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她的脚尖朝向自己站立,但脸颊微微侧着,露出耳朵,眼睛空泛无神。 那女孩不能视物,但似乎不影响她“看见”眼前人。 夏之卿给左手边的仆从一个眼神,仆从会意,从怀里取出一包碎银。 “我家老爷收到了白鱼先生赠予的三支玉签,特来解签。老爷平日事务缠身,唯今时有少许闲暇,还望通融通融。” “这……” 白术听说对方手中有三支玉签,想必来者便是那位夏府的客人。但对方不打招呼地来,她得先征求先生同意,才能把人放进门。 正在白术为难之际,地丁回来了。白术听见他的脚步声,摊开掌心,地丁用手指划了几个字。 白术点头,转而对夏之卿说话。 “先生应允了,请客人随我来。” “有劳。” 这次是夏之卿回的话。 黄昏寂寂,街上的摊贩陆陆续续地收摊,人语渐渐消弭。夏之卿跟随着白术前往,地丁在后面将大门插好。 步入墨钓轩后,周围变得格外静谧。这里空间不大,却处处雕琢,可见主人之用心。 夏之卿穿过长廊,在长廊的一侧栽种了大量的月季。现在不是花季,花枝挂着若干将死之叶,花茎的尖刺根根分明,在昼夜交替之时,如同扑身的贪婪猛兽。 沙沙—— 在拐过一个拐角处时,夏之卿忽而听见身侧传来响动,似是有什么东西缓慢爬过。 他想忽视那声音,但它貌似追随着他前行的脚步,这种被跟踪的感觉糟糕至极。 夏之卿不由得停下脚步。但几乎同时,从身侧的花丛猛地窜出一道黑影,直奔着他飞来! “嘶——” 夏之卿下意识用手臂去挡,这时黑影却在半空拐了个弯,落在地上。 是一条鳞片黑得发亮的粗壮蟒蛇。它把人唬住,自己却悠哉地在地面蜿蜒游走,直到消失在游廊的尽头。 尽头处似乎有一道人影,他站在那里,不知观察了多久。等黑蛇爬到他身边时,他和蛇一并隐没身影。 这小小的插曲让夏之卿心里极为不舒服,墨钓轩处处透着诡异,他仿佛无知的猎物,踏入张开的巨网。 一旦有了这种想法,夏之卿愈发别扭起来。 他回过头,那个跑去关门的男孩不知何时返回,悄无声息地跟在队尾,鬼魅一般。 暗红的灯笼在夜晚寒凉的风中摇荡。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走在队首的白术停下脚步,在她背后是一扇紧掩的门。 “客人,白鱼先生已恭候多时,请您步入此间。” 吱—— 屋门无人推动,却自己敞开。屋内只点了两盏油灯,是以显得晦暗阴森。 夏之卿身上还配着剑,白术也没有叫他卸下武器的意图。他看了看左右的仆从。 “只能我一人进入,是吗?” “规矩如此。” 白术侧身让开,夏之卿叫两个随从在门口等候,独自步入屋中。 房门在身后轻轻掩好,夏之卿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又转过头环视屋内的陈设。 屋内没有多余的装饰,最先吸引住目光的,是两盏油灯,这是唯二的光源。 其中一盏在距离他不远的桌案之上,另一盏,在竹帘后。 夏之卿的视线滑向竹帘,在那之后坐着的人,应该就是白鱼。 白鱼不言不语,他脸上似乎覆了一张面具,隔着竹帘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夏之卿在席地坐于案后,佩剑解下放在手边,发出轻微响动。 桌案上仅有一只手掌高的瓷瓶,瓶内空无一物。 夏之卿低头思忖,从怀中取出那三支玉签,插在瓷瓶之中。 当啷。 玉签入瓶后,白鱼终于开口。 “三件事,我已为你算好。” 他开门见山,夏之卿反倒不适。 “你不问我的来历,也不问我的遭遇?” 白鱼声音淡淡。 “前尘旧事,尽在吾心。客人,领释签即可。” 夏之卿刚要问释签何在,他面前那只瓷瓶中的三支玉签忽而碎裂,里面藏有三个指甲大小的金箔,上面刻了字。 珠玉碎。 君恩开。 远客来。 这是三支玉签内藏着的字签。 “这三件……何为好事、何为坏事,又何为难事?” 夏之卿机敏问道。 白鱼似是很轻地笑了一声。 “孰好孰坏孰难,由客人日后慢慢细品。” 夏之卿最后拿走了三支释签,离开墨钓轩。 离去之时,他在心中仍然对白鱼嗤之以鼻,以为他不过是个故弄玄虚的江湖骗子,只是骗术要比其他同行更高明些,才唬得住那些达官贵人。 然而一个月之后,夏之卿带了厚礼登门,来到墨钓轩,一脸掩饰不住的喜色。 他虽然没有拿到今日的鱼尾签,但白鱼仍叫白术引他入轩,来到自己面前。 “先生,”夏之卿再次跪坐在老地方时,心境已截然不同,“您为我卜的三卦,全部应验了!” 第375章 局外人,局中事 白鱼静默不语,只等着夏之卿将这一月发生之事娓娓道来。 “先生为我算的三支签,珠玉碎、君恩开、远客来,在这短短一个月内,全部发生了。 我家府邸内有一支金镶玉蝴蝶簪,是公主生前喜爱之物。但这簪子被丫鬟拾掇时不小心打碎,应和了签中提到的‘珠玉碎’。 我被闲置许久,终于再次受到重用,率兵出征,这算是‘君恩开’。 至于‘远客来’……这些日子家中的确来了一家远亲,家父有意撮合我和那家的女儿……只是我服丧期未满,根本无暇思量此事。但那姑娘对我有意,两家关系又近,我着实不好表现得过于冷淡……” 夏之卿把这个月发生的三件要事尽数讲给白鱼听。白鱼听后,只问了一句话。 “客人,这三件……你觉得何为好事,何为坏事,又何为难事?” 他把当初夏之卿问他的问题,重新抛给了他。 “这……”夏之卿没想到这种明摆着的事,白鱼还要多问他一嘴,“这不是显而易见么?珠玉碎是坏事,君恩开是好事,远客来是难事。” 白鱼淡淡地“嗯”一声,算作回应。他这淡漠的应答反而勾起了夏之卿的疑心。 “难道先生另有所解?” 白鱼为自己斟了一杯茶,茶水哗哗的流动声吸引了夏之卿的注意力。 当。 他把茶壶放回原地,一手握着玉杯,却并不喝下那杯中茶。 “客人心中如何认为,那么事情便会如何发展。我只是个局外之人,左右不了局中事。” 白鱼没有收夏之卿的贵重礼物,他说,他只有为人解梦时才会索要报酬。若是夏之卿今后仍需找他解梦,再来也不迟。 第一次夏之卿迈出墨钓轩的大门时,心中尽是迷茫。 第二次他离开这里,仍然对白鱼的话一知半解。 不过他从同僚那里听说,白鱼先生的脾性一向古怪,倒也不用细究他的每句话都有什么深意,他或许只是随口一说。 如今他一扫之前的晦气和压抑,喜事接二连三地登门,他高兴还来不及呢,连一贯疑心的毛病都有短暂缓解。 待到夏之卿离去,陶眠出现在竹帘后面,手里一捧瓜子,咔哒咔哒嗑起来。 “这夏之卿……咔……也没有多厉害么……咔咔……我以为他多少会想想这里面的猫腻……咔……没想到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把这一页掀过去了。” 陶眠把瓜子皮拢成一小堆,又接着嗑,还分给徒弟一半。 元鹤拈起一颗,圆钝的指甲一压,瓜子皮顿时裂开一道缝隙。 他把瓜子剥出来,却迟迟没有放入口中,大抵只是为了给陶眠个面子,免得他自己嗑得无聊。 他这回把问题给师父。 “那陶眠师父心下觉得……这三支签是怎么个次序呢?” “嗯?问我啊……” 陶眠认真地琢磨,片刻放弃。 “我随便猜吧,珠玉碎是好事,君恩开是难事,远客来是坏事。” 元鹤没言语,陶眠抬头,发现对方眼中带笑。 “我天,不会真的让我蒙对了吧?我都是瞎猜的……” 元鹤一件件为陶眠解释。 “那支蝴蝶簪是皇帝赐给连襄的生辰礼物,夏之卿把连襄的遗物大多打包送走,唯独这金簪动不得。他一想起这金簪,就难免记起连襄。连襄是他噩梦的源头之一,他当然觉得心烦。恰好,收拾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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