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两千零八年的十二月三十一号,夏翊看见我带沈路一块儿来了,朝我做了个鬼脸,十分豪气地为我买了单。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吧台,说,小阮要成年了啊—— 他念书早一年,比我和沈路都大一岁,早已经迈入成年人的世界。 我送首歌给你吧,夏翊说。 我怎么也想不到,他突然发了疯,唱起了郑钧。对,就是最著名的那首—— 把妹神曲。 夏翊唱完最后一个音,握着麦说,祝小阮同学十八岁生日快乐,来,给哥抱一个。 他放下挂在身上的乐器,大步流星朝我走来。他只穿一件短袖,在不甚有效的暖气里冻得直甩手。我本能地察觉到危险,扭头看沈路,发现他并没有比我好到哪里。 他什么也没做,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意味深长道:“小阮十八岁了,可以谈恋爱了啊。” 沈路猛地站起,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失态,我好害怕,下意识去拖他的手。他直接牵住我,不由分说一路将我带回家。他爸妈皆在外出差,林女士将他接到我家来,同我睡在一张床上。啪哒一声,反锁了房门。 我茫然非常,路儿,怎么了。 沈路正在经历巨大的痛苦,于他不亚于剜心之痛,有人在觊觎他养护多年的桃树,他无法向我直言,夏翊骨子里是个十足的小流氓,平时动手动脚的举动近似于性|骚扰。他是个连操都说不出口的人,为我揭露这样的事实,是在为难他,也是在为难我。 他想到了一个更骇人的可能,艰难又缓慢的张嘴,宝宝,你是喜欢上夏翊了吗。 我何其敏感,登时想到这段时间与他的稍稍疏远,却忘了是因为我常去酒吧才导致如此,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沈路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我。 隔阂在此成形,我是个死要面子的人,绝不会朝他发火,我只是沉默,不去反驳他的话。沈路的内心恐怕正在分崩离析,他怕他想做什么却为时已晚,又怕做什么都是错,最终拧开门锁,朝门外走去。 我失骄杨君失柳,我重重吸了口气,浑身脱力,倒在柔软的被絮里。 我好恨夏翊,他让我失去了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我又没什么资格恨他,他不过推波助澜,铸成大错的从来都是我一人。 我后悔了,半夜悄悄从床上爬起,父母睡得可熟,我抄上钥匙蹑手蹑脚打开门,只穿了一件单衣站到沈路家门口,一下一下地敲门。 夜里黑漆漆,扒着猫眼往外看也瞧不见黑黢黢的人影,沈路警惕地问,谁啊? 我一听他声音,止不住鼻酸,呜呜咽咽地喊他,沈路哥哥,沈路哥哥。我好久没有这样喊他,顾不得丢脸,现在我只想做小孩,让他管我,让他包容我。 门开了。他万分错愕,牵着我转身进屋,用被子裹紧我。他的小床贴着墙,我靠在墙壁上,整个人只露出一张脸,眼睛追着他的动作,重新锁好门,打开台灯,再轻飘飘地坐到我左边。 我知道此刻我已经成年,许多小孩十三四岁就要担负起沉重如山的责任,我这个小孩却始终躲在他的羽翼下,甚至想要恬不知耻地做一辈子小孩。 他听得见我的心声,连人带被子一股脑全都捞进自己怀里,脱口而出的又是他的那句口头禅。 一个真正的孩子,会为了吃不到奶而声嘶力竭,会为了母亲短暂的忽视而哭天抢地。 而我这个世俗下的伪小孩,感官迟钝,连嚎啕大哭都不会,更不懂如何让他相信我。我攥紧拳头,收起哭腔,笑得很勉强,傻乎乎地仰起脸望着他。我说,沈路,你为什么要跑回家。 他没法回答我这个问题,天气预报上海近半月都不会下雪,可这里已然堆起了一片积雪。 他放不下我,于是他说,宝宝,我只是太惊讶了。 我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同他解释,连忙扒开被子,对他说,哥哥,我不喜欢夏翊,我不喜欢他。