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同（猎谍）_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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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莱雅，这是作为圣女的代价，承受它、接受它……然后习惯它吧。神会给予你救赎。” 被自己最后的希望亲手推入深渊后，她只能向这份痛苦臣服…… 终于，她习以为常。就在她彻底变得麻木、不再反抗的这一天，第一次听到了那个声音。祂说：“可算安静下来了。” 阿斯特莱雅甚至不需要去询问两旁的侍女，就知道这声音不出自于任何有形体的生物之口…… 因为祂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她有些慌乱，不知该如何是好，自己从小就能感受到不存在的疼痛，本就异于常人，难道现在还要疯上加疯吗？阿斯特莱雅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这件事，她假装自己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就像她假装圣水不会给她带来灼痛一样。她很擅长欺骗自己，也知道，骗得久了，就会成真了。某天，那个声音再次开口，祂的话不多，但让年幼的阿斯特莱雅十分惊恐。 “我的小圣女，你的信徒实在太稀少了，真是没用……” 女孩不想听，却不得不听，即使捂上耳朵也无济于事。 “去降下预言吧，就说——「山洪将至，死伤无数。」” 是幻觉，一定是幻觉！ “你还愣着做什么？” 阿斯特莱雅咬紧牙，对那声音置若罔闻，可这个违抗的举动激怒了对方，刹那间，女孩眼前一黑。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并没有昏过去，只是意识沉入了某个很黑很冷的地方。有那么一会，她什么也感觉不到，甚至连一直以来习以为常的疼痛都消失不见了。过了不知多久后，她甚至有些想念疼痛。再次醒来时，阿斯特莱雅发现自己已经睁着眼睛了，并且，不知何时来到了主殿之中，她环顾四周，信徒们匍匐在地面，将她与祭司团团围绕。 “圣女大人为我们带来了神的旨意！” 祭司庄严的声音在殿内回荡，震得她耳膜发痛。匍匐在地面的人们看不到，但站在祭司咫尺之遥的阿斯特莱雅却发现，祭司的额角亮晶晶的，全是汗水，他的脸色和嘴唇都比平时要苍白许多…… 阿斯特莱雅还有些浑浑噩噩，没有仔细听接下来的内容，等她回过神来时，主殿的大厅中除去几名卫兵外，只剩下了她与祭司。而后者表情复杂地看着她，问道，“这样可以吗？” 祭司似乎在向她确认，可阿斯特莱雅没有丝毫头绪，只能又反问道，“您指什么？” 对方缄默许久，最终说道，“……没什么，圣女大人。” …… 那天之后，阿斯特莱雅从护卫口中得知了事情经过。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记得前往神殿，并做出预言的这一系列行为了，也不觉得自己是那样张狂的性格，会在一场祭祀的中途硬闯进去，可是…… “因为圣女大人的预言，那几个村庄中的上千人才能活下来…… 如此幼小的身体，却承载着神的意志！您知道自己有多么伟大吗？您本身就是神迹啊！” 刚来不久的侍女兴高采烈地说道，女人眼中带着不理智的狂热，那是虔诚的火焰在燃烧，它不需要燃料。还是个幼童的阿斯特莱雅不可避免地被这份狂热感染、动摇…… 这一刻，她突然找到了一个解脱的出口。 “神明大人？”四周无人时，她轻轻呼唤道。 “……” 无人应答。可她能感觉到，分明有什么不属于她的东西，存在于她的意识之中，潜藏着，沉寂着…… 日复一日，她一遍遍说服自己。说得久了，就自然信以为真了。在一次次预言中，这个「可能性」也被巩固，在她心里，逐渐变成了坚不可摧的「真相」。 “多么幸运啊，您可是被神眷恋着的孩子，世间绝无仅有。” 侍女几乎每日都这样对她感叹道，她也从来都用微笑去回应这句恭维，可在她心底，某个连她自己都不敢去听的角落里，却会暗暗想…… 原来无知也能如此残酷啊。第248章未曾发生，无人知晓（二） “这里也太美了……我感觉我过去的十一年都白活了……” 十二岁的阿斯特莱雅正在空中花园里最高的一棵树下休憩，突然听到了一声感叹。那是道属于少女的声线，声音清脆悦耳，如同银铃般动听，充满了朝气和活力。 ……而且，令她莫名怀念。她睁开眼，找到了声音的来源，却没有迈出脚步。对方一头银发如丝般柔顺，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银白的光芒。这是个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阿斯特莱雅只看到了少女的背影，脑海中却自动浮现出一张脸…… 她有些恍惚。