯定破了。 不知道啥时候玄关九重已经悄摸摸地突破完了,连秘藏也破了……这才半年不到啊…… 可能对于赵长河自己来说,已经比以前卡得久多了,可对于世人而言,你他妈在出千吧?秘藏是这么好破的?就算秘藏好破,你才练这么点时间,即使再天才、再有机缘、突破得再快,技能也是要反复练的,连练习的时间都不够,又怎么能够用得如臂使指,怎么能够在实战里阵斩宗师? 赵长河是因为有天书开挂,把每一种技能都放慢了帧数详详细细地解析,自然比别人掌握得更细致些,其实即使如此都还是不够精熟,薛教主乃至孙教习都批评过的。 但他的战斗嗅觉和智慧,却堪堪弥补了这个缺失。 未曾亲见者,无论如何也没法脑补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怎么想都想不出来,只能把这种情况归于奇迹,不可复现的奇迹。 鹰霜坐在西域的风沙里,听着远远的胡笳,望天。 襄阳……好像很远。 王道中你他妈,你这不是明明知道他在襄阳吗,还“阻之未果”,你跟我说他在西域? …… “爹,爹!” 清河,崔元央兴冲冲地踹开了祠堂的门:“赵大哥人榜啦啦啦啦!” 崔文璟盘坐屋中,膝盖上搁着清河剑正在感悟着什么,门被踹开,老崔睁开眼睛,脸色黑如锅底:“知不知道这是祠堂?你踹门?” “啊……忘、忘了。”崔元央赔笑:“我只是在考虑爹爹睡了没,想想应该在感悟清河剑灵,应该没睡……” “很孝顺是吧,还在乎爹睡了没?” “那是、那是。” 崔文璟看她那漏风样儿气不打一处来:“咆哮祠堂,禁闭三月!” “啊?”崔元央脸都绿了:“还三月!他在襄阳,必是为了帮唐晚妆,再这么下去我出山可以喝唐家娃的满月酒了!” 被这么一说崔文璟也不淡定起来,可又觉得就这么派女儿急匆匆南下千里送,感觉特别那啥,心中别提什么滋味了。 儿子满嘴粗话,女儿只想汉子。 我老崔家到底造了什么孽…… 他轻声叹了口气:“行了,你急个什么急,他就算和唐晚妆好上了,你现在赶过去就来得及?赵长河非无义之辈,你等着他踹我们崔家门,问‘三年之约已至,元央何在’才对。” 崔元央一脑补这个场景,眼睛立刻变得亮晶晶。 崔文璟斜睨着她,暗道这个场景其实是把我们崔家脸摁在地上摩擦,结果这小傻逼居然还很期待……完了,我怎么也说脏话了。 不仅说脏话,这场景还是自己提的。 崔文璟生无可恋地摆摆手:“自你兄长雁门归来,清河剑灵确有重归之意,如今看来清河剑希望的主人是什么模样已经很是明白……虽然与你有一定相合,却并不完全适合。你的机缘需要另找……你那副不以为然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没有,没有……” “如果你以后要跟人宅斗,你也要有资本去斗,否则就你现在这副蠢样,你跟唐晚妆玩?做梦去吧你!”崔文璟拍剑而起:“给你一个任务。” 崔元央下意识直了直腰。 “出使弘农,带我一封信去给杨敬修。”崔文璟淡淡道:“恰好老杨寿诞快到了,算是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出、出使要什么理由?” “……赵长河有可能也会去的理由。襄阳之役,弘农杨参与了。” 崔元央一蹦而起:“一定完成任务!” 崔文璟长长叹了口气,我容易吗我? 这厮怎么就人榜了呢?还这么高。 现在世人到底怎么看我崔家的乐子?一个个脖子都伸长了吧? 可他现在身边却是唐晚妆! …… “怎么才四十四呢?这么低!” 太守府内,李肆安主持了疯狂报复扫荡,把太守府清洗了一遍,这不是仁慈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太守府到底被渗透了多少,有多少是弥勒教徒。 其实就连夫人屋中都搜出了弥勒像。 