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有我道。” “我……你……”我一时失语，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我又羞又愧：明明死过两次，我却没法像齐恒这样坦然面对生离死别，反而要齐恒这个受害者来安慰我。他明明还有大好的人生，他和江月的误会还没有解开……对了，江月甚至不知道他也来了木善村，他们两个甚至没能见上最后一面。 “要是有更多的时间就好了……至少，我们还来得及成为朋友。”到最后，我居然只能不痛不痒地说出这么一句连遗憾都算不上的惋惜。 “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齐恒朝我伸出手，晃了晃，“要不然我为什么来管你的闲事，拜托，我一个少帮主，分分钟上千万的好不好？”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齐恒沉吟了片刻，“相逢何必曾相识。[52]” 我也伸出了手，和他手掌相击。虽然看不到手掌之间，但我知道，我们两个手掌上的命纹此刻一定是严丝合缝地贴合在了一处。 齐恒说：“命运在我不知情的时候把我们两个捆绑，但我知道我此刻下的决定是我自己的决定，不是什么狗屁命运使然。” 熟悉又温热温热交缠在我们紧握的手心，我分不清这到底是他的体温还是我的体温。在这一刻，我忽然释然了。这世上的每个人都是一阵风，每一场相遇都是风的纠缠，分别的那一刻，你已不是你，我也不是我。所有的相逢到最后不过离别，而所有的离别不过是你带走我的一部分，我带走你的一部分。 积压在我胸口许久的一块云层骤然飘远，明朗却不失柔软的月色铺满了我的心底。多少人相伴一生却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便明日天涯、永隔黄泉，我和齐恒缘深交浅，却有这片刻可以来道别，我们是幸运的。 “赵茗，你一定要把阿妍活着带出去。这是你欠我的人情。” “好。” 哪怕这个承诺要付出我的生命，我也在所不惜。 齐恒拽了拽垂下的红袍，确定它的牢固程度之后，原地起跳，攀上了垂蔓般的红袍，手脚并用，以极快的速度向上爬去。在他的身影消失在洞口之前，他还不忘朝下探头，食指和中指并拢，在额头上一点，朝我敬礼，笑道：“如果不能再见，那么祝你，早安，午安，晚安。[53]” 我默默在心里祈祷：管他什么神佛妖魔，如果你肯眷顾我，我求求你，不要让我走那一步。 神佛不悯世人，妖魔自求多福。无论我怎么祷告，我真正能指望的，只有我自己。 我深吸一口气，收拾好心情，踢了踢脚下的雀神像。 “出来吧。”我说。 雀神像的心脏剧烈跳动，一个人形渐渐浮现在黑暗之中，我手腕上的灵犀莲花无声地燃烧起来。 第五十一章 雀神转世 “我可以帮你。”莫大哥低头看了一眼我抵在他喉头上的剑诀，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眼前的这个魂魄和阿齐记忆中的莫大哥一模一样，但魂魄之上萦绕的全是鬼气，没有一丝魔气。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说！” “我说了，你可以帮我完成一个心愿吗？”莫大哥指了指我手上的灵犀莲花，说道，“我听说，你们提灯人是负责消解人死后的执念的。” “我拒绝。” 提灯人的职业操守要求，一旦接手莲花灯，不论眼前的鬼魂生前是善是恶、与自身有无恩怨与利益冲突，作为提灯人，我们都应该一视同仁，尽力消解他们的执念，在工作中不应掺杂任何私人感情。 凭心而论，这群半魔只是想在人魔双方的追杀下活下去，才不得已选择了这个极端的办法。成为半魔并非他们的初衷，被国家与时间抛弃也是他们的无奈，更何况，生于世间，哪个生灵不求生存？ 他们只是想活下去。他们没有错。 但是他们剥夺了这么多孩子降生在这世上的权利，和昭姝联手害得那么多无辜之人惨死别墅，为了自己的利益就来毁了我的生活…… 这天下谁愿意做这个圣人来原谅这群半魔那是他们的事，我绝不原谅。 我也没有错。 这一盏灯，我不接。 我还要他们这群半魔偿命！ 莫大哥愣了一下，还是不死心：“拒绝得这么直接？你不考虑考虑？你同伴的处境现在可是很危险。” “没错，我很赶时间，”我挥出一道剑诀，莫大哥吃痛一声，脖子上出现了一道裂痕，“所以我只给你三秒时间。” “一。” 