我不要脸地喊他哥哥,那是我在心里对沈路的称呼。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沈路不相信我。他用包容一切的眼神在我心上剐开一道口子,不断地安抚我,没关系,没关系,但他不说,嗯,我知道你不喜欢他。 而这个误会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到虚虚实实,再无法分辨清楚。 第11章 后来我再也不去那家酒吧,虽说没有正面和夏翊撕破脸皮,但他从此也没能近得了我的身。 在贤中的最后半年,我和沈路去图书馆做题,周末一起回家,甚至比以前要用功百倍。四月初,高一楼下的樱花开了,除了许多眼花缭乱的光鲜名头,沈路还身兼我的私人摄影师一职。我们翘了一节地理课,偷偷跑到高一教学楼,沈路照常给我拍了许许多多的照片,正欲收工回教室,我颠儿颠儿地跑过去,拉着卫衣袖口央求他,路儿,你和我合个影吧。 沈路对我一向有求必应,但医者不自医,他爱给我拍照,却不大能拍好自己。即便不大情愿,他仍然架好相机,留下了一张樱花树前的合照。 我的高中生涯至此结束,沈路不出意外考上华政,而我也算祖上烧高香,分数刚刚好够一所离他很近的学校。 横亘在我们之间的夏翊则在高三下学期正式卸任学委,原因很简单,他最终的高考成绩甚至还不如我。夏翊去了哪里,我还是从沈路口中得知,彼时他一提这个恼人的名字,我就要跟他急,他偏还要逗我,说是我的初恋呢。 我说不是不是,沈路笑笑,我以为半年多的时间是在向他证明,可他从未这么认为。 沈路一直以为—— 我只是在他和夏翊之间做出了选择,是他让我放弃了我第一个喜欢的人。 他将这个名字挂在嘴边调笑,表现得轻松无比,我知道,这根刺是实实在在地种下了。 我越想越气,又闷了一口酒。沈小王八好不会变通,将自己的位置钉得牢固无比,从未想过,我与他之间会有一丝一毫不同的可能性。 我醒悟太迟,迟到他已经爱过了别人,且绝无将我们之间的爱转化成另一种形式的可能。 夏翊一首歌唱了四分钟,我神游天外多半不止这么长时间。他嗓音机能退化了不少,在一个歌手的黄金时期,不再是野心勃勃一心想红的他。 小阮,怎么样,是不是和以前一样? ——还问出了经典的中年男子问句。 我抖抖指尖,说一样吧,未免也太假了。说不一样吧,他的话可还怎么往下接。 最后我克服内心,说了一句大实话:“难怪你这么多年也没红。” 夏翊脸色变了一瞬,仿佛下一秒就要说上一句册那。毒打仍然有效,他打落牙齿和血吞,自怨自艾道:“圈子难混啊,也怪我这几年遇人不淑。小阮,你看到的吧,我前几年参加的那个选秀,虽然最终出道了,但公司压根不管,白白浪费我五年多时间。冷板凳的滋味好难熬,还有四年多的约,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等合约自然终止,那时候我已经三十多岁了,再做什么都难啊。” 我真的要为他鼓掌了,这么刁钻的角度都能顺势卖一波惨,出走半生,归来果然还是当年在本地论坛上自导自演炒作的那个夏翊。 他抹了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深深叹息,用余光扫我的表情。 我万分上道,接入下一句戏词:“北京也不好混啊,你这是准备回上海了吗?” 夏翊喜上眉梢,他到现在铺垫得够久了,总算得以进入正题。 “是哎,约是肯定要解的,但公司那边合作有熟悉的律师,我现在的状态也找不到业界认可的大状,打起官司实在太吃力,凶多吉少。” 我倒吸一口凉气,不自觉屈起了贴在杯壁外的手指,扣紧手上能抓住的东西。 夏翊是异性恋,我一直很确信这一点,即便中间十年都没见过他。这也是十年前我没能看懂他的性|骚扰的原因。那时候酒吧的女常客普遍化着厚重的妆容,甚至不如贤中素面朝天的女同学青春靓丽。
相关推荐:
沉溺NPH
年代:从跟女大学生离婚开始
家有甜妻:大叔的独家专宠
镇妖博物馆
芙莉莲:开局拜师赛丽艾
百美仙图:女神宝鉴
女奴的等价替换
一个车标引发的惨剧(H)
旺夫
顾氏女前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