密探司干这个驾轻就熟,赵长河也不多管,自己却躲在大周的鸭坊密室里疗伤。 太守府表面看着再安全,也有被王道中偷袭死人的可能性,还是鸭坊这里好,谁都不知道这是哪。 他的肩膀被于此休枪芒贯穿,此前都忘了痛,强杀吕世衡之后更是虚弱疲惫袭来,真是站不住了,急需休养。 但大周以为他在休养,他躲进密室的第一时间却在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这么低的排名,口彩还差,你是不是给我穿小鞋,啊?” 空气一片沉寂,压根没人回答他。 正常世人都知道人榜排名必须打过才知道,可惜赵长河自己不是个正常世人,他第一次上人榜。 “还有啊,你把我的‘嗜’字删了什么意思?好好的七字党多顺口,血修罗赵长河很别扭好不好?” “嗜血太土了……不仅土,而且其实并不搭你,你不嗜血,只是看起来血戾十足。”瞎子的声音终于没好气地传来:“我告诉过你,这不是我控制的,天道诚实地反馈关于你的认知,便是如此。血修罗很合适……你如果要在意,难道在意的不应该是修罗之名有违你的侠义之念?” 赵长河笼着手道:“我却觉得我一直在修罗场,这个名字很合适。” 瞎子:“……” 懒得理这种傻逼,回答他一句都是自己的错误:“嫌四十四太低,你就自己往前爬,找我有什么用?” 赵长河摸着下巴:“倒也有点道理,好像不难。” “没事不要找我,我不是你的随身攻略,更不是你的吐槽树洞,我有很多事要做。” “但我有事啊。”赵长河道:“弥勒背后那神魔是谁?” 瞎子沉默。 “我知道如果笼统问你都有些谁,你是不会回答的,似乎和自爆只隔一线……但现在这有具体的人,已经和我对上了,这也不能答?” “什么时候和你对上了?他面对的是唐晚妆。” “你这不是在放屁?我和弥勒还不算对上吗?接下去我要斩草除根,难道不会和这位对上?” “其实你可以直接说,和唐晚妆对上,就是你和对上。” “……” “唐晚妆来了,你先考虑怎么疗伤吧。” 瞎子的声音骤然消失,下一秒房门轻轻敲响,唐晚妆的声音低声在问:“在入定么?若是入定了,我迟些再来。” 赵长河脱口而出:“请进。” 第377章 这位首座,你也不想太子变坏吧 “请什么进?”唐晚妆在外面脸色泛红,嗔道:“这是密室,你不开门没人能进。” “啊……”赵长河跳下床,过去开了门:“忘了这茬,快进来。” 见他似乎有点猴急的小模样,唐晚妆脸色更红了。 你在想什么啊,你以为我来干什么的…… 结果赵长河关上门,下一句是:“你的情况怎么样?明明和弥勒交战后吐了血,脸色纸一样白,不好好休息又在那强撑着主持什么工作?” 唐晚妆简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无奈道:“总要有人主持,不然交给王道中吗?还是杨敬修?” “现在呢?” “都走了。杨敬修倒是留了一句话,希望你下个月去参加他的寿诞……”唐晚妆美目在他脸上凝注了半晌,忽然笑道:“他显而易见的很重视你,比对我都要重视。” “再说吧,我现在只想知道你的伤到底压成什么模样了,我怕一转头你就暴毙。” 唐晚妆哑然失笑:“哪有那么夸张的……” 可话是这么说,她的脸色还是显见的苍白,透着极度不健康的意味,隐约甚至还能观察出一缕黑气……赵长河学了回春诀之后,对人体医学也模糊有了认知,一看就感觉心惊肉跳的很不对劲。 他神色严肃地一把抓住了唐晚妆的手。 唐晚妆没有拒绝,安静地看着他。 赵长河握着她的手,出手温润柔软,但却冰冰凉凉,他丝毫无心体验,仔细探入真气去感知。 细查之下,略微松了口气。 看着吐血,其实就是正常面对强者交锋之后的震伤,这种伤赵长河自己可受得太多了,基本不太当回事儿,也怪不得唐晚妆也是神色轻松不怎么当回事。 