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神情渐渐冷峻。 胡稼说完这些,不忘了问起监牢的事。 “都死了?”他问,“这事儿跟臂张弩有关吗?” “证据不足,”叶长庚道,“我不敢乱加判断。” “拜托叶郎中了,”胡稼保持肚子不动,勉强伸出手,拍了拍叶长庚的胳膊,“您为太子殿下做的事,等我回京,一定告诉殿下。” “我不是为他,”叶长庚疏朗地笑笑,“我为大唐。” 胡稼神情僵硬,努力转过头,再点一点。 “佩服佩服……”他说到这里,眉心忽然蹙起,手指慢慢移向屁股,脸也红了,“我,我又想……” 叶长庚连忙起身告辞。 他今日还没有吃饭,并不想看床上突然出现一滩东西。 政事堂用了整十日,配合大理寺,查明了西北军遗失臂张弩的原委。 有人举告,说是战争结束后,太子亲自下令,提调三百一十七件弓弩,转运回京。只不过靠近京城时,太子命人把弓弩送往河东道晋州藏匿。 只不过那时太子还是晋王。 人证物证俱在,大理寺整理案卷,交政事堂。 政事堂内几位朝臣面面相觑,都觉得此事非同小可,还要再查。 第一个站出来的,便是丞相傅谦。 “这不可能!”他拂袖道,“太子绝不会做这样的事,大理寺查得不详,案卷错漏百出,这样的东西,本相是不会呈送圣上的。” 傅谦平日里谦逊沉稳,常自称本官,称“本相”还是头一回。 其余朝臣窃窃私语,不过这件事最终还是要看魏王李琛怎么决断。 他也在摇头。 “藏匿军械是重罪,”李琛道,“本王也不相信太子会这么做,但是……”他顿了顿,继续道,“但是圣上在等消息,眼下查到什么,不如就送过去吧。” “谁送?”傅谦沉声道,“魏王去送吗?” 他的声音里颇有些愤怒。 谁去送,谁便得罪太子殿下。说不定,还会触怒皇帝。 李琛的目光环视一圈,落在兵部的席位上。 “说起来,”他缓声道,“这是兵部的事。” 正在出神的叶娇听到此句,下意识地,便往兵部尚书身后躲藏。 去你的吧,我可不去。 好事儿没有我,背锅少不了我,你们这些当官的,都是这样。 …… 第195章 丢失军械虽说是兵部的事,但为了提防兵部监守自盗又包庇袒护自己人,这里只有三位兵部官员。 除了脾气火爆的兵部尚书宋守节,就只有叶娇和一位执掌兵马调遣的小郎中。 眼看叶娇躲到宋守节身后,那小郎中无处可藏,只能把脖子再缩一截。 叶娇心道:你缩脖子有什么用?还不如假装昏倒呢。 心中这么想着,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暴喝,是宋守节开始破口大骂。 他自然是在骂大理寺卿。 “查查查!查了个狗屁出来!本官决不相信,我兵部竟能协助太子藏匿军械!圣上还生着病,你们这是盼着圣上好不了!汪晨明你过来,你让我看看你安的什么心!” 宋守节骂人的水平显然不如姜敏。如果是姜敏在,早就三言两语问候过大理寺所有官员全家了。 叶娇恨不得在宋守节身后为他加油打气,可宋守节已经提起衣袍,向大理寺卿奔过去,四周涌上许多人拉住他,还没有怎么用力,宋守节便憋得满脸通红,晕过去。 他倒在前来拉扯的官员身上,倒没摔得鼻青脸肿。 政事堂乱成一团。 有喊太医的,有掐人中的,还有趁机赶紧出去通风报信的。 那位缩脖子的小郎中无助地看向叶娇,哭丧着脸道:“叶郎中,下官,下官家中有八十老母……” “你上个月不是才请过假,给令堂办丧事吗?我还送了唁礼。”叶娇抱臂道。 小郎中苦着脸解释:“过世的是下官亲娘,这位其实是丈母。她没有儿子,孤苦无依,下官便接她来养老送终。” 听起来人品不错。 “罢了。”叶娇道,“我去就是了。” 正好趁此机会,看看圣上怎么样了。多日不见,还挺惦念他。 那小郎中恨不得给叶娇磕个头,叶娇神情冷肃,让他去给宋守节盖件衣裳。 地上凉,别冻坏了。 那些官员就知道掐人中,把宋尚书的嘴唇都掐肿了,也不知道给人暖一暖。 宋守节被太医院抬走,政事堂的事还要议下去。因为昏倒的名额被人抢去用了,其他人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商量。 商量的结果,还是由兵部的人去南薰殿禀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骂得不服气,大理寺卿汪晨明决定同叶娇一起。丞相傅谦担心太子被诋毁,主动跟在后面。而魏王李琛竟没有独善其身,他走在最前面,唯恐众人不知道南薰殿的路。 在政事堂待了好些日子,叶娇发现这里的人分成三派。 