我右手五指并拢，摊开手掌，以臂为剑身，以掌为剑刃。 “二。” 我咬破左手手指，甩出一长串血珠，血珠像是钢珠一样弹射而出，瞬间砸穿他的魂魄，定住了他的身形。 “三——” 我挥起剑诀，朝他袭来。 “我说，”莫大哥高呼一声，举起双手，双眼紧闭，嚷道，“他们要复活雀神！” 我止住脚步，手掌已经一半没入了莫大哥的腰部，他的腰部已经断了半截，上半身松松垮垮地挂在腿上，浑身布满了裂痕，像是四分五裂的冰面。 “路上说。”我收回手掌，一把钳住莫大哥的脖子，睁开阴眼，在黑暗中跟着赵良平留下的骨粉痕迹飞奔前进。 我是猪脑子吗，我怎么没想这种可能？他们这群半魔自视天地间再无同胞，这么兴师动众，除了为了自己，还能为了谁？当然是他们虔诚供奉的神明，雀妖。 “复活？”为什么是复活，雀妖两千年前难道真的死了吗？“怎么复活？” “他们准备用百灵幡招魂咒语把你的灵魂强行剥离出躯体，然后让雀神的灵魂进入你的身体之中，”莫大哥和盘托出，“他们已经找到雀神的转世了——秦苑。” 等等，谁？秦苑？秦苑是阿雀的转世？ 我脚步不停，脑子却轰地炸开，一片空白。 怎么会是这样…… “我为我自己而活，我为我自己而死。” 阿齐记忆中雀妖那声尖锐的嘶吼在我耳边回荡，一股怪异而不安的感觉涌上我的心头：阿雀对生存确实有一股极强的执念，而她本身也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只要有一线生机，她一定会紧抓不放，她不可能不知道血契是她的命门，不可能没有应对之策。 纪忱知道秦苑是阿雀的转世吗？不论是在昭姝的回忆里，还是在阿齐的回忆里，纪忱虽然因为人妖之别忌惮着阿雀，但也和阿雀有着异于常人的默契。秦苑和纪忱达成结盟我并不担心，可如果是阿雀和纪忱…… 操，这俩随便一个就能碾死我了。 “这座观地下有缚灵阵，这是当年张家帮我们设下的，阵法附在观子地底的树根之中，顺着盘虬错节的树根蔓延，柳树扎根越深，阵法也就越复杂。一旦启动缚灵阵，如果外人想要破阵，必须在同一时间把这里的柳树连根拔起。” “这里种的全都是柳树？” “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门前不栽鬼拍手。[54]柳树易招阴气，普通人避之不及，但阴气可以掩盖魔气和鬼气，所以父亲在院子里种满了柳树。” 说话间，我们已经穿过了地道，眼前隐隐透着光亮。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莫大哥躲到了地道口的一块岩石后面，透过岩石缝观察里面的情况。 云雀殿下面这个密室和主殿下面的密室都是一片乌漆嘛黑，只有正中间的法阵发着隐隐的光亮。阿妍倒在法阵正中，身上血痕斑驳，易容已被除掉。她数次试图爬起来，却又不堪重负般倒下。 法阵边围了一群人，除了常鹤松、赵良平和那群道士，还站着一个老女人——秦苑。墨镜男也在其中，莫琛却不见了踪影。除了常鹤松，这些人身上没有半分魔气。 秦苑穿着一身修身的旗袍，披着一件绒毛披风，虽然年事已高，但身板依然挺拔，脸上和手上露出的皮肤也非常紧致，看得出来确实是养尊处优，保养得极好，甚至看上去比齐恒给我看过的资料里还要年轻几岁。 “其他的半魔呢？”我用口型问莫大哥。 莫大哥摇了摇头，也用口语回我：“不在这里，都‘轮回’去了，刚刚的大祈福送走了最后十五个兄弟。” “常鹤松是你爹？” 莫大哥点了点头。 奇怪，对这群半魔而言，复活雀神这么大的事，堪比三大宗教信徒去耶路撒冷朝圣，难道不应该所有的半魔都到场吗？从我进村开始，常鹤松有那么长的时间可以直接把我绑来，昨天也可以直接动手，却偏偏要等到今天大祈福之后才下手，怎么好像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好让除了他和莫大哥之外，最后的十五个半魔借着“轮回”离开这里。 秦苑咳了几声，不耐烦地说：“既然她不是不死族，赶紧杀了就是，让她弄出那么大的阵仗，小心招来地府的鬼差。那个不死族已经来了这里，今天不把她抓住，后面怕是没我们的机会了。” 常鹤松从腰间抽出一条柳枝，柳枝仿佛活的一般，自己在空中扭动了几下，随后拧成了一把笔直的长刺。 “到底是谁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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