并且不得不说,她的经脉是真粗、丹田是真广…… 他赵长河好不容易拓宽成正常人的经脉与之相比简直像个小孩——真正意义上的修行好根骨就是唐晚妆这样的,这才是练什么功法都飞快,并且真气爆发之时的爆发力还远胜赵长河这种,因为经脉容受力高。 加上真气绵长浑厚,仿佛无穷无尽一般,护持着她摇摇欲坠的身躯,于是明明受了伤还主持了许多工作才回来,好像没事人一般。 如果是正常情况,哪怕是之前还在咳嗽时期,都没什么大事,吃点药休养两天基本就好了。 但问题在于,她现在不是正常情况。 赵长河探查着探查着,本来已经放松了的脸色慢慢地又变得黑如锅底。 此前她是压着第三秘藏的层次没去开启……根据瞎子的说法,她出的岔子并非肺经,而是神魂,所以夏龙渊也拿这种问题没辙。所谓的肺经受损,如今可以看得出来,其实是她压制着第三秘藏的力量,但力量得不到宣泄,必须拿一条经脉出来“泄洪”,于是不断冲刷着这条肺经,导致肺经严重受损。 原本再冲个一年半载,就彻底废了,人也没了…… 而这一次她试图彻底放开压制,那就不是一条经脉去承受泄洪,而是大肆爆发出来。可能短期内诛杀弥勒解决襄阳之变,但也可能会导致汹涌爆发的力量彻底冲垮她的躯体,爆体而亡。 幸得赵长河及时阻止,她只来得及开启了一丝丝。 单是这一丝丝,已经让她碾压了原本不相上下的弥勒。 但同样是这一丝丝,更加疯狂地冲刷着本来就不堪重负的肺经,如今看上去,这条肺经简直像是被老鼠啃过的绳索一样,四处坑坑洼洼,摇摇欲坠,随时要断。如果说原先还能承受一年半载,现在可能要再减半了。 再加上这次震伤吐血,更是雪上加霜,可能还得减半。 你还剩最多三个月命!居然还笑得出来,还笑得这么温柔! 赵长河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知不知道自己身体什么情况!” 唐晚妆感受着体内奇特的回春之意,似在调养她刚才的震伤,但力度微弱,基本没有太大意义,感觉最多就是治个小小割伤的水平。但他依然徒劳地往里输送着异力,丝毫看不出他自己此时也是伤号,肩头都还在淌血呢…… 口中在骂人,脸上在恼怒,可手中却在治疗,急得恨不得把所有力量都送进去。 唐晚妆再度笑了起来,柔声道:“知道。” “那你还笑?”赵长河急了:“我这点手段,治不了啊!” “哪有什么关系呢?”唐晚妆低声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能做自己想做的事,看着情况在慢慢变好,那还有什么不知足?” “情况哪变好了?弥勒跑了,南方未定,北边又要乱了,王道中在做什么你没点逼数吗!” “可是……”唐晚妆低声道:“现在已经……有你了……” 赵长河瞪大了眼睛瞪着她。 唐晚妆抬头对视着,眼里水波盈盈,看不清真意。 赵长河声音冷了下去:“你是这么看的么?” 唐晚妆抿了抿嘴,没有回答。 赵长河冷冷道:“我说有我在,是为了心疼你费神,若世间无你,我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唐晚妆微微摇头:“你会做的,因为你看不下去。” 赵长河勃然大怒:“你信不信,你一死,我立刻加入四象教,造反的头子就是我!” “没有关系,那时候的你,依然做的是让天下过得更好的事情……” 赵长河忽地卡壳了,他知道唐晚妆说得对。 但眼中依然怒火未消。 你找到了传承,甚至于大势牵系一身,说不定可以做得比你更好,于是你就可以安心离世了是不是? 我在你眼中仅是如此……而你又当你自己是什么呢? “连自己的生命都不尊重,就不要说尊重天下的话了,听着过于虚浮。”赵长河终于开口,语气却变得平静:“其实吧,你觉得你死了,我也会按照你所期待的去做事,也过于乐观了点。” 唐晚妆安静地看着他。 