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身后邓迎珠的声音却陡然拔高叫住了她—— “夫人,昨夜我见有男人从你院里离去,你莫不是偷偷与人苟合,给侯爷戴了绿帽不成?” 邓迎珠的声音尖锐清晰。 大庭广众之下,足以让整个庭院的人听得清晰。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皆聚焦过来,陷入沉寂。 打量的视线落在徐幼薇的身上。 徐幼薇的脸色发白,不觉攥紧了手。 她当然可以否认,可昨夜自她院里出去的人是刘明渊,是当今圣上,她要如何解释? 脑中千回百转,迟迟没了声。 而见状,邓迎珠的神色更显得意,梁淮安的脸色却愈发阴沉,他踱步至徐幼薇的身前。 “徐幼薇,此事可当真?昨夜从你院里出去的男人到底是谁?” 四周寂静无声。 围观的众人神色间皆带着几分玩味打量。 按大邺规矩,妇人私通,当浸猪笼。 即便是徐幼薇这二品夫人,同样也不得例外。 徐幼薇藏于袖口的手紧紧攥着,嗓子眼一时像被什么堵住,满是堵涩。 就在她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口之际。 远方传来一句高昂有力的回应—— “是朕!” 一语激起万丈波澜。 原本看戏的众人当即跪了一地。 徐幼薇也跪了下去,梁淮安拉着邓迎珠跪下,脸色铁青至极。 谁都没想到,陛下竟然会出现,更没想到,那半夜在徐幼薇院里出入的人,竟会是陛下! 邓迎珠的脸色更是当即一白,身子都发着颤。 刘明渊缓缓踏步而至。 待停到徐幼薇身旁,他才抬手免了所有人的礼。 “梁夫人聪慧,颇有才情!朕和皇后昨夜都在她房中探讨诗词,一时忘了时辰,谁料竟会被有心之人如此污蔑。” 听见这话,徐幼薇一愣。 旋即却见跟在刘明渊身后的皇后神色平静,应道:“是,本宫与梁夫人一见如故,这才拉着陛下在院里多留了,没想到会引起如此误会。” 皇后此话一说。 所有人看向邓迎珠的目光便变了味。 邓迎珠脸色煞白,忙跪地认错。 “陛下恕罪,皇后娘娘恕罪,夫人恕罪!奴身有眼无珠,错认了!奴身知错了!” 她不住磕头。 刘明渊眸色冷沉看向一旁的梁淮安,平静指指。 “永安侯,你眼光怎的变得如此低?娶的夫人这般聪慧,新娶的这个姨娘倒是个蠢的。” 梁淮安的脸色一变,低着头,却也只能认下:“是,臣定会好好惩戒她。” 随即,他神色冰冷看向邓迎珠。 “迎珠,莫要再在行宫丢人现眼!你现在就收拾东西带着小世子回侯府去,回去后到祠堂好好跪着反省!” 邓迎珠脸色惨白,半晌才应下:“……是。” 待邓迎珠带着孩子离开后。 整场诗会才重新正常进行,恢复热闹。 就仿若刚刚那场闹剧不复存在。 徐幼薇被皇后喊在身侧陪同,可也是跟刘明渊同行。 ——“这梁夫人与陛下皇后同行,倒有几分贵妃之像。” ——“慎言!暗地编排陛下是非,不要命了?” 远处不知是哪位官员和家眷的对话传来,虽然声音很轻,但却清晰印在梁淮安的耳里。 梁淮安脸色铁青,静静看着前方的人影。 他不傻,自然看得出,皇后邀徐幼薇作陪是假想,实则是陛下想要她随行。 心里涌上无尽怒火与不甘来。 梁淮安从未想过,陛下竟会觊觎上他的妻子! 不,他绝不让他侯府的名声毁在徐幼薇身上!他绝不能让徐幼薇再跟陛下走太近! 他踏步上前。 “陛下,拙荆愚笨,不懂这些诗词,就不在陛下娘娘身前献丑了。” 他说着要带走徐幼薇。 然则刘明渊却拿起徐幼薇刚写下的诗词,神色尽是赞扬:“永安侯说笑了,梁夫人才情绝佳,你瞧,这诗对得可谓极佳。” 循声看向陛下手中的信纸。 梁淮安本要打压的话一瞬堵在嗓子眼。 他瞳仁骤然一紧,满是震惊! 