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袍,有些还衣衫不整,气喘吁吁,甚至还有不少女眷。 “哎呀,快救火啊!” “这是出了什么事?” “各位大人为何不动!” 郭安眼中怒气涌上,转身呵斥道:“肃静,闲杂人等退后!” 可惜,他的话反倒让这帮人更来劲,一个个双目血红,怒斥道: “郭大人,摆什么威风!” “赶快去抓捕贼人啊!” “六扇门不是负责巡夜么,定是你们失职,老夫今日便上殿参你一本!” 这帮人简直气急败坏,口不择言。 张彪轻轻扭头,眼中满是嘲讽。 这些个都是朝中官员,三省六部皆有,虽无重臣,但汇聚起来也能量不少。 更重要,是他们大半身家,全放在昭国寺香积厨,放贷收利。 这下子,算是烧得一干二净…… 第31章 余波起风云 天下熙熙,皆为名来,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尤其是做这京官,人情往来要银子,讲究排场要银子,凭朝廷那点俸禄,哪能维持如今体面。 他们又不像地方上来的官,背后有宗族支撑,又有良田万顷。 所以义崇会、寺庙香积厨这类存在,才得以繁荣昌盛。 如今一场大火,万事皆休。 有些人只是满眼心痛,有些人干脆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更有那掌管财权的妇人,躺在地上哀嚎痛哭,指天骂地…… 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京兆府尹左明丘虽对郭安不满,但见如此情形,也是脸上一黑,“都是朝廷命官,成何体统,都回去吧,等候消息!” 毕竟是从三品大员,官威一摆,这些人也不敢忤逆,唉声叹气,纷纷离开。 左明丘又看了郭安一眼,淡淡道:“既然郭大人说,事关机密,那本官也不便多问,随后你向皇上解释!” 说罢,便带着人转身离开。 “哼!酒囊饭袋……” 背着大弓的白眉鹰目捕头一声冷哼,毫不客气讥讽。 此人叫徐白,江湖人称夺命神捕,不擅破案,唯独擅长追凶,令不少绿林大盗闻风丧胆。 那书生模样的,则叫诸葛婉君,为人心细如发,屡破悬案,不过衙门中很少有人敢称呼其全名,只叫诸葛神捕。 霍锋闻言脸色更加难看。 京兆府尹的话再清楚不过,这口锅会甩给六扇门,而他作为巡夜负责人,自然难辞其咎。 但出乎他意料,总捕头郭安并未责备,而是转身道:“等火灭后,进去搜索,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我进宫一趟,这里由诸葛负责,若是找到……” 话说一半,他深深吸了口气,面色阴沉,阔步离开。 众捕头们听得莫名其妙,但见郭安那压着怒火的模样,又有谁敢多嘴。 大火整整持续了一个时辰,才缓缓熄灭,百年古刹只剩残垣断壁、青烟缭绕。 诸葛神捕带队,众人用铁钩扒开那些焦土灰烬,开辟出一条道路。 目标,直指佛塔。 张彪知道,总捕头郭安多半已将莲华宗一事告知了两位神捕。 扒开废墟,一具半焦尸体顿时出现在众人眼前,不少人眼尖,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是方神捕……” “怎么会……” “闭嘴!” 诸葛神捕一声怒斥,握紧了拳头,咬牙道:“小心收敛方神捕尸体。” “挖,给我掘地三尺!” …… 皇城,琼华殿。 这座宫殿乃十年前新修。 地势远高于其他宫殿,既能避免湿邪之气,又可登高望远,遍览京城风光。 尤其晨雾起时,太日初升,大大小小建筑若隐若现,阳光照射下犹如仙境。 自皇帝赵冕年迈后,北辰殿的早朝便一天天减少,通常是由几位宰相与尚书汇总朝中要事,再来琼华殿奏上。 郭安来到殿外,告知侍卫太监后,便安心等待皇帝召见。 同行的还有几位朝中重臣。 中书舍人裴元赏瞧了瞧他,抚须摇头道:“昨晚可真是热闹。” “昭国寺大火,金吾卫还传来鬼怪作祟怪事,郭大人,看来近日京中,有点不太平啊……” 郭安沉默了一下,拱手道:“是卑职失值,正要去向皇上请罪。” “裴中书。” 旁边的老者开口沉声道:“六扇门办事一向兢兢业业,此事并非他们之过,无需苛责。” “如今各州天象异变,多地粮食欠收,眼看明年就是饥荒四起,我等……还是要以此事为主。” 老者面容矍铄,白发白须,紫袍金鱼袋,正是宰相刘吉。 他从皇帝继位起,便一直在旁辅佐,可谓是朝中柱石,德高望重。 “刘相公言之有理。” 裴元赏点头附和,不再多说。 就在这时,一名太监匆匆而来,低头道:“郭大人,陛下召见。” 郭安对着几人拱了拱手,阔步进入琼华殿。 留下几位重臣面面相觑。 按理说,他们应该先进殿,但却是后来的郭安首先得召见。 这情况只有一种可能:机密大事。 六扇门地位特殊,既独立于朝堂之外,专职江湖之事,又兼顾着办案与刺探情报,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 毕竟是一帮武夫,身处朝堂还带了点儿江湖习性,不被百官所喜。 但真遇到大事,却能不通过任何衙门,直接面见皇帝。 裴元赏若有所思道:“看来昭国寺大火,另有隐情啊……” …… 琼华殿内,金龙缠柱,檀香缭绕,秋日晨寒,各处还点着铜火炉,使得殿内异常温暖。 殿侧观景台上,一名黄衣老者正品着香茗,观望晨光下的玉京城。 远处,昭国寺的浓烟异常显眼。 他正是大梁朝皇帝赵冕,虽年轻时南征北战落下病根,如今更是白发苍苍,但依旧身形高大,气势不凡。 