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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出来了。 接下来,只要故作高深地说个谎话,一切水到渠成。 但这些她并不想说出来,没人想把自己恶劣的一面展现在人前,哪怕她本性如此。 “佛曰不可说,钟统领就别问了。” 钟白被唬住了,大约是他心里对谢蕴本就是十分敬重的,所以哪怕对方没给出理由他也还是听话地闭了嘴,只是没多久就忍不住再次开口,一会儿问秦嬷嬷当时的反应,一会儿又问牵扯了多少人。 谢蕴倒也好脾气,钟白问什么她就答什么,殷稷看得心里发痒,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谢蕴说这么多话了。 他指尖一蜷,轻轻咳了一声:“这次多亏有你,不然会横生很多枝节。” 谢蕴知道他这话只是出于客气,可想起自己为什么会改主意插手,心里仍旧有些不自在,也不大想面对,语气不自觉冷淡下去,看似在回答殷稷,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皇上不必在意,奴婢只是为了自己。” 话里划分界线的意思如此明显,饶是殷稷早有心理准备,也还是被她的区别对待刺了一下,他默了一下才若无其事地开口:“都无所谓,结果好就足够了,回去歇着吧。” 他惦记着谢蕴之前因为操劳宫务而头疼的事,生怕她因为这案子再次发作。 谢蕴垂眼应了一声,她不是没听出来殷稷语气里的暗淡,脑海里一瞬间闪过那天晚上他睡在自己门外的情形,心口扯了一下,可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屈膝一礼就打算走。 一阵喧闹却忽然自刑房内传出来,她背对着刑房,看不见里头发生了什么,心里也不在意,抬脚正打算走,一声颇为凄厉的叫喊突兀地在耳边炸响:“谢蕴!” 谢蕴一顿,下意识扭头看了过去,就瞧见本该被关在刑房里的秦嬷嬷,此时正狰狞着脸朝她冲过来,手里还抓着烧红的火钩:“贱人,敢算计我,我要你不得好死!” 炽热的火钩迅速逼近,谢蕴瞳孔不自觉收缩,她几乎能想象到那东西沾上皮肉会有什么后果。 大脑叫嚣着要躲开,可事情发生的太快太突然,身体根本来不及反应,眼看着那火钩就要落在她脸上,她甚至已经感受到了灼烫的温度,身体却忽然一阵天旋地转,随即面前出现了一道宽厚结实的胸膛。 谢蕴愣了。 皮肉被烧焦的味道蔓延在空气里,抱着她的人也骤然紧绷了身体。 “皇上!” 惊呼声响起,钟白一脚踹开秦嬷嬷,慌慌张张地凑过来开始大呼小叫,她这才在吵闹声中回神,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殷稷,在保护她。 为什么? 她怔怔看着眼前人,嘴唇开合几次才艰难开口:“你在做什么?” 烫伤的痛苦显然不好捱,殷稷脸色狰狞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却不急着说话,反而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确认她没事之后才哑着嗓子开口:“没做什么。” 他将谢蕴轻轻往旁边推了推:“你回去歇着吧,这里我来处理。” 钟白急了:“处理什么处理,现在得赶紧传太医,伤这么厉害……” 殷稷瞥他一眼:“别废话。” 钟白还要再说,慌乱中透着凄厉的求饶声就响了起来,他循声看过去,就见秦嬷嬷被他那一脚踹地撞在了墙上,大约是年老体衰,加上他丝毫没有留手,对方嘴角已经溢出了血,此时挣扎着爬起来的样子颇为凄惨。 