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冰凉,檀鸢慢慢停下了脚步,缓缓将背上的人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慕凝闭上了眼睛,手里还紧紧拽着一个锦囊。 檀鸢夺过她手里的锦囊看,看见里头装着一些干枯的花瓣。 是优昙花。她从洛阳珈蓝寺带回来的优昙花,本来用秘法保存得好好的,结果被人袭击时,一掌打碎了。 碎成了指甲盖大小的一瓣瓣,师门的人当时还调侃说,可以拿去泡花茶喝了。 没想到慕凝还留着。 脑海浮现很久之前的对话: “一百年出芽,一百年生苞,一百年开花,从发芽到开花,要用三百年的时间。” “这优昙花三百年开一次花,盛开之后,一个时辰就凋谢,太过短暂了,也没什么好看的。” 盛放的时光实在太过短暂了,就像她们这段没有结果的恋情。 檀鸢眼中布满血丝,抱着慕凝,小声地道:“阿凝,你醒过来。” “你醒过来,再和我说一声对不起。” “别睡,你醒来啊!” 她幼稚地威胁:“慕凝,你要是不醒,我就去杀光你们门派所有的人,一定还有其他活口你要不要醒来保护她们?” “没关系的,没关系了,阿凝,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想到要怎么解我身上的忘情蛊了,情蛊、忘情蛊,互为因果的,只要你对我种下情蛊,我就能解开身上的忘情蛊了,我就知道要怎么继续爱你了,我不会凶你了” 她反过来和慕凝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又后悔了,她最后都没对慕凝说什么温柔的话。 [78]风月(一) 无人回应她的话语。 慕凝躺在她的怀里,悄无声息,她的手上全是血,鲜红的,湿热的,黏稠的 耳畔传来突兀的鸡鸣声,梦境戛然而止,意识遽然清醒。 谢清徵睁开眼睛,抬手擦了擦脸。 脸上全是泪,鬓发被泪水濡湿,枕头也是一片湿润冰凉。 爱意,恨意,爱恨交织,还有说不出悔意梦里的情绪太过浓烈,醒来后,胸腔传来尖锐的疼痛,谢清徵抬手捂住胸口,坐起身,缓了好一阵,依旧沉浸在檀鸢的情绪中,不可自拔。 她推开门跌跌撞撞向外走去,在一棵花树下,迎面撞见向她走来的师尊。 彼此在树下对望一眼。 谢清徵忘了行礼,径自扑到莫绛雪怀里。 梦里的檀鸢服下忘情蛊后,对慕凝没了情意,她偏执怨恨,后悔难过,茫然麻木,浑浑噩噩,像一具被抽去了灵魂的空壳,她感受不到挚爱身死人亡的痛彻心扉。 但醒来后的谢清徵感同身受。 梦中场景历历在目,她只要一想到自己双手沾满心上人的鲜血,便心如刀绞。 她用力抱紧莫绛雪。 莫绛雪犹豫片刻,没有推开这个拥抱,伸手在谢清徵的后背上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 谢清徵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怀中的躯体温暖又柔软,胸腔怦然跃动。这是活人的躯体,这是活着的温度不是冰凉的,不是被鲜血濡湿的 交颈依偎,肩背上感觉到了一点一滴的湿意,莫绛雪轻轻叹息一声,问:“哭得这般厉害作甚?梦见什么了?” 抱了好一会儿,嗅着莫绛雪身上丝丝缕缕的冷香,心绪渐渐平复,谢清徵这才开口:“檀鸢被下了忘情蛊,瑶光派被十方域灭门” 也许,也不算灭门,青松峰沐氏一族就源自瑶光派,前任沐峰主就曾是瑶光派雅字堂的堂主 难怪青松峰的师姐师兄们,那般痛恨魔教 谢清徵呢喃道:“阿凝死了,风字堂的人全都死了。” 想到慕凝死前的一声声道歉,谢清徵还是会感到阵阵心痛。 莫绛雪神情冷淡,安慰道:“万物生于天地,复归于天地,只是各归其根,都是过去的事了,若她转世投胎,只怕比你还大上几岁。” 说得很有道理,但 谢清徵从莫绛雪怀里出来,轻哼一声:“若有朝一日我死了,别人替我伤心难过,师尊你是不是也这样说?” 说什么万物生于天地,复归于天地,没什么好难过的。 莫绛雪觑了她一眼,没有回答,淡淡道:“咒自己做什么?”顿了顿,又问,“你怎么和我说话的?” 大清早的,对着人又搂又抱又哭,还顶嘴。 