见到郭安进来,他也没急着询问,而是淡淡道:“郭爱卿看来忙了一夜,栾莫言,让人弄点吃食来。” “是,陛下。” 旁边一名面容英俊白皙,男生女相的锦衣太监点头离开。 “陛下,臣有罪。” 郭安深深弯腰拱手。 皇帝赵冕笑道:“秋干物燥,着火不是什么稀奇事,你何罪之有?” “此事并非天灾……” 郭安也不隐瞒,将发现莲华宗潜藏,派人前去探查,结果打草惊蛇的事详细讲述。 “莲华宗……” 赵冕若有所思摇了摇头,“如果我没记错,景帝之时,这帮和尚势大,还牵扯周王谋反一事,灭佛因此而起,闹了好一阵子才消停。” “没曾想,就在朕眼皮子下躲了这么多年……” “臣有罪!” 郭安再次低头认罪。 皇帝赵冕哑然失笑,“别人都说你是应声虫,年轻时,那只身杀入草原金帐好汉去哪了?” 说罢,叹了口气,“自黑日血月异象后,各地天灾频生,怪事不断,这些个叛乱余孽也蠢蠢欲动……” “你说,这是为什么?” 郭安额头冒汗,哪敢回答。 皇帝赵冕沉默了一会,眼神瞬间变得阴沉,缓缓起身,来到露台前,望着无边玉京城,沉声道: “朕,不在乎身后名,百年后叫一声昏君也无所谓,但这大梁江山,不能在我手中出事。” “几个皇子没一个有出息,朕,真是有点烦了……” 郭安深深低下了头,不发一言。 这种情况下,一个懂得治国之道的老臣,应该劝皇帝尽快立太子,放下些职权,锻炼储君。 可惜,上个这么说的,早在天牢里变成了一堆烂肉…… “哼!” 皇帝赵冕一声冷哼,猛然扭头,眼神阴沉道:“朕许你特权。” “查!” “查个水落石出,看看这帮妖孽匪类,要对朕的江山做什么!” …… 咣当! 将横刀随意扔在木桌上,张彪长舒了口气,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窗外,日光已经西斜。 在昭国寺,整整忙了大半天。 那位诸葛神捕,让所有人在佛塔下进行挖掘,何止是掘地三尺。 挖了三米没有发现,便下令征集昭国坊老百姓,数百人进行挖掘。 整整挖了十几米,高出的土石堆成了山,也没任何发现。 也不知莲华宗人用了什么手段,竟将昭国坊这段地道彻底毁去。 张彪倒是有地图。 但他知道下面有什么,那骸骨营绝地,根本不是任何人能够接触,一旦招惹,谁知道会闹出什么麻烦。 还有莲华宗,就连无影神捕方影都会惨死,估计只有调动军队才能剿灭。 然而有些事,不由他做主。 总捕头郭安已经回来,奉了皇帝之命,发出召集令,命几位神捕汇集精锐银牌捕头,全力追查莲华宗。 此举,多半是为报仇。 他和那位无影神捕不熟,对方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甚至和他父亲也没什么交集。 但这位无影神捕,确是总铺头郭安老部下,和诸葛神捕等人,曾随皇帝远征,出生入死。算是从江湖踏入军中,又分配到六扇门。 追查莲华宗,成了如今六扇门首要大事,汇聚众多精英。 而京中其他案件,自然交给了他们这些铜牌捕头,唯一例外的就是追查杀生教,由另一位神捕徐白负责。 多事之秋啊…… 张彪微微摇头,起身熬药、炼气,直到经脉脉略显憋胀后才停止。 炼气非一朝一夕之功,即便如此,他也能感觉到明显进步。 灵视之眼使用次数增加。 三阳真火,隐约有孕育之感,只要成功点燃,对付那些邪物,便有了手段。 想到这儿,张彪从怀中取出傩面疆梁,仔细查看,又缓缓戴在脸上。 如今使用,已没有冰冷刺骨之感。 但其中的传承,却依旧无法开启。 按照灵视之眼信息提示,“疆梁食磔死”,这东西要开启,必须要吞噬鬼物。 吴阿婆自萧三死后,便再没有纠缠,况且他怜其身世,也不愿将其作为第一个祭品。 莲华宗、义崇会、李府邪术…… 那些隐藏的传承已蠢蠢欲动,他必须尽快获得术法传承。 三阳真火点燃后,便可行动。 只是这祭品,要去哪找? 第32章 灵眼破劫案 翌日,秋风乍起。 张彪天不亮便早早起床,就着米粥咸菜,吃了十几颗白水煮蛋,又将熬好的八珍气血汤一饮而尽。 打拳、站桩…… 不到半个时辰便练功完毕。 运转《三阳经》,他能感觉到热流在任督二脉中缓缓运行。 任脉,起于胞中,行于腹面正中,多与与手足三阴及阴维脉交会,为阴脉之海。 督脉,行于脊里,多与手足三阳经及阳维脉交会,为阳脉之海。 三阳经第一境,便是将这两条经脉打通,形成循环,好似大树有根,再向外扩散,通行诸脉窍穴,最终达到三阳开泰之境。 他能感觉到,热流贯通长度在明显增加,每次运转,双肩及头顶,都好似火炉,热力翻腾。 时机一到,便可点燃真火。 然而,代价也不小。 如今一天便要消耗两份八珍气血汤,而且胃口越来越大,饭量猛增。 八珍气血汤等级,还是低了些…… 张彪无奈,即便这最低等级的汤药,也是世面上能买到的最好替代。 而且钱还不够用了。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想到这儿,他转身回房换上六扇门官服,佩戴好横刀和勾魂索,准备去衙门点卯。 本来三日巡夜,剩下时间便能休息,但大量银牌捕头被抽调追查莲华宗,他们就要接过京城一些案件。 咚咚咚! 刚到院子,敲门声便响起。 开门一看,原来是隔壁周老爹。 他笑容殷勤,手里提溜着两只大公鸡,鸡冠硕大,精力十足,不断扑腾。 “张捕头,这是我在其他家寻摸的,都上了年头,费了番口舌才转手……” “多谢周叔。” 张彪连忙掏出一两银子,“接下来,还要麻烦您。” 周老爹满脸笑意接过,“不麻烦不麻烦,捕头满意就好。” 说罢,转身离去。 张彪将两只大公鸡锁进院中鸡笼,不禁心疼道:“妈德,这样下去,鸡都吃不起了。” 八珍气血汤上有要求,虎骨还好说,但鸡必须是上年份的大公鸡,阳气才旺。 