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得浑身颤抖,可腹腔里的火灼之痛却片刻都不曾停歇。 眼前仍旧是一片漆黑,意识也逐渐模糊,她挣扎着朝床榻爬了过去,她现在还不能死,更不能冻死,她得等到殷稷亲自下旨处决她的那天。 钟白匆匆回了顶层,还不等进门就听见了一声高过一声的哭嚎,是那些静坐示威的朝臣。 虽然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来这里不是为了死去的亲人,可这样声泪俱下的哭嚎还是很戳人心,钟白毕竟不是草木,听了几耳朵,眼眶就有些发红。 他用力吸了下鼻子,闷着头穿了过去。 内室的门刚好打开,蔡添喜端着一堆染血的白布往外走,一看就是刚换了药。 “皇上醒了吗?” 蔡添喜叹了口气:“是醒了,可是……” 他看了眼门外,哭嚎声正一阵阵传进来,听得人心发颤,钟白也跟着看了一眼,这种时候清醒,倒还不如昏睡呢。 “我进去看看。” 他匆匆进了门,一抬眼却看见殷稷正试图下地,他吓得一激灵,连忙上前扶住了他:“太医不是让静养吗?您怎么还下地?他不是说了吗,你这伤要是再撕裂一回就没救了!” 他半拖半扶地把殷稷又送回了床榻上。 殷稷没有挣扎:“我想看看……你找到人了没有……” 钟白胸口猛地一堵,皇上啊皇上,这种时候你还满心满眼都是谢蕴的安危,可你知道吗?那个女人却连问都没问你一句,她心里就只想着为谢家脱罪! 这样的人怎么能信呢?她说的那些话一定有别的目的,不能告诉皇上,绝对不行。 第284章 我要自己去找他 “她没走,就在房间里呢,我看她大概知道出去就活不了,所以才死乞白赖的不肯走。” 殷稷慢慢喘了两口气,胸口的伤太特殊,他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却仍旧松了口气:“如此,就好。” “好什么好,看见她就没好事。” 钟白小声嘀咕,殷稷没有力气说话,索性靠在床头闭上了眼睛,他不想去问谢蕴为什么留下没走,他只要知道她还活着就够了。 “传薛京。” 钟白不太赞同:“可您现在应该休息。” 外头的哭嚎声一阵阵传进来,殷稷扯了下嘴角:“他们不肯啊……去吧,不妨事。” 钟白无奈地退了下去,殷稷这才抬眼看向外头阴沉沉的天,谢蕴,我知道你想走,但现在不行,至少得等到我想到一个万全之法,等到没人再惦记你的命了才可以走,那时候你想走多远就可以走多远。 我其实,也不想见你了,最好是永远都不要再见了。 他意识又要昏沉下去,好在薛京及时进来,却侍立在侧一声没吭,殷稷睁开眼睛:“怎么不说话?” “臣不知道能说什么。” 殷稷叹了一声:“觉得朕私心太过,枉顾人命,是吗?” 薛京仍旧没开口,但这种时候否认都有可能是承认,更何况是沉默。 殷稷笑了一声,可这样轻微的动作却就牵扯到了伤口,疼得他瞬间没了声息。 薛京唬了一跳,连忙要喊太医,殷稷挣扎着开口:“不,不妨事……” 他靠在床头喘了好一会儿的气才缓过神来,薛京小心翼翼地在他身后垫了个枕头,好让他躺得舒服些。 “皇上,臣并没有那个意思,臣年幼时候见惯了人心险恶,这世上当真无辜的人又有几个?那些人谁死都不算冤枉,臣只是担心此举会让皇上您被人诟病,留下无穷后患。” “顾不得了……当真有人记恨,也是我活该……” 殷稷苦笑一声:“其实也说不得真的另有隐情,谢蕴虽……虽想要混乱,却没必要做到如此地步……她要杀的人又不是那些朝臣。” 