谢清徵嘁了一声,后退两步,躬身道:“那徒儿给你补上这一礼见过师尊。” 她敬重师尊,从不违逆师意,但彼此同在一个屋檐下,朝夕相伴,早已没了最初的拘谨和小心翼翼,何况,她渐渐察觉出师尊对俗世的那一套繁文缛节,其实有些不耐烦。 师尊只会拿师徒名分揶揄打趣她、压一压她的话,倒极少以师徒之名管束她,唯有最初拜师那会儿,师尊的架子摆得最足。她严肃却不古板,和梦境里的教主、掌门,那些自认为为晚辈着想的长辈对比起来,她真的很开明,也真的对她很好。 莫绛雪受了这一礼。 谢清徵又凑上前一步,问:“师尊,三日过去了,我们去外面等昙鸾回来吗?” 一番谈话下来,悲伤的情绪淡去许多,毕竟,那真是很多年很多年的事了,当下,她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檀鸢为什么会化名成昙鸾去十方域?慕凝转世投胎了吗?还有,昙鸾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 莫绛雪问:“你急着见她作甚?” 谢清徵道:“当然是因为想知道后来的事。” 莫绛雪慢条斯理道:“不急,先做完手头的事情,再去找她。” 她转身去了药堂。 谢清徵亦步亦趋跟上,突发奇想,问道:“师尊师尊,如果我像檀鸢那样,为了喜欢的人,叛离师门、宗门,你会怎么样啊?” 师尊向来开明,只要自己喜欢的那个人不是她,她大概会很“纵容”自己吧? 反正绝不会像教主那样,硬生生给自己灌下一碗忘情蛊,强硬地逼迫自己放下。 莫绛雪冷声道:“你若这般大逆不道,我便打折你的腿。” 谢清徵莞尔一笑:“我不信,你肯定不会这么做。” 莫绛雪问:“你怎知我不会?” 谢清徵笃定:“我就是知道你不会。” 一路闲聊,抵达药堂。 手头的事,指的是解毒的蛊酒,她们调制的蛊酒已大概完成,檀瑶说那些宝物在酒中浸泡得越久,效力越强,浸泡了两天后,莫绛雪想尝一尝味道如何。 谢清徵揭开酒坛的盖子,一股混杂着药味的酒气扑鼻而来。 酒中除了浸泡五种毒物,还有不少名贵的药物,都是檀瑶亲自送过来的。 檀瑶每日都会来找她们,看她们将解毒的蛊酒调制得如何,还会隐晦地指点一两句。 她生得一张十分讨巧的面孔,分明比她年长,看上去却比她还要天真单纯不谙世事,尤其笑起来时,会露出两颗小虎牙,显得十分可爱,轻而易举就令人放下了戒备之心。 谢清徵想起这几日的梦境中,她把檀瑶当自己的妹妹看待,如今再见到檀瑶,心中倒真生出几分怜惜呵护之心,好像檀瑶真的是她妹妹一般。 “不知羞。”她在心里唾骂自己,以檀瑶的年龄,分明能算是她的姐姐了。 檀瑶应当十分想念自己的姐姐吧 如今谢清徵倒能体会昙鸾心中对家人爱恨交缠的感情了,檀瑶和昙鸾说,无论如何,这里都是她的家,都可以回来,可她却再也没回来过。 不知这些年,昙鸾在家门口徘徊过多少回? 谢清徵为莫绛雪斟了小半杯蛊酒,端到她面前,看她喝下,问:“味道如何?” 莫绛雪道:“就是药味和酒味,没那么辛辣苦涩了,怎么,你又想喝?” 谢清徵摇摇头,道:“那我们在这里多酿几坛,然后带回缥缈峰的梅花树下埋着,你每日饮用一些,这样体内的阴毒就能慢慢化解了。” 莫绛雪摩挲着酒杯的杯沿,漫不经心地道:“我们此行还有一个目的是取回瑶光铃。” 谢清徵嗯了一声:“我也还记着呢。” 莫绛雪直截了当,问:“知道了她的过往,你是不是对她心软了?” 确实有些心软了。 谢清徵道:“若她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妖邪,那我会希望,我们和她能不起冲突就不起冲突,而且她本来也能算是瑶光派的人,瑶光铃是慕堂主传给她的” 莫绛雪提醒道:“可她现在是十方域的人。” 谢清徵道:“那我们能不能试着说服她弃暗投明呢?” 莫绛雪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又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她给我们编织的梦境内容,不一定全是真的?” 谢清徵怔住。 