坊中的大公鸡都快被他吃光了,所以只能托周老爹去其他坊寻找。 该去哪弄钱呢? 张彪心不在焉,锁上院门,阔步消失在街道…… …… 隔壁,周老爹透过门缝,看到张彪离开,这才松了口气。 他儿子周大郎一瘸一拐出来,身上满是鸡毛,一脸狼狈道:“爹,还是告诉张捕头吧。” “你懂什么?!” 周老爹两眼一瞪,“张捕头人好,但也是官吏,老虎不吃人,不代表他不会吃!” “如果他动了歪心思,你哭都来不及。” 说罢,便带着儿子走向柴房。 哗啦啦…… 还未靠近,里面便传来响动。 只听得里面木架翻腾,伴着羽翅扇动声,屋檐的灰簌簌掉落。 周老爹训斥道:“你没绑紧?” 他儿子咽了口唾沫,“刚刚还绑了几圈。” 他二人相视一看,连忙冲进屋。 只见屋内,木柴架子已经倒塌。 乱七八糟的柴火堆中,一只红羽绿尾的大公鸡正在扑腾,身上麻绳已经散乱。 这公鸡健壮威风,不仅体型比寻常公鸡大了一圈,鸡冠也生出肉瘤,殷红似血,一对爪子粗壮,如抹了金漆。 怎么看,都非凡品。 “好个畜生!” 周老爹父子连忙上前,摁住公鸡绑了个结实,尖喙也用皮套扎紧。 一番折腾,二人皆是浑身鸡毛,狼狈不堪。 但周老爹脸上笑意,却难以掩饰,“这畜生啄死了其他鸡,还弄瞎了种猪眼睛,老汉我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见过这种品相。” “听闻皇上年轻时,便喜欢斗鸡,其他人的祥瑞,哪比得上咱们这个!” 说罢,望向儿子,眼中满是慈祥,“我儿心地善良,可惜被恶人害得双腿残疾,又跟爹养猪,弄的臭烘烘,让人瞧不起。” “等爹找好门路,便去献祥瑞,把你安排好,爹去见你娘的时候,也有个交代……” “爹,孩儿只想陪在身边尽孝。” “说得什么胡话,走吧。” 吱呀一声,柴房门被关紧。 光线也随之暗淡。 倒在地上的大公鸡,忽然抬头,眼神从呆滞变得灵动,充满野性与凶厉。 嘭! 鸡头狠狠戳在旁边铁钉上,皮套顿时松了不少…… …… “昨日未时,泰丰银庄冲入一伙蒙面凶徒,抢走柜上银钱四千余两,保镖护院死伤惨重……” “据活下来的护院所说,这伙人操着西北口音,兵器全是马刀,疑似漠北刀匪潜入……” “张捕头,这案子就交给你了。” 差房内,一名银牌捕头将卷宗交给张彪,又摇头叮嘱道: “那帮刀匪性情凶悍,本来此事由银牌捕头负责,但现在人手不足,年轻人中,你身手不错,便担些责任。” “成捕头放心。” 张彪点头,拿着卷宗转身离开。 “彪哥,啥案子?” 刚出门,在外等候的铁守明与王信便上前询问。 “抢劫,疑似刀匪。” 张彪将案件大致说了一番。 王信倒抽一口凉气,“娘勒,那帮家伙可不好惹,恐怕得找金吾卫协助。” 张彪摇头道:“先看看再说。” …… 泰丰银庄,位于北城宣平坊。 不同于南城,这里虽不邻近皇城,但居住者,也大多是朝中官员。 坊内街道干净整洁,见不着一名乞丐,就连茶楼酒肆也装修典雅,吃一次要花不少银子。 泰丰银庄便是专门服务这帮官员。 张彪三人到来时,只见门口的血迹已经发黑,坊正闻讯带着武侯前来,还抬着一名伤员。 “见过几位捕头。” 坊正姓李,员外打扮,看模样有些身家,唉声叹气道:“银庄的胡掌柜惨死,家中正办白事。” “这是昨日唯一生还的护院,名叫吕成,捕头有啥,问他便可。” 那名护院伤势不轻,但为人精明,护着要害,只是胳臂被砍了几刀,腿筋还被挑断,没法行走。 张彪使了个眼色,铁守明与王信当即上前询问口供。 这也是六扇门办案规矩。 捕快先问,他这捕头再查漏补缺,通过一次次案件,筛选举荐,晋升捕头。 二人在外询问,张彪则走进银庄,看着狼藉现场,柱梁上的刀痕,手中摆来摆去,若有所思。 很快,王信二人进门。 铁守明拱手道:“大人,那吕护卫是苍州五行拳弟子,也算师出名门,刚出山便跑来京城厮混。” “据他说,那些人虽然蒙面,但身上有股子腥臊味,说话西北口音,刀法路数也大开大合,确定是刀匪没错。” “确定?” 张彪头也不回道:“刀匪抢商道就够吃了,哪个闲着没事干往京城跑,还一跑就是一窝……” “有几个人说了话?” “他与几人对敌?” “刀匪有留下的东西没?” 铁守明脸色尴尬,“属下知错,这就去问。” 说罢,匆匆离开。 张彪微微摇头,铁守明以前当镖师,懂得江湖路数,但查案思路却不明确,还没转过弯来。 没一会儿,铁守明又匆匆返回,脸色凝重道:“大人,问清了。” “说话的,只有两人。” “吕护卫被三人围攻,但他自己知道自己本事,对方留了手。” “还有,现场掉了把刀。” 说罢,旁边王信双手递上了把刀。 张彪接过,指尖轻抚刀身,又弹了一下,倾听声音。 铁守明低声道:“大人,看模样是有人嫁祸栽赃啊……” 张彪点了点头,“腥臊味,抹些羊油就行,蒙面,还故意留活口,当然有问题。” 他一边说,一边看向马刀。 残损的马刀(凡) 1、刀宽背薄刃,刀身比较沉重,是典型的马刀,有利于马上砍劈。二十年前锻造,刀身已有残损。 2、黄沙漫漫,野火燎原,这把刀曾侵染无数鲜血,最后随主人长眠地下,被商队发现。 3、作为凶器,如今它价值,只剩下转移视线…… 4、大哥,对不住了…… 张彪眼睛微凝,转身出门询问道:“李坊正,胡家府上有兄弟几人?” 第33章 事出有蹊跷 “有兄弟三人。” 李坊正感叹道:“这胡氏三兄弟可不容易啊,老夫亲眼看着他们来京城,历尽磨难闯下如此基业……” “他们兄弟可有不合?” 张彪打断了他的话询问道。 “不合?” 李坊正连忙摇头,“胡家能有如今基业,靠的便是兄弟齐心,老大有担当,老二聪慧,老三勇武,在坊中名声很好。” “可惜啊,这一场祸事临头,胡家损失惨重,已计划离京回乡……” “离京?” 