听见动静的禁军已经冲了进来,泛着寒光的刀锋紧紧压在秦嬷嬷脖子上,她却仿佛什么都没察觉,挣扎着往前爬:“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老奴不是故意的,老奴没想伤您……” 她显然知道自己无意中犯下了什么大罪,身上已经不见了刚才的猖狂,说着话砰砰开始磕头,不多时额头上就渗出了血。 可钟白这个素来容易心软的人,此时却脸色冷硬,他看了眼殷稷肩甲处的伤,下一瞬便抽刀出鞘,仿佛恨不得现在就砍杀了她。 谢蕴却拦住了他。 刚才秦嬷嬷一打岔,终于将她逐渐混乱的思绪拉扯了回来,他们对秦嬷嬷下手本意就是要削弱太后对宫闱的掌控,没了这个左右手,太后日后的任何举动,都会诸多掣肘。 他们不是没想过要从秦嬷嬷嘴里问出太后的罪证来,只是因为希望渺茫,便谁都没放在心上,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犯上是足以株连全族的大罪,如果秦嬷嬷能为了娘家侄子铤而走险,昧下太后的钱财,那有没有可能也会为了他而出卖太后? “秦嬷嬷,现在可不只是你的命保不住。” 秦嬷嬷动作僵住,脸上却毫无惊讶之色,显然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愿意去想,此时被谢蕴这么一提醒,她眼底逐渐爬满痛苦和抗拒。 谢蕴冷眼看着,现在知道痛苦了?当初看我们挣扎的时候,心里很得意吧? 她上前一步,原本想离秦嬷嬷近一些,手腕却被人抓住,刚才往前的那一步也被人拽了回去。 “就在这里说。” 殷稷开口,语气不算强硬,却也不容拒绝。 谢蕴垂下眼睛,并不想让殷稷干涉自己的事,可当着那么多宫人的面,她犹豫许久还是没有反抗。 她再次看向秦嬷嬷,语气凉薄:“当初在长信宫你给过我两个选择,现在这两个选择同样适用于你,你怎么选?” 第202章 我也给你两个选择吧 秦嬷嬷脸色煞白,哆嗦着摇头,她不想选。 此时她才知道,原来被迫在两者中间选一个,竟然是这么痛苦的事情,也终于意识到传闻中谢蕴的睚眦必报是真的。 可她畏惧的始终都是皇权,和谢蕴这个人无关,甚至比起畏惧,她心里更多的是愤恨,如果不是谢蕴骗她,她何至于此?! 但现在的情形容不得她发作,只能死死咽下这口气,卑微的祈求:“谢姑娘,我错了,我不该算计你,你饶了我吧,你饶了我吧……” 谢蕴冷淡的看着她,那火钩是冲着她来的,可最后却落在了殷稷身上,这点准头都没有,还想求饶?做梦! “嬷嬷还是赶紧选吧,宫门下钥之前你如果不能给出答案,我会替你选。” “你!” 钟白适时抽刀出鞘,紧紧压在秦嬷嬷颈侧:“秦耀祖那厮就在清明司,随时都能送他上路!” 秦嬷嬷浑身一抖,似是被戳中了软肋一般所有愤恨都散了,她抬起头,祈求的比刚才真心实意的多:“不,你不能对他下手,我们秦家就这一个独苗……” “那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秦嬷嬷抖得更厉害,:“不能说,我伺候了太后几十年,怎么能出卖她,不能说,不能说……” 钟白被她气笑了:“行,你两个都不选是吧?我替你选!” 他作势就要喊人去清明司传话,秦嬷嬷癫狂般试图站起来:“不行!” 禁军们纷纷施力,用刀锋压住了她。 秦嬷嬷腿刚抬起来一寸,就再次被压得跪了下去,她还要挣扎求饶,可目光却骤然对上了内侍省掌监,这短短的目光交汇里,她仿佛明白了什么,突兀地沉默了下去。 钟白还等着她说话,没想到她忽然就没了下文,纳闷地挠了挠头:“你怎么不说了?哑巴了?” 秦嬷嬷仍旧没开口,身体却细微的颤抖起来。 谢蕴下意识想上前看看她怎么了,却再次被殷稷拉到了后面:“别靠太近。” 他像是被刚才的变故吓到了,不允许谢蕴脱离他的保护范围一步,抓着谢蕴手腕的大掌更是片刻都不肯松懈。 谢蕴低头看了一眼,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思绪再次开始混乱。 好在一声凄厉的惨笑响起,打断了她不受控制的思绪。 