徐幼薇的字迹……怎么会跟徐月婉的一模一样? 梁淮安被这一发现震住,脑子一片空白。 直到诗会散去。 他才寻了空隙,一把将徐幼薇带去无人的小道,想也不想当即质问。 “你的字迹,为何与婉儿的一样?” 梁淮安死死盯着面前的人。 前段时间,他在她院里看见的那假山流水亦涌入他脑海,若是当时的装点是巧合,那如今的字迹呢? 他猝然记起来,徐月婉在婚后,就总是对他们通信的事避而不谈,偶尔他问及信件里谈及过的事时,婉儿亦是以记不清了来敷衍他。 一股荒唐的念头,自梁淮安的脑海升起。 他不觉握紧了徐幼薇的双肩,眸色猩红。 徐幼薇神色却是异常平静。 平静中又透出了些许不解,她不解,为何梁淮安今生看到她字迹的反应会跟前世相差那么大。 前世,梁淮安也看过她的字迹。 可那时他在发现她和嫡姐的字迹一样时,他的第一反应是生气,是讽刺,是不信任。 ——“徐幼薇,你以为你处处学了婉儿,就能成为婉儿吗?” ——“少在这种无用的事上花心思!明日起便将你这模仿婉儿的字迹改了!” 他这一句话。 前世的徐幼薇便不再用右手写字,只用左手写丑陋至极的字迹。 思及此。 徐幼薇回望面前的男人,莞尔一笑。 “因为,妾身是学的姐姐字迹,侯爷不喜的话,日后我不写了便是。” 话音落地。 梁淮安的眸色沉了几分,他冷凝她:“你以为此话我会信?练字行文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就算是你抄学的婉儿,那也该是自幼便学了,对吗?” 闻言,徐幼薇神色一怔,心里可笑又悲哀。 前世她的解释他不听,如今她承认是自己学的嫡姐,他却又自己想通了。 实在是应了造化弄人四字。 徐幼薇云淡风轻释然,问他:“重要吗?” “重要。”梁淮安执拗看她。 可徐幼薇却是笑了:“可对我而言,不重要了,侯爷何必执着?” “若我非要执着不可呢?” 这是梁淮安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如此神态。 徐幼薇愣了一瞬,却再无其他念头。 她扯了一抹笑,没有再多解释。 “侯爷要如何想,便如何想吧,妾身还要去陪皇后,先行告退。” …… 在行宫待了三日,散宴回宫。 回宫当日。 由于诗会那日邓迎珠的事,虽然最后已经无人敢当面议论,可到底还是有不少流言蜚语渐渐传了出来。 所有人都在看着徐幼薇这次是否还会跟着回宫。 毕竟,虽她是二品夫人,太后对她再喜欢,总也不能将她像皇帝的妃子似的始终扣留在宫里。 说到底,徐幼薇如今还是侯府的夫人。 “梁夫人,这些时日你在宫中陪哀家也辛苦了,这次便回侯府去,好生跟你家人叙旧。” 太后如此说道,而一旁的刘明渊虽然神色不喜,却也并未反驳。 徐幼薇心下了然,这次并未再多说,福身应了下来:“是。” 皇家马车起驾回宫。 徐幼薇随着梁淮安往侯府去,心里已经淡然不少。 对她而言,去深宫或去侯府其实并无两样。 她只在乎娘亲,如今娘亲的病情稳定下来,又得了安定,她便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一切。 回到侯府。 梁淮安先行进了府,而徐幼薇才踏入厅中一步。 迎面而来的便是老夫人的怒斥:“混账!给我跪下!” 徐幼薇脚步一滞,身形却挺得笔直。 她看向老夫人,神态无惧:“婆母何意?儿媳不解。” “不知廉耻的狐媚子!你何时勾搭上的宫里?竟做出如此丧尽门风之事!” 老夫人身旁站着邓迎珠,显然是听了些不入耳的话。 徐幼薇神色泛冷,不觉警告:“婆母才是慎言!宫中流言,竟也能当真不成?婆母,我如今是二品夫人,该是给我们家光耀了门楣,谈何不知廉耻?” “还是说婆母难道是想随意疑心圣意不成?” 