薛京没听见当日两人在船舱里的话,并不知道殷稷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里藏了多少血淋淋的痛楚,他只当是殷稷在为谢蕴找了一个理由开脱。 “是,臣明白了,臣这就去查,一定能查出别的真凶来。” 他匆匆退了出去,殷稷闭上眼睛,意识又昏沉起来,恍惚间脸颊一凉,仿佛有雪花落下来,他愣了愣,一抬眼果然是漫天苍茫的大雪;可忽而那雪又变成了雨,瓢泼落下,砸得人脸颊生疼,像他幼年时砸在他身上的石头;又像是谢家门外的流言蜚语…… 胸口钻心的痛楚越发剧烈,他额角沁出冷汗来,冷不丁听见有人喊他,说他发热了,快传太医,外头好像嘈杂了起来,很多人在喊,在说谁不好了,他听不真切,原本想睁开眼睛看一看的,意识却任性起来,不听使唤地往更深处坠去。 谢蕴被一阵心悸惊醒,她仓皇睁开眼睛,她还是在那个房间里,先前险些被疼昏过去的时候,她本想回床榻上,却终究力气不济,只堪堪将被子拽了下来,如此才勉强让她没在昏睡中被冻死。 门外传来脚步声,她连忙扭头看过去,心里盼着会是殷稷或者钟白,可门打开却只是一个禁军,对方将一个食盒丢在地上,转身就要走。 “等等,钟统领来过吗?” 禁军却充耳不闻,径直关门走了。 谢蕴踉踉跄跄扑过去拍门:“喂,昨天晚上到底有没有人过来?你们告诉我……说句话啊……” 门外没人理她,她只好不停拍门,可腹腔的疼痛还在,没多久就把她的力气耗尽了。 她不得不故技重施,拿着头一下一下去撞门。 外头有人喊了一声,要她安静一些,她充耳不闻,累了就休息一下,攒够了力气就继续撞门。 “你有完没完?” 一道气势汹汹的嗓音忽然响起,谢蕴一愣,这声音是钟白。 她勉强振作了精神:“你来这里是不是他要见我?他信了对吗?” 钟白的声音隔着门板透出一股冷酷:“我根本没有告诉皇上。” 谢蕴愣了:“为什么?事关他的安危,为何不说?” “为何?” 钟白仿佛被气笑了,他怎么告诉殷稷? 本来那种旧伤复发就很要命,他还一醒过来就为谢蕴安排后路,以至于再次牵动伤口,又昏睡了过去,这都三天了,一点要醒的迹象都没有,廖扶伤说了,要是明天早上人还醒不过来,就…… 他浑身发冷:“谢姑娘,就当我求你了,你别出幺蛾子了,你就让皇上安安稳稳地养伤吧,他真的经不起你闹腾了。” “我不是……” “既然不是,那就闭嘴……看好她,不管她再说什么都别再去打扰皇上。” 后面两句是和禁军说的。 “钟白,钟白你听我说,”谢蕴扒着门板站起来,“我说的是真的,殷稷他现在真的很危险,你不能不管,钟白?钟白?!” 回应她的只有越走越远的脚步声,谢蕴无力地撞了下门板,缓缓瘫坐在地,如果钟白这条路走不通,她又见不到其他人,该怎么告诉殷稷? 难道要在这里等着对方动手吗? 不,不可以,且不说私下里的情谊让她没办法眼睁睁看着殷稷被人谋害,单单只是他身为帝王的身份,她也不能让他出事。 一国之君,天下之本,如果他死在南巡路上,会天下大乱的。 她一定要去告诉他,一定还有什么办法能告诉他…… 她目光扫过房间,试图找到办法,冷不丁看见了那扇窗户,窗户可以下水,自然也可以往上爬。 她一咬牙,好,既然没有人愿意转达,我就自己去找他。 第285章 知恩图报 谢蕴开了食盒,吃不饱就没有力气,就不能爬船,所以就算被腹痛折磨的难以下咽,她也还是将食盒里的东西都吃了个大半,等禁军将食盒提下去她才回忆着自己看过的图纸,一点点谋划路线。 殷稷应该是在顶层,从这里可以一路爬上去,只是她的力气肯定不够,中间也必须要休息,她要选隐蔽合适的地方,不能在这期间被人发现,不然以她现在的阶下囚身份,一露面就会被人打死。 