是秦嬷嬷,她忽然之间疯了一般笑的癫狂,虽然被数不清的兵器压着,眼底却再也没了畏惧,一双猩红的眼睛透过层层人群看过来:“谢蕴,你以为耍了那么阴谋诡计就能扳倒太后吗?你做梦!” 她眼神狠毒,一字一句都仿佛诅咒:“太后绝对不会败在你们这群废物手里,不管是你,还是你们……谢蕴,你等着吧,太后会给我报仇的,你会不得好死!” 话音落下,她眼底闪过决绝,猛地往前一窜,任由锋利的尖刀划破了她的喉咙。 鲜血喷溅而出,殷稷早有所料一般抬手,遮住了谢蕴的眼睛,也将这凶残的一幕挡在了外面。 谢蕴一愣,有些意外殷稷会这么做,她不怕死人,不管是当初被先皇关押在死牢的那两年,还是前阵子的上林苑之行,她都见过太多的死人了。 殷稷这样的保护完全没有必要。 可她的手起起落落,却终究没能把那只手掰下来。 “她面目狰狞,你别看了。” 谢蕴静默片刻,心里被巨大的困惑填满,秦嬷嬷刚才还一副想活的模样,怎么会忽然间就态度大变呢? 有古怪,一定有古怪…… “皇上……” “我会查,可你再不回去,头疼病该发作了。” 殷稷再次开口,这忽然的变故会让他的收获大打折扣,可他言语间却不见丝毫气恼,更没有半分责怪,甚至言语间的注意力全都不在秦嬷嬷身上。 谢蕴这才知道原来他三番五次让自己走,是怕自己老毛病犯了,她只在殷稷面前发作过一次而已,她没想到这个人会记得。 指尖不自觉蜷缩了一下,她终究什么都没说,由着殷稷将她送出了门外:“钟白,送她回乾元宫。” 谢蕴走得很慢,可宫道就那么长,内侍省还是很快就被落在了身后,等那地方彻底不见影子的时候,她才回头看了一眼,心底闪过一丝叹息,她好像小瞧太后了。 对方现在应该已经接到秦嬷嬷的死讯了,她会怎么做呢? 长信宫。 太后刚接了荀玉书回来,连长信宫门都没来的及进去就打算去内侍省要人,可凤驾还没来的及转弯,就有内侍匆匆跑来禀报:“太后,不好了……” 太后听得眉头直跳,还没听见什么消息,心里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怎么了?” 内侍像是遭受了巨大的惊吓,几步路走的跌跌撞撞,到凤驾跟前时直接跪了下去:“太后,秦嬷嬷在内侍省刺杀皇上,被抓后畏罪自杀了!” 太后瞳孔一缩,险些从凤驾上摔下去:“你说什么?秦嬷嬷她……” 内侍砰砰磕头:“太后节哀,现在禁军正往长信宫来,说要搜查秦嬷嬷的住处,请您尽快安排。” 太后还沉浸在巨大的不敢置信里,秦嬷嬷死了? 就在几个时辰前她还站在自己身边,为怎么对付谢蕴而出谋划策,现在就死了? 她只是被带去内侍省一小会儿而已,以往这种事还少吗?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这时候才恍然,宫里宫外一起发难,用来拖住她的饵不是秦嬷嬷,而是荀玉书,她对秦嬷嬷太过相信,以至于被误导了。 好你个皇帝!秦嬷嬷的命哀家迟早会和你讨回来! 她难过的全身颤抖,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眼下的危机,她身边的人刺杀皇帝,而就在不久前,他们母子间还起过冲突,如果被殷稷抓住这个把柄造谣生事,她为了避嫌,不得不暂时离宫清修。 可一旦离开京城,再想回来就不可能了。 这就是殷稷的目的吧,可她不会走的。 她花了那么多心思在宗亲身上,只要他们开口,就一定保得住她! “快,备笔墨,哀家要给安老王爷写信!” 第203章 他的在乎 谢蕴已经靠在窗前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殷稷挡在她面前的样子不停地在脑海里闪过,搅得她心烦意乱。 自己当时是背对着秦嬷嬷的,没能看清楚身后的情形,躲不开也情有可原,可殷稷呢? 他的角度明明能清清楚楚地看见秦嬷嬷拿着什么,明明知道会受伤,为什么还要替她挡? 她忽而又想起在上林苑的那天,殷稷跪在那头虎尸面前,紧紧搂着她,颤声说“我以为你遇见了它”的样子。 