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像是婴儿的记忆对一个人而言,短暂又稀薄。他已经不能理解人的感情, 甚至觉得自己当年痛恨雀妖的理由荒唐而可笑:冒死复仇?这世上怎么会有比活下去更重要的事? 他今天还能站在这里,还活着,皆因雀妖的血给了他一线生机,阿雀就是他的创生之主,他愿意用余生供奉阿雀,去赎当年犯下的罪过。 只是傀儡虽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阻隔魔气,但终究不是长远之计。青年埋头钻研祖上留下来的古籍,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想要被人间所容,只有做人。既然轮回不收你们,那我就给你们创造一个新的轮回。” 接下来发生的事和我推测得差不多。 青年把村子里两个待产的妇女拐骗至院子中,用张国师留下的血阵剥离了老三和老四的记忆与情感,再用施加了百灵幡召灵咒语的柳枝为介,引他们的灵魂入了妇女腹中。几个月后,这两位妇女分别生下了两个男孩,多年之后,这两个男孩寿终正寝,灵魂离体,正是老三和老四的灵魂。 实验成功之后,他们大喜过望,余下的半魔分成好几批次,开始了漫长的“轮回”之旅。虽然青年及其他张家后人言之凿凿会累世助他们“轮回”,但莫老爹和莫大哥并不信任他们。他们两个选择不去“轮回”,守着云雀观,亲自执行着其他半魔的“轮回”。 阿齐最后的记忆,便是那个青年拿着一枝柳枝,口中念着符咒,朝他走来。 四周的景象慢慢褪去,我和齐恒在充满水雾的地下密室里各自喘着粗气,平复着自己的心情,久久没有言语。 这场跨越千年的记忆对我们两个加起来不到一百岁的人而言,实在太过沉重,我们两个人像是跟着阿齐活过又死过,爱过恨过最后麻木冷漠。 我看着齐恒,齐恒看着我,他刚要开口,头顶之上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第五十章 神像的心脏怦怦跳 伴随着这一声巨响,暗无天日的密室上空忽然破了一道裂缝,一个巨物从裂缝里坠了下来。我和齐恒各自后退一步,卧倒在地,而后就地一滚。直到响声停止,烟灰散去,我们俩才慢慢爬了起来。 一条血色的长布自密室房顶的裂缝垂下,悬挂在空中,另一端蜿蜒至我的脚边。偶有风起,它缓缓飘动,像是一条红色的瀑布在流淌一般。这段绸布是包裹在雀神像上的红袍,而摔在地上的巨物是上面主殿供奉那尊的白玉雀神像。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红袍之下雀神像的真容。褪去红袍的雀神一身铠甲戎装,身材曼妙但四肢并不纤细,充满了力量之感。雀神像通体白玉无瑕,唯有左心口的位置有一块拳头大小的红色凸起。凸起上圆下尖,像一个略扁的倒立圆锥体,遍布红色的细纹,颇有节奏地一起一伏、一收一缩。 那是一颗心脏。 扑通,扑通,扑通。 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齐恒掌中运力,我指尖捻起剑诀,我们两个警惕地盯着雀神像,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齐恒这才半蹲下来,观察了好一会儿,下了结论:“人的心脏。” 我们两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摸不清这徒增的变故,只能暂且先搁置下来,交换了一下对阿齐记忆的看法。 我们虽然知道了云雀观的由来,但阿齐的记忆到第一次“轮回”就结束了,莫老爹和莫大哥后来是怎么把云雀观一步步发展壮大到今天,这其中张家后人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就不得而知了。 更令人费解的是,在阿齐掉入血池之后到复活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昭姝是怎么魔化的,难道她也喝了阿雀的血吗?纪忱最后是怎么死的,为什么致死伤会是鸟雀的抓痕?阿雀死之前为什么对纪忱和云子的孩子那么关注? 还有,那个墨镜男到底是谁?他是纪忱的人吗?秦家和张家到底有什么关系? 我以为阿齐的记忆能给我带来答案,可是它反而给我带来了更多的疑惑。 更重要的是,这群半魔抓我来干什么?难道是莫老爹和莫大哥耐不住半魔的痛苦,想“轮回”到我的不死之身上?这倒不失为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可要是如此,他们为什么不把阿妍带来这个有法阵的地下室,而是把阿妍带去了中殿? “……不管怎么样,除了纪将军和那个化魔了的昭姝,那些人都死了两千多年了,尘归尘,土归土,这些事背后总不能是他们在兴风作浪吧。”齐恒说。 “不一定,”我摇了摇头,说,“结血契的双方祸福同享,同生共死。