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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眼中忧愁一览无余。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她那看似仁慈,早已不问世事的父亲,才是最想将季怀真置于死地的那个。 季怀真只安抚似的将她一搂,低声道:“你不用管,回去照顾好阿全,旁的交给我。” 接下来数十天,季怀真都在忐忑不安,夜不能寐中度过。 此计乃背水一战之策,让夷戎和鞑靼狗咬狗还是第一步,他后头还有第二步,第三步,若老天有眼,也让他沾一沾某人算无遗策的好本领,他日后不但可以夺回恭州,说不定还可借此除去陆拾遗这个心腹大患。 可若是任一环节出了差池…… 季怀真不敢再想。 就连燕迟也发现了季怀真的不对劲,见他用膳时不住掉筷子,皱眉问道:“你怎么了?” 季怀真心不在焉地摇头,才把筷子拾起,正要说话,就听见门外匆匆脚步声,犹如催命鼓点,叫季怀真心跳霎时间一空,又猛地催快,他忙站起身一看,却是路小佳。 “怎么是你?”季怀真皱眉。 “是我怎么了!你问我,我还要问你,你又将白雪派到何处了,我已有足足十天未见过她了!”路小佳把剑往地上一摔,开始骂街,然而季怀真才没心情搭理他,当即唤来火烧,把人给咬了出去。 这天晚上,季怀真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梦里大齐皇宫一片大火,断壁残垣,满地焦黑尸体与血淋淋的断肢。他的姐姐衣衫不整,被人拿长矛钉在城门口,一截粉色肠子盘绕在她冒着青斑的脖子上,而肠子那头,系着的是了无生气的阿全。 被风一吹,阿全瘦小干瘪的尸体就晃晃悠悠翻了个面。 季怀真这才发现,他外甥的眼睛早已被人挖去,只留两个黑黢黢的窟窿往下淌血,而他下方,就站着一身铠甲挽着长弓的燕迟。 他的手中,拿着叶红玉的阔刀,正冷冷看着自己。 季怀真在梦中一声大叫,整个人如一脚踩空般惊醒。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寝衣湿滑黏腻地紧紧扒着他的后背。季怀真大口喘气,旁边燕迟也跟着被惊醒,一摸季怀真冰凉的胳膊,只觉得他整个人似掉进水中。 “你怎么了?”燕迟拿被子将他裹住。 这人出了一身冷汗,此时再受风,最容易生病。 季怀真口干舌燥地摇头,还被那梦魇住,一时间无法回神,他回头怔怔地看着燕迟,满脑子都是在梦中燕迟那带有恨意的目光。 这满眼的提防警惕叫燕迟心中不悦,正要刨根问底,床脚边睡着的火烧却猛地站起,低低吠起来。 二人同时抬头往门外看去。 季怀真正要下床,却被燕迟一拦。 燕迟拿发带将长发一挽,随手拎起季怀真放在床边的长枪。 他赤脚踩在地上,悄无声息地踱到门边。说时迟那时快!门外站着的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燕迟一枪拿下,扫在地上。 季怀真掌灯一看,竟是自己人,与这人有过一面之缘,他曾去过恭州督战,这人给他看守过帅帐。 来人风尘仆仆,披头散发,半边铠甲都给血染红。 他赤红眼睛将季怀真一盯,吐出的便是他朝思暮想的话来:“——大人,成了。” 季怀真手中烛火当啷落地,火苗跳跃两下,噌得熄灭了。 一片漆黑的卧房中,只余燕迟手中的枪头反射出冷冷皎洁月光。 季怀真连扑带跑,半跪在那人身前,将他领子一提,神情专注地轻声道:“恭州没了?谁把恭州占了?” 燕迟的目光看了过来。 那人犹豫一瞬,季怀真厉声道:“快说!” “回大人,是夷戎人。” 季怀真猛地松了口气。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季怀真将那人丢开,怔怔后退几步,突然低低笑起来。 他的眼中在黑夜中奇亮,似有一把火在他心底烧起来,被陆拾遗算计出的愤恨不甘越烧越旺,烧的季怀真手心脚心都热起来。 他又问那人:“你这次带了多少人回来?” “不足一百,皆在城外等候。