以丞相傅谦为首的老臣,多支持太子李璋;年轻些的臣子,多支持魏王李琛;另一小撮人左右横跳,看不出用意。 可今天论起太子的事,叶娇恍然发觉,竟然是支持李琛的人更多些。 不知不觉间,李琛的势力竟这么大了吗?以前总觉得他是一个会针灸、懂按摩、洗脚捶背孝顺皇帝的老实皇子。 可如今皇帝病着,他的心思却不在皇帝身上。 叶娇垂下视线,藏起眼神中的警惕。 偷走金牌的人是他吗?如果是,他要趁机对皇帝不利? 想到这里,叶娇快走几步,几乎越过李琛走到最前面。大理寺卿汪晨明有些意外,偏头对丞相傅谦道:“你看,兵部小将,都比那个老滑头有胆气。” 他始终不相信宋守节是被他气晕的。太医来时,他还让太医扎一针,看看能不能把宋尚书扎醒。 傅谦脸色僵硬,迈着四方步,一语不发。 南薰殿正中横着三扇屏风,其内烟雾腾腾,烟中又有氤氲水气,气味浓得令人呼吸阻滞。 他们几个人走进去,都皱鼻屏息,好一会儿才勉强透气。 傅谦主动去开窗,被高福制止。 “阁老,”他低声提醒,“这是太医署的熏蒸疗法,圣上在浴桶里泡着呢,这会儿开窗,难免着凉。” “父皇在泡药浴?”李琛说着上前,已脱掉短靴,穿着白色的袜子,走上前去,“正好趁着身子热,血气活,我给父皇捏捏肩吧。” 高福含笑道:“容奴婢进去通禀。” 他绕过屏风,从靠近柱子的缝隙挤进去,过不多久又挤出来,恭谨道:“圣上说,他这会儿乏得很,殿下有什么事,隔着屏风大声说了,就回去吧。” “是说臂张弩的事。”李琛面露担忧,“尚药局奉御在吗?” 尚药局只有两位奉御,负责皇帝的身体调理,也医治疾病。 高福道:“林奉御在。” 李琛还是有些不放心:“有人在圣上面前贴身伺候吗?” 高福的语气像是在安慰人,点头道:“内府局的人在里面,殿下放心。” 李琛这才重新穿上短靴,带领几位朝臣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扬声道:“禀父皇,大理寺和兵部有要事回禀。” 叶娇低着头,假装没有听到。殿内静默一瞬,高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知他们卖的什么关子。 “傅相?”他小声催促。 “是汪寺卿有事禀告。”傅谦推脱道。 大理寺卿汪晨明只好回答道:“西北军臂张弩遗失的案子,现已查明。据西北军虎贲校尉王柏堂交代,他听命太子殿下,转移军械,藏至晋州翠鸟山。” 或许是常年审案的缘故,汪晨明的声音很洪亮,又因为刻意大声说话,殿内似有回声,嗡嗡震耳。 然而皇帝那边却没什么动静。 是气得说不出话吗? 叶娇抬起头,一声沙哑又尖锐的声音窜起,吓得她头皮发麻。 “圣上!圣上——” 屏风内响起内侍呼叫的声音:“圣上落水了!” 站在外面的高福陡然转身,推开一面屏风向内奔去。那屏风“咚”地一声倒在地上,几位朝臣也慌忙起身。 高福叫道:“奴婢失礼了!” “噗通”一声,想必是高福跳进了水里,李琛这才觉得不对,他也冲进去,大喊道:“父皇,父皇?” 等高福和李琛把皇帝从水里捞出来,林奉御上前诊治,叶娇站在屏风外,才大致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来皇帝猝然听到太子私藏臂张弩,惊怒之下要站起身,可浴桶湿滑,他直接跌了进去。 幸好溺水的时间不长,林奉御上前又是抚胸又是顺气,把皇帝唤醒。 皇帝狼狈异常,身上只包裹着毯子,头发湿答答披在肩头,坐在浴桶前,一双眼睛盯着李琛,问道:“你说,太子怎么了?” 他的眼中既有愤怒又有失望,仿佛犯错的人不是李璋,而是李琛。 李琛闷声道:“是大理寺查出来,说二哥命人私藏臂张弩,就是先前,楚王在晋州发现的那些。儿臣不信,禀告过父皇后,还要再查。” 皇帝的眼睛不知道是因为被药汤浸过,还是情绪激动,竟然通红着,落下泪来。 “圣上,圣上。”高福跪在皇帝身边,一边用毛巾包裹起他的头发,一边为他拍背理气。 皇帝一面落泪,一面厉声道:“别唤他二哥!不准你唤他二哥!”他攥着李琛的衣领,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克制着自己,维持君主的尊严,冷静下来。 别唤他二哥。 这句话难以捉摸,似乎语义之下,藏着别的意思。 李琛垂着头,难过道:“儿臣以为,二——太子殿下是冤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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