张彪若有所思,对着王信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匆匆离开。 “张捕头,难道……” 这位李坊正也不是蠢人,看到几人模样,心中有些猜测,只是难以相信。 张彪则沉声道:“李坊正,不如领我去胡府,祭拜一下亡者。” “好……好吧。” 李坊正无奈,只得在前带路。 …… 宣平坊很多朝中官员居住,胡家即便有钱,也不敢占据上好位置,因此宅子安置在坊中西侧最深处。 进入小巷,胡家大宅异常显眼。 原因无他,门口大灯笼已换成了白色,门头还缠上了白绫,往来仆役皆身着白衣。 还有,便是墙上张贴的“殃榜”。 大梁朝百姓认为,人死后有“殃”,类似鬼魂作祟和煞气之类的东西,谁冲撞了谁倒霉。 因此,人死后,通常要请阴阳先生根据生辰八字,以及五行相生相克,则定入殓、破土、下葬等日子与时辰,张榜公布,便是“殃榜”。 张彪打量着殃榜。 上面写着,胡家老大名叫胡原,遭遇盗匪而死,时间地点都写的很清楚。 唯一蹊跷,便是要抬棺离京,返回故土,落叶归根,而且很急,就定在后天。 “活儿真糙……” 张彪微微摇头,来到胡府外。 他的到来,顿时引起胡家人警惕,当即便有几名仆役拦住,恭敬拱手道:“抱歉,这位大人,家中正办丧事,不太方便,免得冲撞了您”。 话说的客气,但眼中却满是防备。 旁边李坊正连忙道:“让开,这位是前来查案的张捕头!” “小四,不得无礼!” 院内忽然走出两名中年男子,一人气质儒雅,另一人身高马大,满脸络腮胡,正是胡家老二和老三。 只见胡家老二胡瑞上前一步,恭敬拱手道:“下人不懂事,还请张捕头见谅。” 张彪摇头道:“无妨,关于泰丰银庄被劫一案,有些事想问诸位,顺便拜祭一下胡先生。” 胡瑞眼中含泪点头道:“多谢张捕头,请!” 说罢,侧身伸手,将张彪和铁守明请入院中。 至于李坊正,则托辞有事,和两名武侯匆匆离开。 老滑头…… 张彪也不在意,暗中打量四周。 只见院中已摆硕大灵堂,纸人花圈、供台香烛一应俱全。 一名和尚正念着经文,男女老少皆身穿孝服,腰系草绳跪了一地。 胡家老二胡瑞叹了口气:“家兄去世,我等要操办丧事,没去迎接大人,还请见谅。” 说话间,一锭银子已塞在张彪腰间,品相完整,足足十两。 “不急。” 张彪反手将银子塞回,询问道:“那些个伙计和护卫尸体呢?” 胡家老二连忙道:“京兆府的人看过后,已交给家属收敛,我胡家心中有愧,已给足了赔偿。” 张彪面色不变,微微点头,随后来到供桌前,拿起三炷香点燃,举起道:“在下要查验一下尸体,若有冒犯,胡老先生还请见谅!” 他这一说,胡家人顿时不干了。 胡家老三恶狠狠吼道:“我兄长尸骨未寒,你这鹰犬不去捉拿凶手,却来滋扰,是何道理!” “你这狗官!” 胡家妇人们更是张牙舞爪,就要上来挠他的脸,一些孩童也哇哇大哭。 “干什么,想造反吗!” 铁守明立刻上前,横刀锵得一声拔出半截,双目圆瞪,怒视众人。 “都别动!” 胡家老二连忙拦住亲属,狠狠盯着张彪,“民不与官斗,张捕头若执意如此,我等也无可奈何,请!” 张彪淡淡一瞥,也不废话,直接绕过供桌,进入灵堂之内。 只见硕大的木棺,放在几张条凳之上,离地三尺,因死后不足三日,所以并未盖棺打钉。 棺内躺着一名老者,面相敦厚,胡须半白,双目微闭,看起来死得很安详,已起了少许尸斑。 张彪运转灵视之眼,信息涌上: 胡原之尸(凡) 1、普通人族尸体,被利刃贯胸而死,生前患绝症,已病入膏肓。 2、辛劳一生求荣华,白手起家得富贵,贪心向虎图皮毛,算计多少红眼愁,到头终是一场空…… 3、愿我残躯,能换得一线生机…… 咦? 张彪眉头微蹙。 随着他修为提高,看低等级的东西,能得到更多信息,尤其是这死人,有种盖棺定论的味道。 这点并不奇怪。 令他诧异的是,原本以为是兄弟反目,谋财害命,但其中好像另有隐情。 见他模样,胡家兄弟顿时紧张。 张彪心中一动,忽然转身怒喝道:“呔,些许小计,还想逃过我的眼睛,什么刀匪,分明是你们行凶栽赃!” 他当然是在咋呼。 此案肯定是另有隐情,派人羁押,挨个问话,肯定能得出结论,但他诸事繁忙,哪有时间跟这些人耗。 胡家老二脸色微变,还能沉住气。 但胡家老三和其他人,却是眼神惊慌,立刻失了分寸。 锵!锵!锵! 这帮人孝服下,竟皆怀揣利刃,一个个拔出刀来,就要动手。 另张彪意外的是,那胡家老大的妇人,竟也拔出匕首,怒目而视。 胡家老三悲怆道:“狗官,我大哥已死还不行,难道非要赶尽杀绝不可?” 铁守明横刀抽出,冷声道:“想好了,今日动手,一个都逃不掉!” 张彪也是不明所以,但事已至此,也只得微微摇头,抽出横刀。 这些个臭鱼烂虾,一看架势,就是单凭一腔武勇,连三流都算不上。 想留住他,简直痴心妄想。 “我看谁敢动手!” 就在这时,墙上传来一声大吼,却是王信端着弓弩瞄准众人。 与此同时,院外传来大批脚步声,密密麻麻的黑衣武侯涌入,还有手持长枪、全身铠甲的金吾卫。 “都住手!” 胡家老二一声大喝,盯着张彪的目光满是仇恨,随后仰天一叹,“刀匪确实是我假扮,此事乃我一人所为,还请大人放过我胡家妇孺。” “别说得那么大义凛然!” 铁守明冷笑道:“无论你们有何冤屈,那些护卫总是无辜,他们的命,他们的家人,又该向谁报仇?!” 铁守明以前是镖师,同样被雇主出卖,一众兄弟死伤惨重,镖局解散,因此一听便来气。 胡家老二张了张嘴,却无言以对,叹了口气垂下头。 看到外面刀枪如林,胡家有些仆役心生胆怯,咣啷一声扔掉兵刃,大声叫道:“与我无关,都是二老爷指使。” 好似传染,不少人也丢掉了兵刃。 