一听这话。 老夫人脸色僵住,指着徐幼薇半晌没了声:“你……你……” 徐幼薇静静望着老夫人:“婆母还有何话要问?” 老夫人被她这态度气结,拄着拐杖重重一捶,到底是没了多话。 “既然婆母无话可说,那儿媳便告退了。” 徐幼薇淡淡看了一眼,微微欠身当即转身离去。 她本就没有多余心力要跟他们多纠缠,她迫不及待去见娘亲了。 回到院里。 徐幼薇正准备回屋收拾一下便出门去寻娘亲。 踏入屋子,却是一愣。 只见屋中央,梁淮安赫然站在她的嫁妆箱前。 嫁妆箱大开,他的手中拿着的是她曾经最珍视的一沓信件。 “这是什么?” 梁淮安的声音带着颤抖看她。 徐幼薇一愣,神情却是异常平静,她淡然开口:“侯爷不是都看见了吗?何必明知故问?”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梁淮安拿着信件的手不觉抖动。 徐幼薇淡淡走过去,盯着那些已经发黄的信纸,心里早已没有任何波澜。 她勾了一抹笑:“侯爷若是愿意,也可以当这些信都是我从嫡姐那里偷的。” “徐幼薇!” 梁淮安被她激怒,几近咬牙切齿喊她的名字。 徐幼薇神色不觉也发了冷,她冷笑:“侯爷可还记得,当初我说信是我写的时,你是何反应?” 闻言,梁淮安一时哑然,喉咙发紧。 他自然是记得的,他没有想过要信她分毫,直接对她的话视若无睹。 见状,徐幼薇嗤笑出声:“侯爷当初不信,如今又何必揪着不放呢?” 梁淮安心口涌上一抹痛意来。 他记起,当初和徐月婉婚后,他问过她这些信件去了何处,然而徐月婉说他写的信都被她烧了,毕竟闺阁女子与外男通信会被人抓到把柄。 这说法并无破绽,梁淮安信了。 可如今,他此刻手里的信一封封却是那么熟悉。 他的声音嘶哑,紧紧盯着面前的徐幼薇。 “所以……是我一开始便认错了人?” 他终于意识到了。 可徐幼薇却已经没有了任何情绪,她早已不在乎他是否能意识到错误。 一切,在她心里早已成了过眼云烟,不重要了。 徐幼薇沉默许久,伸手将他手里的信拿过来,静静看了半晌。 旋即,她将信直接在烛火上点燃。 “你做什么?”梁淮安惊慌大呼,想要去夺下来。 徐幼薇却已经先一步将信扔下。 火光迅速燃起,映红她的双眸,她抬眼定定看梁淮安。 “从前我留着这些,是对你还有期许,可如今,我已经不爱你也不再对你有任何期望。” “侯爷,我们放过彼此吧。” 话音落地。 梁淮安身形一僵,眼底泛起异样波澜:“若我不愿呢?” 看出梁淮安眼底的执着,徐幼薇心里生出几分无奈。 屋外天色已经暗下来。 想来此时,也没空去寻娘亲了,只能明日再去。 徐幼薇在对面坐了下来,她望着梁淮安半晌,叹了口气:“侯爷,你此话何意?” 这话却问到了梁淮安。 他愣了一瞬,一时却又回不上话来。 徐幼薇便沉沉再度开了口:“侯爷,过去的事何必在意呢?难道因为这些信,你能将我嫡姐捧在掌心多年,如今得知信非她所写,你这些年对她的爱意便都是假的了吗?” 梁淮安怔住,眉头拧了起来。 “可……若是早知一开始是我认错了人,我……” 话到一半,他却是也没了声。 是啊,是他认错了人。 可五年时间,他和徐月婉成为夫妻五年,她其实跟信中的喜好完全不同,只要他有半点疑心,就能发现真相。 然而他选择忽视,他也是真正将徐月婉当做妻子在对待的。 而对于徐幼薇,从她进门的第一天起,他对她就充满了刻板印象,他不顾她的所有解释,不顾她的处境,一次又一次将她陷入困境,一次又一次罚她。 甚至到最后,他对她动了家法。 那一鞭又一鞭,五尺男儿尚且受不住,可他当时却丝毫没有收力,朝她身上打下去。 似乎意识到什么。 梁淮安看她:“那日祠堂大火……” “不是我放的。” 