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人坐在那。 岁月几乎没在他脸上留下痕迹,只沉淀下深不可测的气度。 谢之屿一眼便认出他来。 记忆里,他也曾温声同他说过话。 “去,哄哄你妈咪,叫她不要生气。” “不要。”他摸着男人衬衣袖扣上那枚青金石,摇头,“不去,爸爸去。” 后来在电话里,男人也曾问过他学习,问他兴趣爱好,问他将来想做什么。 这些都不再重要。 谢之屿记得最清楚的是,他的母亲在跳楼前一天跟他通过电话。那通电话里,男人异常冷漠:“我帮你够多了,没有办法一而再再而三填补你的无底洞。” 那一天,他很懂事,抢过电话喊他“爸爸”。 他说:“爸爸,求你了,我可以回京城。” 男人微微叹息:“阿屿,你不懂。” 每个大人都喜欢说“你不懂”来逃避繁杂的解释。 谢之屿沉默。 他知道那是拒绝的意思,也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叫他爸。 包括后来为母亲料理后事、窘迫到在街上讨生活,他都没有再麻烦过对方一次。 他的脊梁骨很软,可以为了求情而放低,也可以一寸寸接起,从此不可撼动。 这么多年过去,谢之屿以为自己再也不用面对京城的这些人,这些事。 这些都是他以为。 这间点着线香的会客厅很沉重,做工繁复的红木太师椅也硌得他骨头疼,他还是一派轻松的模样,笑着说:“这位老板,是要谈什么生意?” 或许是诧异他的轻慢。 男人沉默着喝了一盏茶,才说:“阿屿,这次找你是有事要求你帮忙。” 太稀奇了。 钟鸣鼎食的京城崔家,居然会有事找他这种无名小卒帮忙。 在澳岛的日子里,谢之屿不止一次听过远在千里之外的崔家。 他们有权有势,只手遮天。 找他帮忙? 谢之屿食指抵着盖碗抿了一口,茶很好,但他觉得不如楼下小街十五蚊一杯的港奶。 “求我?”他放下茶盏,笑,“崔老板这么会开玩笑啊?” 他懒散的姿态的确不像出身世家,双腿松弛地搭着,浑身上下冒着崔家所不喜的市井气。 座首,男人正色道:“阿屿,这么多年我给你们母子不少。在金钱上,我想我已经问之无愧。” 问之无愧? 谢之屿好像听到什么笑话,嘴角扬了起来:“是吗?那你晚上有没有做过梦,梦到她来找你借钱?” 那人眉心短促一拧:“这些年你在何家做,还没明白过来当初我为什么没答应吗?” 谢之屿的笑凝在嘴边倏然回落。 他默默咬紧牙。 看过那么多赌客的生死,他太明白了。 他曾经试着干涉过一些赌客的人生,前后六十几人,输的时候再怎么惨一觉醒来他们依然蠢蠢欲动。 那么多人,只剩卓刚撑着他最后一丝即将崩溃的神经。 那是种陷入沼泽无可生还的状态,无论往里投多少钱,都会随着一时侥幸而淹没不见。 而当初他的母亲早就疯魔了。 他很明白那种无法回头的状态。 深吸一口气,谢之屿道:“如果你知道她会寻死——” 男人打断:“我给过她很多次回头的机会。” 谢之屿微怔,而后笑起来:“是吗?” “那些年你母亲在我手上陆陆续续拿过去两个多亿。阿屿,你说我算不算仁至义尽?” 第125章 私生子 如果找他来是谈钱的。 他自己尚且活得乱七八糟,两个多亿,的确在他能力范畴之外。 赚到手里的钱给了福利院给了社会慈善机构给了手底下的人买房安家,唯独没给自己留。 谢之屿垂下眸,指骨青白地搭在扶手上:“看来这笔生意我是非谈不可了。” 崔家愿意找到他,不会是小事。 谢之屿都明白。 可是当他知道崔家想让他和另一个被光明正大养大的孩子做肾源匹配的时候,他还是笑了。 崔家那个孩子他知道。 谢之屿在那栋四合院的老管家嘴里听过几句关于他的故事——身体单薄,用药灌着长大,别人骑马射箭上体能课,他两点一线不是在家就是在医院。 可他偏偏命好,生在崔家。 再怎么体弱多病都能用最好的医疗资源吊着。 这一吊,吊到二十好几。 谢之屿答应去看他。 隔着玻璃,他望着病床上同他样貌有几分相似的年轻人:“所以,我当年能出生,是因为你们早就想好了让我当他的器官库?” 他在何家当差的这些年,听过许多奇闻轶事。 譬如国外有些富豪在身边养了一堆器官配型成功的人,那些人拿着比命还金贵的薪资,在服役期间老板没出问题,那么钱就是白赚的。