武侯们一拥而入,一个个摁在地上,麻绳捆绑,院内顿时哭喊连天。 就在这时,一名矮胖捕头匆匆而入,身旁还跟着名黑脸男子。 进门就笑道:“呦,张老弟果然厉害,这么快就抓到了贼人。” 张彪眼睛微眯,不阴不阳道:“段捕头,你怎么来了?” 来者正是段飞,负责太平坊,前两日在侯坤府上刚喝过酒。 另一人,他也认得。 正是京兆府不良帅焦雄…… 第34章 崔老道献计 焦雄,玉京城不良帅。 这个位子有点特殊,算不上官,不入品级,但能统领全京不良人,又岂是寻常。 焦雄此人,原本在江湖绿林厮混,有个“火煞”的匪号,只因他自小跟着杂耍班子卖艺,最擅玩火。 后来见机不妙,投入水军,剿灭连环水寨,立下不少功劳,原本前程似锦,可惜得罪了人,无奈离开军中。 得前任京兆府尹赏识,统领不良人,京中城狐社鼠,见其如见鬼。 “焦老哥……” 看到焦雄到来,胡家老三如同见了救星,连忙呼喊。 然而话刚说半句,一名不良人便挥动铁棍,直接抡了上去。 啪! 胡家老三顿时满嘴鲜血,牙齿掉了一地,被人死死摁在地上。 焦雄见状,叹了口气,对着张彪拱手道:“张捕头,这件案子,交给我京兆府吧。” 张彪笑了,目光变得阴沉,“焦帅,这是我六扇门的案子,不合规矩吧……” “张兄弟勿恼。” 段飞连忙上前,低声道:“此事另有隐情,这件案子本来是我接,没想到出了纰漏。”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枚卷宗,“这案子已经结了,功劳归你,之后的事,交给京兆府。” 张彪摊开卷宗,看到上面红印,面色阴沉,却没有说话。 焦雄见状摆了摆手,“都押回衙门,妇孺安排好,莫要让人骚扰。” “是,焦帅!” 不良人和武侯们立刻动手,院子里顿时一片哭喊声,显得分外凄惨。 焦雄则视若无睹,来到灵堂前,恭恭敬敬上了柱香,随后一声长叹。 没一会儿,院内便安静下来。 焦雄和段飞没走。 张彪也没走。 还有几名武侯在门外,探头探脑,鬼鬼祟祟。 焦雄见状,眼中升起火气。 “滚!” 武侯们吓得连忙离开。 这些武侯心存不轨,眼见胡家遭逢大难,想要趁机会进宅搜些银两,或者抢些东西卖钱。 张彪也懒得搭理,冷眼盯着段飞和焦雄二人,看他们有何解释。 段飞打了个哈哈,“张兄弟,此事说来话长,眼看晌午就到了,兄弟我做东,咱们去喝一杯!” …… 兴业坊,百香楼。 “说起来也是胡家倒霉。” 楼上雅间内,段飞喝了口酒,摇头道:“此事也不瞒张老弟,你可知道‘雅礼’?” 张彪点头,“当然知道。” 所谓“雅礼”,实际上就是一种行贿手段,买些古玩字画送人。 京中官员们,每逢过节做寿什么的,往往会收到一大堆古玩字画,拿到特定的铺子,就能换钱。 说实话,不是什么高明手段,但讲究的就是个“雅”。毕竟都是读书人,收钱也要体面些。 段飞喝了口酒,继续说道:“胡家做的就是这门生意,所以银庄能开在宣平坊,方便官员们随时取用。” “这其中,义崇会和朝中几位大员的公子,也掺了一手。” “行贿之人先到义崇会开在集贤坊的铺子买,胡家拿了字画,先垫银子,再去找义崇会置换。” “义崇会抽成,再顺便用这些钱放贷,胡家则挣个过手费,两全其美。” “前些日子,胡家被一伙外地来的骗子盯上,用伪造暗记之法,套走了大批银两,几乎掏空家底。” “正好义崇会这些天出了乱子,胡家便不动声息,将银钱全换了回来。” “胡家老大其实已得了肺痨,便托我向那几位公子求情,先补了人家损失,然后伪装刀匪作案,干掉铺子里安插的义崇会之人,再用自己的死转移视线……” “原来如此……” 张彪一听,便明白前因后果。 胡家被人坑,然后想黑吃黑,将损失转嫁到义崇会,但又知道惹不起,于是便演了一场劫匪戏码。 义崇会买卖众多,又处于混乱,命不久矣的胡家老大,正好用自己的死,换得家人平安离京。 这时,焦雄才开口沉声道:“我欠胡家老大一个人情,又有段兄弟和那几位公子打招呼,准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此事。” “都怪我……” 段飞尴尬道:“本来这案子,是要我接手,但诸葛神捕突然征召,中间出了岔子,更没想到张兄弟如此厉害。” 妈德,都不是好人…… 张彪一听,便没了兴趣,随意问道:“此事何至如此,以义崇会和焦帅手段,难道还抓不出那伙骗子?” 焦雄沉默了一下,摇头道:“我查到一些东西,那伙人可不简单,针对胡家,也有些恩怨。” “胡家原本来自关外五仙教,是本家旁支,不知为何来到了京城。” “那伙人很可能跟五仙教有关,而且前几日,有神秘人忽然出大价钱,在安仁坊收了不少珍稀药材,其中几两碎银,正好有泰丰银庄标记……” “哦?” 张彪心中一动,提起了警惕。 珍稀药材,原本只是用来治病,用得起的人少之又少。 但现在灵气复苏,在那些传闻中的灵药没长成前,却能作为炼气汤药替代品。 关外五仙教,他听说过,是一种民间萨满,擅用迷药致幻,神神鬼鬼的,在关外势力不小。 难不成,也是一种上古传承…… 不良帅焦雄见他思索模样,摇头道:“阴差阳错,时也命也,只能说胡家当有此劫。” “张捕头,这件事与你无关,别管了,我会想办法,给胡家留些香火……” …… “咎由自取!” 出了门,铁守明便摇头道:“江湖上的恩恩怨怨,便是如此。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还真没见过谁是清白的。” 王信笑道:“管他们作甚,案子了得快,咱们也能多休息几天。” “就这样吧。” 张彪摇头道:“先回衙门复命,然后你们便回去休息,免得过几天巡夜没精神。