当时他的手真的那么凉,那么抖,以至于现在她都还清楚地记着那种触感,殷稷,你在想什么呢? 既然恨我,为什么又要这副样子……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是新来的宫女听荷进来了。 秀秀被调去尚服局后,蔡添喜就又给她挑了个宫女,她百般拒绝,可最后人还是被送了过来。 木已成舟,她也就懒得再去掰扯,只是平日里很刻意地保持了和对方的距离,南巡不日将至,到时候越狱成功,她就会永远离开皇宫;如果失败,那应该也不会有命回来了。 何必连累一个无辜的人? 她轻叹一声,正要嘱咐听荷以后不要擅自进来,可话到嘴边她却忽然顿住了,是啊,南巡之后她的结局完全可以预测,又何必在意殷稷在想什么? 她只要牢牢记得,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去就够了。 “姑姑。” 听荷小声开口,将谢蕴又跑远的思绪拽了回来。 “奴婢熬了粥,您吃一点吧。” 她说着话走近了一些,手里果然端着一碗已经没了热气的粥,她低头看了一眼,似是刚发现温度不对,脸色极快地变化了一下,随即笑起来,带了几分恰到好处的殷勤:“奴婢看天气热,特意等粥凉了才送过来的。” 谢蕴将她的小动作和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心里一哂,这丫头倒是机灵,如果不是刚才她已经透过窗户看见她在外头和人说闲话,就要被她骗过去了。 但她并不在意,反正她现在不饿,并不想吃:“放那吧。” 听荷却并不如秀秀听话,托盘虽然放在了桌子上,却将碗端了过来,就搁在谢蕴手边:“姑姑尝尝吧,奴婢花了不少心思呢。” 谢蕴不喜欢旁人做她的主,尤其是在她明确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之后,眉头下意识就皱了起来,可不等开口她就瞧见了那碗粥,那不是寻常吃的杂米粥,而是一碗燕窝,并不是她这个身份能吃到的东西。 她语气冷淡下去:“这粥花了多少银子,你自去匣子里去取。” 听荷一愣,连忙推拒。 她自然不是心甘情愿做谢蕴的奴婢的,她冲的是这个身份能进出乾元宫,这宫里的女人,谁不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呢? 她前几天对谢蕴不冷不热,是怕她真的在自己面前拿主子的款儿,可现在不一样了,刚才她在外头打听得清清楚楚,谢蕴对底下人还是很厚道的,秀秀那丫头又蠢又笨,可还是被谢蕴调到了尚服局去,成了司珍的徒弟,日后的前程一片光明;要是她也肯扶持自己一把,推荐自己去内殿伺候,那…… 她压下心里跳动的野心,态度越发谦卑:“姑姑可折煞奴婢了,这是奴婢孝敬姑姑的,您肯收下就是给奴婢脸面了。” 她以为谢蕴是在故作矜持,笑吟吟上前一步:“姑姑只管吃,若是喜欢,奴婢明天再送过来……” 话还不等说完,一道冷淡的目光就落在了她身上,将她剩下的话都噎了回去。 “宫人有宫人的规矩,”谢蕴慢慢开口,语气严厉,“我才查了尚宫局索贿亏空一事,你就往枪口上撞,怎么,也想去趟内侍省?” 听荷脸一白,腿一软就跪了下去,心里却是又气又恼,不知道谢蕴这是怎么回事,明明好处都送到了她跟前,她不欢天喜地就算了,竟然还要威胁她,真是不知好歹。 可这话她只敢想想,面上还在尽力周全:“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看这几天姑姑太累了……” “我不管你想的是什么,但只此一次。” 谢蕴打断了对方的话,她并不想在这丫头身上浪费时间,只希望她能在自己离宫前安分一些。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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