白雪大人还在指挥剩余的兄弟们撤出恭州,要过些时日才能回来。” “足矣。”季怀真背着手,大氅一披,在房中来回踱步,他越走越快,步下生风,猛地把身一转,语气中掩饰不住的战栗激动:“叫你的人跟我进宫,现在就……” 话音戛然而止,季怀真和门边站着的人四目相对——燕迟正以一种五味杂陈的复杂目光,静静地看着季怀真。 一阵耐人寻味的沉默后,燕迟黑漆漆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季怀真轻声道:“你要去做什么,可要我陪你?” 季怀真一愣。 他脸上的狂喜尚来不及褪去,就有种在燕迟前无处遁形的愧疚感。 见他不答,燕迟睫毛垂下,轻声道:“你可还要我陪你?” 季怀真强忍冲动,喉结一咽,平静地哄道:“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你就在这里等我,哪里都不要去。” 燕迟又问:“你千方百计诱我跟你来大齐,便是如当初我爹劝我娘那般?只将我在这里困着。” 季怀真霎时间说不出话来。 “我……” 可现在还有更加迫在眉睫的事情等着他去做,他季怀真能不能活下来,还真就在这说话间的功夫,思及至此,季怀真登时狠下心来,命副将跟他离去,再顾不得看上燕迟一眼。 燕迟默默在黑暗中静站了片刻,抬脚朝乌兰屋中走去。 此时离天明不到一个时辰,两匹轻骑沿着主街一路快马加鞭,于黑夜下朝皇宫奔去。 那副将拍马追上,朝季怀真问道:“大人,宫门早已落锁,卯时才开,我们去做什么?” 风吹得季怀真大氅猎猎作响,如道鲜艳旌旗飘扬在空中。 季怀真冷冷一笑,说出久久不曾用到的二字:“——上朝。” Y 第71章(七十一)颜 丑时将过,皇宫内一片寂静无声,死气沉沉。 打更巡逻的小太监两人一队,路过皇帝寝宫外需得踮着脚走,敛着气走。明知这样远的距离,那里头躺在高床软枕之上,被帷幔遮挡着的人根本就听不到,可各个皆是小心翼翼,噤若寒蝉。 皇帝最近烦心事颇多。 宫中消息最为灵通,人人皆知恭州边境线外数十万外族大军压境,军情如雪花般挥洒而至,每来一次都是雪上加霜,眼见恭州就要破城,恭州一破,离上京又有几城? 如此情况之下,自然人人自危。 只见那一墙之隔的宫殿内,一鼎香炉正仙气缭绕。原本应起到定神安魂之效,可此刻却如同摆设一般。那身穿明黄寝衣的老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满头大汗,正被噩梦缠身。 在他梦中,自己依然是皇子,手执长剑,逼宫篡位。 一阵鲜血淋漓的厮杀后,他低头一看,双手却依旧清清白白,再抬头时,已头戴天子冠冕,作于明堂正中,受朝臣跪拜。 渐渐他变老了,开始管控不住群臣,开始多疑怕死,他看着自己两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一个手握赫赫军功,如同当初的自己一样有逼宫篡位之心;另一个善于伪装,与他上演父慈子孝戏码,背地里却勾结权臣,做出有悖人伦之事。 他睡得极不安稳,在梦中大声呼喊着来人,来人! 这不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梦,可每每在梦中这样喊时,便会有太监将他唤醒,这次却久久无人回应。他在梦中越来越怕,极力挣扎,最终如一脚踩空般猛地翻身坐起,大口喘着气。 “来人!快来人!” 这便是大齐第六位皇帝——武昭帝。 他的厉声呼喊虽无人响应,却有人拨开重重帷幔,将一方白净帕子递上来。 武昭帝接过,才擦了第一下便停住,接着脸色煞白,抖若筛糠,如见鬼般抬头。 只见帷幔之后,一人气定神闲地站着,见他看过来,便彬彬有礼地一笑。若不是他脚下横着的太监尸体,便真是一副谦谦君子做派。皇帝恍惚一瞬,竟有些分不清,眼前这人到底是白天与他议事的陆拾遗,还是早就该死在去敕勒川路上的季怀真? 若此时呼喊,定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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