最近京中有些乱,不要惹事。” “是,大人。” “彪哥放心。” 三人离了兴业坊,赶回六扇门。 这会儿午时刚过,未时将至。平日里正是清闲的时候,而如今却有不少捕快匆匆进出。 张彪交了案子,正好碰到王捕头,连忙揪住低声问道:“王叔,出了什么事?” 王捕头满脸晦气,看了看周围,苦笑道:“诸葛神捕判断玉京城地下有暗道,莲华宗的僧人不少,每日所需粮食必有人供应,要我等暗查对各坊大量购粮之人。” 张彪无语,“这动静也太大了。” “没办法。” 王捕头叹了口气,“眼下毫无线索,秋灶大祭临近,到时必然诸事繁忙,这一分心,方神捕的仇,就别想报了。” 张彪微微点头,心中却更加肯定,那份地图,不能交出来。 玉京城地下暗道他去过,弯弯绕绕,有众多空旷之地,出口也颇多,即便派军队进入,也填不满。 那位诸葛神捕急于办案,行事作风与往日大相径庭。 得了地图,说不定敢招呼大批人马进入,能不能打得过莲华宗还是两说,惹了骸骨营,那可真是一个都别想活! 出了六扇门,张彪与铁守明、王信分别,便匆匆往家赶。 他如今一天可修炼两次,炼化两份气血汤,《三阳经》日落后修炼,效果便有些差。 路过宣义坊时,他心中一动,绕了个圈,往靖安坊而去。 暗巷中,再次出现莲花图。 张彪心中一震。 原本只是顺路看一下,并没报多大希望,没想崔老道还真搞到了药材! 不会是陷阱吧…… 张彪装作不经意走过,来到附近暗巷中,立刻带上鬼面,随后来到一名乞丐身前,掏出迷魂镜晃了晃,低声道:“帮我办件事……” 没一会儿,乞丐便两眼呆滞,晃晃悠悠来到暗巷中,抓起地上粉灰,给莲花图画上了枝叶。 张彪在对面暗中观察许久,见无人上前追问,这才放心离开。 …… 是夜,月明星稀。 暗巷之中,崔老道在原地左右乱转,眼中满是焦急。 忽然,衣袂风声起,他一转头,只见月光下,鬼面森幽。 “仙师可算来了!” 崔老道大喜,就要跪拜。 “且慢。” 张彪摆了摆手,压低声音道:“你弄到了药材?” 崔老道嘿嘿一笑,“没有。” 张彪闻言恼火,“玩我呢?” “仙师别急嘛。” 崔老道连忙拱手,“眼下玉京城珍稀药材紧缺,老道虽买不起,但却有了门路,只是要仙师亲自出手。” 张彪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崔老道小心看了下他身后,讨好道:“我看仙师有御鬼之法。” “想必……也会捉鬼吧?” 第35章 水鬼的宝藏 “捉鬼……” 张彪眯着眼睛,心中提起了警惕,“什么意思?” “咱有两条路子!” 崔老道轻抚长须,虽长得仙风道骨,但怎么看,都有些猥琐。 他挤眉弄眼道:“仙师可曾听说过义崇会?他们最近……” “不用说了。” 张彪摆手道:“他们招惹的东西,我暂时惹不起。” 崔老道听完一愣,惊讶的同时,眼中闪过一丝激动。 他竟然知道! 还清楚那东西来历! 这仙师…… 果然是真的! 作为混迹江湖江湖多年的老油条,崔老道所见骗术五花缭乱,数不胜数,当天回去,便又产生怀疑。 帮张彪寻找萧三的同时,他也借着天地门力量,收集各地情报。 诡异的天象…… 灵山大泽的浓雾…… 频繁出现的鬼怪作祟…… 一切都预示,世界正在变化。 那些古老的怪谈,可能是真的, 成仙得道,也可能是真的! 这些发现,令崔老道几天几夜合不拢眼,吃喝玩乐统统没了兴趣,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不可错过机缘! 所以在第二次见到张彪时,才会舔着脸皮,毫不犹豫跪下拜师。 当然,他还是没有全信。 如今提出的方案,一是因为实在没钱,二便是一种测试,看张彪有没有真本事。 听到张彪叫破义崇会邪物来历,他此刻再无半点怀疑,一心只想抱紧大腿。 想到这儿,崔老道忍着激动,拱手道:“太岁仙师,这另外个机会,却是小道机缘巧合得知……” 太岁? 张彪听到,也没反驳。 他西市当众杀人,留下假名号,正好作为另一个身份活动。 崔老道继续说道:“前些日子,京郊有水鬼流言传出,还有几人失踪,但京兆府派人前去,并未发现什么。” “老道本来也没在意,但恰好出了一档子事。有伙外地骗子进京,骗了一家钱庄银两,还和义崇会有些联系……” 张彪一听来了兴趣。 白天才刚办此案,难道天地会发现了这帮人? 只见崔老道冷笑道:“这帮家伙,瞒得过外行,却瞒不过我册门弟子。” “几名弟子暗中跟踪,发现这帮人身手了得,也不敢妄动,看着他们购买大量药材,又分批离京。” “其中一伙人,半道上路过永定河,竟中邪般,推车进了河……” 张彪眉头一皱,“进了河?” “仙师放心。” 崔老道连忙解释,“这帮人出城,是将药材全蜡封在坛中,沾不了水。” “虽说只有一车,但也够解仙师燃眉之急!” 原来如此…… 张彪沉思了一下,点头称赞道:“干得不错,这个消息很重要。” 见崔老道眼巴巴模样,他摇头道:“但凭这个,还不足以通过考验。” 崔老道连忙点头,“老道我明白,只是恳请仙师,带我前去见识一番,哪怕当个执旗童子也不错……” “不可!” 张彪断然拒绝,沉声道:“鬼物可没那么简单,稍有不慎,便会丢了性命,以后再说吧。” 说罢,不理会老道哀求,一个借力便腾空而起,跃上坊墙,消失在明月中…… “嗨!” 崔老道气急,左右乱转,挠了挠头,“什么危险,不过水鬼而已,莫不是怕我学了本事?” “不行,我得偷偷瞧一眼……” …… 回到家中,洗漱一番后,张彪躺在床上,心中犯起了难。 按照崔老道提供的线索,那车药材已成为无主之物,最合适不过。 但水鬼,却是个问题。 京郊永定河有水鬼,这个传言,他前些日子就曾听过。 