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这些话到底有几分是真意……反正治不了,不这么说还怎么说呢? 说我很难过,说我舍不得,然后让他痛苦绝望地看着自己死去? 那又是何必。 可是如今看他平静之中蕴着怒火的样子,唐晚妆心中同样很难过。 可是能如何呢?陛下都治不了,你这点手段同样杯水车薪,能如何? 却听赵长河道:“你知不知道,如果没有岳红翎,可能没有行侠仗义的赵长河,他只会是一个匪类,聚着替天行道的大旗,行绿林横行之事,嗜血暴戾。” 唐晚妆眼眸微动。 “而你知不知道,如果没有唐晚妆,赵长河可能会是第二个夏龙渊?”赵长河慢慢道:“很多人以前都说过我,就连不谙人事的央央都看得出来,我满口赵厝方言,冷眼旁观此世,仿佛你们只是书中人,一切悲喜与我没有关系……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 唐晚妆终于道:“是。看得出,但现在已经不是了……” “我身入局中,是因为谁?”赵长河大声道:“你也看不出来?” 赵望唐。 好像早就揭示了一切。 唐晚妆微微垂首,低声道:“你我有约……不涉男女……你承诺对我没有兴趣。” “别普信了,我是为了你那点姿色吗阿姨?”赵长河冷冷道:“只是因为有这么一个人,让我觉得这乱世有光。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此人给我的榜样是下场不得好死,你觉得我还肯不肯继续干?” 唐晚妆怔了怔,她竟没有想过,会得到一个这种角度的答案。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冻毙于风雪。”赵长河终于软下声音,慢慢道:“不管是公心还是侠义,这样的人是不应该不得好死的……也许有人说,那才深刻,我想说我去你妈的深刻,我只想要一个童话,我只愿意为了一个完美的童话而奔忙,而不愿劳碌半生,只得破灭的虚幻。” 唐晚妆心中动了一下,好像有什么砸进心中,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童话么…… 谁又不是理想主义者…… “你只顾着你的理想,有没有想过,却在破灭我的理想?或者在你眼里,这头狗熊的理想不值一提?” 唐晚妆脱口而出:“不是那样的。” “你可能不知道理想破灭了的男人是什么样子。”赵长河仿佛没听见似的,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玲珑有致的身躯:“只顾自己爽,谁不会啊,我也想爽。你看你都要死了,死前给我爽爽?” 明知道他在激将说气话,唐晚妆还是听得柳眉倒竖,下意识一个巴掌就想往他脸上抽。 赵长河早有所料,出手如电,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都伤成这样了,还装大瓣蒜。” “砰!”他迫前一步,唐晚妆只觉一股大力涌来,被他顶退了一步,后背撞在了密室门上。 赵长河低头凑在她苍白的唇边,低声道:“没有了唐晚妆的赵长河,以后可能就是这样的……这位首座,你也不想看见吧?” 唐晚妆听得不知是气还是笑,可这种泰山压顶的样子,真让她没来由的心慌,不由弱气道:“都说了不是那样的……” “只是因为治不了?所以说那种破罐子破摔之言?” “只是因为治不了。” “想治?” “……想治。” “那好,你配合一下。”赵长河说着,忽地低头,恶狠狠地吻在了她的唇上。 唐晚妆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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