好在龙船上谁住哪个房间都是她安排的,如今仍旧记在脑海里,她粗粗一回忆便找出了几个没有住人的屋子,勉强能做落脚点。 她静静等着夜深下来,窗外风吹浪起,倒是十分适合遮掩行踪,谢蕴深吸两口气,大约是知道有事要做,也或者是单纯地习惯了,腹腔里的痛楚已经变得不那么难捱,至少让她攒够力气从窗口翻了出去。 只是这房间离着下面太近,一翻出窗户就被扬起的风浪扑了一脸,半边身体瞬间湿透,她咬牙忍着一阵阵的寒意,抬手扒着缝隙往上爬。 这件事比她想象的要困难得多,她的身体也不如预想中的争气,原本她是计划两层歇一次,如此七八次就可以爬到最上面去,可她现在却连一层都没能爬完便几乎要没了力气。 她只能咬着牙死死支撑,无论如何她不能掉进水里去,不然就真的是畏罪潜逃了。 殷稷又会觉得自己丢了他一次吧…… 她趴在一扇窗户外头休息,却连呼吸声都不敢用力,生怕惊醒里头的人,四肢却在极大的疲惫和寒冷折磨下止不住地发抖。 这么下去不行,要尽快找一个地方休息,重新制定一下路线,不然她不可能到得了。 可是这一层住的大都是宫人和各府各家的下人,人数本就众多且不是一人独居,早就住得满满的了。 谢蕴拧眉想了一遍又一遍也没想起来哪间屋子是空的。 无处可躲,只能继续往上爬了。 她咬了下舌头,借助疼痛积攒了力气,奋力爬上了窗台边沿,正要继续往上攀爬,船身却陡然剧烈晃动起来,她已然没了指甲,没能扒稳船体,被这么一晃身体便失了控制,朝着水面就跌了下去。 刚才踩过的窗户却忽然被拉开,一只手伸出来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臂,用力将她拽了进去。 谢蕴惊魂未定,抬眼朝救命恩人看去,入目却是一片昏暗,好在不多时一点豆大的烛光就亮了起来,她本以为看见的会是个什么都不知道宫人,却不防备竟然是徐氏。 “徐恭人怎么会在这里?” 徐氏点完灯一瘸一拐地朝她走过来,谢蕴的目光落在她腿上,这才想起先前被关在船舱里的时候听见王家三爷提过,他夫人的腿被踩断了。 她一时没了底气言语,好半晌才开口:“抱歉。” 徐氏给她倒了碗热水,闻言笑了笑:“你说我这条腿啊?罪魁祸首不曾道歉,倒是听你说了。” 谢蕴很是惊讶,罪魁祸首? “徐恭人知道是谁伤的你?” 徐氏没言语,脑海里却闪过了那天的情形,那日着火之后,人群里原本还算冷静,可不知怎么的就有人发了疯,在人群里横冲直撞,肆意伤人,她为了避开自家婆母去得晚了一些,进门后也只往人少的地方去,这才避过了被人暗伤,往门口去的路上也还算顺利。 可却没想到,眼看着就要出去了,却被她的相公硬生生拽了出去,为了给他自己腾出一个往前的位置,对方浑然不顾她的死活,见她挣扎不肯,竟将她推倒在人群里由着人踩踏,好在她的丫头生得结实,替她挡了不少伤,禁军又及时毁了墙壁,疏散人群,这才保住了她一条命。 原本她是该在上面第三层休养的,世家子弟即便官职不高也是有些优待的,可住在上头就要和王三爷同床共枕,每每看见那个浑蛋故作无辜的样子,她心口就止不住地有火烧起来。 这个混账,怎么有脸说要替她讨个公道? 明明害她的人就是他! 还有她的婆母,明知道儿子做了什么,还偏要将罪责推在她身上,口口声声指责她不懂事,看见相公被挤在人群后面都不知道主动让位,实在不够贤良。 她极怒之下索性带着丫头来了下人房,反正这屋子里住的原本就是王三的通房丫头,位置互換就当时成全了他们。 但家丑不可外扬,她想找人诉苦也说不出口,日子总还要过下去,总还得忍下去。 