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知雪神经兮兮检查了好半天,才肯拿回去用。 竟是眼前这人送的。 白振铎见他笑了,才终于松了口气,几分豪气笑道:“我就说嘛,你还是记得的。” “军师他们就是想得太多。” “你不晓得,我们一早便瞧见随行的名单里有你了,还听说你中了状元,我说要给你摆酒庆贺,让他们给拦下了。” “说什么若你与卫小侯爷不睦,抢了主官的风头,小侯爷怕是要为难你,还说你未必愿意见康宁城的人,叫我不要……” 说着说着,不知是触动了哪个机关,或是让谁给叮嘱了。 又忽得不会说话了,支支吾吾说:“我的意思是,你……不会不愿意见我们吧?” “从前玉将军,就是你父亲,便是我的将军,我从新兵时便跟着他,这城里许多兵也都是……” 沈鸢直到进这康宁城之前,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愿不愿意来这里,愿不愿意见这些人。 可如今站在这里的那一刻,他便生出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仿佛他等了这里许久。 这里也等了他许久。 他说:“这里很好。” 白振铎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说:“你在靖安侯府……” 沈鸢说:“也过得很好。” “过去是年少不知事,才闹了许多笑话,多谢你们惦记着。” 沈鸢这话说得很是真心实意。 白振铎这才松了口气,说:“这官舍你若哪儿住得不舒服了,只管跟我说,这里的人手也都是我的,只你一句话,我立马就听得见了。” 沈鸢便点了点头。 白振铎习惯性地想拍他肩,却又知他体弱,没敢真拍下去,手在半空握成了拳。 半晌摸了摸自己的衣袖,却是从里头摸出一个小小的布袋来。 这粗布袋子被洗得干干净净的,放在他手里。 沈鸢摸在手里,只觉着里头沉甸甸的。 白振铎说:“我听沈将军提过一次,说要买回去给你。” “我……找人专程给你做的,很干净的,你吃着玩吧。” 沈鸢竟有些不知所措,半晌点了点头。 白振铎干笑了两声,又看了他好几眼。 似乎是从进城到现在,都没敢仔细看。 这会儿才细细盯着他眉眼看了许久,看着看着,又忽得背过身去,大声说:“那我先走了,有事只管叫我。” 沈鸢还来不及挽留。 白振铎便已气势汹汹走了。 便听白振铎带着几个兵,迎着风一路走一路骂:“柳军师让我背的都是些什么屁话,下回再有这拍马屁的差事,让他自己亲自来。” 旁边士兵说了什么。 他说:“我说错什么话了,我不都照着他教的说的,嘘寒问暖、体贴上官……” “那卫小侯爷都要把老子给顶了,老子不也没翻脸吗……” 恼火的声音一路散在了风中,细一听,却有几分欲哭的沙哑。 沈鸢不知怎的,却是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慢慢拆开那布袋子。 才见到里头满满的都是糖。 不像京城的糖果一样精致漂亮,甚至瞧着有些粗糙。 黄澄澄缠丝糖,裹着核桃的,松子的,一块有拇指大小,却用料很是扎实,隔着袋子就能嗅着香甜。 他轻轻拿起一块来看了又看,却是怎么也没舍得吃。 正逢着卫瓒从屋里出来,问他:“刚刚跟白大人,说什么呢?” 沈鸢说:“你不听着呢么?” 卫瓒自找了把椅子,坐着说:“我见他从进城门就瞧着你了。” 白振铎迎出十多里来。 远远地瞧着他们,眼睛就一直偷偷看着沈鸢。 只是他一路让那些官员奉承惯了,路上虽觉着这白振铎不大自然,却没想到他是在替沈鸢周全。 白振铎并非心机深沉之人,甚至有几分武将特有的豪爽不阿,却甘愿为了沈鸢逢迎上官。 卫瓒无端为沈鸢高兴。 为这一路遇着的人,为这些质朴的良苦用心。 卫瓒这时再想着自己一路的冷脸,才轻声说:“倒是我门缝里瞧人了,早知便不顶那两句了。” 沈鸢一本正经说:“那明日你就等着他们报复回来吧。” 卫瓒说:“我可听着了,你撺掇他为难我。” 沈鸢却抿唇笑了笑,轻轻说:“张嘴。” 卫瓒一怔。 沈鸢将那块舍不得吃的糖塞到卫瓒的嘴里。 垂眸轻声问他:“你替我尝尝。” “甜么?” 第89章 次日前往军营,康宁城军正在操练,白振铎似乎有意要摆一个下马威给卫瓒来看,便是挑了精兵强将出来,操练得虎虎生风。 沈鸢在边儿上瞧了半晌,作息赏罚,练兵方法,依稀瞧出了自己父亲的影子,便越看越是亲切。 白振铎这日专程为难卫瓒这个武将的,身边儿带了个柳军师,先问兵法,又推演军棋,最后问康宁城的地形布防,问他该如何守城,卫瓒皆对答如流。 卫瓒也是将领,不会全无准备就来康宁城。 白振铎其实这时候已稍稍有些放心了,只是咽不下这口气,半晌道:“我军中有勇士,分别擅长刀枪棍棒,你若能胜了,我才认你。” 卫瓒一听,往边儿上一倚,倒真起了些兴致。 他其实颇好比试,在京中无甚敌手,才懒得舞枪弄棒,这会儿听说有好手,倒真是眼睛亮了一亮,说了一声“来”。 