徐幼薇眼眸清明,无比坚定,“不管侯爷你信是不信,清者自清,我不再多辩。” 她骨子里带着无从屈服的倔强。 梁淮安眸色沉了几分,“……好,我知晓了。” “侯爷若是没有旁的事,妾身想要休息了。” 徐幼薇是赶客之意,梁淮安深深看了她一眼,到底还是离开。 …… 翌日清早。 徐幼薇起了早,梳妆完成后便收拾了一些补药,动身要去见母亲。 才踏出院子,就见梁淮安在门口等着,见她这般模样,他眉梢轻挑:“夫人要去何处?” “去看望娘亲。”徐幼薇淡淡回答。 “我随你一同去。” 梁淮安却是当即跟了上来。 徐幼薇脚步顿住,她看向梁淮安:“侯爷可还记得那日在宫中,我问你是否会救我娘亲,你很坚决说不会救,如今敢问侯爷,又是以何种身份和心态去看望我娘亲的?” 一句话,梁淮安的步履僵住。 徐幼薇不再管他,径直踏步离去。 眼看着她的背影踏出门口。 不知为何,梁淮安的心里莫名生出莫名空寂。 仿若她这一走就永远不可能再回来了似的! 梁淮安被自己这年头吓了一跳,很快压下不再多想。 他往她的院落看了一眼,空旷寂寥。 他忽地记起,年少信中,徐幼薇提过她爱海棠。 “来人,去寻几棵海棠树,移入夫人院里。” 从前未能给她的,从如今补救也不晚。 梁淮安这般想,他坐在院子里,亲自看着海棠树移植过来。 可这日。 他从早上等到天黑,却迟迟不见徐幼薇回来。 正要派人去寻她之际。 一名宫人来了他府上通报:“侯爷,太后临时将夫人宣入宫去了。” “什么?”梁淮安眉头当即拧起,“何时能归?” “大抵是明日,侯爷不必担忧。” 宫人如此答。 梁淮安落下心,便又等到了第二日。 可第二日,他依旧是从天亮等到天黑,也没见徐幼薇回来。 宫里又来了人,说是要将徐幼薇留更久。 梁淮安耐着性子等着,他想,徐幼薇总要回来的。 可怎么都没想到的是,等了半月。 他等来了从宫里抬回来的一副棺椁! 不等梁淮安辨认明白,抬棺椁回来的宫人到他府前,当即就跪了一地,放声哀嚎—— “侯爷节哀!夫人在宫中身患恶疾,已身亡!” 轰然一声。 宫人的哀嚎哭声如雷声在梁淮安的耳边炸开。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不可置信看着旁边那黑金棺椁,脚下几乎站不稳踉跄了几步。 “你说什么?你说这里面之人,是徐幼薇?!” 可笑! 梁淮安心里生出巨大的荒唐可笑来。 不过前几日,徐幼薇还在同他争执说话,她活生生走出的侯府,怎么就进了趟宫,人就没了?! 他不信! 可宫人的哀嚎却还在继续,足以让在场所有人听得清晰。 “太后患疾,魏国夫人徐幼薇贴身照料,不幸染疾,病情恶化,经太医抢救无效于今日寅时三刻身亡!” “陛下及太后念其功劳,特追封其为一品诰命!赐御匾!修陵墓安葬!” “永安侯,节哀!” 一番话下来。 与其说是在安抚梁淮安,更像是在公告天下‘徐幼薇’身死之事。 脑中紧绷的弦在意识到这点时猝然断裂。 梁淮安眸色发冷,他冲上棺椁前。 “打开!” 霎时,周遭寂静无声。 宫人脸色一僵:“侯爷,您……” “我让你打开棺椁!我要亲自看看着里面躺着的,是不是我妻!” 梁淮安的态度冰冷坚决。 可在场之人却无从反驳,领头的宫人无可奈何,只能跟人使了个眼神,当即推开了棺椁。 梁淮安踏步上前,一把推开棺椁盖。 他定睛垂眼看去,心下陡然一惊。 宫人当即上前来叹了气:“侯爷,夫人恶疾,临死前脸上已面目全非,奴才刚刚也是不想您受到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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