这时，寂静许久的‘神明’再次开口，祂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情绪波动。祂命令道：“接近她。” 阿斯特莱雅已经习惯了遵从神的一切旨意，她悄悄从树后走出，怕惊扰了对方，步伐轻盈且谨慎，心跳得很快，仿佛要跳出胸膛。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紧张……也许是第一次与同龄人接触的缘故吧。 “圣殿中的湖泊通往着厄皮罗斯的河水，也叫恸哭河，是冥界的五条河之一。” 慌乱中，她只能复述一些曾经背过的教义。银发少女回过头，那张脸和她想象中一模一样，只是年幼了一些，并且更加灵动。 …… 那天晚上，阿斯特莱雅做了一个梦。梦中，她在一棵与白天相同的大树下发呆，一个看不清面容的成年女性迎着阳光走向她，那如瀑布般垂落在双肩上的银白长发有些刺眼，她却倔强地死盯着，就是不移开目光。女人在她面前半跪下来，捧起她的手。即使已经离得如此近了，这个人的面容仍然像被薄雾遮挡一般，连表情都透不出来。但女人的话却清晰且坚定地传入了阿斯特莱雅耳中： “从今天开始，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自此，对这个未来，她坚信不疑。 ****** 受二皇子邀请，阿斯特莱雅生平第一次参加狩猎大赛，她平日里就最喜欢这种人多又热闹的活动，本该激动万分…… 可现在她却完全打不起精神。最近总是很疲惫，经常从早睡到晚，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而且，她时不时就会丢失几小时的记忆。上一秒，还跪坐在圣坛中，沐浴着晨光祷告，下一秒，太阳已经开始下沉了，而她连自己身在何方都不能确定。对自己失去掌控的感觉令她恐惧，一直以来苦心经营的信仰又不允许她动摇半分。二皇子见她默不作声，便问道，“阿斯特莱雅，怎么样？出来逛一逛是不是好多了？” 丝毫没有。但她知道，二皇子是好心，想让她放松一下才执意邀请了她…… 阿斯特莱雅微笑着点点头，对方见状，明显开心了不少。她只能继续在会场中强撑着。周围没有其他人时，她会称二皇子为「兄长」或是「伊森」，他们还没有亲近到「哥哥」这个称呼，但也快了。二皇子在听到她亲昵的称呼时，总会露出很温柔的微笑。她逐渐意识到，对方与自己一样，都对家人有种迫切的渴望，接近执念。真好，他们最终还是找到了彼此……真幸运啊。她这么想着，抬头一看，恰好见到一个银色的身影被人群簇拥着向宴会走去。 ……那个人身边从来不缺少伙伴。 “伊妮特！” 叫住女孩后，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女孩一开始听得很认真，后来视线逐渐划过她的脸颊，眼神中也透出深深的担忧—— “你很累吗？”少女问道。很累，很疲惫，脑袋里总是昏昏沉沉的，身体也好像不属于自己了一样…… 她张开嘴，却又想起了祭司的教诲—— 「保持安静，圣女不可以抱怨。」无论她有多么想要倾诉，多么想得到对方的安慰，这些话，都是不能说出口的。于是，她只能说道，“……是有点疲惫，也许最近休息得不太好吧，不用担心我。” 看表情就知道，女孩完全没有相信她的话。少女的小脸上满含着关切与隐隐的心疼，“你看起来很冷，来我这边晒晒太阳吧，很暖和的。” 果然啊…… 能理解我的人，只有你而已。没有人听得到我的声音，没有人发现我在疼……除了你。阿斯特莱雅轻声说道，“不了，暖和的是你，不是阳光。” 她自己都没有明白这句话真实的含义。能救我的，能给予我温暖的……只有你。 ****** “呦，晚上好。” 有着一头杂乱银白发丝的男人披着夕阳推开她的房门，笑盈盈地朝她打了个招呼。她看到对方身后的地上，躺着自己不知何时昏倒的侍女，猛地一惊，还没来得及呼喊侍卫—— 下一秒，阿斯特莱雅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将自己挤到了一边，呼吸猛地一窒。她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像在看一段录好的影像一般，看着‘自己’与银发男人用某种古老的语言交流。对方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吐出口的话语也像是有什么魔力一般，阿斯特莱雅听不懂，却仍然本能地感到恐惧。像是在回应这些问题一般，她自己的声音响起，“闭嘴，小东西。” 阿斯特莱雅认出了这个目中无人的语气。银发男人说完话就离开了，「阿斯特莱雅」也走出房门，她的动作忽然一滞，低头向地面看去…… “圣女大人……请帮帮我……” 门口的侍女还没完全失去意识，此时正抓着她的脚腕，「阿斯特莱雅」一脚将她踢开，侍女‘嘭’地一声重重撞在墙边，彻底昏死了过去。