之所以没引起恐慌,一是亲眼所见者甚少,二是这个世界通讯不发达。 玉京城大部分百姓居于坊中,白天做工,晚上休息,生存已经够艰难,没人在乎一个似是而非的传言。 这种闹鬼的故事,多了去了。 但张彪见识过,哪敢大意。 从吴阿婆形成的魆鬼来看,鬼物形成与灵界有关,且种类不同。 魆藏于阴影,畏光畏火。 这水鬼,又有何弱点? 罢了,明早先去查看一番…… …… 天未亮,张彪便已经起身,将昨晚便熬好的汤药喝下,站桩、炼化,随后换了身便服匆匆出门。 晨起的玉京城西门,早早便堵起了长龙,京郊的百姓、远来的行客、西域的驼队……一片熙攘。 张彪将头上斗笠压低,遮住面孔,出了城便往永定河而去。 这条路,去土湾村时来过一次,出事地点并不远,因此他并未乘马。 半个时辰后,张彪拐过岔道,路上竟没了一个行人。 看来果然有问题…… 这条路是沿永定河而行,相对更近,但百姓宁愿绕远,也不愿涉险,显然水鬼传言在附近闹得不小。 那些五仙教人,多半是看中这条路僻静,却没想着了道…… 张彪一边走,一边进行推测。 又是半柱香的时间,他猛然停下脚步,蹲下查看。 这里正是出事地点。 因路上人少,还能看到淡淡的车辙痕迹,突然与官路上转道。 穿过草地,百米外便是永定河。 只见河水粼粼,水波不兴,朝阳照射下,呈淡淡金色,显得十分静谧。 很难想象,河中有邪物出没。 但张彪却越发谨慎。 按崔老道情报所述,这水鬼不同于魆,竟可大白天出没,而且相距百米,就可将人诱入水中,恐怕没那么好对付…… 忽然,他瞳孔一缩。 只见河岸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几个白色东西,随着水波上下荡漾,好似陶罐…… 难道那些药材罐子被冲到了岸边? 张彪眉头一皱,正要上前,却心中警兆大胜,头皮发麻,连忙退后。 这一退,罐子顿时消失不见。 那水鬼就在附近! 张彪额头渗出细汗。 他没想到,即便自己有备而来,还是差点中招。 这法门,很让人熟悉…… 是诡术:迷魂! 难道水鬼也会这招? 河面依旧平静,但张彪却不敢大意,缓缓后退。 他虽不会迷魂诡术,但经常使用法器迷魂镜,也隐约有所了解。 这门术法,起初会有一个吸引点,只要你视线集中,便会很快沉迷。 迷魂镜是镜面, 水鬼的迷魂吸引点,又是什么? 退了几步后,张彪忽然若有所思,心中一动,又上前一步。 视线中,又出现了那些疑似罐子的玩意儿,而且更多。 果然! 张彪看了看河面,心中顿时了然。 是阳光! 阳光照射河面,形成反光,水鬼的迷魂术,便是用这些反光施展。 到了晚上,估计就是月光。 只需不凝神看那些罐子,在这个距离,便不会中招。 张彪心中一动,从怀中掏出傩面疆梁,青铜斑驳,虎口衔蛇,缓缓戴在脸上。 眼前景象,顿生变化。 永定河,依旧缓缓流淌,河边飘荡的罐子什么的,已经消失。 但在河中却隐约有个黑影, 黑发卷曲,随河水荡漾, 半个惨白面孔露出河面, 乌黑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 忽然,那诡异身影从河中消失,转眼便出现在岸边。 长发低垂、破衣烂衫、皮肤阴冷惨白,站在岸边,水珠滴滴答答坠落…… “我尼玛……” 张彪吓了一跳,头皮发麻,连忙退后,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这鬼玩意儿还会瞬移! 好在,他也发现了蹊跷。 水鬼好似无法离开永定河,即便站在岸边,双脚也一直被河水浸润。 张彪见状,连忙运转灵视之眼。 水魅(黄品一级) 1、因恐惧而陷入灵界的溺亡者,怀着对生者的怨恨与执念,徘徊于水中杀人。 2、水魅无法穿梭两界,困束于和灵界产生纠缠的河流,无法离开。 3、水魅可施展诡术:迷魂,水中拥有巨力,畏惧火焰、香灰,离水则散。 4、小心岸边的诱惑…… 5、母亲,孩儿要为你养老…… 第36章 河下斗水魅 黄品一级? 张彪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果然,天地灵气刚复苏,除了巫神庙中那古老存在、特殊情况下形成的绝地,这些新生的邪物,品级都不高。 只是这永定河, 怎么也成了灵界入口? 知道水魅无法离开河流,张彪也大胆许多,对着永定河施展灵视之眼。 玉京城永定河(黄品二级) 1、玉京城外运河,百年前洪水泛滥,河流决堤改道,淹没村庄,怨气凝结,与灵界产生交织。 2、昏暗灵界中,逝去的亡者依旧在向神灵祈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3、亡者的祈祷与执念,使得某种存在开始酝酿…… 原来如此。 张彪咽了口唾沫,感觉有些头大。 水魅的出现不是意外! 下面还有可怕玩意儿,不过看信息,应该还未成型。 他对灵界隐约有所推测。 那里是与现实夹杂映照的世界。 一些特殊地点,如巫神庙、鬼头柳、骸骨营,因为某些原因,会在那边形成类似投影复刻的存在。 即便现实中毁了,那边也依旧存在,而且会酝酿邪物鬼魅。 以前还没什么,但随着灵气复苏,灵界也开始能影响现实。 有点危险啊…… 张彪心中已打起了退堂鼓。 相较而言,打劫那些勋贵豪绅的库房,反倒更安全些。 然而,当他望向手中傩面疆梁,犹豫了一下,眼神又变得坚定。 不能退缩! 傩面疆梁需要吞噬厉鬼。 眼下这水魅,还只是黄品一级,随着时间持续,必然会进化,更难对付。 必须尽快得到传承! 想到这儿,张彪深深看了那岸边的水魅一眼,转身便走。 他这次来只是查探,若想全身而退,甚至更进一步斩杀水魅,还需要不少准备。 