运气不好碰上老板出事,需要器官移植,那么也会心甘情愿献出一切。 这和赌博一样,风险收益正相比。 他当时只当笑话听,没想到将来某天,他也成了其中一员。 怕他临时反悔,男人向他保证:“我们有最好的医疗团队,能将预后问题降到最低。” “比如呢?”谢之屿低头,把玩着指尖一根烟。 男人同样看着那根被他揉烂了的烟丝:“比如,你的寿命不会受此影响。” 寿命啊…… 谢之屿无所谓地想,这是他最不关心的问题。多活一天少活一天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区别。 他只是觉得胸口发闷。 小时候困扰他的事再一次困扰着成年的他。同样喊一声爸,躺在里面的那个能得到这个阶层最好的资源,而站在外面的他却要心甘情愿奉献一切。 为什么呢? 是他做错了什么吗? 他将被汗浸得皱巴巴的烟卷塞到嘴边,去裤兜里摸火机。 手忽然被止住,那个男人劝诫他:“你马上要做移植,抽烟不好。” 如果这句话去掉前置条件,听起来还更动听一些。 谢之屿没管,甩开他的手。 砂轮在他指尖划了数次,火依然没点燃。 他垂眸,仔细看着自己的手。 这时候才发觉,拇指在抖。 他骂了自己一声废物,将烟彻底揉烂,扔进一旁垃圾桶。 “我有一个问题。”他说。 男人颔首:“你讲。” “我听说就算移植成功了,也只有十几年的命。下一次呢?”他开玩笑说,“你们该不会又要问我借另一片肾了吧?” “尽人事听天命。”男人说。 听起来还真是伟大的父爱。 谢之屿甚至想替他鼓掌。 他懒懒笑了一声:“那我再提一个条件。” 男人很爽快:“好,我都答应。” 谢之屿收起笑,将手抄进裤兜,握紧:“一个肾,我要换我的绝对自由。” 他要绝对自由。 他不想将来某天在家囫囵睡着觉又被一通电话叫到京城,告诉他,那位少爷又不行了,该给他换另一片肾了,哦,或者,这次该换心脏了。 这种痛要承受两次的话,也太倒霉了吧。 他自嘲地想。 好在男人最终答应他。 躺在手术床上,看着同时被推进去的那一侧围满了为那位少爷担心的人,谢之屿很坦然地笑。 他闭上眼,在呼吸里感觉到了自己的落寂。 热闹与孤独,一步之隔。 医院的空调好冷啊…… 是想冻死谁吗? 灯也太亮了吧。 为什么眼前有光圈? 该不会是死老头骗他,要了他的肾还想要他的眼角膜吧? 不对劲,浑身都不对劲。 麻药起效了吗? 怎么那么困…… 滴——滴——滴—— 机器的声音好吵。 听说麻醉的时候会睡很深,在澳岛睡不了的长觉,居然在这个时候报答给他。 算了。 谢之屿想,还是好好睡一觉吧。 …… 醒来时,意识逐渐回笼,身体却动不了。他费力低头,想看一眼自己的刀口。 听到动静,护工紧张地跑过来:“崔少爷,您想要什么我来弄,您可别乱动啊!” 崔少爷? 神经啊,他姓谢好不好。 谢之屿扯了下干涩的唇角:“看看刀口。” “刀口非常好,缝得很漂亮,不过现在上面还有敷料,不能拆开。” 哦,是吗? 缝得很漂亮? 他都这样了会在乎漂不漂亮? 他躺在床上看着那一盏白炽灯,忽然道:“那个谁呢?” “谁?”护工回头,“啊……您是说另一位崔少爷,他还在监护室,应该过几天就能出来了吧!” 那就是手术成功的意思。 谢之屿闭上眼:“嗯。” 在医院待了几天,他被安排在那间四合院休养。 老管家早就不在了。 六月的天,蝉鸣鸟叫,更不会有答应堆给他的雪人。 独自养病期间,那位深居简出的崔太太来探望过他一次,或许是出于某种愧疚的情绪,她甚至还亲自陪他去做术后复检。 医院空旷渗人的长廊上,迎面走来的人恭敬地叫着“崔太太”和“崔少爷”,这种感觉让他万分不适。 刀口隐隐作疼,口罩下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崔少爷。 这个对他来说异常讽刺的称呼。 他漠然注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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