可谢蕴毕竟是谢蕴,朝中内眷诸般处境,她尽皆知晓,此时一见她这幅刻意回避的样子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她心里微微一动,徐功只有一女,断然不可能对她的处境置之不理,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倘若能让他倒戈向殷稷,那王家的诸般秘辛就会成为殷稷彻底破开世家横行局面的锤子。 “徐姐姐,”谢蕴轻轻一握她的手,“我记得听父亲说过,先皇有意你为赵王妃,只是徐内相怕你入皇家受苦,这才选了王家,这般慈父之心,真是让人动容。” 徐媛苦笑一声,是啊,当日她这三表兄对她处处殷勤,人前有礼,人后体贴,谁看了都要说一句有心,却哪里会想到都是假的。 她叹了口气,眼神却猝然沉静下来:“谢妹妹,我好歹救你一回,你开口便要挑唆我,有些缺德了吧?” 谢蕴被戳穿了也不羞恼:“是我唐突了,只是看姐姐如此委屈,心里不忍罢了,若是徐内相知道,怕是会更心疼。” 徐媛低下头:“父亲……是知恩图报的人。” “姐姐,何为知恩图报?有时候习惯使然,人会忘了自己还了多少,忘了欠恩的是自己还是旁人。” 徐媛微微一怔,谢蕴这话是在说她徐家已经到了可以施恩王家的地步了吗? “妹妹……” “我听说徐内相先前和王家提过和离之事。” 徐媛一惊,这般隐秘的事谢蕴竟然也知道? 父亲不忍她受苦,又不好和王家撕破脸,便明里暗里提过几次,却都被王家拒绝了。 先前她只当是王三怕自己不举之事传出去,所以才抓着她这个挡箭牌不肯放,现在被谢蕴那一句欠恩的是谁一提醒,她才想到另一种可能。 自己的这场婚事是否已经从示好,变成了牵制? 她神色变幻不定,谢蕴却仰头喝完热水再次推开窗户:“姐姐,我要走了。” 徐媛回神:“你是要去见皇上?我方才就想说了,你知不知道外头多少人在请命要杀你?你竟然还敢出来?” 谢蕴苦笑一声:“我有极重要的事,不得不告诉他。” “可万一你被人发现……” “无妨,”谢蕴不着痕迹地摁了摁腹部,她早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我必须去。” 她眼神坚决锋利,毫无畏惧,徐媛这么看着,恍惚间竟像是听到了铿锵争鸣,心口莫名一颤,她未出阁时仿佛也有过这样的锐气,只是出嫁后事事隐忍,忍着忍着,便忘了。 “我送你过去。” 第286章 他在昏迷 谢蕴很是惊喜:“当真?” 徐媛话出口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却并没有反悔的心思,只是苦笑了一声:“你扮做我的侍女,我送你去上面第三层,再往上我就走不了了,只能靠你自己。” 谢蕴屈膝行礼:“多谢。” 徐媛握着她的手轻轻一摇头:“你也帮了我许多,我会学着向父亲诉苦的。” 这个答案谢蕴已经十分满意,徐功这些年和王家十分亲近,想要他们彻底决裂岂是易事?今天她也只是刚好遇见个机会种下了一棵种子而已,日后殷稷若是再想拉拢他,也能少些阻力。 “妹妹,有句话我还是要提醒你,这次的事情闹得很大,其实谁都知道自己脚下也沾着那些人的血,可指责他人总比自省来得容易,所以你现在是众矢之的,皇上的处境也并不好,未必能……” “我明白。” 谢蕴轻轻打断了她,殷稷已经改主意了,她并不怪他,脑海里记着的还是他当时推开窗户要她走的情形,有那么一回就够了。 他的心,她看明白了。 “他能护我一时便已然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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