他走后没多久,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便偷偷到来,正是崔老道。 这老家伙打扮也是诡异,穿着破烂紫袍道衣,手持金钱剑与拂尘,脖子上还挂了一连串物事。 铜符、玉佛、桑枝圈……甚至还有土耗子用于辟邪的穿山甲爪子。 “道祖在上,佛爷保佑……” 崔老道一边念叨,还一边双手合十向外,做了个西域火罗教的祈祷方式。 他也是精明,看到车辙印子不敢靠近,而是躲在另一侧草丛中。 “仙师怎么还没来,罢了,先睡一觉再说……” …… 回到家中,已是日过正午。 张彪先看了看院门,见上面的枯草没有脱落,才进入房中,从床下抱出了一个坛子。 正是土地庙的陈年香灰。 可辟邪、解蛊、破阴魂残念。 灵视之眼信息提示,水魅的弱点,是畏惧火焰、香灰,离水则散。 虽说这玩意儿,需要懂得方法才能使用,但总能起些作用。 看了看天色,事不宜迟,张彪立刻做起了准备。 陈年香灰倒出小半坛,剪开油纸,用麻绳捆成一个个小包…… 水魅畏火,捉拿盗匪时,收缴的西域火油瓶还有一些,正好派上用场…… 抓空空贼的小陷阱也带一个,虽说鬼物无形,但配合香灰,说不定能将其困在岸边…… 还有猪膀胱水肺、麻绳…… 初次对付邪物,张彪做好了充足准备,三阳真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点燃,只能依靠外力。 不知不觉,已是下午。 张彪饮下八珍气血汤,站桩、炼化,将精气神调整到最佳后,便背着大包出了门。 离开玉京城,但见日落夕阳,古道荒草,天地间一片苍茫萧瑟。 而来到地点,太阳刚好落山。 选择这个时间,也是有讲究。 水魅施展诡术迷魂,离不开强烈光源,白天阳光高照,夜晚月华炽盛,唯有这昏暗交替之时,对方诡术最弱。 没有丝毫犹豫,张彪立刻做起了准备,卸下背包,摆出一件件物事。 他带着傩面疆梁观察一番,见水魅暂未现身,便拎起一个竹圈,迅速冲向岸边。 这是个小机关。 原本是用来抓贼,一般埋于土下,借助竹子特性,弹出麻绳困其腿脚。 张彪小小改装了一番,撤除麻绳,绑了一圈小布包,里面皆是香灰。 只需机关一弹,扯碎布包,香灰便会形成圆圈。 不知道管不管用, 甚至不知水魅是否会出现在原地。 但他只能赌, 多一份希望也好。 来到岸边,早晨水魅现身之地,张彪立刻卸下机关,拿着竹签一一钉下。 “嘻嘻嘻……”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女子嬉笑声。 张彪只觉头面部冰冷,斜眼一瞧,水中似乎有个影子划过,秀发飘荡,透过水面,露出艳丽姿容。 哼! 张彪一声冷哼,三阳经真气运转,扭头不看,加快手下动作。 耳边声音不断变化。 哗啦啦…… 好似银子散落一地,又好似水中有物体正上下起伏。 这些声音,似乎都带着强烈吸引力,张彪忍住不看,钉好机关后,立刻脚尖踩地,飞速后退。 透过傩面疆梁,果然,诸般幻象消失,唯有水面浮起半截脑袋,乌黑眼睛充满怨毒。 张彪嘿嘿一笑,比了个中指。 当然,这些鬼物早已丧失思维,只凭执念驱动,并没因挑衅而暴怒。 但随着张彪拉开距离,水魅也闪烁不定,再次出现在岸边。 还在那个地方! 张彪顿时心中一喜。 这玩意儿,似乎遵循某种规律,他设下陷阱根本没遮掩,但对方却如视无睹。 张彪虽不了解这规律,但手上动作却毫不迟疑。 嗖! 手腕翻转,一枚石块呼啸而出,十几米的距离,直接击中竹片。 啪! 竹圈猛然弹起,香灰四溅。 好似炭火灼烧,那水魅惨白皮肤之上,立刻出现大片焦黑,立在原地,身形怪异扭曲。 咯咯咯…… 古怪的声音在张彪耳边响起。 这种声音他听过,缢死之人最后一口气,通过喉咙发出的声音。 伴着这古怪声音,张彪眼前瞬间眼花缭乱,同时脑袋昏昏沉沉。 是真正的诡术:迷魂! 张彪心有所悟,立刻运转三阳经,只觉双肩、头顶热力沸腾,诸般幻象也随之消失。 三阳真火尚未点燃,已显威能。 陷阱有作用! 张彪毫不犹豫背起麻绳,拎着水肺,冲向河边纵身一跃。 噗通! 整个人如游鱼般向下潜去。 水魅被困在岸边,正是打捞药材的最好时机。 此时已日落西山,天空暝暝,星月暗淡,虽水魅诡术威力大减,但水下同样一片昏暗。 张彪无奈,只得沿着岸边车辙方向,继续下潜。 昏暗中,似乎有团黑影。 张彪心中一喜,连忙双腿一瞪,加速向下。 忽然,一张张惨白的面孔出现在眼前,各个长大嘴巴,面孔扭曲。 呼噜噜…… 张彪吓了一跳,连忙抽出横刀。 然而,那些面孔却一动不动。 他这才看清,原来是一具具死尸,被水草捆绑在一起,泡烂肿胀,已呈现巨人观,所以显得狰狞恐怖。 原来是水魅害死之人…… 张彪立刻放下心来,绕过这团死尸,继续向下。 很快,又是一团黑影出现在眼前。 张彪这下更加小心,从腰间卸下装着香灰的油纸包,缓缓下潜。 不知道水中有没有用, 但总比没准备好。 借着微弱光线,张彪终于看清这团黑影。 是个埋在河中的土地神像,深陷淤泥中,只露出半截脑袋,还爬满了水草与贝壳。 而旁边,正是一辆马车。 前方拉车的马儿,四蹄陷在河泥中,已经死去。 车上,则是大大小小陶罐,被麻绳捆绑,因此没浮出水面。 张彪心中一喜,先是用背上麻绳十字捆绑,随后拎起
相关推荐:
白日烟波
红豆
机甲大佬只想当咸鱼
鉴宝狂婿
规则怪谈:就算死了也要过副本
淫魔神(陨落神)
旺夫
镇妖博物馆
桃源俏美妇
年代:从跟女大学生离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