一方所增长的修为最终会平摊到两个人身上,而一方灵肉所受的伤害,最终也会由双方共同承担。” 断头对人而言无疑是致死伤,但如果有阿雀来分担,他们两个未必会当场毙命。阿白说纪忱至今没有找到葛青的魂魄,是不是因为葛青并没有死?如果没死,这两千年来他们也像昭姝一样蛰伏在这人间哪个角落之中? “你对血契挺了解啊。血契在五百年前被地府列为十大禁术之一,人间的相关资料销毁了个干净,你们内部人员掌握的信息倒不少。” “怎么,你还想和我老板告状,揭发我偷学禁术?” “那我不成共犯了。” 我浑身一僵,随即意识到齐恒可能只是随口跑火车,我这么心虚不是和莫琛那天听到“追踪符”就变了脸色一样,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这么想着,我又有了和齐恒对视的勇气,刚准备也说点什么不痛不痒的东西,却见齐恒一瞬不瞬地看向我。他眼神灼灼,像一面镜子,照得我的慌张和可耻无处遁藏。我意识到,他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试探我。 “你都知道——” 头顶又传来轰隆一声巨响,齐恒侧耳听了一会儿,眉头一皱,说道:“不好,阿妍那边已经动手了,情况不妙,我去帮她。” “我走地道去找阿妍,他们要的是我。你上去疏散云雀观里的其他人,”我一把攥住齐恒的手腕,“齐恒,如果接下来发生的事,会毁了你的人生……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 我不知道我的话此刻听上去像是狡辩还是肺腑之言,齐恒并不在意,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平静地说:“如果你说的一切发生了,你回济南找小令,就说启动‘禅让’,他会知道怎么做的。” “请你帮我告诉江月,我没有怪过她,我很爱她,我只是希望比起追求什么遥不可及的信仰与真理,她可以多爱自己一点。” “还有我爸……你和他说,他是一个好爸爸,我妈的死和我受伤不是他的错。他现在一大把年纪了,也该退休找个人一起过日子了,但可不能整什么霸道帮主爱上我的戏份去祸害人家小姑娘,”齐恒笑了一下,“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日子总要过下去的。” 在这一刻,我无比痛恨我和齐恒之间的“心照不宣”,我预感到了我和他的这次分别不同与之前的任何一次分别,而他一定也感受到了。 “别哭啊,这么舍不得我啊?”齐恒抬手为我轻轻揩掉眼角的泪水,殊不知他自己脸上的笑容比哭还要难看,“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别搞得好像你要对我负责一样。” 我哭了,我怎么会哭……爸爸说他再也不会回来那天我没有哭,时隔十九年在医院里见到将死的他我没有哭,得知江月和莫琛可能背叛我的时候我也没有哭,我为什么要为一个只认识了一个月的人哭泣? 我和齐恒认识的时间太短了,接二连三发生的种种诡异事件没能给我喘息的机会,更不可能给我时间去了解齐恒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我不知道他爱吃什么东西,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喜欢猫还是喜欢狗,除了子承父业之外有没有什么梦想,他是怎样长大的,他和他的父母是怎样相处的,和江月是又怎么相识相爱的……我突然对自己产生了一股厌恶之情,我有那么多的时间去了解和我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的生平,帮助他们消解执念,却说自己没时间认识身边这个一而再、再而三帮了我的人。 “好了,”齐恒对我总是一副没大没小的不正经的样子,总让我忽略了他比我大上五六岁这个事实,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就像梦泽之中纪忱看向昭姝的那一眼,“我知道,十九年前,我应该和妈妈一起离开人世。赵茗,我要谢谢你。谢谢你,多给了我这十九年的时间,让我能遇上江月。如果说雀妖是阿齐他们的再生神明,那你就是我的再生神明。” “只是我不需要什么神明,”齐恒嗤笑一声,“我来木善村找你,就是希望我们之间能有个了结。” “可是这个了结会……” “我舍不得这人间,我舍不得江月,舍不得我爸,舍不得阿妍小令,舍不得沙帮,或许也有那么点舍不得你。但如果后半生我要听脑子那个声音的指令才能活下去,那我宁愿不要这样的余生。生死不由我,可生死之间,我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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