便是营中有一简陋擂台,卫瓒立在上头,不多时,果真有刀手执刀上前。 那刀手生得精悍,一把快刀使得虎虎生风。 卫瓒只闪不应敌,过了几招,忽得喊了一声:“停。” 那刀手以为他怕了。 哪知卫瓒却是轻笑了一声,却将手中的枪放下,慢悠悠随手折了一根花枝,说:“来吧。” 恨得那刀手大怒,登时劈头盖脸砍去。 不过三招。 那花枝便轻轻点着了他的喉。 细细的枝头暗香盈盈,却是连花瓣都没惊落。 这会儿众人才晓得,他为何换了花枝,原是这人根本配不上他使枪。 周围将士皆是哗然一片。 显然那刀手在军中素来很有些威望。 沈鸢在下头眯着眼睛瞧,却是不自觉勾了勾唇角。 卫瓒为何惹了他的厌,其实也就是这缘由,他夸人会直白地夸,他认可自己的强大,也认可得坦坦荡荡,是学不会什么谦虚的。 更可恶的是。 卫瓒的确是强大的,从身到心。 那小侯爷独自立在台上,衣不染尘,将那树枝在手中转了个花儿似的。 没过一会儿工夫,便是又下来一个人。 白振铎众人却是大没面子,一旁第三个人用的是软兵,不知该不该上去。 却见沈鸢慢悠悠将卫瓒的枪往台上一抛,温声说:“三个一起上,点到为止。” “刀手攻左侧,他用枪总不防左,易被缠住。” 卫瓒接过枪,却是瞧着沈鸢说:“沈折春,你哪边儿的。” 沈鸢只在台下淡淡瞧着他,说:“总不是你那一边儿的。” 沈鸢瞧了卫瓒这么许多年。 心知卫瓒那一身功夫诡异高明,已非寻常人的武艺可比,还不如叫这些人都输个明白,见他怪物一样,也省得心里头总是个疙瘩。 卫瓒笑了一声,将那枪反手一提,说:“那便来吧。” 台上便是风云变色。 一对三,一对五,后来已是车轮战,连卫瓒都没数着下去了多少个,却是沈鸢在边儿上认认真真瞧着,每上去一个,都教着怎么对付他。 卫瓒虽是越战越吃力,却也越战越酣畅。 先前只见他花枝应敌潇洒,哪知用了枪,竟如白日的闪电惊雷,悍勇无匹。 下头的士兵也瞧着没了声响,显然是不曾见过有人有这样高超武艺。 书中说一人成军,人皆以为不过是个虚名,一人能战四五人便是极限,哪知世间竟真有人少年之姿,却如同万夫莫敌。 最后卫瓒战至力竭大胜,往地上一躺。 众人在台下鸦雀无声。 白振铎更是怔愣在原处。 沈鸢却是抿唇笑了笑,低声与众人说了什么,众人这才慢慢散去了,目光仍是忍不住随着卫瓒瞧了许久。 待人都走得差不许多了,沈鸢才拿着一壶酒水,自走到卫瓒的身侧,慢悠悠说:“原来你也有力竭的时候。” 卫瓒仰面躺在地上,笑说:“我又不是怪物。” 沈鸢垂眸说:“你现在的体力也跟怪物差不许多了。” 他也是头回见着卫瓒使出全部本事来。 上回让安王追杀时,他便想过,卫瓒拖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林桂樟,还能杀出一条命回来。 得是何其高超的武艺,如今真摸得清了,确实惊人。 沈鸢不自觉又轻轻捻起了衣袖。 片刻后,沈鸢自己转移了话题说:“一久战,又开始倚重单条腿,你那腿早晚让你用废了。” 卫瓒却是道:“平日里也没什么值得我这样久战。” 沈鸢半晌又说:“白将军本以一壶好酒做彩头,只是叫你搅和了,如今也很没面子,须得好生开解一众将士。” “他叫我替他贺喜你。” 卫瓒笑说:“你怎的贺喜我。” 沈鸢定定地瞧着他,神色似喜非喜,似冷非冷。 只见着卫瓒经那一番酣战,汗水已经将整个人浸得透了,呼吸时唇间逸出黏腻的热息,只一双亮而漆黑,素日傲睨一切,如今却目不转睛盯着他瞧。 沈鸢轻声说:“你闭上眼睛。” 卫瓒便乖巧地合上了眼睛。 从一个无人能见到的角度,沈鸢手中那一壶酒水微微倾泻, 那清澈的酒水细细的一股,浇在卫瓒的唇舌间。 濡湿了嘴唇,又缓慢地,顺着喉结向下,顺着方才打斗时松散敞开的衣襟,淋湿了胸膛。 仿佛要将他的气焰和骄傲浇尽。 可那结实的肌肉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微冷的酒水替代了什么,抚过裸裎的胸口,钻进了锦绣的衣裳。 沈鸢审视着他结实漂亮的身体,在汗水与酒水之间一片狼藉。 眼底似喜非喜,似恶非恶,轻声说:“贺喜卫将军大胜。” 卫瓒睁开眼睛,再对上沈鸢的眸子。 沈鸢却是勾了勾唇角,将手伸向他,说:“还有力气起来么。” 卫瓒便捉着那只手,从汗水酒水之间起来,倒险些将沈鸢拽了一个踉跄。 沈鸢静静看过他身上的湿漉漉酒渍,不知是想了什么。 片刻后,解了自己的披风,慢慢罩在他的身上。 耳根微红说:“别着凉了。” …… 武人之间其实很好交流,卫瓒打过这一场,其实众人惊讶过了,便也心服口服,的确是技不如人。 倒热情向他讨教武艺,见他裹着披风,便觉着是汗湿透了衣裳不体面,还去寻了衣裳给他换。 白振铎盛情邀他们留在营中吃饭。 其实营中伙食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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