可神明没有再回应她的呼喊，祂沉浸在自己癫狂的笑声中，边走边对神殿大肆破坏，偏偏这个时候，卫兵们却不知所踪了…… 见祭司远远地跑过来，阿斯特莱雅心急如焚，想要警告前者，可对方完全听不到她的声音。 “殿下，求求您……”祭司直接跪了下去，乞求道，“我已经完全照您所说的去做了，也请您履行您的承诺，把我妹妹还给我吧！” “祭司大人，你在说什么啊？” 「阿斯特莱雅」一脸装出来的不解，笑着说道，“你的妹妹……不是一直都在你身边吗？” 祭司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但‘神’还在继续一层层剥开残酷的事实： “在你每次举行祭祀仪式时，每一次为她的平安而祈祷时……她都在啊。毕竟，小阿斯特莱雅也不能没有妈妈，所以我想到了能让你们三人每日都能其乐融融地共处的好方法……” 祂的话还没说完，祭司就从地上爬起，发了疯一般跑向主殿，再也没有回头。第249章未曾发生，无人知晓（三）不小心将伊妮特打入湖水中后，阿斯特莱雅才发现这具身体潜藏着多么强大的能量。而现在，缺了坦塔罗斯的约束，她的一举一动都会涌出大量黑暗魔力…… 而她根本控制不了它们。阿斯特莱雅在恐慌中步步后退，却不小心被湖边的石子绊到，孱弱的身体立刻维持不住平衡了。倒下的过程中，她无意间释放了一丝魔力，瞬间被光芒吞噬了身体—— 再次睁眼时，她发觉自己又回到了神殿……如果眼前满目疮痍的建筑还可以被称为神殿的话。阿斯特莱雅在餐厅里找到了失踪的卫兵们，现在她终于知道为什么神殿中如此寂静了。祭司在餐食中混入了某种迷药，所有人都早已昏死过去。她没费心去挨个叫醒他们，而是继续向主殿前进…… 有件事，她去必须确认才行。途中，阿斯特莱雅路过自己的住所，那个在服侍她时一直很狂热的侍女正昏死在地上，她轻柔地扶起对方，醒来的女人看清她的脸，一把推开她，尖叫着逃走了。想起那人曾经称呼她为「神迹」，她差点笑出声来，但更多的是在笑自己……笑那个真心相信过这一切的自己。阿斯特莱雅推开主殿的大门，见到了自己预想中的画面。祭司死在圣坛前，他的血还没完全凝结，在他周围，三尊女神像被砸得粉碎，从某块雕像碎片的切面中，可以窥见隐隐约约的白骨。阿斯特莱雅俯下身，手指拂过神像的残片，心中满是凄凉。 ……原来妈妈从来没能离开这座神殿啊。她向墙壁伸出手，虽然在魔法的使用上还不得要领，但好在，她的魔力量几乎可以称得上泛滥，竟硬生生将坚固的外墙扯碎了。破碎的墙体纷纷落下，将新鲜的尸体与陈旧的白骨一并掩埋。阿斯特莱雅彻底失了力气，在废墟上呆坐许久，一直聆听着。明明还有很多细小的声音，深夜的鸟鸣、虫鸣、远处湖水的波动声……可她却觉得寂静异常。她闭上眼睛，捂住耳朵，能听到的仅仅是自己的心跳声。那个一直低语的声音消失了。那个一直藏在她意识深处的灵魂离开了。这还是第一次……她真正一个人独处。好安静。 ……好可怕。这种感觉太陌生，她下意识就想逃避，就保持着听不到看不见的姿态，蜷缩了许久…… 直到有双温暖的手捧起她的脸。 “阿斯特莱雅，已经没事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保证。” 她定定地与少女盛满哀怜的双眼对视了良久，悲从中来，却以笑声的方式被表达出来： “你「保证」？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甩开伊妮特的手，发泄情绪般地朝对方喊道，“你一直都在我面前演戏呢，对吧？伊妮特？” “我——” 没给对方辩解的机会，她紧接着说道，“我知道的，从我们第一次相见那天起，你就一直在防备着我，疏远我……坦塔罗斯离去之后，现在的我已经没有用了，你还在这里装什么？！” “……” 那双星辰般明亮的金色眼眸瞬间被浓重的愧疚夺去了光彩，但伊妮特抿抿嘴唇，咽下了酝酿许久的回应，柔声说道： “阿斯特莱雅，我们必须现在回魔塔——” 她一把抓住了女孩的领口，在对方吃痛的声音中逼迫道，“伊妮特，说啊……承认啊！” 看着少女那双满是悲悯的眼睛，阿斯特莱雅就知道伊妮特对她绝不可能没有强烈的感情。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一直在防备你……” 伊妮特双手附上她抓着自己领口的手，却不是想掰开，而是紧紧握住： “……但我防备的并不是「你」，是你体内的坦塔罗斯啊！我也无法解释这其中的缘由，也许是圣女的直觉在作祟，但我似乎能从你眼睛里感觉到他的存在、他的注视。每次你看向我时，我都会后背发冷，直觉告诉我不能相信你——” 伊妮特猛地将她的手摁向自己的胸口，像在向她起誓，“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放弃你啊！” 沉默良久后，阿斯特莱雅缓缓放开了少女的领口，轻轻说道： “滚。” 伊妮特像是没听见她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话，一点也没被打击到，继续劝说着，“跟我回魔塔吧！现在还来得及——” 阿斯特