她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她醒来后沉浸在檀鸢失魂落魄的情绪中,难受得要命。 莫绛雪站起身:“走吧,我们现在去找她。” 师徒二人一前一后御剑向外飞去。 落地后,谢清徵望了望四周,没看见昙鸾的身影:“还没回来呢,该不会又碰上什么心动的人,去瞎撩拨了吧?” 昙鸾害得她心烦意乱,她嘴上不去喊“前辈”,还不客气地调侃了人家一句。 “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轻飘飘地砸到了她的脑袋上。 谢清徵抬手拿过,发现又是一朵带着露水的鲜花。 昙鸾? 她抬头看去,见那个苗家女子坐在一棵树上,眉目含情,面若桃花,两条腿晃来晃去,笑吟吟地看着她们师徒俩:“小谢道友,背后说人坏话,害不害臊呀?” 谢清徵仰头看着昙鸾,嘿然一笑:“你终于回来啦。” 她的目光十分柔软,带着些许心疼,些许怜惜。明明只是三日未见,再次相见,她却觉得像是见到了久别重逢的好友。 了解了昙鸾的那些过往,她好像真的要把昙鸾当成朋友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年不见,你是不是很想我呀?”昙鸾轻浮地调笑。 谢清徵笑着呸了一声。 “小白道友,那你想不想我?”昙鸾看向莫绛雪,“我也有礼物带给你。” 说着,又有一样事物砸向莫绛雪的脑袋。 莫绛雪抬起手,轻而易举地接住了。 是一本无名书。 莫绛雪随手翻开看了一眼,神情微变,脸颊、耳根都开始充血泛红,她烫着一般,连忙又将那书丢了回去。 书中画着两个赤.身.裸.体交缠的女人,不堪入目。 莫绛雪看了一眼之后,神色微愠,她闭上眼睛,运气片刻,神情便恢复如常,睁开眼,目光又是一派清明。 不愠不恼,只是望向昙鸾的眼神,异常冷淡。 昙鸾看着她白衣飘飘仙风道骨的模样,啧啧感叹了两声:“云韶流霜,琴心剑胆,难怪晏伶那个没情趣的家伙会对你念念不忘” 谢清徵霎时敛了脸上的笑:“诶前辈,慎言。” 昙鸾笑了一声,接过莫绛雪丢回来画册,转手丢给谢清徵,眼神却还停留在莫绛雪身上:“小白道友,你不喜欢,那我送给你徒弟,你徒弟肯定很喜欢这个好东西。” 谢清徵伸手去接:“是什么好东西?” 没等她伸手拿到,莫绛雪便率先抢在手中,指尖稍一用力,整个画册立时碎为齑粉,自半空纷纷扬扬落下。 昙鸾像是早猜到了莫绛雪的反应,坐在树上,格格而笑,笑得花枝乱颤。 谢清徵好奇心起,很想问上一句:“书里到底有什么?” 但看见莫绛雪冰冷的眼神,连忙把话吞回了肚中,不敢问出口。 [79]风月(二) 谢清徵只好对昙鸾道:“下来吧,我们聊聊天。” 昙鸾从树梢一跃而下。三人走到茶棚中坐下。 千言万语不知该如何开口,谢清徵打量着眼前的苗家女子,内心感慨万千。 想和她谈谈家人吧,又不好意思再说些放下误会好好谈谈的话;想和她聊聊慕凝吧,又怕是往她伤口上撒盐。 莫绛雪却是直截了当地问:“慕凝最后投胎了吗?” 一点也不担心揭开人家伤疤,戳到人家伤口。 听到慕凝的名字,昙鸾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凝固,旋即莞尔一笑:“早投胎了,我后来寻遍大江南北,寻到了她。” 谢清徵眼睫微颤:“那你们” 昙鸾摇头:“我们之间彻底结束了。我忘却了对她的感情,她转世投胎,也已不记得前世发生了什么。我想明白了,我只是她飞升路上的最后一道情劫,她最后说的是‘对不起’,她对我的愧疚之情,远大于对我的爱。前世她放弃了和我的那段私情,选择守护门人,也算勘破了情劫。她这一世是个女冠,前世的修行,加上今生功德圆满,她在十八岁那年飞升了。” 一人徘徊尘世,一人得道飞升,没想到最后是这样一个结局。 谢清徵有些郁闷,怜悯地看着昙鸾:“那你” 昙鸾扑哧一笑,轻描淡写道:“小谢道友,你为什么一脸的苦大仇深啊?回过头想想,那些事都算不得什么啊。这么多年过去,我早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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